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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文秀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以后,一屋子的人都朝文秀看。杨抗故意咳嗽了几声,并拿眼瞪文秀,文秀明白杨抗的意思,他是劝她三思而后行,因为二愣姨夫家太穷了。牛二愣干脆说:“我不同意,你的情我领了,这绝对使不得。”说完,粗暴地推着姨夫朝外走。
文秀站了起来,把牛二愣拉到一边,对二愣姨夫说:“大伯,就这么定了,我为你担保了,你可要好好干啊。”
牛二愣姨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文秀的眼里也湿润了,她对在座的村干部说:“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大家要替我保密,因为我只能担保一户。二愣姨夫作为一个困难家庭我决定特殊照顾,大家没有什么意见吧。”
大家都说:“没意见。”
杨抗说:“我今天强调一下,文秀为了我们太平庄的发展,连饭碗都搭上了。大家要管住自己的嘴,不能朝外乱说,说出去都要找文秀担保,好事就变成坏事了。”
大家都表了态,表示一定保密,绝对不能给文秀惹麻烦。
牛二愣说:“谁要是给文秀惹了麻烦,我割了谁的舌头。”
文秀笑着批评牛二愣的话粗鲁,怎么说话老像土匪一样。二愣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开完会以后,文秀马上到乡里找李平为牛二愣的姨夫办理贷款。
李平看着文秀:“真豁出去了?”
文秀叹口气说:“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有一种高尚的冲动。”
文秀文绉绉的话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幽默感,李平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望着文秀那张俊秀的脸,李平的心里一动,发现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她的外表很平静,但是骨子里面却有着一种韧性、一种坚强、一种热情,她的脸很生动,不由自主地感染着她身边的人。李平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温暖的夜晚,经历了岁月的变迁,那个柔弱而胆小的姑娘已经消失了,变成了一个豁达而坚强的成熟女人。这个女人经过生活的磨炼,浑身洋溢着一种动人的美丽,时常令李平心动不已,但仅仅是心动而已。十几年前,这个女人本来可以和自己生活在一起,由于自己的世俗和懦弱,他和这个优秀的女人擦肩而过,关于这个女人的一切遐想也只能是自己内心一个遥远的梦。
李平带领太平庄的村民到东北买牛以后,牛二愣惹了大祸。
牛二愣把牛老歪揍了一顿。牛老歪跑到北京上访,乡里因为牛老歪的进京上访被县里通报批评,并被取消了综合治理评先的资格。姚书记很生气,大会上点名批评了文秀,并责令文秀继续住在村里,二十四小时监控牛老歪,并做他的思想工作。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前几天,县里召开了信访稳定工作会议,要求各乡镇一定要严密排查信访隐患,积极主动地解决矛盾纠纷,严格控制进京赴省上访事件,争取让全国人民过一个安定祥和的元旦。对于缠访人员要努力做好他们的工作,必要的情况下实行二十四小时监控。乡里把这项艰巨的任务压在了各包村干部身上,并强调了事态的严重性,要求包村干部必须住到村里,严密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杨抗到东北买牛去了,文秀和牛二愣商量牛老歪的问题。她传达了乡里的会议精神,并强调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牛二愣把这件事情看得有点简单,他认为找个人看着牛老歪就可以了。文秀不放心,让牛二愣给她找房子好住在村里,牛二愣不同意。他说:“住到村里也不顶事,你一个女人家,总不能和他住在一起。”牛二愣说得有道理,但文秀还是感觉心里不踏实,坚持要牛二愣安排她的住处,最好距离牛老歪家近一点,有了情况方便联系。牛二愣就让她住在离牛老歪家不远的他姨家,姨夫到东北买牛去了,文秀和他姨水莲睡在了一张床上。由于文秀对她家的帮助,一家人对文秀像待客一样。
在文秀的安排下,牛二愣搬着被子住到了牛老歪的小炕上。小炕很脏,土气烘烘的。文秀和牛二愣一起帮忙打扫。牛老歪不欢迎牛二愣,抗议不起效果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牛二愣是个叛徒,背叛了牛食堂,是墙头上的草,哪里刮风哪里倒。通过牛老歪的嘟囔,文秀明白了牛老歪和牛食堂关系不错,心里想他上访是否有牛食堂的功劳呢?牛二愣可不是省油的灯,牛老歪的骂骂咧咧让他火冒三丈,几次巴掌都举起来了,要不是文秀在场,两个人早打了起来。鉴于两人这样的状况,文秀让牛顺子也搬了过来,并反复叮嘱牛顺子,让他随时提醒牛二愣不要和牛老歪发生冲突。安排妥当后,她又对牛二愣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工作,劝他身为村主任,一定不能和村民一般见识,遇事要忍,不能冲动,不能莽撞,要多做思想工作。牛二愣答应得不错,文秀才有点放心。
文秀晚上总是在牛老歪家待到很晚。为了防止他跑,牛顺子想了一个好注意,牛老歪好喝,每天晚上他们就轮流带一瓶酒和两个小菜和他一起喝酒。文秀认为这个主意不错,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五十元让他们买酒,他们两个说什么也不肯,说每天晚上拿的酒也都是低档酒,超不过三元五元的,花不了多少钱。酒场上,牛二愣虽然时不时地和牛老歪抬杠拌嘴,但是由于牛顺子在他们中间周旋调和,相处几天,倒也相安无事。文秀每天晚上和牛老歪谈话,家长里短的话也说了不少。文秀想感化他,希望通过耐心的思想工作,让他结束上访生涯。但是这样的努力看来不起作用,你话说得越好听,他就越觉得自己威风。有一次谈话,他甚至还大胆地调戏文秀,让文秀给他说个媳妇,最好和文秀一样漂亮。牛二愣因为这句话差一点和他动了手,被文秀制止了。牛老歪的厚颜无耻让文秀愤怒,她彻底放弃了对牛老歪的感化。她心里无奈地想:他本来是个茄子,你想让他长成北瓜,可能吗?
因为牛老歪那次调戏,文秀不再理会牛老歪,到他家的次数少了。后来几天因为她每天晚上要向李平询问买奶牛的进展情况,把心思放在了东北,所以就几乎不到牛老歪家去了,只是偶尔打个电话问问牛二愣情况。文秀认为牛老歪的事情也就这样了,没有想到,出问题了。
那天晚上,牛顺子因为感冒没有过去。牛二愣因为牛顺子没在,和牛老歪也没有多少话说,所以喝酒的时候感觉没有意思。喝闷酒容易醉,喝了不到半斤,他就有点困,牛老歪说上厕所他也就没有跟着起来。等他回味过来牛老歪上厕所的时间太长以后,起来到厕所一看,哪里有牛老歪的踪影。牛二愣衣服都没有穿好,就赶忙去追。毕竟牛老歪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了。他没有跑多远,追到太平庄的村口,就追上了。牛二愣本来脾气暴躁,又喝了酒,再加上追的时候衣服也没有穿好。追上牛老歪火早大了,话都没有说一句,劈头盖脸就打了起来。牛二愣年轻少壮,身高马大,牛老歪哪里是他的对手,几拳下去,牛老歪就抱着脑袋讨饶了。等文秀知道情况赶到后,牛二愣已经把牛老歪带到村委会办公室。文秀看到牛老歪的脸上肿起了个大包,牛二愣的火气还没有消下来,在大声叫骂。看到牛老歪这个样子,文秀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她急了,大声斥责牛二愣身为村干部,为什么出手打人?
牛二愣哪里肯服气,他根本不理会文秀的斥责,仍然指着牛老歪的鼻子恶狠狠地说:“让你吃让你喝,你还跑,再跑打断你的腿!”
文秀气坏了,她让牛二愣马上向牛老歪道歉,并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牛二愣不肯,气呼呼地瞪文秀一眼,扬长而去。
牛二愣走远了以后,牛老歪才开始嚣张,他大声叫骂,并发话和牛二愣没完。
看着牛老歪的样子,文秀哭笑不得,看来谁都怕硬的,刚才牛二愣在场,他为什么那么老实?像哑巴一样不敢说话。文秀对牛老歪说了很多安慰话,牛老歪根本不吃这一套,他扬言一定要到北京上访,任何人也拦不住他。文秀拉他到诊所上药,他非但不肯,还就势躺在地上打滚,并大声叫嚷说乡干部指使牛二愣打他,牛老歪这样的举动让文秀措手不及,有点慌乱。牛老歪的大声喊叫引来很多村民围观,牛老歪见人多了,气焰更加嚣张,他一边哭一边骂,说乡村干部串通一气打他。牛老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再加上脸上的大包,很多村民信了他的话,有人开始为牛老歪打抱不平,责问文秀为什么打人。文秀百口莫辩。她的沉默让围观的群众认为她理屈词穷,几个中年妇女竟然不干不净骂文秀,唾沫差一点没吐在文秀的脸上,要不是牛顺子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牛顺子和围观的群众说明情况后,村民开始对牛老歪上访不满,了解到他的上访会危及全村人的利益,有人开始斥责牛老歪,说如果因为他的上访平了祖坟,全村人会把他五马分尸。牛老歪不愧见多识广,长期的上访让他学会了审时度势,发现情况不妙,他马上转了风向表了态,声称以后上访绝对不提半句平坟扩耕,他要访的是乡村干部联合打人。牛老歪的表态让风向一下子又转了过来,围观的人开始议论牛二愣打人实在不应该,牛老歪六十多岁的人了,打他很显然是以强凌弱,况且论辈分牛老歪还是牛二愣的叔,和他动粗还有点犯上。文秀吩咐牛顺子带牛老歪到村里的小诊所上药,当着群众的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自己作为包村干部,由于自己工作的不细心,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对于牛二愣,她说牛二愣身为村主任,打人不光不对,性质还很严重,她要马上向领导汇报,一定会尽快拿出处理结果。
围观的群众陆续散了以后,文秀买了一些食品送到牛老歪的家里,叮嘱牛顺子好好看护。文秀故意把“好好”二字说得很重,牛顺子自然心领神会。
文秀到乡里向姚书记汇报了,因为这件事情的性质很严重,牛老歪就像一颗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炸到省城炸到北京,她一个包村干部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听完文秀的汇报,姚书记看起来有点不高兴,脸阴沉了好长时间不说话,文秀的心里七上八下,就好像闯了祸的孩子在面对家长。那天的天气很不好,阴沉沉的,好像在应和屋里沉闷的气氛。文秀尴尬地坐在那里,像犯罪的人在等待审判。
姚书记的话很少,也很温和,但是却很有杀伤力,他说:“这一下牛老歪的上访更有词了。”这句话不是批评胜似批评,文秀低头一声不吭。牛老歪的上访问题没有化解,反而闹大了,的确是自己的责任。但是文秀内心也有点委屈,自己也努力了,甚至说是很积极地努力,但是这样的村主任遇上这样的缠访人,产生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正常。姚书记对牛二愣非常不满,骂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让办公室把牛二愣马上通知到乡里来。
牛二愣一到,姚书记就劈头盖脸地批了他。牛二愣还不服气,说对待牛老歪这样的人,只有打才能解决问题。牛老歪的上访隐患正让姚书记头疼,一听牛二愣还坚持这样的理论,姚书记更加火冒三丈,他拍着桌子冲牛二愣说:“你说的简直是屁话,有种的,你拿枪把人家毙了!”姚书记平时很少发火,突然发起火来,很可怕。牛二愣不吭声了。姚书记让他回去立刻找牛老歪道歉,并写出书面检查交到乡里,牛老歪治疗的药费由牛二愣自己出。姚书记交代,不论想什么样的办法一定要安抚住牛老歪,坚决不能让他再越级上访,更不能让他跑到北京。
从姚书记的办公室出来,牛二愣就牢骚满腹,说现在的村干部不是人干的,老百姓根本不拿村干部当棵葱。
文秀把牛二愣领到自己的办公室做了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相处了这么久,文秀也摸透了牛二愣的脾气,对待他这样的人,不能硬顶,只能顺毛扑拉,一味的批评容易崩套,需软硬结合,因势诱导。文秀首先分析了牛老歪的可恨,也肯定了牛二愣的工作,对牛二愣的怒火表示了理解,说那牛老歪的小土炕又不是天堂,脏乎乎的简直不是人待的地方。牛二愣天天陪他一起住,还天天自己掏腰包买酒买菜让他吃喝,对他不薄,他这样做良心真的是让狗吃了。
文秀的话让牛二愣的心理得到了平衡,他的情绪稳定下来。文秀又婉转地指出了牛二愣打人的错误,她说:“其实当个村干部就好比家长,自己的村民就好像是自己的孩子,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小脾气,有的老实,有的狡猾,有的倔犟,还有的不是东西。牛老歪就属于不是东西的那一类,这样的人应该要管,但是管的方法是批评教育,而不是使用暴力。你见过哪个家长老是打自己的孩子?再说了,家长老是和自己的孩子一般见识,那还算什么家长?”
文秀的话逗得牛二愣嘿嘿笑了起来:“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该和他一般见识。”
文秀说:“大人不计小人过。”
牛二愣爽快地说:“我回去就找他个狗日的,就当哄小狗小猫算了。”
牛二愣的话说得虽然粗鲁,但是听得出来,他的思想转过弯来了。
牛二愣到牛老歪家之前,先到商店买了几斤橘子。牛二愣这样的举动让文秀很高兴,看来这个人直肠马肚,心里不藏奸,虽然有时候遇事易冲动,但是只要他想明白了,风向转变得很快,刚才还是冰天雪地,转眼就春暖花开了。
也许牛老歪心有余悸,也许牛老歪良心发现,也许牛二愣态度诚恳,总之那天到牛老歪家里,情况好得出乎意料。牛二愣拿着橘子喊牛老歪叔,说了很多道歉的话,并拽着牛老歪的手让牛老歪打他,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牛二愣的举动让牛老歪的脸慢慢由阴沉变为平和,文秀和牛顺子在一边帮腔,牛老歪的火气慢慢消了,还表现出一种大度,他拨拉开牛二愣的手说:“老子哪能和你王八羔子一般见识。”牛老歪的一声“王八羔子”虽然难听,但是让文秀听起来却有一种四两拨千斤的味道,这句“王八羔子”流露出一种亲近,标志着牛老歪对牛二愣的错误有了原谅的迹象。这可是文秀最想看到的,她赶紧就坡下驴,让牛二愣中午请客,庆祝叔侄二人和好。
可是,牛老歪吭哧了半天提出两个条件:一是,给他一千元药费;二是,牛二愣得当着乡亲们的面和他道歉。牛老歪太不像话了,二愣看了他,也向他道了歉,这事儿应该算了了,没想到他提出了这么苛刻的条件。
一听要拿一千元的药费,牛二愣有点恼,他瞪着眼,连叔也不叫了:“老歪,你想敲诈我?”牛老歪长期上访长了出息,他振振有词地说他脸上的伤完全可以鉴定成轻伤害,真到那个时候,就不是一千的事情了,牛二愣还有钻监狱的可能。
牛老歪的话说到了要害,牛二愣蔫儿了。他可不想和这个滚刀肉打官司,牛老歪可以把这个当职业,他没有这个闲工夫。牛顺子从中调和,说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得那么生分多不好,他想做个中间人,双方都给他个面子,落个半价,五百元。
牛老歪讨价还价叨咕了半天才答应下来,牛二愣有点勉强,但最后也算认了。双方约定,下午三点前把钱给清,以后互不追究。关于第二个条件,牛老歪要求立竿见影。牛二愣被逼无奈,被牛老歪拉着到了十字街,一路上,牛二愣嘴里不住地嘟囔。文秀知道牛二愣的脾气,让他做这样的事情,还不如杀了他。全靠文秀不住的鼓励,牛二愣的脸才慢慢变得平和。大街上的人很多,牛二愣站在大街中央,大声说道:“乡亲们,我牛二愣昨天晚上喝多了酒,打了老歪叔,是我的不对,今天我当着乡亲们的面,当着乡领导的面和老歪叔道歉,请老歪叔原谅。”
人们开始哄笑,有个人说:“老歪可真是抖起来了,堂堂一村之长,当众向他道歉,这可是太平庄从来没有的事情。”
牛老歪昂着头,眯缝着小眼,站在一边得意地笑。
文秀站在牛二愣的身边,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村干部,一年的工资也不到两千元,因为一时的冲动,损失了五百,还要当众践踏自己的自尊。牛二愣的话说得很好,他把喝了酒放在前面很对,酒后打人比清醒打人情节要轻得多,看起来牛二愣并不是头脑简单,关键的时候话说得到位。
牛二愣在大街道歉以后,文秀、牛顺子、牛二愣三个人带着牛老歪到了村西的小饭店。牛老歪真不是东西,到了饭店,他专挑贵的点,牛二愣的脸都绿了。在酒桌上,牛老歪说,他这个人,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今天二愣也给他当众道歉了,他的怨气也消了,也就不在一把荆棘勒到头,保证不去上访了,安静在家待着。他说他自由惯了,不喜欢别人打扰他,老是这么看贼一样看着他,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