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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第3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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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有差。寻常大将但有此长,士卒便服。然则白起又远远不至于此,战场算计之精到,战法部署之高明,杀敌勇气之丰沛,决断胆识之果敢,几乎是样样炉火纯青!三十多年来,只要是白起领军,任是大战恶战,秦军都是战无不胜。久而久之,秦军士兵们都将白起说成了上天派来秦国的军神。军营便流传开一则兵谣:“但跟白起,惟有老死。若得战死,天命如斯!”说得便是跟白起打仗死了也不冤枉。便是如此之白起,偏偏却是从来没有狂躁倨傲之气,永远那般冷静,永远那般清醒,永远那般孜孜不倦地揣摩敌人。除了一个“神”字,当真是解无可解也。 
  今日白起如此肃然,大将们方才还浮动在心头的那种对败军之将的蔑视,便是荡然无存了。一时寂然无声,王龁便红着脸抓耳挠腮道:“嘿嘿,武安君如此考问,肯定是谁也不行,还是请武安君明示了,我等只管打仗便是。” 
  “也好,借这里看得清楚,我便说说这阵法了。”白起在地上点着那口战时总是拄在手里的长剑,“古战无阵。战而有阵,发于春秋之期。晋平公大将魏舒于晋阳山地骤遇戎狄突袭,毁弃战车,将甲士与步卒混编为方队大败戎狄骑兵。阵法之战,由此而生。然则春秋以车战为主,无铁骑,阵法仅为非常之用。故春秋之期,常战无阵,《孙子兵法》亦无战阵之说。进入战国,战车淘汰而铁骑大盛,天下兵争皆成步骑野战。步骑快速多变,是故阵法应时而生。所谓阵法,即以兵士之诸般队形变化,或辅以地形,或辅以器械,而列成整体为战之势。小如我军铁骑之三骑配伍,大如中央步军成方而两翼骑兵突出的常战之法,皆为阵法。阵法之变,以三形为根本:一曰方,二曰圆,三曰长。天下所有阵法,皆以方圆长三形相互组合,再借地形、器械、旗帜、兵器之特性而列成。然则,兵无常形,水无常势。阵战有长处,亦有短处。阵战之长,首在能将全军结为整体,尤其能使兵力单薄之一方,依靠整体之变化配合,而抗击兵力优势之一方。三骑配伍精到,可抗十骑。是故我军三百铁鹰骑队能抗击赵军一千飞骑也。大阵之短,在于僻处一隅,过份借重地形与已成器械,不能快速转移作战,缺乏对战场全局胜负板荡之影响力。战国之世,大战频仍,却无一次大战为阵法之战,更无一次为阵法制胜。此中根本,便在阵法之短也。惟其如此,非常阵法便多为兵处弱势而用以自保,却无法改变战场之大势。” 
  将军们听得入神,无不频频点头,却有王陵突然问道:“武安君,末将曾听得人说,孙膑兵法有十阵之说,不知赵括此阵可在这十阵之内?” 
  白起看看满身包裹白布犹自血迹斑斑的王陵,目光中流出一片欣慰:“战国之世,孙膑为实战有成且兵法有著之唯一大家。然孙膑一生,未曾一次用阵战,唯留下十阵之图形,其用如何,未尝明也。所谓孙膑十阵,即方阵、圆阵、一字阵、疏阵、数阵、锥形阵、雁行阵、钩形阵、玄襄之阵、水火阵。此十阵者,前三阵为常战阵法,实是孙膑以实战入书也;最后之水火阵,也是实战中水战火战之法,并非阵形也;其余六阵,当为孙膑所创,然如何使用,却是没有定式,因人因地因器械,变化多多也。目下赵括此阵,便是依据孙膑十阵,以圆阵配以壕沟、战车、步军而成,名曰车城圆阵!” 
  “车城圆阵,威力大么?”桓龁便是摩拳擦掌。 
  “你等便看。”白起长剑遥遥一指,“这大阵共是五层:最外围一道壕沟鹿砦,第二道便是战车固定相连的车城围障,战车后配有刀盾步卒;第三道是有序间隔的步兵阻截方阵;第四道是连绵军帐,驻扎换防士兵与伤残老弱;第五道便是中央那座十余丈高,有一面“赵”字大纛旗的金鼓军令楼,主将居上号令全军。车城圆阵之威力,在于结全军为配伍,全军将士流水转圜之间相互策应;我军若集中兵力攻其一处,则其余卷来攻我侧后;我军若全部包围而攻之,则兵力拉开成数十里一个大圆,顿时分散单薄,何能攻破营垒?” 
  “如此说来,便奈何不得这小子了?”王龁顿时大急。 
  白起冷冷一笑:“天下兵争,胜负常在战场之外。任他金城汤池,我只不理会他便了。”转身又是长剑拄地,“传我将令:全军营垒坚壁防守,封堵百里之内所有隘口!赵军不出圆阵,我军不战!赵军但出圆阵,我军全力逼回!但有轻敌而疏于防守者,军法从事!” 
  “嗨!”方略如此简单,大将们顿时胆气,便是齐齐一声虎吼。     
七、惶惶大军嗟何及 
  从此,赵军大营开始了度日如年的煎熬。 
  进入九月,这番大势便是谁都看得明白了。秦军是下死心要活活困死赵军了。你有车城圆阵,他却不来攻你。你若攻出突围,那精锐铁骑便便如潮水般逼你回阵。这不分明是要你回到阵中挨饿等死么?前心贴后背,整日气息奄奄,当真还不如死了!若来攻,赵军尚可在拼死搏杀中抢得一些战马军食,可他偏是不来,你却奈何?倏忽旬日,赵军的车城圆阵已经完全丧失了开始的些许欢腾,陷入了一种无边的宁静恐慌之中。 
  赵括几乎瘦成了一支人干,颧骨高耸的刀条脸,两支眼窝陷得黑洞一般可怕,乱蓬蓬的胡须连着乱蓬蓬的长发毫无章法地张扬开来,昔日紧身合体的胡服甲胄,如今竟空荡荡地架在身上。曾几何时,最是讲究尊严的一个倜傥公子竟是面目全非了!饶是如此,赵括依旧在终日奔忙,查军情、抚伤兵、分配军食,竟是没有片刻歇息。 
  这夜三更回帐,赵括仍是久久不能平静。目下最让他刻刻在心又大为头疼的,便是两件事:一是处置越来越多的军食纠纷,二是搜集越来越渺茫的援军消息。军食越来越少,纠葛便越来越多,昔日情同手足的战场兄弟竟大是生分了,各营各队常常为了一片挖掘出来的草根山药争得你死我活,连将军们都卷了进去,每次都让赵括心惊不已费尽心力,回到行辕犹是唏嘘不已。但最揪心的还是援军无望,乔装的秘密斥候派出了一拨又一拨,虽然回来的不多,零星消息毕竟还是有的,但每次消息都让赵括心惊一次心凉一次。先是魏国韩国首鼠两端,信陵君强争救赵被罢黜;再便是齐王不纳建蔺相如与老苏代苦谏,拒绝出兵出粮;后来又是楚国冷落平原君,对秦赵大战作壁上观;最可恨的是燕国这个早已经变蔫了的夙敌,竟在此时谋划要偷袭赵国,夺黄雀之利!如此看去,这列国援兵当真便是画饼充饥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邦国无恒交,惟利是图耳,如此等等之寻常时日赵括大为蔑视的诸般谚语格言,此刻都翻江倒海般涌上心头,心中竟如鼎沸般百味俱出。 
  蓦然之间,赵括竟想起了平原君说给他的一个故事: 
  老廉颇当年被贬黜,回到邯郸宾朋门客尽去,竟是门可罗雀。后又复职,宾朋门客骤然俱来,又是门庭若市。老廉颇喟然长叹:“客如潮水,来去何其速也?令尔等退去,一个不见!”一老门客长吁一声从容笑道:“此乃人心世道,君何见之晚也?天下以市道而交,君有势客则从君,君无势客则去,此固常理也,何怨之有?”是啊,天下以市道而交。“市道”者何?唯“势利”二字焉,岂有他哉!势则为利,利可成势,无势无利,所交者何图? 
  猛然,赵括打了一个冷颤! 
  “上将军,你一整日没吃饭了。”少年军仆站在案前,锃亮的铜盘中却只有拳头大一块焦黑的干肉、一块烤得焦黄的芋根、半盏已经发馊的马奶子。 
  赵括罕见地笑了:“小弧子,你还只有十五岁,都皮包骨头了。你吃了它!” 
  “上将军,这如何使得?”少年军仆哽咽了。 
  “如何使不得?来!这里坐下吃!” 
  “上将军……”少年军仆大哭拜倒,“你是三军司命!小弧子纵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夺上将军之军食啊!” 
  “那好,我俩人各一半。否则我也不吃!”赵括拿过案边切肉短剑,将干肉芋根一切两半,“来!吃也!” 
  少年军仆哭着吃着,突然便跳了起来:“上将军你听!” 
  夜风呼啸,刁斗之声隐隐可闻,在死一般的沉寂中却有沉闷的惨嚎一声又一声传来,清晰而又恐怖!赵括凝神侧耳,脸上渗出豆大汗珠,面目狞厉地霍然跳起大喊:“中军飞骑队出巡!”提起战刀便大步冲了出去。 
  片刻之后,赵括带着一支稍微能大跑一阵的百骑队,终于冲到了一座有微微火光的帐篷前。一阵奇异的腥膻肉香远远便随风钻进了每个人的鼻孔,倏忽之间,百夫长的脸便唰地白了。赵括飞身下马便是一声大吼:“包围军帐!挑开帐门!”骑士们哗地围住了大帐,当先一排长矛齐出顿时便挑开了帐门,赵括挺剑大步抢入,一望之下却是目瞪口呆。 
  小小军帐中,两具尸体血淋淋地摆在草席上,四肢已经成了带血的白骨架!小地坑中燃着粗大的干木柴,铁架上吊着的铁盔兀自淌着血水咕嘟嘟冒着蒸腾雾气!十余名兵士正在埋头大啃带着血丝的白骨肉,脸部扭曲变形,狰狞可怖之极! 
  “他们吃伤兵!”百夫长指着尸体嘶声大吼。 
  “全部!斩决!”赵括尖啸一声,战刀便砍翻了一个食肉者。百人队一齐涌入,吼叫连连长矛齐伸,所有食肉兵士顷刻便被钉在了地上。 
  赵括一声大喝:“急号!三军集合!” 
  牛角大号凄厉地响彻了军营,杂乱无力的脚步漫无边际地向中央金鼓将楼下汇聚着,整整磨蹭了半个时辰,二十万大军才聚集起来。昏黄的军灯下兵士们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人人青黑干瘦,全然是望不到边际的排排人干,灯光暗影里闪动着片片幽幽青光。所有的战马都被集中在旁边,它们也是瘦骨嶙峋,微弱的喷鼻声不断起伏着。 
  赵括站在一辆战车上,手拄长长的弯月战刀,嘶哑的声音骤然炸出一句:“将士们,我等是人!”便再也说不下去了,良久,赵括抬起头来,“弟兄们,秦人有一首军歌,叫做《无衣》,有人会唱么?”全场死一般的沉寂中,赵括嘶哑的声音在夜空中飘 荡起来: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与子同仇 修我戈矛 
  岂曰无衣 与子同裳 
  修我甲兵 与子偕行 
  王于兴师 同死共生…… 
  说是唱,毋宁说是悲愤激越的嘶喊。万千兵士们先是低声饮泣,接着便呜咽着一齐哼唱起来。虽说这是秦人军歌,却也是天下流传的军营血肉之歌。赵人原本便是多有慷慨豪迈之士,最看重的便是军旅骨肉之情谊,谁堪如此通彻心脾之惨剧?唱着唱着,喊着喊着,万千将士便是放声大哭…… 
  “弟兄们,别哭了!”赵括战刀一举,:“我军已经撑持四十六天,再不能等死了!今晚,杀掉所有战马,全部煮掉吃光!而后收拾备战两个时辰,我等兄弟开营突围!再作最后一次冲击!” 
  虽然没有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喊怒吼,但那片晶莹闪烁的幽幽青光与那迎风挺直的干瘦身板却告诉赵括:将士们是有死战之心的!赵括向脸上一抹一摔,“各营杀马。”便跳下战车,向将楼下的战马群走来。这是赵括千人飞骑队仅剩的六百匹战马,每匹都是边军精心挑选的阴山野马驯化而成,对于骑士,那可当真是血肉相托万金不换的生死伴侣。尤其是赵括那匹坐骑阴山雪,身高一丈,通体雪白,大展四蹄便如风驰电掣,曾引起不知多少相马师与骑士的啧啧叹羡!当真要杀死这些战马,三军将士们心头颤抖,竟在瞬息之间无边无际的跪了下去,默默地低下了头。 
  “上将军——!不能杀阴山雪!不能啊——!”少年军仆小弧子尖声喊着飞也似冲了过来,死死抱住了赵括双腿,“上将军,阴山雪是我喂大的!小弧子愿意替它死啊!上将军……”小弧子从战靴倏然抽出一口短刀,便向自己小腹猛然一捅!赵括手疾眼快,一把抓住短刀便是一声喝令:“架开他!看好了!”待百夫长拖开哭叫连声的小弧子,赵括便走向了那匹碎已瘦骨棱棱却依旧不失神骏的雪白战马。 
  百夫长与几名老兵突然疯狂地冲进马群,扬起马鞭乱抽狂喊:“马啊马!快跑吧!跑啊——!”饶是如此,战马群却是一动不动,只是无声的低头打着圈子。 
  阴山雪咴咴喷着鼻息,一双大眼下的旋毛已经被泪水打湿得拧成了一缕,马头却在赵括的头上脸上蹭着磨着,四蹄沓沓地围着赵括游走。赵括紧紧抱住了阴山雪的脖颈,热泪竟是夺眶而出。阴山雪仰头一嘶,萧萧长鸣竟是久久在夜空回荡。赵括退后一步,双手抱着战刀对着阴山雪跪倒在地。良久,他起身猛然后跨一步,回身一刀洞穿马颈,顿时鲜血如注将赵括一身喷溅得血红! 
  百夫长大嚎着:“马呀马!升天吧!来生你杀我——!” 
  次日清晨,太阳爬上了山头,广袤的河谷山塬一片血红一片金黄。赵军的车城圆阵中凄厉的牛角号直上云空,隆隆战鼓便如沉雷般在河谷轰鸣开来。须臾之间,车城圆阵全部打开,大片各式红色旗帜如潮水般涌出。“赵”字大旗下,赵括冷酷木然地走在最前列,短衣铁甲,长发披散,一口战刀扛在肩上赳赳向前。身后便是无边无际全部步战的赵军将士,长矛弯刀一律上肩,视死如归地踏着鼓声轰隆隆向秦军北营垒压来! 
  白起在狼城山了望片刻,便断然下令:“打出本帅旗号!列强弩大阵正面拦击!” 
  山头望楼上黑色大纛旗急速摆动,号角战鼓连绵响起,四面山川顿时沸腾起来,秦军营垒的铁骑步军一队队飞出,顿饭之间便在长平关以北列好了横贯谷地的一道大阵。阵前一杆“白”字大纛旗迎风招展,旗下战车上顶盔贯甲黑色金丝斗篷须发灰白一员大将,赫然便是白起! 
  赵军大阵隆隆压来,堪堪一箭之地,秦军明是万千强弩引弓待发,却竟是一箭不射任赵军轰轰走来。走着走着,将及半箭之地,赵括一声令下:“停!”端详有顷,突然便是哈哈大笑:“天意也!天意也!”战刀一指便是高声喝问:“秦军战车上,可是武安君白起么?” 
  “赵括,老夫正是白起。” 
  赵括便是一阵冷笑:“白起,你既名震天下,却何须称病隐身,兵外诈战?” 
  “赵括,兵争非一己之私斗。老夫不称病,赵王如何能任你为将也。” 
  “白起,长平之战,若是王龁统兵铺排,赵括佩服也!”赵括战刀直指,“既是你亲自隐身统兵,如此战法便是多有疏漏,赵括不服也!” 
  “愿闻少将军高见。”白起却是平静淡漠。 
  “其一,上党对峙三年,不攻不战,空耗国力多少?其二,以先头五千铁骑分割我军,全然是铤而走险,若我早攻,岂有你之战绩?其三,等而围之,又是孤注一掷。若我军粮道不断,抑或列国救援,此等野心岂能得逞?其四,既困我军,却不攻占,便是贻误战机!若我军有一月之粮,你破得车城圆阵么?”赵括侃侃评点,竟是不假思索。 
  “少将军经此一役,仍有就兵论兵偏离根基之痕迹,诚为憾事也!”白起浑厚的声音随风飘来,却是不紧不慢,“尝闻马服君之言,少将军轻看兵事,今足证也!其一,上党之地易守难攻,老廉颇深沟高垒,堪称善守如山岳,何攻之有?然则若不对峙,则赵国必在天下成势也。这便是不攻又不退之理。其二,五千铁骑虽少,却是轻刃初割不为你看重,待你察觉来攻,我军已经增兵五万,谈何铤而走险?其三,等而围之,亦是借重兵外之地利也。老夫相信,少将军已经揣摩透了这个道理。至于粮道不能断绝,列国能来救援,此乃少将军不察天下也。若我军不围赵军,列国或可来援,而我军既围赵军,列国便必不来援。邦国之道,雪中不送炭。少将军何独天真至此?最后,长平大战,我军也是伤亡惨重,能围能困,何须血战?兵士鲜血,毕竟比战机更重要。只要能最终战胜,白起宁愿保持兵力。” 
  默然良久,赵括对着战车深深一躬:“赵括谨受教。” 
  “在我坚兵之下,少将军能绝粮防守四十六天,且大军不生叛乱,已是天下奇迹也!”白起喟然一叹,“老夫今日出阵,便是念你有名将之才质,让你来去清明了。” 
  “多谢武安君了。”赵括冷冷一笑,“今日赵括若突围而出,三五年后便于你白起再见高下!若赵括死了,我来生仍要与你为战!” 
  白起淡淡一笑:“为大秦计,少将军今日必须死在阵前。至于来生,老夫没兴致再做将军了。” 
  “好!今日最后一战!”赵括战刀一举,大喝一声:“杀——!”赵军便红色海潮般呼啸卷来。 
  王龁令旗一劈大吼一声:“强弩大阵起!”便见阵前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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