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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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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应该直接走到休息室去的,却在藤真的面前停了下来,摸着他的头然后淡淡的说着:我要离开了哦。

  ※ ※ ※ ※ ※ ※

  藤真从那以后就很少看到礼子了,出嫁的人是不能够经常回娘家的,虽然以前就知道但是从那时起才明白礼子对他所说的话的含义。
  一直没有小孩的礼子,到了现在结婚已经快满十年了,她的丈夫藤真只见过一次。

  下班之后开车回家的路上藤真猜想着她想要离婚的理由,和她临走前那落寞的表情。

  高中的时候伯母要和伯父离婚,家族里的人轮番的劝阻,可是无论怎么劝说伯母只是面色平静的说着抱歉。
  在众人眼前签下离婚协议的伯父把大部分财产都划在了伯母的名下,头一次那么生气的姑姑站了起来质问伯母说到底是为什么。“政人对你那么好,你不能生小孩也一起过了二十年。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婚!”
  直直的跪坐在那里的伯母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然后平静的收起了协议书一言不发的离开了藤真家。

  那天姑姑回去以后气得连店都没开,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比起那个断绝了父子关系的将志,伯父一直是祖父和姑姑的骄傲,因为没有小孩所以把藤真视若己出的照顾着, 虽然后来藤真也曾想过,也许他只是为了弥补将志将妻儿抛下不顾的过错而已吧。

  有时候藤真会想,或许自己的父亲是有自己的理由才离开的吧。

  刚升国中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被姑姑叫过去,没有想到在玄关的地方发现多了两双陌生的鞋。
  拉着他进去的姑姑指着一个男人对他说这是你的父亲。
  那个有些不安的微笑着的年轻女人,还有那个有些紧张的注视着自己的男人,藤真只觉得一片茫然。
  那个想要看自己一眼的男人,还有那个叫做二重的女人,藤真只是说了句抱歉就要转身离去了。
  他是你的父亲啊,姑姑拉着他的手恳求般的这样说道:让他多看你几眼吧。
  但是,那时年幼的自己却说出了“这不是已经看过了吗?”这样的话。

  父亲……好像被揍了一拳那样突然扭过头去,藤真觉得他好像要哭了似的,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怔了一下然后颤抖着捂着嘴巴说道:“太冷漠了吧?你这孩子。”

  虽然后悔着说出了那样伤人的话,藤真还是礼貌的道了别后离开了。

  那件事情藤真没有告诉母亲,而她似乎也一直都不知道的样子,藤真想还是这样比较好。


十九

  在回去的路上顺便到山守的店里取回了预定的CD,没想到取出钥匙打开公寓的门之后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把东西摆好之后在自己的书桌上看到了流川的字条,简略而潦草的写着马上回来的字样,藤真把字条拿起来皱着眉头仔细的看了又看,却怎么也看不出到底出了什么事,周围的东西摆放的也很整齐,丝毫没有慌乱的迹象,没有少什么,流川的行李或者别的什么的。
  藤真把食材放在了厨房里然后脱掉了外套拿了本杂志坐在沙发上看,等了半个小时还是等不到流川回来,他把已经草草翻过的杂志扔在了茶几上,把厨房里的食材放进了冰箱之后看着窗外空旷的天空开始有些后悔的想着为什么之前没有买部手机给流川。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后,藤真开始焦躁的在房间里来回的踱着步子,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他先是打电话去了礼子家,电话刚响就被佣人接了起来,只是说夫人不在,继续再问的时候也只是回答说从早晨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来。问她可能在哪里的时候就听到对方说夫人可能回娘家去了吧。
  可能这两个字让藤真听到之后相当的不舒服,客气的挂掉电话之后他立刻的拨通了姑姑家的电话,等了一分钟才接通,没有直接询问只是顺带着提起一般问道上次礼子带来的清酒,果然,姑姑哎呀一声,说着上午她还来了呢,早知道让她带点去东京看你们好了。
  藤真冷静的说着她最近总来东京不太好吧,姑姑就叹气说道反正她呆在家里也很闷,去看看你们还能好一点。
  藤真没再问下去,又讲了几句之后就挂了打回家里,问了母亲,说礼子上午的时候送了点点心到她那里。藤真的心一下沉了下去,不经意般问道: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专程送点心给你干什么?
  母亲好象很不以为然的样子,这孩子平常就总特意买点心回来给我吃的啊?
  藤真抬起左手用力的压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勉强的讲了几句然后匆忙的挂断。

  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已经快一个半小时了,礼子大概是清晨离开家,先去了母亲那里,然后再去的姑姑家,中午到达东京,先去看了自己,然后再来公寓看流川。
  藤真镇定的坐了下来,流川离开的时间大概跟他下班的时间差不多,否则他不会留马上回来的字条。
  礼子……

  藤真懊恼的回想着下午离开的时候礼子那种仿佛要记住什么似的目光,流川肯定是发现了礼子跟平常不太一样所以才会留了字条跟出去的吧,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呢?

  礼子以前几乎没怎么来过东京,她在这里又没有什么朋友和亲人,只是藤真到东京念书后她才来过几次。
  流川也是,自己根本没有带他去过什么地方吧?他和礼子到底去了哪里?在做什么?发生了什么?
  现在……不能报警,不能通知家人,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这里等待。
  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这里等。

  藤真双手交握,支撑着低垂的额头,安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露台上窗户敞开着,偶尔有汽车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喇叭声,还有小鸟落在树枝上轻盈跳动的声音,藤真的双手握得那么紧,好象要碾碎什么似的那么用力。
  这里并不是郊区,道路错综但安静,线路密如蛛网却有序,可以去的地方有很多,如果自己是礼子的话会去哪里?
  礼子会去哪里?

  藤真摊开了地图,找出了一支笔。也许礼子只是因为想要离婚却不能实现所以才……也许只是见完他们之后随便走向什么地方而已,但是她连最后见面的事情都计划了,也许想要离婚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去见他最后一面的借口而已。
  他不记得礼子对他说过什么东京的事情。
  不,说过的,鹿口公园附近的那个賀来神社。

  “就好象我们小时侯常去的神社哦,”坐在藤真的车里时礼子这么对他说,“连神社后面的池塘都一样呢。”

  他立刻站了起来,抓起车钥匙,但是拉开门的时候又停住了脚步。
  如果不是那里呢?
  如果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呢?
  如果……
  他迅速的拨通了花形的手机,尽管难以启齿但是这种时候也没有办法顾虑那么多,讲述的时候大概的叙述了一下礼子的外貌和穿着,“流川可能和她在一起,但也麻烦留意一下类似的女人,总之一切就拜托你了。”花形似乎已经拿起车钥匙拉开门往外走了,“应该不会有事的。”他这么对藤真说道,挂电话之前又加了一句,“不要担心。”

  挂断之后藤真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他闭上了眼睛坐在了沙发上,为什么他就那样的让礼子走了呢?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他要怎么办。

  ※ ※ ※ ※ ※ ※

  电话响起来了时候藤真几乎是冲过去接起来的,沙沙声之后是呼吸声,然后他听到流川的声音,非常疲惫的声音。
  “我们在日比谷医院,”他听到流川深深的呼吸声,他甚至觉得他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礼子她,还在抢救。”

  他挂掉电话在地图上找到了日比谷医院,然后取出卡和现金装好之后带着地图开车去了医院。没有想到半路上突然下起雨来,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小心驾驶。天色渐暗,雨越来越大,路口的红灯似乎也比平常要多,他忍耐的往前开,雨点啪啪的落在车窗上,模糊了两侧的街道和灯光,然后滚落下去,跌在路面上,就好象他的时间一样。

  ※ ※ ※ ※ ※ ※

  经过医院的时候他看到流川安静的站在雨里,双手插在运动服的兜里,帽子拉了起来,他把车停在停车场之后就立刻拔下钥匙关起车门跑了过去,尽管车的后备箱里有伞,但是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毕竟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和流川一同走进去后看到花形站在那里和一个中年的护士不知道说些什么,看到他的时候藤真才想到自己接到电话后居然忘记了告诉他一声。

  护士问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服下那么多安眠药的,藤真吃了一惊,他看了一眼流川之后重复道:“安眠药?”
  “他不知道。”流川立刻开口说道,“他不在。”
  藤真看着护士,难以置信的重复问道:“安眠药?”
  护士表情很奇怪的看着他说:你家人还没通知你吗?你还不知道?
  花形拉住了他的手腕,半强迫的让他先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已经洗过胃了,我们现在只能等着看。”
  那护士又扫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花形坐在了他旁边,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然后问花形:你就是在那儿找到他们的?
  花形点点头,然后犹豫着又加了一句:“那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你的意思是说她那时侯就已经昏迷了吗?
  藤真问不出口。

  “她下午去找过我,”三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等候的时候他看着走廊对面的墙壁忽然这样说道。
  那时她就服用了吗?
  “跟你没有关系,”流川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是我没有发现,她睡了那么久我都没有发现。”

  “你们都淋湿了。”花形清了一下嗓子后插了这么一句,然后站了起来想要把自己的外套脱给他。
  他这才抬起头来,流川的上衣全部都湿透了,双手仍旧插在上衣兜里,身体僵硬的绷直站在走廊的中央,眼睛垂了下来,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就好像在等他说什么一样。

  藤真突然发起火来,“我不认识路吗? 你出去干什么?”
  花形楞了一下,要递出去的外套停在了半路上,流川把头扭了过去,微微发青的嘴唇颤抖着。

  他站了起来粗鲁的把他的外套拽了下来, 把自己的脱了下来给流川穿上,然后把流川按在了椅子上。
  流川并没有反抗,他只是一直看着但是藤真觉得他似乎在生气,但不是针对自己,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一些他不能解读的情绪。
  花形把自己的外套递到了他的面前,藤真接了过来也给流川披上了。

  花形拍了拍藤真的肩膀,“我去买点东西来,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下。”
  他点点头,花形说别担心,他侧过身去坐在流川的身边,想要开口却什么也答不出来。

  花形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离开了。

  走廊的尽头是齐顶高的透明窗户,菱形的装饰,路灯的光透过玻璃落在冰凉的地面上,在走廊里用影子划出菱形的图案来。周围偶尔有小小的声音,然后又陷入平静,就好像湖边高大树木上的露水,从叶心跌落下来,在一片寂静中溶入水面。

  “……那次她来东京我就觉得很不对,” 走廊上不远的地方还有几排长椅,坐着沉默的陌生人,藤真揉着发酸的后颈, 扭过头去看着他们, 然后好像自言自语一般的继续说道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似乎也高兴得有些反常了,我送她上车的时候……我觉得她似乎在哭,但是我……”
  藤真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但是又再次用力的攥紧,狠狠的顶着低垂的额头,“我……”
  “是我的错,”流川看也不看他,只是盯着脚下这样说道:“我以为只要跟着她就不会出事,可是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藤真转过了头去看他,流川的嘴唇抖动着,右手举起来捂住了眼睛和额头,那么的用力,“在神社后面她坐在池塘旁边走廊上的时候……我想她要是跳下去我根本都救不了她,我让她发誓说不要自杀她就答应了,我以为……我甚至都没有发现她是因为吃了安眠药才在那里睡着的……”
  流川猛的站了起来,捏紧了拳头狠狠的砸在沉默的墙壁上,一拳又一拳,再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藤真站了起来,紧紧的抓住了他的右手然后强硬的拉着他坐了下来,低声的对他说道:“够了 。”
  但是流川却倔强的扭过了头。
  “喂,……不要哭……”藤真有些困惑的站在他的面前,想要伸出右手可是却没有。

  眼泪很快就被流川粗鲁的抹掉了,藤真沉默的站在他的一旁,表情渐渐的淡了下来,变成一片空白, 然后开口慢慢的说道:“……不会有事的。”

  他抬起脸来看着藤真,藤真伸出手来把他被淋湿的头发往后撸去,然后松开了他的手转身朝值班室那里走去,但是却被流川用力的握住了手腕。
  “我去弄条毛巾帮你擦擦头发,”藤真看了一眼他的手,平静的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意思,“你先松开手。”
  流川安静的松开了手,但是目光却仍旧落在他的身上,仍旧看着藤真,一直看着, 那么固执的目光。
  沉默、困惑、质问、伤害、还有等待。

  一直一直,看着他,就好像普通人在呼吸,在微笑那样自然的事情。
  尽管已经过了那么久, 他知道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听到,但是那双眼睛没有一丝保留。

  他想伸出手遮住流川的眼睛。
  那双眼睛写满了一切。

  他转过身去朝值班室那里走去。

  他不能欺骗他自己,他想抚摸那双眼睛。
 藤真向护士小姐借了条毛巾之后走了回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替他把毛巾裹在头上,慢慢的帮他擦干了头发,然后坐在了他的旁边。
  大概等的时间太久的缘故,后来流川就靠在他身上睡着了,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潮湿还未干透的发稍贴在了他的脖子上,均匀而细小的呼吸声落在他的耳边,他坚持了一会儿还是不行,左臂被压得渐渐麻木了,他只好稍微的转了一下身体,然后伸出左手搂住了流川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还有些潮湿的头发,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身体,还有人体的温度,藤真抚摩着流川的头发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斜对面观察室门上窗口里透出的光。
  仪器的光,还有灯,那个房间里,是礼子。

  因为花形的正确判断所以刚送到医院就采取了洗胃的措施,但是导泻排毒的效果不好,再加上大量安眠药导致的衰竭和并发肺水肿,医生只是保守的讲能否脱离死亡只能看病人自己了。
  很清楚这样说的医生只不过是在说:我们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但是藤真还是无法接受。
  所谓的事实是一回事但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不被允许进入观察病房的藤真和流川也只能够等在门外。

  花形带着两个便利店的大袋子回来了,因为看到流川睡着了所以轻轻的坐在了他的一旁,微笑着把两个袋子都递给他。
  一个是吃的,还有一个装的是新的小毯子。
  “你们两个,肯定是要在这里等吧。”花形声音很低的这么说道。

  藤真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肩膀,也不由自主的微笑了一下,抽出一条之后盖在了流川的身上,然后从另一个口袋里随便的抓出一个三明治,剥掉纸之后慢慢的吃了起来。

  “你先回去吧,”一边吃一边压低了声音这么对他说道,“今天多谢你了。”
  花形看了一下观察室紧闭的房门,还有走过来察看的护士小姐,然后点点头,“真可惜我学的不是内科。”
  藤真把咬了一口的三明治放了下来,很认真的看着他说道:“你已经做的够多了,透,回去吧,真的。”

  花形叹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临走的时候嘱咐道:有什么情况一定告诉我。
  藤真点点头,然后目送着花形离开了。

  吃完了手里的三明治后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他把包三明治的纸折起来,然后瞄准角落里的垃圾箱口扔了过去,正中红心。
  他擦了擦手,又找出一罐啤酒来,啪的一声打开之后慢慢的喝了起来。

  时间过的那么慢。
  他从来都不太喜欢这个地方,消毒水的味道,白色的衣服,还有冰冷的走廊, 他都不喜欢。

  小时候身体一直很好,国中的时候,曾经因为矶岛天天走进病房,那个时候他就开始不喜欢这种地方了。
  高中还有大学的时候曾经因为脊椎的缘故常去医院,总是自己一个人去。等候的时候坐在走廊里,冰凉的椅子,还有挂在墙壁上滴答滴答的钟,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安静的看着那些来来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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