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瞧,”玛莉安说,“格兰特探长是在起居问念这段描述。我们都知道那是
正确的——我是指,庭院正是所描述的那样;所以我们潜意识就那样毫无疑问地接
受了。即使是探长。我记得他站在窗前往外看,但那仅仅是无意识的动作。我们没
有人想到不对的地方。事实上,只有一个小小的细节不对。”
“只有一个小小的细节不对,”凯文重复说。“她在黑暗中抵达,在黑暗中逃
脱,而且她说其他的所有时间她都被关在这个房间,所以她不可能知道那个分岔车
道的。她怎么说的,当她抵达时,她怎么说的,罗勃? ”
罗勃翻查后念道:“‘车子终于停了,比较年轻,黑头发的女子下了车,打开
一道通向车道的双扇铁门。然后她回到车里,将车开到屋前。没有,天色太暗,我
看不出房子的样子,除了要登上几级才到得了屋正门的阶梯。不,我不记得有多少
级阶梯;四或五吧,我想。是的,确定是一个小阶梯。’接着她说被引到厨房喝咖
啡。”
“嗯,”凯文说。“她对逃脱的说词呢? 那是晚上什么时间? ”
“若我记得对的话,应该是晚餐后,”罗勃说,来回翻动着笔录。“至少是天
黑之后。找到了。”他念道:“当我从阁楼沿着楼梯下来,到面对玄关的一道阶梯
转角上,我可以听见她们在厨房谈话。玄关走廊上没有亮灯。我爬下最后一道阶梯,
想着她们中的一个可能会随时出现,我冲向屋门。门没有上锁,我径直奔向屋外,
跑下屋外的几级阶梯,通过铁门,来到马路上。我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跑——是的,
我脚下的感觉硬邦邦的,像是公路——跑得很累很累,然后我蹲在路边草地上休息,
直到我恢复过来可以再继续往前。”‘“脚下的感觉硬邦邦的,像是公路,”凯文
重复引述。
“这隐含当时天色太黑她看不到她跑在什么地上的推论。”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
“我母亲认为这个足以使她的故事不可信,”玛莉安说。她看了罗勃,再看了
凯文,又转回来,不太抱希望的。“但你们不这么想,是吗? ”这几乎不是个问题。
“是的,”凯文说。“我不这么想,至少不会因为这个发现。她很可以想方设
法规避它,尤其若有个聪明的辩护人帮忙。她可以借口那是从载她来的车子驶进来
时的弧度推测出来的。当然在通常状况下,她会以常见的车道设计来推断。没有人
会自然的想像如这般画成圆形的车道。它倒是很别致的图形——这可能是为什么她
记得的原因。我认为这个消息应该保留到巡回法官前。”
“是的,我猜你会这样说,”玛莉安道。“我不真的非常失望。我其实对发现
这个很高兴,倒不是因为它可以让我们从这无妄之灾解脱出来,而是高兴它至少可
以消解一些对我们的——我们的——”她出乎意料地结巴起来,而且闪躲着罗勃的
眼睛。
“对你们的疑虑,”凯文简单地帮她接话,同时恶作剧地瞪了罗勃一眼。“告
诉我们,你昨晚上来清扫时,怎么想到这点的? ”
“我也不知道。我站在窗前向外看她描绘的景观,希望我们能有一个小小的,
即使小到不起眼也好的有利的证据。然后,我也没细想,格兰特探长在起居室引述
笔录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知道,大部分的故事,他是以他自己的话来转述。但
把他引来法兰柴思的部分他是照着那女孩的说词。当时我听到他的声音——很好听
的声音——说到有关圆形车道的部分,而从我当时站的位置我根本看不到车道的那
部分。也许上帝听到我默默的祈祷了。”
“你仍然认为我们应该在明天让步给他们,把所有的赌注押在巡回法庭? ”罗
勃说。
“没错。对夏普小姐和她母亲不会有什么不同。在一个地方露面,跟在另一个
地方露面都一样——只除了,在诺顿举行的巡回法庭,会比本地的警察局调查庭少
些不舒服的感觉。明天的调查庭,站在她们的立场,时间愈短愈好。你没有什么证
据可以带去,所以那会是个正式但相当简短的程序。顶多是他们展现他们的证据,
你则声明保留你的辩护权,再递出保释申请,就那样! ”
这倒很适合罗勃。他顶不愿她们明天要面对的考验拖得太长;再说,对在米尔
佛德镇以外举行的审判,他比较有信心。现在,事情已发展到进入司法程序,他更
不愿意这案子以驳回不予起诉的方式结案。那对贝蒂·肯恩的惩罚是不够的。他要
的是在公开的法庭审判程序里,在贝蒂·肯恩在场聆听下,把整个事实揭露出来。
祈祷上苍,让他在巡回法庭于诺顿召开时,已将所有的证据都准备好了。
“我们应该找谁在法庭里为她们辩护? ”在回家喝茶的路上他问凯文。
凯文伸手到衣袋,罗勃直觉地认为他是在找名册簿。
然而他拿出来的东西却显然是他的约会记事簿。
“诺顿的巡回法庭什么时候举行,你知道吗? ”他问。
罗勃告诉他后,屏气凝神。
“我可能可以自己来。让我瞧瞧,让我瞧瞧。”
罗勃让他在完全的宁静中瞧看,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他觉得,一个不适时
的字眼,说不定就会破坏了这个奇迹。
“可以,”凯文说。“我看不出不行的理由——虽说是有些意外。我蛮欣赏你
的那些女巫。帮她们辩护对抗那个难缠的坏东西会给我极大的成就感。多奇怪的巧
合,她竟是老查理·麦瑞狄斯的妹妹。那老男人是他们那行业中最专业的人之一。
几乎是历史中惟一诚实的马贩。我从来就没停止感谢他给了我那匹小马。一个小男
孩一生中的第一匹马是很重要的,它让他往后的生活充满了绚丽色彩——不仅在对
马匹的态度上,还延伸到所有的事上。小男孩和良驹之间的信赖和友谊是存在的—
—”
罗勃倾听着,感到愉快轻松。他略带嘲弄地了解到,凯文知道阁楼窗外真实景
色之前,就已放弃了夏普母女犯罪的可能性。查理·麦瑞狄斯的妹妹会绑架任何人
的说法,简直荒唐之至,完全不可思议。
第十七章
“我总是觉得奇怪,”班·卡利说,看着小法院里挤满在长凳上看热闹的民众,
“怎么会有这么多自视王公贵族的家伙们,星期一早上都没事做,全跑来法院。不
过,我也得承认这些家伙来自不同阶层。你看到那个开运动服饰店的女人没有? 后
一排座位上,戴着一顶跟她紫色妆或头发不搭配的黄帽子。如果她把店交给那个叫
葛得芙瑞的女孩看管的话,那她今晚一定会发觉钱有短少。那女孩十五岁时,我接
过她的案子。她从学会走路时就开始偷钱,到现在仍在偷。相信我,不能让女人独
自掌管收银台。还有个叫安鲍宁的女人。这是我第一回在这法院看到她。不晓得她
怎能忍到现在才来。她姊妹有金钱上的纠纷。没有人真正知道她把钱花在哪儿。也
许有人勒索她,只是不知道是谁。我禁不住想起白鹿酒馆的酒馆侍者亚瑟·瓦利斯。
他每星期得付三种不同的罚金,还可能有新的判决出来,酒馆侍者的薪水是不
够的。“
罗勃让卡利滔滔不绝地嘀嘀咕咕,但没有听进一个字。他忧心忡忡地环顾出现
在今天法庭的观众,他们不是往常出现在星期一法庭里的那些游手好闲的无赖。消
息显然已传开了,经由神秘的米尔佛德镇流言管道,他们是来看夏普家被审理的。
通常法院里叫人不快的气氛是由穿女人服饰的同性恋男人,及他们聊天评论形成的
引人昏昏欲睡的搴塞语声所组成。
他看到一张脸,一张应该满含敌意的脸却奇怪地充溢着友善;是乌殷太太,他
上回见到她是在埃尔斯伯瑞,草地边巷里她可爱的小花园前。他无法把乌殷太太归
类成敌人。他喜欢她,尊敬她,并因终将披露的真相而为她感到难过。他想过去向
她问好,然而此刻情景却像是一盘摆开的棋局,而他们分属不同颜色的棋子。
格兰特还没有出现,但哈勒姆到了,正跟一位警官说话,是那晚流氓闹事而到
法兰柴思处理的警官。
“你的侦探进行得怎样了? ”卡利在他不停的聒噪中停下来问。
“还好,只是问题不小。”罗勃说。“我们还找不到线索。”
“一个女孩对抗一个世界,”班嘲笑着。“我简直等不及亲眼见见这个粗俗的
女孩。我猜在她收到那么多的慰问信,以及结婚的要求,和被比拟为圣女,她肯定
会认为警察调查庭这个竞技场太过鄙劣。她被邀请上过舞台吗? ”
“我不知道。”
“我想她妈妈会阻止的。那边穿着棕色套装的就是她,看起来是理智型的女子。
我无法想像她怎会生出那样一个女儿——她是被领养的,对吗? 一个可怕的警告。
我总是提醒自己,人们对同住一屋檐下的人可以了解得那么少。
在翰格林的一个妇人有个女儿,就母亲来说,女儿从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有
一天女儿在一气之下离家再没有回去,几乎疯狂的母亲哭哭啼啼地到警察局报案;
警察后来发现那位从来没离开过母亲一个晚上的女儿事实上是个已经结了婚的女子,
而且有了孩子,她只是接回孩子,去跟她丈夫同住。如果不相信班·卡利的话,可
以去查查警察的记录。顺便提醒,假如你不满意你的侦探,通知我,我可以介绍不
错的给你。轮到我的案子了。“
他依从法官的指示站起,一边继续他不断的独角戏,谈论着法官的外观,可能
的情绪等等。
三个例行公事似的案子接续着被审理——那些老江湖显然已经非常熟悉法庭作
业规则,他们老练地配合进行正确的程序,毫无障碍;而罗勃半期待着有人会叫到
“你慢一点儿,可不可以呀! ”
接着他看到格兰特静悄悄地走进来,坐到记者席后排的观众位上,他知道时候
到了。
她们在听到念她们的名字后一起进来,走到那排可恶的小椅子上,神情就像她
们只是到礼拜堂做礼拜找着座椅似的。是的,是像那样,他想:眼睛闪现的是安静
观察,态度是静待表演开始。然而,他乍然间能够体会此刻若是琳姨站到夏普太太
的位子,他的心情会是怎样;第一次完全了解到玛莉安是如何忍耐地看着这场折磨
她母亲的场面,即使巡回法官最后洗刷了她们的污名,又有什么能补偿她们所曾经
历过的种种? 对贝蒂·肯恩的刑罚要怎样才适当,才能大快人心? 罗勃基于老式作
风,是相信因果报应的。他也许不会像摩西般要求以眼还眼,但是他绝对同意:重
罪重罚。他也绝对不相信只要跟牧师忏悔,再答应改过就能使一个罪犯变成让人尊
敬的好公民。“真正的罪犯,”他记得有一晚,凯文在冗长地讨论刑罚改革之后说,
“有两个僵固的特质,也就是这两个特质让罪犯之所以成为罪犯;极端虚荣浮华和
绝对自私。它们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两面,而且根深蒂固的深植于皮肤底层。要改变
它,就像想改变一个人眼睛的颜色那样荒谬。”
“但是,”有人反驳,“也有具极端虚荣浮华和绝对自私特质的人并不是罪犯
呀。”
“那只因为他们把他们的妻子当牺牲品而不是银行,”
凯文指出。“多少书籍史料尝试为罪犯下定义,但其实定义非常简单。罪犯是
一个把自己个人需索的满足当作他行动行为的动机的人。你无法纠正他的利己主义,
只能把沉溺于利己主义的后果变成非他所愿,或几乎让他觉得不值得。”
凯文理想中的刑罚改革,罗勃记得,是放逐到一个刑事处罚殖民地;一个独立
岛社区,里面的人都必须努力工作。这不是为维护犯人利益而设想的改革。那是提
供管理员较好的生活,凯文说;而且可以让这个过于拥挤的岛国多一些空间给善良
的公民盖房子、建庭院;更何况,既然罪犯最恨的就是辛苦工作,这比现行刑罚计
划要更能收到阻吓作用;现行刑罚就凯文看来,不比三流学校的处罚好到哪儿去。
看着被告席此刻的两个妇人身影,罗勃想在那些“不好的旧时代”,只有犯罪
的人才会被上手枷公示于众。而今天却是未经审判的人被公示于众,而有罪的人却
被立即隐藏于安全的阴影里。必定有什么在什么地方出错了。
夏普老太太戴着一顶扁平的黑色缎帽,就是《艾克一艾玛》小报披露报导她们
的事件那天她戴着出现在他办公室的那顶帽子,她看来深具学院气质,叫人尊敬,
但透些奇特怪异。玛莉安也戴了帽子——看起来,他想,是将自己隐藏在那些公众
注视眼光之后,而不是对法庭的不礼貌。那是顶短沿的乡村呢帽,将她的黑色头发
藏了起来,在她明亮的双眼上投下一圈黑影,她看来跟常曝晒在阳光下的妇女一般
黝黑。虽然罗勃喜欢她露出她黑色的头发以及满含智慧的眼睛,他也认同今天她最
好打扮得越普通越好。那也许可以降低她的对手对她的敌意。
然后他看到贝蒂·肯恩。
因为记者席上的一阵骚动使他注意到她在法庭里。通常法院记者席只驻有两个
无聊的见习生;一个是从《米尔佛德广告人》( 一星期出报一次,每星期五) 来的
;另一个是代表《诺顿新报》( 一星期两次,礼拜二及五) 和《拉伯洛时报》。但
今天记者席上充满了既不年轻也不无聊的脸。那是一群像嗜食腐肉的秃鹰般贪婪见
猎而蓄势待发的脸。他们之间有三分之二是为贝蒂·肯恩而来的。
罗勃自从那次看到她穿着深蓝色的学校制服站在法兰柴思的起居室之后,这是
第一次看到她,而再一次因为她的年少及逼人的天真感到惊讶不解。自他上回见过
她之后,这些日子以来她在他脑海中已经变成一个怪物;他一直把她视作一个堕落
变态的东西,惹得两个无辜的女子站到被告席上。现在,再一次亲眼见到贝蒂·肯
恩,他感到困惑狼狈了。内心深处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和过去数星期的那个他拼斗
的怪物是同一个人,但他同时觉得很难相信。而如果他,一个已经知道真正的贝蒂
·肯恩的人,仍会因为她的在场而有这样的感觉,那么她这副小女孩似的可爱魅力
对其他的人又有着怎样的影响力呢? 她穿着周末便服,不是校服。一身云彩般浅蓝
的服装让人联想到美丽的乡野小花勿忘我、森林深处的芬芳、蓝色钟形花和夏季,
是小心计算过可以让严肃的人感到迷惑混乱的穿着。她的青春、单纯和家教良好的
态度盈然跳跃在她脸上,展露出她迷人的双眉,以及分得很开的眼睛。
没有细想的,罗勃就认为乌殷太太在替女孩装扮时,没有蓄意精打细算地想要
达到那样的效果,可也沮丧地知道即使她整夜计划为今天的打扮设计,也不会比现
在这样更好当念到她的名字时,她走到证人席上,他快速地瞥眼看过那些可以将她
看得很清楚的人的表情。发现只除了班.卡利一人的表情不同之外——他专注地看
着她,就像在看博物馆的收藏品——其他人的脸上全都挂着同一个情绪;一种慈爱
的悲悯同情。他同时观察到,妇女们比较之下那么容易受摆布。那些看来本身是母
亲的,显然被她的年少和无助挑动了母爱;那些较年轻的则仅仅是热心赶热闹的,
脸上多的是好奇而不是激动。
“我——无——法——相——信! ”班说,声音压得低低的,她正在宣誓。“
你是说就是那个小孩失踪了一个月? 我不相信她除了书还碰过什么! ”
“我会带证人来证明的。”罗勃咕哝着,对像卡利这样多话、尖讽的人也被降
伏而有点气恼。
“你也许可以找到十个无可责难的证人,但仍然没有一个陪审员会相信的;而
只有陪审员的见解才算数,我的朋友。”
这是真的,有哪个陪审员会相信她有错! 看着她复述她的故事,他想起那旅馆
侍者对她的评语:“家教良好的女孩儿。”没有人会把她当个成熟女人看待,但她
事实上曾以冷静熟练的态度跟她选定的男人搭讪。
她有一副好嗓子:青春,活泼而清晰,没有矫作的痕迹。她像个模范证人般的
叙述她的故事;没有枝节的引述,在重要事项上明确无保留。记者们时时被吸引从
他们的速写簿上抬头看她。法官显然溺爱地看着她。( 祈求上帝遣送较刚硬的人到
巡回法庭上!)警察们的脸上蒸腾着同情。整个法院是屏住气息没有动静的。
没有一个演员可以期待比这更集中的注意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