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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帝国-第6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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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人丞挡住了左丞相尸埕的匆匆脚步,口气矜持冰冷得教人无论如何想不到他只是一个连官阶都没进的吏身。饶是如此,尸埕也只能在这座形制怪异的石坊前原地站定,还得对这一身狗腥味的肥吏一拱手,才问道:“王在獒宫?有獒事?”小吏漫声道:“敢问丞相,我王何日没有獒事啊?”尸埕很是难堪,一时红着脸没了话说。身后的大梁将军勃然大怒,长剑呛啷出鞘,一步抢前直指小吏骂道:“大魏丞相将军在前,一个小吏竟敢如此猖狂!军情紧急,竖子若不快去禀报,老夫立地捅你个透心!”虞人丞脸色倏地变青,顾不得说话撒脚跑了,一串喊声顺着风势飘了过来:“禀报我王,大梁将军对獒不恭,要杀獒也!”老尸埕双眉紧皱连连摇头:“小人当道,国将不国也,国将不国也!”大梁将军愤愤然道:“你老丞相能挺起脊梁,大梁国人便拥戴你护城,何须看这般小人颜色!”老尸埕大是惶恐连连摇头摇手道:“将军慎言慎言,事国以忠,事王以忠,臣下安敢乱忠爱之道!”大梁将军冷冷笑道:“忠忠忠,魏国出的忠臣少么?乐羊、毛公、侯嬴、如姬、信陵君一大串,还有你老丞相也算上,结局如何?还是国将不国!忠忠忠,忠有个鸟用!”尸埕一则气二则怕,想义正词严地驳斥却又无话可说,目下艰难时刻还不能开罪这个唯一可用的将军,无奈连连摇头,索性走到一边去了。于是,两人各自咻咻粗喘,谁也不理会谁了。 
  “两位何事啊?” 
  魏王假终于出来了,一身利落的短装胡衣与操持犬事的獒宫小吏一般无二,手里牵着一头黑亮的魏獒,脸上显然有不悦之色。不待两人说话,魏假走到大梁将军面前道:“你敢在獒宫前不敬?可知獒之灵异么?”大梁将军一挺身高声道:“犬为禽兽,任人驱使而已!”魏假冷笑道:“差矣!獒为神犬,识得忠奸,辨得善恶,见奸而捕,见恶而食!”大梁将军看也不看连连示意的尸埕,一拱手正色道:“魏王若信此物灵异,用它防守大梁便是,老臣请辞!”魏假脸色倏地一沉道:“好。只是本王想先看看,你是忠是奸?”尸埕脸色大变,疾步抢过来一躬:“我王不可!秦军压境,大将不可杀!”忠爱不离口的老尸埕素日维护魏王,今日破例变色,魏假倒是愣怔了。片刻默然,魏假冷冷问:“秦军有异动?”尸埕拱手道:“大梁将军得斥候密报,老水工郑国赶到了河外秦军大营,多有诡异。” 
  “有何诡异?” 
  “秦军可能水攻大梁!”大梁将军昂昂高声。 
  “水攻?水在何处啊?笑谈!”魏假脸色极是难看。 
  “魏王,老臣军中有信陵君故旧,都说信陵君当年有话……” 
  “信陵君有话,管得了今日么?”魏假立即打断了话头。 
  “臣启我王:信陵君预言,秦军攻大梁,必以水战!”老尸埕憋不住了。 
  “果然如此,獒犬岂不遭殃也!” 
  默然良久,魏假终于长叹了一声,将手中獒犬交给旁边的虞人丞,瘫坐到獒宫前常备的竹榻上散了架一般。不管多么忌惮信陵君而厉声呵斥两位大臣,对信陵君的用兵才具与洞察之能,魏假还是不得不敬畏几分的。当然,对自己的王位,魏假也还是很在意的。诚实方正的尸埕说信陵君有此预言,决然不会有假,而信陵君有此预言,那就一定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心头闪过一连串思绪,魏假顿时心事重重,而第一个念头,是对这些獒犬的怜悯。 
  “魏王,便是护狗,也得有防守水战之法也!”尸埕很是急迫。 
  “本王早早巡视了城防,你等没部署么!”魏假突然发怒了。 
  “这?这这这……”尸埕蓦然想起那次巡城,顿时张口结舌。 
  “老臣有言!”一直铁青着脸的大梁将军开口了。 
  “说也。”魏假不耐地锁着眉头。 
  “水战防水。老臣之意,大梁军主力当开赴鸿沟北段驻扎,死守河外!” 
  “将军是说,只留偏师守城?”尸埕老眼顿时瞪起。 
  “大梁之危不在城防,在水患!” 
  “短视。”魏假似乎突然清醒过来,从竹榻上站起颇有气度地摆了摆手转悠着道,“大梁城墙高厚,粮草财货储存颇丰。当年小小即墨能坚守六年,大梁至少还不坚守十年?十年之间,天下能不有变?齐楚能不救援大魏?然则,守城靠人靠兵,若大军主力出城,老弱偏师能守城么?再说,城外主力大军一旦战败,魏国岂不连根烂也!” 
  “我王是说,全军守城,至少十年;开出城外,朝夕不保?” 
  “老丞相何其明也!” 
  魏假很是为自己的见识惊讶,破例以大大褒奖尸埕的方式大大褒奖了自己一回。可是,大梁将军却板着黑脸一句话不说,仿佛没有听见。尸埕对魏王的破例褒奖似乎并不在意,倒是凑过来低声问:“守城十年,老将军以为如何?”大梁将军冷冷道:“守城不外防,未尝闻也!”魏假立即接道:“岂有此理!即墨当年有外防么?如何守得六年?”大梁将军道:“即墨非不外防,无力外防也。我军能防而不防,岂非将水路拱手相让?”魏假大觉今日才思敏捷,立即气昂昂高声道:“此言大谬也!你防水口,秦军不攻水口么?两军战于水口,河水决口岂不更快!”大梁将军虽秉性刚直,终不愿与国王对着嚷嚷,默然片刻长叹一声道:“老臣只怕水淹大梁之时,我王尚在梦中也!” 
  “将军一言,出我神兵也!”魏假惊喜地猛然拍掌。 
  “我王有神兵?”尸埕一头雾水,又惊愕又茫然。 
  “然也!” 
  “世间当真有神兵?”尸埕的老眼瞪得更大了。 
  “神兵者,獒犬也!我出獒犬五百头,日夜轮换巡视鸿沟!” 
  “但有警讯,大军出城?”老尸埕显然在连番尝试着揣摩君心。 
  “然也!丞相万岁!” 
  “老臣惭愧,魏王万岁!” 
  国王与丞相惊喜万分地唱和着,大梁将军的汗水从额头涔涔渗出,淹得泪水也跟着涌流出来,大手一抹涕泪唏嘘了。魏假正在兴致之时,看得不禁大笑起来。自然,尸埕也跟着大笑起来。大梁将军万分难堪,猛然一拱手腾腾腾径自去了。 
  汜水河谷,秦军已经开始了周密的部署。 
  在向咸阳上书之后,王贲立即赶赴新郑,邀了姚贾一起赶赴洛水河谷的蒙武大营共商大计。王贲的主张是:水攻大梁虽有先贤预言,实施也将极有成效,然大梁毕竟是天下第一大都会,关涉方面太多,最终尚需咸阳庙堂决断。即便不行水攻,灭魏之战也是无可回避,作为中原大军主力大将,他必须做好秦王不允准水攻的战事方略。否则,水攻方略一旦被搁置,安定中原便没有成算。若要等到父亲的主力大军南下再行灭魏,对王贲而言,就意味着自己不堪大任,如此未免太没有劲道。是故,王贲力求在秦王王书抵达之前,谋划好第二套灭魏方略,若水攻不能便立即铺排强兵灭魏。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也!” 
  老蒙武听完王贲来意,油然生出一番感慨。洗尘小宴未了,老少两将军与姚贾便就着酒案说将起来,一气直说到五更鸡鸣。三人会商的方略也是两套,第一套是水战方略:王贲所部只须全力施行水战攻梁,包括征发民力开决水口等;蒙武军则总司外围策应,一则在陆路截断魏国残余的南逃东逃之路,二则总辖巴蜀调来的战船封锁大河航道,使魏国残余不能水路逃遁。第二套是陆战灭魏方略:王贲部以大型攻城器械,强兵全力主攻大梁,蒙武军狙击外围魏军以及有可能援救魏国的齐楚联军。无论施行哪套方略,姚贾的邦交人马都努力分化魏国与齐楚两国的关系,使合纵不能在最后关头死灰复燃。诸般细节一一确定,王贲心下大是舒畅,走到幕府帐口对着朦胧曙光张开两臂一个深深的吐纳,猛然转身笑道:“两位前辈想想魏王假此刻做甚?” 
  “除了睡觉,还能做甚。”蒙武一笑。 
  “不。这只魏獒,在做狗梦。” 
  姚贾话音落点,蒙武王贲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蒙武恍然醒悟,饶有兴致地问起自己不甚了了的“魏獒”来由。王贲也是大感兴致,凑过来细听姚贾叙说。于是姚贾从头说起,将魏假的獒犬癖好说了小半个时辰,末了道:“大凡庙堂凋敝,从来都与君王恶癖相关。春秋战国以来,恶癖之君多有:燕王哙酷好上古虚名,行禅让大乱燕国;韩桓惠王酷好权谋,以水工疲秦之滑稽谋划救韩;齐宣王好学术,稷下养士而不用士;楚宣王好星相,以天意决邦交之道……凡此等等,虽也荒谬,然大体不脱正道偏好。唯独这魏国君王,魏惠王之后代代有癖,且皆是恶癖,奇也哉!” 
  “代代有恶癖?”王贲惊讶了。 
  “你且听。”姚贾掰着指头一一道来,“魏惠王酷好珠宝,魏襄王酷好种马,魏哀王酷好工匠,魏昭王酷好武士,安釐王酷好美女,景滑王酷好丹药。凡此六王,皆不如这魏假癖好獒犬之奇特。如此邦国,安得长久哉!” 
  “丰饶魏国,风华大梁,如此这般去也!”蒙武感慨拍案。 
  “狗日的!我拿了这个魏假,非叫他做狗不成!”王贲愤愤然。 
  “别。你还真成全了他。” 
  姚贾淡淡一句诙谐,三人一齐大笑起来。 
  洛水大营会商完毕,王贲回到汜水河谷,恰逢李斯郑国堪堪赶到。一说朝会决断,王贲大是振奋,立即向这两位水事大家请教起诸般细节。李斯只转述了秦王一个叮嘱:从此之后,天下是秦国的天下,无论战事如何谋划,都得虑及庶民生计,也就是说,既要尽可能地少淹没村庄田畴,还要与颍川郡会商好水战之后修复鸿沟的大事。郑国早已经知道秦王这番叮嘱,然在听完李斯转述后,还是大大感慨了一阵。列位看官须知,战国兵争百余年,打仗虑及民生者不能说没有,然确实少而又少;秦王嬴政在一开始灭国时便曾着意叮嘱王翦,灭国战法不能等同于寻常战法,其意便在于此。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嬴政实施水利、交通、边塞、城池等诸般建设的实际功绩,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帝王皆无法与之比肩。 
  就水事而言,郑国说得简洁明白。以大梁为鸿沟南北分段,鸿沟南段不用看,鸿沟北段是水攻要害,北段最要紧处,是引河人沟的沟口。沟口如何开?开在何处?得多少民力?他得亲自踏勘一番才能定下来。次日清晨,王贲率领着一支千人马队护卫着郑国李斯赶赴大河南岸的广武城郊踏勘。此时魏国实力大衰,秦国灭韩后,秦军的实际威慑范围已经遍及大河两岸,魏国军兵在大梁以北几乎销声匿迹。是故,此时魏国北部的荥阳、广武等小城池形成了战国之世的特有景象:只有民户居住,既没有魏军防守,也没有秦军占领,恍然是兵戈消失了的寥落田园。王贲带千人马队也只是谨慎防范意外,并非实际危险所致。所以,遥遥看见广武城,王贲便下令马队隐蔽在一片山坳,没有军令不许出山。护卫郑国李斯等踏勘的,实际只有王贲与一班司马。 
  广武城坐落在大河南岸。这里原本是一片无名山地,因了广武城,这片山地叫做了广武山。广武城依山势修筑成了东西两座小城堡,中间是一道宽约二百余步的山涧,时人也称做广武涧。当年开凿鸿沟引河,便是利用了这道天然山涧。先将山涧向北与河岸打通,河水先入涧再入沟,如此,山涧之岩石入口可控制水量。否则,两道土堤筑成的大沟,堤岸无论夯得如何结实,也经不起汹涌大河的浪涛冲击,要修一道引出大河的人工运河实在是不可能的。唯有天成广武涧,鸿沟才得以修通。郑国是鸿沟后期开凿的水工,对鸿沟水路地脉了如指掌。踏勘大半日,郑国心下已经有数,对着身旁王贲低声指点了各处要害,在暮色时分赶回了汜水营地。 
  当夜,王贲立即派出快马特使请来了蒙武与颍川郡守,会同李斯郑国,五人一一将各方事务会商妥当。次日清晨,王贲幕府聚将发令,一体部署了水攻方略。各方散去,整个河外的秦军营地与郡县官署便悄无声息地忙碌了起来。蒙武回到洛水大营,立即派出一万轻骑交给颍川郡守,分别护卫郡守与郡丞率领的两班吏员赶赴鸿沟南段,秘密督导分别属于魏国南部与旧韩西南部的鸿沟两岸庶民退到山地高处暂住,更南段进入淮水一段,已经是楚国北部,一时无法顾及了。 
  王贲部五万主力分作了三路:一路是赵佗率领五千人马,督导两万名精壮民力开决沟口;一路是王贲的四万主力秘密进逼大梁外围的四面山丘高地,在决水之前同时策应赵佗两翼;一路是五千轻骑各方策应。三路之中,赵佗军是要害,限定决口时间是五天五夜。这是郑国测算的时日。郑国说不能再短,否则不能保得稳妥无事。赵佗的决水工程分作四个部分:其一,要将原来的进水山口拓宽,使灌田水量变成足够大甚至尽可能大足以淹没大梁城的水量;其二,要将河水进入山口的引沟拓宽,尽可能使河水畅通无阻地进入拓宽了的涧口;其三,要将广武涧进入鸿沟的沟口拓宽,使大大增加的水流能汹涌入沟;其四,要将鸿沟至大梁的沟段清淤开挖,以防水流进入大梁之前无效漫溢。这四处,最难的是最后一处。因为,清淤鸿沟靠近大梁,只能在夜间进行,还不能举火照明。为此,赵佗加意提防,下令清沟工程全部由两千骑士担当。不料,清淤河沟的第一夜便出事了。 
  “禀报将军,魏獒出动,咬死了一百多清淤士兵!” 
  在大梁南面的山丘上,一接到斥候急报,王贲带着卫士马队风驰电掣般去了。紧急查问,才知道大梁城夜间放出了数十只魏獒在原野流窜,士兵们低头劳作猝不及防,突兀被咬死咬伤百余人。王贲勃然大怒,断然一句:“清淤不停!我来杀狗!”飞马便去了。到得山丘,王贲立即下令:调三千轻装飞骑,人各携带一支长矛与一具臂张弩,分作十队沿鸿沟北段巡视,专一射杀魏獒!十支马队不举火把,黑色闪电般掠向旷野,及至五更,几乎全部射杀了在旷野流窜的几十只獒犬。 
  “岂有此理!何方猎户敢射杀我一队神獒!” 
  当魏假看见几只獒犬带着箭镞狂吠着跑回来时,惊恐愤怒得连连大吼,整个王城都被震动了。匆匆赶来的大梁将军说,秦军已经在鸿沟动手,射杀獒犬不是猎户,是秦军弩机马队,请命立即率军出城防守鸿沟大堤。魏假正在恼怒急恨,当头一句厉声叱责:“秦军动静你总这般清楚,你是秦将还是魏将!”大梁将军涨红着脸高声道:“鸿沟北段百余里,秦军出动数万军民劳作,虽说不举火把,可郊野民户人人清楚!老臣有斥候营专司探察,再不知道岂非愚昧猪狗也!”“住口!狗比你强!”魏假最厌恶人骂狗,愤然戟指大梁将军,“你还不如狗!”声音尖厉得几乎如同发怒的内侍。大梁将军秉性刚直,一时不堪羞辱气得浑身发抖,转身大步便走。老尸埕情急,一阵碎步飞跑扯住了大梁将军低声道:“老将军素顾大局,臣子如何能与国君较真?”大梁将军黑着脸没有说话,但总算是被拽了回来。尸埕过来一拱手道:“老臣之见,大梁城防可全权交老将军处置,老臣自请全力征发民力督导粮草,我王坐镇王族便是。”魏假冷冷道:“城防无论交给何人,大军都不能出城。”尸埕抹着额头汗水颤声道:“秦军决堤,我不护堤,岂非坐观水淹大梁么?”魏假道:“大军出城能保得不被秦军吞了?届时没了大军,大梁纵有财货粮草,还不是砧板鱼肉任人宰割?!”尸埕急得左看右看摊着双手直叹气:“君臣不协力,非忠爱之道也!无忠无爱,焉得有国哉!”大梁将军顿时觉得自己又将被这云山雾罩的大道之辩绕进去,立即慨然一拱手道:“禀报魏王、丞相,非老臣不知忠道,实是自古打仗没有如此打法!国有大军二十万而不敢出城决战,未尝闻也!二十万大军窝在大梁城内,一不能施展兵力,二不能施展谋略,只能死死等着挨打!普天之下古往今来,有如此守城之法么!”尸埕也忧心忡忡道:“老将军说的是战法,从大梁民治说,似乎也当如此。大梁以汇聚四海商旅为根基,自秦军南下以来,外邦商旅几乎逃离十之八九,若再不能使大梁城外水陆官道畅通,只怕连魏国商人也要逃走。其时,大梁内外隔绝,难矣哉!” 
  “也好!明晚你率三万人马出城,先做试探。”良久,魏假终于开口了。 
  “魏王,出则出,不能半吞半吐!” 
  大梁将军话还没有说完,脸色苍白的魏假已拂袖而去了。尸埕长叹一声,想对这位愤怒的老将军说几句抚慰话,可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又怕站得久了魏王回头问说了些甚自己不好回答,只有低头踽踽去了。大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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