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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匈奴东胡偷袭,齐国细作渗透谋杀,乐毅不敢造次。”一番话真诚坦荡,除了无法说的,几乎全都说了。白起深深一躬:“亚卿以国家邦交为重,襟怀磊落,白起感佩之至。”乐毅却是不经意地笑笑:“利害而已,何敢当此盛名?将军随我来。”
进得圆木墙,便见院中一个布衣少女的背影正在收拾晾杆上的衣物。乐毅一拱手笑道:“请楚姑禀报王妃:乐毅陪同秦国特使白起前来,求见王妃。”叫做楚姑的少女回眸一笑,答应一声便轻盈地飘进了木屋。片刻之后,便见芈王妃走了出来,遥遥看去,虽是布衣裙钗,却依旧明艳逼人,信步走来步态婀娜,比那美丽的少女竟是平添了别一番风韵。
白起肃然便是一躬:“前军主将白起,参见王妃。”芈王妃粲然一笑:“白起啊,你来接我了?”白起慨然挺胸拱手:“白起奉秦王之命,恭迎王妃回归咸阳!”“晓得了,好啊!”芈王妃很是高兴:“离秦多年,我也想念咸阳了呢。进来坐得片刻,待楚姑收拾好便走。”白起恭谨道:“无须坐了,末将在这里恭候王妃便是。”芈王妃笑道:“白起自家人好说,亚卿是客,不进去便是失礼了呢。”乐毅连忙拱手笑道:“多谢王妃美意,乐毅与将军正有谈兴,也在这里恭候王妃了。”芈王妃目光一闪笑道:“也好,我片刻便来。”飘然进了木屋,果真是片刻便出了木屋。
白起原以为芈王妃要换衣物头饰,方才辞谢不入,此刻见芈王妃竟是布衣依旧,只是手中多了一支绿莹莹的竹杖,身后多了一个背着包袱持着一口吴钩的楚姑,便有些后悔方才的辞谢竟是耽搁了芈王妃与乐毅的最后话别。正在此时,芈王妃已经笑盈盈来到两人面前,竹杖轻轻一点:“亚卿大人,这支燕山绿玉竹,我却是带走了,晓得无?”乐毅大笑一阵道:“目下燕山,也就这绿玉竹算一样念物了。燕国贫寒,无以为赠,乐毅惭愧!”芈王妃笑道:“本色天成,岁寒犹绿,这绿竹却是比人心靠得住呢。白起,走!”说完,竟是大袖一摆便走到轺车旁跨步上车,那个少女楚姑一扭身便飘上了驭手位置。
乐毅却浑然无觉一般对白起一拱手:“牛车太慢,将军与我同骑随后便了。”原来在等候之时,白起的铁鹰锐士已经卸下了一匹驾车驭马,准备让白起骑乘,不想多了一个楚姑做驭手,便少了一匹马。乐毅却清楚非常,已经吩咐护卫木屋庄园的甲士头目牵来了三匹战马,他自己也弃了牛车换了战马。如此一来,芈王妃的轺车便仍旧两马架拉,铁鹰锐士车旁护卫,乐毅白起两骑随后,一路车声辚辚马蹄沓沓,暮色降临时分便进了蓟城。
将芈王妃护送到驿馆,乐毅便告辞去了。用过晚饭,芈王妃便将白起唤进了她的外厅,备细询问了咸阳的诸般变化,连白起退赵的经过也没有漏过。芈王妃除了发问便是凝神倾听,竟没有一句评点。后来,芈王妃便与白起海阔天空起来,对白起叙说了燕国内乱的经过,又说了自己如何在燕山学会了狩猎,在乐毅封地还学会了种菜,亲切絮叨得竟是家人一般。后来,芈王妃又问到了白起的种种情况,家族、身世、军中经历、目下爵职,显得分外关切。白起素来不喜欢与人说家常,对王妃的询问尽可能说得简约平淡。芈王妃却很认真,那真切的惊讶、叹息、欢笑甚至泪水盈眶,竟使白起恍惚觉得面前是一个亲切可人的大姐一般,不由自主地便一件一件说开去了。不知不觉,便闻院中一声嘹亮的鸡鸣。白起大是惊讶,连忙坚执告辞。倒是芈王妃兴犹未尽,笑着叮嘱白起日后还要给他说军旅故事,方才将白起送出了前厅。
次日午后时分,白起的全副仪仗护送着芈王妃出了蓟城,在城外会齐了前来接应的千人骑队,便向南进发了。到得十里郊亭处,却有乐毅与剧辛并一班朝臣为芈王妃饯行。按照礼仪,饯行便是用酒食为远行者送行,要紧处便在一爵清酒祝平安。在邦交之中,饯行原非固定礼仪程式,是否饯行全在两国情谊与离去者地位而定。芈王妃即将成为秦国太后,且又有燕昭王口诏,于是便有了乐毅剧辛率领群臣饯行。白起事先知晓且已经在行前对芈王妃说过,便下令马队仪仗缓缓停在了郊亭之外,高声向青铜轺车中的芈王妃做了禀报。
芈王妃淡淡笑道:“乐毅偏会虚应故事。传话:多谢燕王,免了虚礼。”
白起拱手低声道:“末将以为,事关邦交,王妃当下车受酒。”
芈王妃眉头微微一皱,便起身扶着白起臂膀下车,悠然走向简朴粗犷的大石亭。乐毅剧辛并一班朝臣在亭外齐齐拱手高声道:“参见芈王妃!”芈王妃笑道:“秦燕笃厚,何须此等虚礼?多谢诸位了。”竟是钉住脚步不进石亭。乐毅笑道:“王妃归心似箭,我等深以为是,礼节简约便是了。”一挥手,便有两名内侍分别捧盘来到芈王妃与乐毅面前。乐毅捧起盘中大爵道:“燕国君臣遥祝王妃一路平安。”芈王妃却微笑地打量着乐毅,只不去端盘中铜爵。瞬息之间,白起已经双手捧起铜爵递到芈王妃面前:“王妃请。”芈王妃接过酒爵悠然笑道:“谢过燕王,谢过诸位大臣。”便径自举爵一气饮尽,将大爵望铜盘中一搁,便大步回身去了。
乐毅一阵愣怔,却又立即躬身高声道:“恭送芈王妃上路!”大臣们也齐声应和,声音却是参差不齐,竟成了哄嗡一片。白起连忙对乐毅剧辛拱手道:“王妃昨夜受了风寒,略感不适,亚卿大夫鉴谅。”乐毅笑道:“原是无妨,将军但行便是了。后会有期!”白起也是一声“后会有期”便大步去了。
车马辚辚南下。芈王妃突然笑了:“白起,生我气了?”白起走马车旁,一时没有说话。芈王妃却是一声叹息:“惜乎世无英雄也!一个人胸有功业,便要活到那般拘谨么?”白起不知如何应对,便也是一声叹息。从此,芈王妃一路不再说话,只是频繁地换车换马,竟是一路交替颠簸,马不停蹄地到了咸阳。
第三章 东方龙蛇
一、邦有媛兮 不让须眉
秦武王的葬礼完毕,咸阳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又紧张了起来。
这次是甘茂与魏冄起了磨擦,先是小别扭,接着便起了冲突,相互都坚持着要罢黜对方。嬴稷刚刚即位,两眼一抹黑,夹在中间竟不知如何是好,索性闭门不出以静制动,只是等芈王妃回来。
说起来,这次却是因了秦武王的葬礼。秦武王年轻暴亡,一切都没有预先谋划,甘茂与魏冄便在诸多细节上有了歧见。甘茂主张按照最隆重礼仪安葬秦武王,朝野举哀一月,行国葬大礼。魏冄则认为秦孝公秦惠王尚且无此等铺排,秦武王无功暴死,咸阳举葬足矣,不当扰民一月。两人当殿争辩,大臣们竟是人人骑墙,惟独咸阳令白山支持了魏冄,甘茂只有无奈让步。接着便是安葬墓地又起争端。秦国君主向来安葬在雍城老墓园,老秦人称为“雍州国公陵园”。自秦孝公开始,秦惠王随同,却都葬在了咸阳北阪的松林塬,莽莽苍苍,气象自然比雍州陵园大为宏阔。秦国朝野也都将咸阳秦陵看作秦国大功君主的墓地。甘茂感念秦武王知遇大恩,一力主张将秦武王安葬在咸阳北阪。也是心里有气,甘茂竟不与魏冄商议,便用大印发下丞相书令:咸阳北阪即时动工兴建陵园,限旬日完工。修建陵墓要咸阳令征发劳役,白山觉得工程太大期限又太紧,便来找魏冄商议。魏冄秉性刚烈,一听便怒火上冲,对白山说一声“此事你莫再管!”便带着嬴显来丞相府找甘茂理论。
两人在丞相府国事堂竟吵得面红耳赤。魏冄说,雍州有现成一座陵园,何须再劳民伤财?甘茂说,公墓在雍州,王墓在咸阳,不能乱了国家法度。魏冄说,秦法无私,嬴荡误国无功,便当回到祖宗面前自省,不当在咸阳陵园充数!甘茂揶揄冷笑说,若不是嬴荡无功,你魏冄岂有今日?此话一出,竟是连新君嬴稷也隐隐包了进来,连旁边的嬴显也涨红了脸。魏冄更是勃然大怒高声吼道,天下为公,惟有才德者居之!大臣不思国家艰难,只在王宫做功夫,枉为名士也!于是两人各不相让,相互讥刺,竟是各自黑着脸拂袖而去。甘茂深悔自己当初不慎,竟将一个狂妄不知感恩的霸道小人引进了朝堂,于是连夜上书嬴稷,坚执请求罢黜魏冄的栎阳令之职,否则“臣将归隐林泉”!魏冄也是无法平息怒火,同样连夜上书嬴稷,坚请罢黜甘茂此等“不知理国,惟知钻营之误国奸佞”!
这一番波浪一起,给本来便动荡不宁的咸阳更添了几分乱象。朝臣惶惶,竟是无人敢于主事。嬴稷无奈,便夜访樗里疾求教。这个老丞相毕竟睿智,听完嬴稷一番叙说,竟是点着手杖嘿嘿笑道:“做事,魏冄在理。做人,甘茂在理。老臣敢问我王:此番即位,做事第一,做人第一?”嬴稷板着脸道:“老秦规矩,几曾做人第一了?”樗里疾目光大亮,笃笃点杖道:“既如此,没有解不开的死结。我王明日朝会便是!”
次日朝会,嬴稷申明只决一事——先王如何安葬?余事一概不论。甘茂魏冄各自慷慨陈情,殿堂又是一时沉默。偏在此时,樗里疾带着一班白头元老上殿,竟是异口同声地请求将秦武王安葬回雍州陵园。樗里疾没有嘿嘿一声,却是点着手杖黑着脸道:“武王在位两年余,丢弃连横,不修国政,仗恃一己武勇而无端树敌于天下,一朝暴亡,正见天道昭昭!若得配享孝公、惠王之侧,奖功罚过之秦法何在?老臣一言,我王定夺!”这番话一出口,举殿肃然无声。甘茂尴尬得无从反驳,一怒之下竟是拂袖而去了。
安葬难题便这样解决了,急需整肃的朝政却是谁也不敢下手。嬴稷又求教于樗里疾,老丞相却只是嘿嘿嘿:“急不得,急不得,没有杀伐决断之力,还是等等再说了。”嬴稷虽是聪明睿智,但想到这些权臣在朝野都是盘根错节,不得死士襄助如何能去触动?叹息之下,索性深居简出了。
便在此时,芈王妃回到了咸阳。
旬日之间,芈王妃的小小寝宫直是门庭若市。先是甘茂捷足先登,单独与芈王妃会谈了整整一个白天。接着是魏冄,又与芈王妃整整说了一个通宵。没得休憩片刻,芈戎、嬴显又相继前来密谈,直到暮色降临。夜来正要歇息,又是白头元老们三三两两地前来拜谒,一则探望这位多年不见的昔日王妃今日太后,二则便是漫无边际的絮叨。偏是芈王妃丝毫不见疲态,来一拨应酬一拨,笑脸春风竟是人人满意。如此三五日一过,便是昔日的老宫女老内侍们见缝插针络绎来见,人人都要说一番思念之情,都请求再回到太后身边。芈王妃好耐心,对这些下人倒是分外在心,一一接见抚慰,多少都要赏赐一些物事,能留则留,不能留便安插到宫中作坊做个小头目,竟是皆大欢喜。与此同时,元老大臣们的妻妾也一茬一茬地来了。这些妻妾们却是不谈国事,带着各色珍贵礼物,带着年少的儿子女儿,有亲情的叙亲情,无亲情的便诉说仰慕之心,熙熙攘攘絮絮叨叨,芈王妃照样一团和气,人人皆大欢喜。
嬴稷自然是天天要来拜望母亲,可每次来都逢母亲与人说话,不是密谈,便是宾客满堂,白日如此,夜晚如此。旬日之间,嬴稷竟是没有和母亲坐下来说一句话。好容易插得一个空儿,母亲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刚刚看得嬴稷一眼,便伏在座案上睡了过去。嬴稷大是生气,下令楚姑守在寝宫门口,不许任何人晋见太后。说也奇怪,楚姑提着吴钩往宫门一站,三日之中竟无一人求见,与前些日的热闹相比,直是门可罗雀。芈王妃也是不可思议,三日大睡,竟是不吃不喝,直到第四日方才醒来。
“母亲如此拘泥于俗礼酬酢,委实令人不解。”嬴稷实在忍不住,第一次对母亲生了气。
“你何时能解,也就成人了。”芈王妃却没有生气,反而微笑地看着儿子,径自梳拢着长长的黑发:“还有几个人没有来过,得我去看望他们了。”
“还有人没来过?”嬴稷不禁惊讶了:“人流如梭,门庭若市,还有谁没来?”
“老丞相樗里疾、咸阳令白山、前军主将白起。晓得了?”
嬴稷笑道:“樗里疾是老疾不便出门,白山是不想凑热闹,白起刚刚迎接母亲回来,来不来有甚要紧了?母亲倒是计较。”
芈王妃看了儿子一眼:“你懂个甚来?好好学着点儿。这三个人才是柱石,一个是元老魁首,两个是大军司命,若是白氏生变,你那兵符也不值几两呢!”
嬴稷却是不以为然:“此次大事由舅公执掌运筹,丞相兼领上将军甘茂镇守咸阳,他们两人才是柱石。”
“稷儿啊,不能勘透人事者,何以为君?”芈王妃叹息了一声:“你舅公魏冄才具宏阔,但秉性刚烈,霸气太过,可靖难平乱,可治国理民,却不可长期秉政。甘茂者,志大才疏,机变有余而心胸狭隘,分明无兵家之才却领受上将军要职,看似权兼将相,实则一权难行。否则,他何以要将这场功劳拱手送于你舅公?这便是他的虚荣处,既无根基,又无大才,却总想在权衡折冲间建功立业。此等人物可维持朝局,不可开拓大功。嬴荡以甘茂为柱石,下场如何?你又视甘茂为柱石,想重蹈覆辙么?想落万世骂名么?”
嬴稷惊讶了。在他的心目中,母亲从来只是个智慧贤良心志坚韧的女人而已,为了儿子的安危,母亲可以惊人的耐心在燕国周旋。但是,那是母亲的护犊之情,嬴稷从来没有将这些作为往才能方面去想,甚至本能地觉得,一个好母亲便该当如此。母亲极少谈论国事,更没有过条分缕明地臧否过人物朝政,反而是对嬴稷在艰难的人质日子里经常冒出来的雄心与见解,一概地大加褒奖。于是,嬴稷更加认为母亲只是一个慈爱贤良的母亲而已,从未想到过她能在国事上有过人见解,等候她回来,原本也只是指望她稳住那些白发元老而已。正因为如此,嬴稷对母亲回到咸阳后的多方应酬才生了气——见见老人消消郁闷便行了,如此来者不拒,真是妇人之仁!这种生气埋怨在燕国也是常有,尤其是在乐毅来访之后,嬴稷几乎每次都要生一阵气。然则,母亲对他的埋怨生气似乎从来不放在心上,总是一句话一个微笑便轻轻荡开,却依旧我行我素,从来不多说。今日母亲却破例了,一席话竟使嬴稷深为震撼。对舅公、对甘茂,母亲的评点简直便是入木三分,自己内心隐隐约约的念头,竟是让母亲三言两语点个通透。
嬴稷天赋极高,本来就是罕见的少年早成,如何掂不来其中分量?想想自己的柱石之说,不禁大是惭愧,对着母亲便是深深一躬:“母亲所言大是,孩儿受教。”
“稷儿,我是这般想的。”芈王妃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儿子少有的郑重恭谨,从铜镜前站了起来道:“咸阳大势初定,目下要务是理清这团人事乱麻。这种开罪于人的事情,你不要出面,娘替你料理了。日后朝局纳入正轨,你去建功立业便了。”
“母亲所言,稷所愿也!”嬴稷轻松地长吁了一声,“我要多读书,多看一阵,心里才有底。只是累了母亲,儿心难安。”
芈王妃笑了,亲切地拍了拍少年嬴稷的头:“哟,一朝做了国君,长大成人了。说得好!你是要多读些书,多经些事情。你幼时离开咸阳,离开父王,对朝局大政所知甚少,是要多看看多想想,学会如何做个好君主。晓得无?你父王当初也是远离国政多年,回到咸阳后跟商君历练了五年国政,才放开了手脚呢。”
“知道了。稷定然像父王那般沉得住气。”嬴稷让母亲高兴一句便低声问:“母亲以为,从何入手可理乱象?”芈王妃笑道:“这便开始学了?听着了:釜底抽薪,从宫中开始。”嬴稷大是愣怔,略一思忖惊讶道:“母亲是说,惠文太后?”芈王妃点点头:“对,她是嬴壮的主根,是元老们的指望。有她在,后患无穷。”
嬴稷心中一颤,却是默然无对。按照宫中礼法,惠文太后是他的正宗母亲,芈王妃是他的生身娘亲。虽然秦国不象中原列国那样拘泥,但在名义上还是如此这般的。况且惠文太后端庄贤良,对每个王子都是慈爱有加督导无情,只是因了芈王妃坚持要自己抚养嬴稷,且宁肯离开秦惠王也要陪着儿子去燕国,否则,嬴稷可能也会在惠文太后的身边读书长大了。虽然嬴稷不曾在惠文后膝下生活,却也对惠文太后有一片敬慕之心,乍听母亲一说,竟是不由自主的心中冰凉。
这种默然如何瞒得过芈王妃眼睛?她看看嬴稷便是一声叹息,声音却是冰冷清晰:“稷儿,王权公器,概无私情,古今如此。要做大事,要立霸业,便得扫清路上的一切障碍,纵然是你的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