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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杀戮与情意
作者有话要说:
困扰中。。。。。。为何有那么多沈王的呼声?
是不是我弄错了什么?
不该招惹怜花公子?
※※z※※y※※b※※g※※…
正午的残酷烈日,逐渐过渡为朦胧柔和的昏黄光晕。
全速奔驰的马上望出去,依旧是枯燥起伏的沙丘、枯焦荒凉的刺槐红柳。掠过耳边的,是或轻或重、呼啸长空的厉风。
从地宫出发,明明是大半天就能到的会猎战场,却已经走了两天,还毫无影迹。
当时,离目的地还剩一个时辰的路的时候,沈浪建议带路的夜来自行回宫。他们当时的考虑也很必要:战场定然杀机四伏,还需要花精力分心保护她。
谁料想这沙漠中的路。。。。。。
沈浪终于有些笑不出来了每奔驰一两个时辰,他便认真看手中的地图,再根据日光辨别方向。越心急如焚,越走得格外小心翼翼。
这样不间歇纵骑飞奔,某些位置的伤口当然是痛的。
李寻欢脸色一直过分苍白,几乎完全看不见血色。但这一路上他却始终神采奕奕,除了探讨方向时必要的简短话语,走得并没有慢半分。
中午阳光最烈时,为了不失水太厉害,总是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到了安静下来的时候,李寻欢强忍着苦楚,蜷缩起来的身体总会不由自主剧烈颤抖。但是他总是很小心,不让沈浪看见。
抬头看看如血残阳,沈浪苦笑:〃越心急,越犯错。〃
李寻欢淡淡地:〃即使夜来带路,我们也一样会耽误这些时候。〃
安定从容的语气,令沈浪嘴角又浮起一丝轻松微笑。
仔细打量李寻欢安详的神情,沈浪不禁赞许地点头:〃看来你也认为,其实我们已经按预定时间,到了怜花兄和金兄他们头天率教众截击的地方,只是没有看见人而已?〃
李寻欢想弯腰咳嗽,脸色憋得苍白,却始终没有咳出来。听见沈浪的话,点头:〃其实沈兄一定也早就明白,我们赶到之前,战场已经转移。也许是你担心我多虑,一直忍着没说出来?〃
面对十倍于己的来犯之众,以王怜花的韬略、阿飞的机警敏锐,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第一次获全胜,当然会引人远离地宫,寻找一个更有利的战场。
沈浪和李寻欢需要做的事情,已经不是根据地图去找一个已知的战场。
他们需要在死亡沙漠中,判断并寻找王怜花与阿飞可能选择做下一个战场的地方。
沈浪与李寻欢对沙漠都不陌生,反而更有足够的理由担忧:耽误两天之后,就算赶到战场,会不会太迟?更要命的是,匆匆奔赴前线,他们并没有带足够多的补给。
眺望前方,李寻欢淡淡道:〃我们很快就能到白龙堆绿洲了吧?也该找到他们了。〃
定定看李寻欢片刻,沈浪突然纵声长笑:〃头天我颇后悔,在地宫竟然不够坚持,你本该好好将养身体,却跟我一起出来赴援,吃这番辛苦。今天听见你说话,却真庆幸有你同行见你不动声色支持我选的方向,会觉得格外安心。〃
李寻欢本就是这样的人。
也许他常常苍白憔悴衰弱,也许他并不愿意表现自己的高明。但只要李寻欢开口,就一定会说出事情的本质;只要他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汲取勇气。
沈浪本也是这样的人。
风沙中寻觅战场的漫漫路途残酷而容易迷失,重重凶险之中,这两个叱咤在不同年代的名侠沉默赶路,只偶尔交换意见,却走得相当镇定自如。
又一阵长风呼啸而过,扬起漫天沙尘。
突然,李寻欢神色一动,掉头审视风过来的方向。渐渐的,他的表情竟染上了几分忧虑,和悲悯。
也就是瞬间,李寻欢已像变了个人。头发依然蓬乱,衣衫虽仍那么落拓,但看来已不再潦倒,不再痛楚他憔悴的脸上,已焕发出一种耀眼的光辉。
这三年多,他就像是一柄自甘埋藏在匣中的剑,韬光养晦,锋芒不露。
面对一场战争的前夕,顿时流露出本真的灿烂光华!
看出李寻欢的变化,沈浪眼中浮出欣赏之色,点头微笑:〃想必你也已经感觉到这风中挟带的血腥气。〃
李寻欢轻声叹喟:〃还有杀气。〃
继续策马前行时,沈浪的神色也变得沉重。
李寻欢苍白的面容被夕阳染色,眼角的皱纹却似乎更深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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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已坠到天边,莽苍天地间,全涌动着惨烈的暗红。
空气像已经彻底凝固不动,到处弥漫着热乎乎的血腥味道,混杂着人与马的汗水。可毕竟是隆冬的沙漠,一旦生命消失,残留的热气很快被卷走,只剩下暗黑的死亡气息。
满目都是尸体。
有的面色青紫或灰黑,死于淬毒暗器,或战阵上的毒水毒沙;
有的浑身伤痕累累,整个人倒在已黯冻不流的血泊里,失去了焦距的眼睛还瞪着他是不是不甘地望向回家的方向?
有的根本已经不能算作〃尸体〃,因为身首或四肢早已分离,只能算是〃残骸〃;
也有非常多的尸体全身完好无损,只有咽喉一点隐约的红痕。受这种伤而死的大多是高手,往往临终还瞪着眼,留下惊怖和不可思议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这么快的剑?
尸体中,李寻欢认出了少林高辈分的僧人如心观、心嗔,也有他们弟子辈的一茵、一尘、一相等,有万马堂的马振老爷子,有崆侗、青城的掌门,有更多鼎鼎大名的侠客,也有怀抱壮志刚开始游历的少年英杰。而魔教这边,很多张曾经在地宫里熟识李修平的面孔,后来就封的多尔甲‘权法‘法王也尸横于此,应诏命赶来赴援的〃南海观音〃海公主、雪公主和玉公主,都已经失去了生机。
从白道中人的人数远远胜出,将近魔教教众的五倍。到了现在,这个人生前属于哪一方,已经毫无意义。
血腥弥漫的战场,李寻欢胃扭曲成一团,嘴里不断发苦:无数中原热血男儿万里迢迢辛苦赶到这里,碧血染黄沙,只为了所谓的正义和除魔;魔教中人本已经安静蛰伏多年,这次奋力一战,不过是维护一直延续的生活方式,保卫赖以生存的组织。
既然人在江湖,谁都不会畏惧一死。e
为了人间的光明与希望,李寻欢也好,沈浪也好,都曾经百死无悔,去挑战黑暗与阴谋。
但是,如果所谓正义,竟需要动用这么多无辜性命去堆砌,要驱使这么多从没有见过面的人互相厮杀。。。。。。这样的正义,是不是值得坚持?
道与魔,区别又在哪里?
死亡造就的寂静中,两匹马静静穿过残断肢体。
沈浪一凛,视线灼灼望向某个方向。
同一个刹那,李寻欢也已经听到微弱肢体接触的争斗声,和早已暗哑了的沉闷嘶吼声。顿时生生压制感喟,瞬间变得警觉而凌厉,策骑飞奔。
远远一处小山丘,还有几个身影僵持着。
李寻欢用力一按已疲倦了的马背,借着急剧的冲力电射向前,身形飞掠如秋雁回空,瞬间的速度远胜奔马。
沈浪的姿态没有这么曼妙,动作的效率同样高。跟李寻欢保持一个便于互相照应的距离,也直掠上来。
王怜花气息奄奄躺在地上,峭丽的面上尽是疲惫和厌倦,只一双眼睛依旧保持警觉与灵动,炯炯注视着前方,手在袖中,似乎扣着什么机簧。
百千人的厮杀中,已经死了太多的人。此刻只有阿飞自己,紧握着像简陋铁片般的剑,守护在王怜花前面。
浑身湿漉漉,洇透了血。独自面对仅剩的强敌。
阿飞瞪视着面前摇摇欲坠的心湖、冷嵩道人、白天羽、丁乘风、马空群少林、武当、神刀堂、丁家庄、万马堂的掌门。这次白道队伍的首领。
不像大多数人通常这时候会透出紧张,甚至野兽般的光芒。
面临死亡和战争,阿飞的眼睛里几乎完全没有任何感情,眼珠也像是用石头塑成的。就像一尊神像在神案上漠然俯视着苍生。
这五位当中的每一个人,都有丰富的江湖经验,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
面前神色冷漠的阿飞,如一柄染血的锋锐长剑,如一尊判决死亡的神祗根本就不是凡人。
后面,还守着一个即使受伤躺倒依然危险的王怜花。
纵使疼得直皱眉头,王怜花嘴角还擒着一个看不透的微笑。
他的机变无双,出手狠戾毒辣、变换无方。刚才混战中,死在他手下的人,还真不比死在阿飞快剑下的人少太多。
被阿飞散发出的死神气度所逼,血腥味中,丁乘风突然有些颤抖,竟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个瞬间,阿飞的剑已出手。
一剑刺出,绝不空回!
没有把握的时候,阿飞绝不会浪费力气,做任何一个动作。
但这一剑还没有抵达丁乘风的咽喉,心湖就低低吟一声佛号,禅杖已挟带惊人的威势,出手夹击。
方丈大师的慈悲,当然是不顾自己变得极容易受攻击,期望阿飞回剑自救。
不外是给丁乘风一个机会,能得逃一死。
另外三位高手也应变快绝:马空群突然出手攻向地上的王怜花,避免他找机会发出暗器;冷嵩道人长剑不带一丝风声,竟偷袭阿飞的背心要穴;白天羽则疾风般挥出漆黑的神刀,试图及时挡在丁乘风前面。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轻啸掠过。
马空群突然觉得心底发寒,像是刚刚被拉进死亡的深渊,又被生生抛了回来。
灰蓝色的身影一闪,根本看不见如何出手,沈浪已经架开破空的兵刃,并顺手点了马空群的穴道。
俯身抱住已全无还手之力的王怜花,身形才翩然飞起,沈浪乘风回旋般,已带人退到战意笼罩的圈子之外。
禅杖落下。
阿飞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纹路,脚下步伐变幻,竟然浑不顾威势惊人的袭击,手中剑依然去势凌厉,但方向却不可思议地掉转,冷冷的光芒一闪,刺向冷嵩道人的咽喉。
阿飞的一剑刺出,拼着自己受伤,也绝不空回!
一点红色缓缓流下。
冷嵩道人甚至来不及觉得恐怖,只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缓缓软倒。
几乎是同时,一道眩目到不可思议的刀光一闪!
传奇般的光辉。
心湖方丈全力击出的沉重禅杖,竟被一柄轻而薄的飞刀,生生撞偏了方位!
看见夕阳下这道璀璨夺目的光芒,阿飞整个人突然焕发出神彩。他傲然收剑而立,情不自禁展颜一笑。
刚才还死神般冷漠肃杀的面孔,瞬间如春风融化冰雪,顿时生机盎然。
这飞刀的光芒实在太著名。
江湖中几乎人人都知道,小李飞刀令人景仰的真正力量,其实并不在于一击必杀,而是刀光背后的慈悲。
支持这份凌厉的谅悯拯救之意,实在太深入人心。
即使在战场,这道划过长空的光芒,也为所有人带来了信心,与希望。
第22章 荒漠之狼
暮色已四合,残月清辉洒落,令朔漠的夜更寒凉。
心湖大师离去的背影有些蹒跚。
一代高僧背后,是被主人毅然放弃了的寂寞禅杖它曾象征着少林武学至高境界的荣耀,承载过心湖方丈以武渡世的愿心,也一度介入疯狂江湖,统率群雄鏖战大漠。当它的主人弃它而去,禅杖并不会因此而失去价值。
它见证了一颗真正佛心的超越。
白天羽背着还有些昏沉沉的丁乘风,马空群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离开这个一度惊魂的小沙丘。
掀起无数血雨腥风的〃侠客〃们死伤狼藉,最后默默离去的四位,也不再是昔日意气风发模样。不过幸好萧索战场上,遗留的无主骆驼、马匹和帐幕等等足够多,穿过大漠回去不是问题。
而且他们身上还多了一张李寻欢坚持送的沙漠地图。
白天羽临走之前,留下诚恳的几句话:
〃如果不是小李探花及时赶到,我们都很可能死在这里,因为面对飞教主那柄魔剑,我们人数虽占上风,但已没有了斗志。〃
〃我们这次来‘卫道除魔‘,表面原因是渴望得到更多名望和势力,更深层的理由,则是觊觎传说中魔教庞大的财富。葬送无数性命之后才后悔,见血之后才开始想‘什么是正义‘,似乎已经太晚。但,总比不想好一些。〃
〃我的妻子已经赶到后方的驻营地,陪着已看得出身孕的凤儿。我会告诉即将出世的孩子,记住血的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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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那几个疲倦的背影逐渐远去,阿飞叹口气,用低得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你的伤口还疼吗?。。。。。。你怎么还敢一路快马过来?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
李寻欢浑身一颤。
听见这问话,不远处的王怜花和沈浪会怎么想?
李寻欢到底不好意思作忸怩小儿女态,也实在没法回答或者解释,只能悄悄挪得离阿飞远一丝,苦笑:〃还好。〃
阿飞多少有些恼怒。
地宫告别时,阿飞明明已经那么慎重承诺〃我一定回来〃,可李寻欢到底还是不放心。他到底怕阿飞应付不了强敌。
到底。。。。。。还是不顾伤痛追了来。
李寻欢怎么就学不会稍微放松些,怎么就不能踏实依赖一次身边的人?
隐约怒气的背后,阿飞心底还荡漾着苦涩的甜意:毕竟是担心阿飞面临危险,李寻欢才不顾伤痛非要赶来相助。
如果没有那柄飞刀相救,阿飞也未必有把握安然躲开心湖大师的禅杖。
沈浪真气相助下,王怜花总算悠悠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整个人躺在沈浪怀中,王怜花目光飞起,在低头运功的沈浪面上一绕,顿时眼睛一亮。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掉头看看僵持的阿飞与李寻欢。
紧接着,又很快黯淡下来。
然后目光慢慢转开,凝视那几个逐渐变小的背影。
僵滞片刻,王怜花忽喜忽忧、慢慢又露出无限凄酸。突然轻轻叹了口气:〃这么容易就放那几个家伙走?〃
坚持放人走的,是李寻欢。
阿飞仔细打量王怜花,抢在沈浪与李寻欢前面回答:〃这几个人都已经说,要回去制止另外几批人陆续赶来。如果他们说到做到,昨天分兵去抵御第二批敌人的金法王应该就没事了。〃
王怜花撇嘴:〃你真敢相信这些‘大侠‘的话?〃
伤得毕竟太重,这么轻的动作,也让王怜花疼得突然皱起眉头。
沈浪皱眉,掌心开始加力。待王怜花痛楚的神色稍缓,才温和笑笑:〃你伤得可不轻,还是少说几句话,我尽快送你回地宫调养。〃
听见王怜花这么说,想想过去跟所谓正道侠客们打交道的经历,李寻欢不由苦笑,也多少有些歉意。
他刚想开口解释一下,旁边的阿飞却暗地咬咬牙,突然上前半步,直接把李寻欢摇摇欲坠的身体抱进怀里,才开口道:〃你总是太愿意相信人。〃
被阿飞的动作吓了一跳,李寻欢浑身一热,脸色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咬得唇都发白,才勉强镇定心神,说:〃我相信心湖方丈,也相信白天羽。因为起码他们都还是个人。〃
江湖高手辈出,小李飞刀纵然神奇,作为一种武功,也许并算不上空前绝后。
但,李寻欢胸襟如海,敢于相信做错过事情的人。
正因为这种伟大的人格,李寻欢这个名字才会被一代代江湖人憧憬向往,他才会赢得那么接近传奇的后世声名。
在场四个人当然都知道,如果心湖与白天羽他们真去劝导第二批来援的人,当然能让人数处于劣势的金无望压力小一些。
要赌的,是这些声名卓著的〃大侠〃是否能做到承诺。
李寻欢敢站出来承担责任放人走,人也已经走了。自己人再讨论已经决定的事,又何必?
沈浪微笑点头:〃李寻欢都说可以相信,怜花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细细端详沈浪依然洒脱的笑脸,王怜花刚才那深思熟虑又带些狡黠的眼神变了,变得越来越悲哀。终于像是支撑不住了,闭上眼睛,轻声道:〃反正现任教主是阿飞,他愿意怎么决定,我总是服从的。〃
沈浪已抱着人上马,一边寻找让王怜花更舒服些的姿势,一边笑笑:〃你真说到做到?〃
撇撇嘴,王怜花轻声:〃你还怀疑我说的话?我害过你没错,什么时候骗过你?〃
〃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策缰勒定马匹,小心翼翼护好王怜花,沈浪苦笑摇头,〃但凡你心事轻些,像我和熊猫儿一般,挑合心意的人娶妻生子,现在早儿女成行,也不必这么怕唯一的亲人阿飞,岂不是好?〃
王怜花脸色本就煞白,此刻连嘴唇都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