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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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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农户也渐渐醒悟,便纷纷变通,在郊田中盖起了长期居住的瓦房院落,家族中的精壮人口便常年住在郊田庄园,大养牛羊家畜,随时照料田园沟洫;城池中的老宅便留下老幼弱病养息看守,活泛之人便将多余的房子改成店铺作坊,做点儿市易买卖。 
  于是,城池的人口便慢慢发生了结构的变化——农耕人口渐渐迁出了城池,原野中出现了星罗棋布的村庄,城池渐渐变成了官署、士人、工匠、商贾聚居的处所和交易的中心。从此,土地便和人口财富连在了一起。打仗也开始看重对土地的争夺了,占地多少里,得民多少户,也开始成为战胜的成果。战败者也以割让土地,渐渐取代了割让城池。 
  但是,在这熙熙攘攘的天下潮流中,洛阳王畿却几乎没有变化。 
  就象汹涌波涛中的一座孤岛,洛阳王城依然浸淫在万世王国的大梦里。国人依然住在王城之内,郊野井田里依然只有星星点点的耕屋与与隶农破旧的茅屋。三百年前,周平王东迁洛阳时,周围的王畿之地包容了方圆千里的三川地区,天下诸侯称为“千里王畿”。三百年过去,洛阳王畿竟萎缩到了“方七十里”,站在洛阳城头即可一览无余,竟成了汪洋大海里的一叶孤舟。尽管如此,洛阳王城里的国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守着祖宗的礼法,守着久远的井田,守着苍老的王城,守着“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躬耕而食,凿井而饮”的永恒准则,淡淡漠漠地做着周天子的忠顺臣民。 
  在这片王畿土地上,苏氏别庄是显赫的,也是孤独的,无异于鹤立鸡群,如何不令国人眼热叹羡?在启耕公田的大典之日,苏氏兄弟却鲜衣怒马地奔驰在初绿的原野,又如何不令国人啧啧侧目?但闻马蹄声中,洛阳国人特有的洪亮口音随风飘来: 
  “四弟,张兄此来,却是何意?” 
  “我却如何晓得?这要二哥说呢。” 
  “休要多问,回去自然知晓。” 
  说话之间,三骑骏马已经消失在绿色摇曳的柳林之中。 
  田埂的老人摇摇头,一声深重的叹息:“世风若此,国将不国了。”躬耕垄上的农人们也纷纷跟着摇头叹息一番,便又无可奈何地开始了默默劳作。 
  苏氏别庄的主人叫苏亢,论原本身份,却也平常得很,一个专门从事长途贩运的生意人而已。那时侯,生意人分为两类,行商坐贾——行走四方采购货物者叫“商”,坐地开店零售货物者叫“贾”。这苏氏一族本是殷商后裔,身体里流淌着殷商部族驾牛车奔走天下的血液,做的自然是行商。殷商王朝被周人革了命,殷商部族的平民们却远远没有上层贵族那么多仇恨与忧戚,依然是一辆牛车走天下,过着传统的商人生活。但周人礼法严格,市易皆由官营,不许私人做生意,自然也就瞧不起商人。但周王室却有罕见的冷静,一则为了消磨商人的仇恨,二则也觉得商人周流四方财货,对民生国计有好处,便也就对商人网开一面,允许他们在官营市易之外继续做商人,并没有一刀硬砍,强迫商人变为耕耘的农人。这一宽松果然见效,醉心于财货积累的商人们一心奔走谋利,便大大削弱了殷商贵族的根基力量,使得周公旦一举平息了殷商贵族管叔、蔡叔的叛乱,使周室河山真正安定了下来。 
  苏氏一门在“管蔡之乱”前就在洛阳定居了下来。那时侯,洛阳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城堡,仅仅因为是拱卫镐京东部的屏障而颇有名声。谁想三百多年后周平王东迁,洛阳竟做了京都王城。在“王城料民” 时,礼法规定:居住在洛阳城内的国人只能是周人部族。苏氏作为“商人”,本当迁出洛阳。当时的苏氏族长却冒死求见周平王,陈述苏氏居住洛阳三百多年,早已成为“国人”,不当迁出。周平王为安定人心,破例下诏:凡在洛阳居住百年以上的“商人”,均可成为“国人”! 
  苏氏族长犯难请命,安定了商人,也使苏氏一门名声大振,成为“新国人”的望族。但几百年下来,苏氏一门的“行商”生计却没有发达起来,依旧是个平庸的商人家族。到苏亢做了族长,继承了祖业,天下已经是大争之世的战国了。 
  这苏亢聪颖智慧,非但通达商道,使家业重新振兴,而且知书达礼,与天下名士交往颇多。久为商旅,苏亢周游天下见多识广,深感洛阳国人的活法简直与活棺材无异,与天下大势相去甚远。他很想变个活法,活得自由自在一些,便独出心裁,一步一步地做了起来:第一步,他在洛阳城外私下买了一家“国人”荒芜的百亩弃地,盖了一座小院子做别居;半年之后,洛阳官署竟是无人过问他这“私相易田”之罪。苏亢的胆子便大了起来,也看到了王室官署无暇治民,便找那些无力耕耘荒田的“国人”私下商议,将他们井田中的“私田”一块一块地买了下来。十几年功夫,他逐步买下的“荒田”竟达两千多亩! 
  买田之后,他竟不愁耕耘。每逢收种,他便“买工”——付钱给住在郊野的隶农,让他们帮自己耕种收获。洛阳王畿的隶农是“国隶”,也就是官府奴隶,只归官府管辖派工。王室整天颤颤兢兢地防备战火,对奴隶的管束松弛得几乎是放任自流——只要不逃亡,就是好隶农,谁还来整天督导你耕作?于是苏亢便有了取之不竭的劳动力,加上他厚待隶农工钱多,隶农为苏庄做工竟是特别踊跃。商路生意好,土地收成好,苏家就蓬蓬勃勃地发了起来。 
  苏庄不断扩大,苏家便成了唯一在洛阳城外拥有丰厚田业的国人。 
  但是,这些还并不是苏亢的最终谋划。他的大志在于改换门庭,使苏氏家族从世代商人的身份中摆脱出来,成为士大夫贵族世家。虽说商人在战国之世已经不再公然被人蔑视,但在官署与世人眼里,却终究是言利小人。苏亢在自己的经商交往中,对这种身份差别有痛彻心肺的体味。一介商贾,别说与高车驷马的王公显贵有霄壤之别,即便是清贫士子与寻常国人农夫,也常常不屑与商人为伍。 
  有一年,苏亢到魏国安邑采购丝绸,不知那条沟渠没有渗到,安邑官市竟要驱逐他这个洛阳商人。苏亢愤而争执,闹到了丞相公叔痤府里裁决。公叔痤官声颇好,苏亢对丞相裁决满怀希望。谁知进得府中,那个官市小吏气昂昂进去了,苏亢却被府吏挡在院中等候,严令不许走动窥视!在北风呼啸的寒冬,苏亢整整站了一个时辰,浑身冻得僵硬,也不能到廊下避风处站立,更不要说到客厅取暖。那时侯,他流下了屈辱的泪水,暗暗对天发誓,一定要让儿子入仕做官,永远不要做这种“富而贱”的商人! 
  后来,苏亢有了四个儿子。经过仔细审量,他让资质平庸的长子苏昌跟自己经商掌家,将聪慧灵秀的三个小儿子却送出去求学了。他给三个求学的儿子立下了规矩:若不能成名入仕改换门庭,死后不许入苏氏宗祠! 
  苏家的举动就是无声的告示。王畿国人有人嘲笑,有人惊叹,有人艳羡,口风相传,竟成为一时佳话。苏氏家族的命运能否改变?竟成了洛阳国人拭目以待的谜。 
  但是,没有等得多少年,洛阳国人便对苏亢刮目相看了——苏家三个儿子竟都是学问非凡,成了洛阳名士!这便是纵马原野的苏氏三兄弟——苏秦、苏代、苏厉。     
二、双杰聚酒点评天下 
  三骑刚入柳林,便听见一阵爽朗大笑:“走马踏青,苏氏兄弟果然潇洒也!”随着笑声,林中小道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士子,紫衣竹冠,抱拳拱手间气度不凡。 
  马上为首青年红衣玉冠,英挺脱俗,却正是苏氏次子苏秦。他翻身下马间大笑:“闻讯即来,如何成了走马踏青?张兄好辞令!”疾步向前,便四手相握,相互打量着又一阵大笑。 
  “苏兄别来无恙?”来者无意套了一句官场之礼。 
  “有恙又能如何?”苏秦却当了真,揶揄反诘。 
  “张仪颇通医道也。” 
  “张仪嘛,医国可也。医人?啧啧啧!” 
  “国中难道无人乎?” 
  “国有人,人中无苏秦也。” 
  “子未入国,安知国中无苏秦?” 
  “子非苏秦,安知苏秦定入其国?” 
  俩人边说边走,应对快捷不假思索,仿佛家常闲话一般。跟在后边的两个弱冠少年惊讶新奇,稍大一点儿的跺脚高声道:“慢一点儿好不?这就是名士学问么?” 
  前行的苏秦张仪便大笑回身。苏秦笑道:“呵呀,还有两个小弟呢。张兄啊,这是三弟苏代,这是四弟苏厉。三弟四弟,这就是我平日向你们提起的张兄仪者也!” 
  苏代苏厉拱手躬身,同声道:“久闻张兄大名,见过张兄!” 
  张仪一本正经道:“两位小兄莫笑,与苏兄打了十几年嘴仗,见面不来几句心慌也。” 
  四人轰然大笑,苏秦道:“三弟四弟,锤炼学问辩才,可得多多讨教张兄了。” 
  “请张兄多多指教。”苏代苏厉不待张仪说话,便再次大礼一躬。 
  张仪揶揄道:“苏氏兄弟啊,个个聪明绝顶,做好套子让人钻呢。我呀,不上当。”语态之滑稽,将苏代苏厉俩兄弟逗得哈哈大笑。 
  苏秦拉起张仪道:“走,进庄吧,话可是多呢。” 
  张仪边走边感慨,“苏兄啊,我可真是没想到,洛阳王畿竟然有如此美庄园?安邑郊野亦多有庄园,可挤挤挨挨,哪里比得这无边旷野,一座孤庄,占尽天地风光也。” 
  苏秦不禁哧地笑了出来:“张兄啊,你这可真是将穷瘦当细腰了。安邑领先天下时势,数十年前城郭之外已经多有村庄,自然是炊烟相望,鸡鸣狗吠相闻,一片兴旺了。这洛阳王畿破败荒凉,张兄不见其衰朽颓废之气,独见其旷野孤庄之美,端的别出心裁也。” 
  张仪原本是触景生情,没想到这一层,经苏秦一说,倒是慨然一叹:“还是苏兄立论端正,张仪佩服。” 
  “佩服?只怕未必呢。哎,四弟,知会家老,为张兄接风洗尘。” 
  苏代却道:“四弟,还是先直然给大嫂说管用,她有拿手好菜呢。”说着便与苏厉一起,抢先跑步进庄去了。 
  从外面看,苏氏庄园是个影影绰绰的谜。不太高的院墙外裹着层层高树,即或是树叶凋零的枯木季节,也根本看不见庄园房舍。面南的门房,也是极为寻常的两开间。一只高大凶猛的黄狗蹲在门道,见主人领着生人进来,竟是霍然挺身,边摇尾巴边从喉咙发出低沉的呜呜声。苏秦笑道:“黄生,这是张兄,认得了?”大黄狗“汪!”的一声,蹭着张仪的衣服嗅了嗅,摇摇尾巴径自去了。张仪笑道:“苏家一只狗,竟也如此通灵?啧啧啧!”苏秦笑道:“此乃老父从胡地带回的牧羊犬,的确颇有灵性呢。张兄,这边。” 
  绕过一道将庭院遮得严严实实的青石影壁,第一进是一排六开间寻常茅屋,看样子是仆人住的。过了茅屋,是一片宽敞空旷的庭院,三株桑树已经发出新叶,两边茅屋的墙上挂满了犂锄耒锹等各种农具,俨然农家小院。小院尽头又是一排六开间茅屋,中间一道穿堂却被又一道大影壁挡住了。 
  走过穿堂,绕过影壁,一座高大的石坊立在面前,眼前景象大变——一片清波粼粼的水面,水中一座花木葱茏的孤岛;水面四周垂柳新绿,绕水形成一道绿色屏障;柳林后漏出片片屋顶,幽静雅致得令人惊奇!张仪惊讶笑道:“里外两重天,天下罕见呢!”苏秦却是淡淡一笑:“也无甚新奇。苏庄里外之别,就是天下变化的步幅。” 
  张仪恍然笑道:“如此说来,外院是世伯第一步试探,内院是近十多年所建?” 
  苏秦点头,“张兄果然明澈。然到底也与家父心性关联,不喜张扬,藏富露拙而又我行我素。等闲人等,家父从来都是在外院接待的。” 
  张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苏世伯真乃奇人,只可惜见他不得了。” 
  苏秦笑道:“家父与长兄,一年中倒有大半年在外奔波,我也很少见呢。” 
  说话间俩人穿过柳林,曲曲折折来到一座孤立的青砖小院前。苏秦指点道:“张兄请,这便是我的居所。”张仪四面打量一番,见这座小院背依层林,前临水面,与其他房舍相距甚远,确实是修学的上佳所在;抬头再看,小院门额上四个石刻大字赫然入目——雷鸣瓦釜! 
  张仪凝神端详:“苏兄,志不可量啊。” 
  苏秦揶揄道:“你那‘陵谷崔嵬’又如何说去?”俩人同声大笑一阵,走进了小院。 
  却见院内只有一座方形大屋,很难用寻常说的几开间来度量。大屋中间是一方不大不小的厅堂,西手隔间很小,隐在一架丝毫没有雕饰的木屏风后面;东手隔间很大,几乎占了整座房屋的三分之二,门却虚掩着。厅中陈设粗简质朴,竟没有一件华贵的家具饰物。 
  张仪由衷赞叹道:“苏兄富贵不失本色,难能可贵也。” 
  苏秦不禁笑道:“本色?我等瓦釜,何须充做锺鼎?” 
  张仪大笑:“苏兄妙辞!惜乎瓦釜竟要雷鸣,锺鼎却是锈蚀了。” 
  苏秦摇摇头:“张兄总能独辟蹊径,苏秦自愧弗如也。” 
  张仪听得却更是大摇其头:“苏兄差矣。不记得老师考语了么?‘苏秦之才,暗夜点火。张仪之才,有中出新’。苏兄原是高明多了。” 
  苏秦默然有顷,叹息道:“老师这考语,我终是没有悟透。哎,他们来了。” 
  脚步杂沓间,门外已经传来苏厉稚嫩的嗓音:“二哥,酒菜来了——!”便见苏代推开院门,两个仆人抬着一个长大的食盒走进,身后还跟着一个丰满华贵的女子! 
  苏秦指着女子笑道:“张兄,这是大嫂,女家老呢。” 
  家老是当世贵族对总管家的称呼,张仪自然立即明白了这个女子在苏家的地位,忙深深一躬:“魏国张仪,见过长嫂夫人。” 
  女人脸上绽出了明艳的笑容,随和一礼道:“先生名士呢,莫听二叔笑话。小女子痴长,照料三个小叔自是该当的,苏家指靠他们呢。这是我亲手为先生做的几个菜,来,抬进去摆置好了。”快人快语,连说带做,片刻间便在客厅摆好了四案酒菜。 
  苏秦对张仪轻声道:“大嫂古道热肠,能饮酒呢。” 
  “别奉承我。”女人笑道:“来,落座。先生东手上座,二叔西手相陪。两个小叔南座。好,正是如此呢。”快捷利落,竟是免去了任何谦恭礼让。 
  苏氏三兄弟与张仪俱各欣然就座。张仪正待对这位精明能干的大嫂家老表示谢意,却见微笑的苏秦还是望着大嫂,便没有开口。这时大嫂已经走到最小的苏厉案边笑道:“老公公与夫君不在,我自然要敬先生一爵呢。”张仪一瞥,已经看见苏厉的案上摆着两个酒爵,知道这位大嫂一切都是成算在胸,便也象苏秦一样微笑着听任摆布。 
  女人举起酒爵:“先生光临寒舍,苏家有失粗简,望先生见谅。小女子与三位小叔,为先生洗尘接风,来,干了!”便一饮而尽,笑盈盈地望着张仪。 
  “多谢长嫂夫人。”张仪一饮而尽,苏秦三兄弟也一起干了。 
  女子笑着一礼:“先生与小叔们谈论大事,小女子告辞。”转身又道:“四弟,我在门外留了一仆,有事尽管说。我便走了,啊。”待苏厉答应一声,她已经轻捷地飘出了院子。 
  苏秦:“如何?大嫂是个人物呢。” 
  张仪微笑:“不拘虚礼,精于事务,难得!” 
  苏厉天真笑道:“二哥最怕大嫂,说她‘言不及义’呢。” 
  “四弟差矣!哪是怕么?那是烦。”苏代认真纠正:“义利两端。言不及义,必是言利之人,二哥焉得不烦?” 
  张仪大笑:“苏代如此辞令,苏兄教导有方啊。”一句话岔过了对大嫂的品评。 
  “张兄,”苏秦笑道:“来,再饮一爵说话。” 
  “好。”张仪举爵:“三弟四弟,同干。”饮尽置爵,目光向案上一扫,见两尊铜鼎竟赫然冒着腾腾热气!再看苏秦三兄弟案头,竟然也是铜鼎灿灿,不禁惊叹:“苏兄啊,今日竟是只差锺鸣了!” 
  苏代抢先道:“张兄不知,大嫂喜欢显摆这一套,二哥烦得很呢。今日她听说来了魏国名士,硬是将这套鼎具搬了出来,忒是俗套。如今殷实富贵之家谁没有这东西?只是洛阳国人不敢用,做稀罕物事罢了。大嫂井底之蛙,张兄见笑了。” 
  张仪大笑一通,煞有介事地长声吟道:“开鼎——!”打开一支鼎盖,透过袅袅热气便见油红明亮香气喷鼻,不禁惊叹一声:“好方肉也!”又打开另一鼎,却见一圈雪白浓汤拥着一丛晶莹碧绿,煞是好看:“噫!这是何菜?香得如此奇特!别急,有点土香味儿,野菜么?不象。” 
  苏秦微微一笑:“张兄不用琢磨,你不识得的。此物乃西域野草,胡人叫做‘木须’,中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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