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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悄悄走出云层，慢慢照亮了那张因为被揍而白里发红的脸。
「……咈……咈……咈咈………」不可克制的，仙道的喘息声变成了也不知是笑，还是哭的声音。
谁，谁来说一下，来说一下，这，这是甚么？慢慢放开了抓着的衣领，仙道跌坐在地上。
呼……。呼……。黑衣人趁机喘息着，舔舔嘴角，眸子像要冒出火花的，透过额前凌乱的发丝，瞪看着仙道。
岩石堆后面隐约传来特警队员搜索的声音。
「流……流川…。」仙道微微倾身，伸手探向黑衣人，指缝间的黑发，长及主人的肩。
「真……真的是你？你没死？你把头发留长了……可是你有呼吸，你是人，对吧？」
「白痴。」黑衣人回得没好气。
仙道却像听见了天籁，慢慢张大了嘴，「再……再叫一次。」
「白痴！大白痴！」没等仙道感动完，黑衣人提起力气一脚将他踹开，站起来退后几步，背对着海。
「流川？！」仙道骇然大叫，岩后有人也跟着喊了声：「仙道？」凌乱的脚步声迅速往这里逼靠过来。
黑衣人看看他身后，又看他一眼，忽然斜嘴一笑，转身，跃入海中。
20
菜鸟八成疯了！仙道在跳下海的霎那想，自己更疯，所以才会跟着做出这种疯子才干的事！
一跃入海中，三井等人的叫唤声立刻就被淹没，海水狂涌入耳里，雷般的声音震得心脏像快要跳出体外不说，那些在上面看时说有多美就有多美的漩涡这时全成了噬人的怪兽，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哇！倾全力避开了个漩涡，却撞上暗礁，仙道疼得龇牙裂齿，又因此被灌入了好几口海水，差点就此见鬼去了！
Shit！果然如他想的，一点都不好玩！
就像当年的训练一样。人被像条狗似的抛进凶猛的海域里，他们说，你得学着跟死神搏斗。活着上岸，就有取得『殊荣』的资格；而如果死了……就死了。
甚么也没有。甚么也不是。
失败者不配浪费国家资源，因此连死亡证明也不会有。
呼！幸好后来他过关了。因为有人事先教了他一招──仅管那人事后后悔的说：早知我们走的是不同路，我就不教你了。呵，拥有那样强悍的性格，也难怪会有如今的作为了。
放松，尽量放松，让你的身体像棉花一样随波逐流。
等漩涡把你带到地狱的底层时，你就自由了。
※ ※ ※ ※ ※ ※
澎────
鱼跃出水面，黑衣少年迅速抓住飘在水面上的绳索，慢慢攀上了等待在不远处的汽艇。上了汽艇，人还没站稳，就有人送来了一记拳头──
「好小子，你出卖我们！」
磅！黑衣少年肚子中了一拳，身体一晃，扶住船舷，开始咳着。
那人还打算再出手，一旁的驾驶赶紧喝阻：「阿吕，先别动手，回去报告老大再说！」
「有甚么好报告的，除了这小子还有谁？！」阿吕很不乐意，依然抡着拳头，驾船的男子也坚持，挡在阿吕面前，一面示意黑衣人快些走开。
少年默默走到一旁，在船板上坐下来。待紊乱的呼吸逐渐平稳，索性闭起眼，把两名男子的争吵声和海声一起当催眠曲听。船身微微晃动，人也逐渐恍惚……
月光下，忽然有一尾鱼游了过来，贴近船身，抓住垂在船侧的绳索，身体一翻，利落的上了船。
黑衣少年眼睫一动，微微睁开了眼。
似乎没注意有人正在看，大鱼上船后便自顾自的扶着船身，张大嘴巴往海里吐，折腾片刻，终于见到一尾小鱼从他嘴里跳出来，跃入海中。
那人咂咂嘴，不满意地皱起眉头，忽然又眼睛一瞪，身体缩了缩，接着便开始手忙脚乱地在身上各处乱掏。
一尾，二尾，三尾…………
眼看他不断从身上掏出鱼来，黑衣少年额上的一排黑线也跟着掉下来。
白痴……。。
「喂！」驾驶的男子忽然喊他，「你过来！」
少年本能的朝船尾瞄一眼，那人已经消失不见。
「我和阿吕要下去跟老大报告这件事情，船由你来开，小心点，有发现任何船只就避开。」说完也不期待少年回答，扯着一脸不满的阿吕就钻进了船舱。
把船驶入真正的海上，才开始了风平浪静。风轻拂，星子低垂。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像已隔了非常遥远。
少年把舵等着。几分钟后，舱口后方终于探出一颗头来。还没开口，眼里已经盈满了笑意。
「白……」没说完，实在因为自己的心情也是激动的。
从海里爬上来的大鱼倒是毫不客气，冲上来一把就抱住了他。「流川！」
流川慢慢伸出手，握住大鱼的肩头。
已经，一年多了。
同伴、队友、那些为正义而战，为竞争而竞争的日子……
※ ※ ※ ※ ※ ※
仙道一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这些日子以年来过得有多么不快乐……
自己的部属被绑架、失踪，到生死未卜以来，整个特警部除了红发仔以外没有人为这件事责备过自己半句。是他仙道彰人缘太好了，还是菜鸟人缘太差？又或者这一切就如田岗大叔说的──只是个意外？
无论如何，日子还是就这样一天天过下来了。
「…流川…。。」深深吸着气，心情沸腾得分不清究竟是快乐、懊悔，还是悲伤。
流川放开了手，任由他拥着。心里有些明白，这人此刻的感情是真的。茫茫然听了一会海风的嘶吼，想到岸边的一切，渐渐又生气了起来。
仙道不知道自己为何又再度被推开，愣了愣，隔着一步之遥打量着也同自己一样披散着湿发的那张脸蛋。
「你……不高兴见到我吗？」
「你跟来干嘛？」这才是重点吧。
「我…。。」是不是恶人都比较理直气壮？仙道在垂下视线时无奈的想，不过这也让他意外发现了船板上正在慢慢移动的黑影。狂啸的海风掩饰了脚步声，但从光源判断，那人就在他身后的方向。
抬起眼，从流川的眼神证实了自己的想法，只是这一看他，却又不想动了。
「仙道！」流川终于开口，那人的枪托也在此刻击中了目标。
仙道腿部受创踉跄的跌坐地上，那人马上转向流川：「他是谁，怎么上船的？」
「………」
『卡』驾驶的男人也持着长枪从船舱里现身，几个大步过来，「阿吕，怎么回事？这小子是谁？！」
「你问他啊！」阿吕不客气的用枪指了指流川。
「你……」
「我是警察。你们通通被捕了。」
二名男子立刻惊讶的打量四周。一会后没发现任何可疑动静，驾驶对同伴说：「阿吕，搜他，顺便看他有没有带家伙！」
阿吕立刻照做了，在仙道身上摸索了好一会，最后只搜出了现金几百块，还有，一盒钓饵。拿在手上看了几眼，顺手就将它扔进了海里。
「啊！」仙道这会总算变了脸色：「你干嘛把它扔了，那很贵耶！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忽然瞥见一道瞪来的目光，这才慢慢住口。
疯子！流川的眼神是这么说。
两名持枪的男人用看着疯子的眼光看了他好一会，戒备的神情慢慢缓和。
「这疯子……八成是刚好看到甚么，凑热闹跟来的。」阿吕稍稍压低声音说。驾驶的点点头，视线落在流川身上：「欸，小鬼，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被跟到船上了都不知道！」
流川斜瞪仙道一眼，后者回给他无辜的表情。不用猜都知道，要不是看在那两枝枪的份上，那疯子一定会笑出来。
「好啦，现在咱们都曝光了，你说怎么办？」驾驶的仍紧盯着流川。
流川想了想，「把他交给我。」
「交给你？这人不能放，你打算怎么处理他？」阿吕叫，直觉的就是不信任这个小鬼头。
流川也没让他失望──「这是我的事。」再度令人气结的答案。
※ ※ ※ ※ ※ ※
仙道出马，绝对不会失手，这是谁说的？三井在向上司田岗报告时，自己也还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谁晓得，他没抓到人，竟然还跟着跳下去。」
「你确定他追的那个黑衣人就是流川？」
「嗯。他们似乎先后都上了那条接应的船。」
「真是……令人意外，原来流川还活着。」
「是啊，但是却干起了黑社会的勾当，真不知道这小子是在搞甚么！」
「是撞邪了！」一个声音突然插入，三井和田岗一起回头看。一看见双手支着脸，蹲在窗外瞪着二人的樱木，田岗马上大喊：「臭小子，是谁让你在窗外偷听的？！」
「狐狸一定有苦衷。」樱木唰地跳进了窗里，一个大步跨到二人面前。「对不对？」
「我也希望是啊，可万一不是呢？万一他就是天生坏胚──」
「臭老头，你说甚么？！」樱木一把拎起田岗的衣领。
「樱木！」三井猛瞪了红发一眼。
但田岗并没发脾气。「樱木，我知道你的感受，可是，流川他失踪了那么久，现在又……樱木，我们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樱木没说话，两眼仍死瞪着田岗，终于他放开田岗，「让我去找他，我带他回来，把话说清楚。」
「喂──」三井皱了皱眉，红头这会怎么抢起事情做来了？
「好。」田冈却点头了。「你去，把他带回来。」
樱木的回答是：「没问题！」一个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
※ ※ ※ ※ ※ ※
除了简单的卧铺外，这舱内还真是甚么也没有，而由流川熟悉它的程度可想而知大概这就是他休息的地方了。一进入舱房流川便要他把湿衣服给脱了。
「穿上。」一件白色物事跟着飞来，仙道本能的抓住，怔怔看了一眼，抬起头望着流川换衣服的背影。
一直到现在，仙道才真正冷静下来。但是身体却像被某种很强烈的东西定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穿啊。」流川回头看他一眼，皱起眉毛。
仙道啊了一声，回过神，赶紧穿上衣服，然后乖乖地在流川指示下坐到床板上，让他检查伤口。
闻着他身上散发的海水味，一股想象刚才那样拥抱他的欲望又升了上来……
「甚么？」流川忽然抬起头。
「ㄜ…。」仙道眨眨眼，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没甚么。」
流川起身，在一个矮柜里翻出药箱，转身走到在他前面，蹲下来开始为他包扎腿上的枪伤。
仙道愣愣的瞧了好一会，忽然想起几分钟前那两名男人对着流川又吼又叫却又不敢真拿他怎样的画面，不禁咧嘴一笑，「欸，看样子你在这里混得蛮开的。刚才的样子真跩！」
流川像没听见，径自转过身在药箱里翻找着。
「不过，谢谢你英雄救美。」仙道扒了下头发。
流川依然没做任何表示，只不过在将手上的纱布置于仙道小腿的伤口上时，用力按了按。
啊。仙道痛得咧开嘴，低头瞧着肇事者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心里哼了声，正打算损他几句，话到嘴边却又忍不住先弯起了唇角。
这只菜鸟！在外面也混了有些日子，可不通人情的德性还是没变。大概，是有人撑腰吧——就是那两个家伙嘴里嚷着的，似乎颇为偏坦他的——。老大？
「对了，你怎会和这帮黑道在一起？当时……。」
「我被扔下海，掉在这艘船的附近。」像是早知他要问甚么，流川答得很快。
「啊，原来是这样…。。」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说过，其实他自始至终就有种感觉──流川就在那海的附近。
理由是，河田陈尸的地方虽然离平台有段距离，但从那巨汉倒卧的姿势以及一路上留下的血迹来判断，他死前显然曾先到过平台。
负伤那么重，还辛苦地跑到平台上做甚么呢？看风景？当然不是。那么不是想逃跑就是想自杀了？可是两者都已经证明不是。
所以，唯一能够解释的就只剩一个。
流川。
现在，这一切都证明他的感觉是对的。
河田去的脚印比回来的脚印深，原来是他把流川带上了平台。
「所以说，你的命是被一帮走私犯救的了？」一股无奈的感觉开始涌上来。
流川没否认。
「然后呢？」仙道不觉提高了声音：「他们就强迫你加入？」
「不是。」包扎妥当，流川站了起来，「是我要求的。」
「为甚么？」仙道真的吓了一跳。
但流川已不愿再回答
※ ※ ※ ※ ※ ※
船靠岸，停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岛湾。仙道搔搔头，开始觉得不妙。
转过头去，想从流川那里找暗示。即使只是个眼神也好，但是流川已经跳下船踩着浪往岸上走。仙道只好默默跟着。
「我想，你是不打算跟我回去，也不会让我带走那两个家伙吧？」
流川没说话，只在岸边站定，手上握着枪。
「他们对你不怎么友善啊，回去可能会对你不利，你想过了吗？」告状、暗算、为了小恩怨斤斤计较。即使分手后从此立场就是对立，仙道还是无法对流川的处境放心。「唉。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希望你想清楚。」
「说完了吗？」
仙道再次搔搔头：「说完了。」
流川掉头就走人。船上那两个家伙待他走近，又是一番喝问，边问边指着仙道，显然不满意流川只是把仙道放逐的这个处置。
但流川不为所动，只是用更凶的眼神瞪回去。
最后那两人似乎妥协了，恨恨朝仙道瞪一眼，开船离去。
※ ※ ※ ※ ※ ※
樱木在三井带领下回到那个岸边。白天的海岸又恢复了美丽与平静。单纯的浪潮与湛蓝的天在地平在线交会，纯净的空气让人嗅不出一点曾经存在的黑暗气息。
但岩石间的散弹、空弹匣却可以让人想见当时情况的激烈。
船与工作人员已经就绪，目标是沿着附近的岛屿搜寻那艘船的下落。
「你确定不必我跟去？」
「安啦。小三，老头不是给了你一个任务，让你去俱乐部玩玩吗？快去吧！」
「甚么玩玩啊，是去办事！办正事！」三井火冒三丈，「老头……我是说老总，不知道从哪得到密报说那里藏有大量毒品，所以这次任务可能比找流川还要危险，你懂不懂啊？」
「懂啦懂啦。就是因为很重要，所以才要你去嘛。」
「哼！」又来了。三井翻了翻白眼。
红发少年也没再逗他，转身望向大海，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流川……，就算做水鬼我也要找到你！
「樱木，樱木，喂！」
「啊？」樱木把目光从大海中收回，船头一名光头弟兄朝他挥挥手。
「老总刚才指示，说知道仙道在哪了。」
「真的？」老头消息怎么这么快？「快说，他在哪？」
「已经把方位告诉掌舵的弟兄了，那里距离这里不远，等一下我们就会看到了。」
果然不久，一望无际的大海中出现了一座小岛。
为免打草惊蛇，他们关掉引擎让船随着潮流向岸边漂去。
「咦？有人！」那名光头弟兄低喊了一声。樱木也看见了，有个人正从岸上的树林中跑出来，一面挥手一面冲往海边过来。
樱木玻鹧矍迫ィ饶侨擞氪木嗬氲搅艘欢ň嗬耄沼诳辞宄恕�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老头怎么知道你在这里？」
仙道一上船，和樱木二人便同时问了类似的问题，接着又同时瞪大眼睛看着对方。
红发少年刚想再开口，仙道却在此时大叫：「是了！」
「甚么？」
「原来是这样……」仙道没理他，只自个喃喃自语着。
樱木一头雾水，想再开口时，仙道忽然抬起头来：「好，咱们走吧！」
「甚么？走去哪？对了，流川呢？他在哪里？他没事吧？他怎么不回来？还有，他为甚么会……」一连串的问话，最后一句红发少年却问不下去了。为甚么会……变成走私犯？
「你的问题太多了，而我只能回答一个。」仙道舔舔干涩的唇：「找他去。」
「你知道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那艘船离开时走的方向，所以我们只能碰运气。」
幸好，他们运气还不错。在海上行走了半天，又经过几个无名小岛后，终于让他们找到了。
21
「三井。」
刚从田岗办公室里走出来，三井就看到又是抱着一大堆文件的眼镜哥。
「甚么事？」脸上立刻绽出笑容。
「呃，其实，也没甚么。」木暮腼腆地推推眼镜，「我只是，听晴子说你要出任务，这次是去翔鹰的那家俱乐部？」
「嗯，是啊。」三井点点头，「先去那里，找到里面供应毒品色情等证据，然后再去找他们的幕后头头。」
「这样啊……」木暮抱着文件的手紧了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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