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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说客-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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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来,鲁迪。”他微笑着说。我紧紧跟着他,朝走廊那一头走去。
  他的办公室是一个正方形的房问。写字台后面,一排书架构成了一道挡壁;正对着门是一道“自我表现墙”。我迅速扫视了一遍名目繁多的证书,这里有出席扶轮国际分社满勤证书,童子军志愿者证书,本月律师先生证书,至少两张学位证书,一张与红发政客合影的照片,商会会员证书。这位仁兄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会用镜框镶起来的。
  我们分别在他那张巨大的写字台两侧坐下。我能清楚听见时钟的滴答声。“这样冒昧地来打扰你,实在抱歉,”我开口说,“但是我实在需要一份工作。”
  “你什么时候毕业?”他手肘搁在桌上,身子前倾。
  “下个月。我知道现在找工作为时已晚,不过这是有很充分的原因的。”我接着就讲了与布罗德纳克斯和斯皮尔事务所的纠葛。谈到与延利·布里特有关的部分时,我很是利用了我希望的他厌恶大事务所这一点。因为像我的这位朋友罗德这样的小伙计,也就是那些微不足道的街头律师,和市中心高楼大厦里那些穿着丝袜的大讼棍之间,存在着一种天然的对立关系。我稍加渲染地告诉他,廷利·布里传本想找我谈谈聘用的事,接着就单刀直入地亮出了一个向自己脸上贴金的观点:叫我为一家大事务所工作,根本就没门。这不符合我的性格。我独立性太强了。我要代表普通人,而不是大公司。
  我的这番话讲了不到5分钟。
  他听得十分专注,尽管由于对那随时都会响起的蜂鸣器声念念不忘而多少有点分心。他心里明白他决不会雇用我,因而只不过是在消磨时间,等着许诺给我的10分钟过去。“奚落得多妙呀。”我讲完我的故事时,他用同情的语气说。
  “或许再好不过了,”我说,声音像祭坛上的羔羊。“但我已做好工作的准备。我在班上的成绩,在前四名之内。我非常喜欢房地产业,而且已经读过两门有关财产的课程。两门课的成绩都很不错。”
  “我们承办的房地产案件可是多得很呢。”他洋洋得意地说,似乎这是世界上最有利可图的工作。“还有大量的诉讼。”他甚至更加洋洋得意地又补了一句。他或许对自己的工作十分精通,或许能挣到足够的钱过一种舒舒服服的生活,但他只是个坐在办公室里舞文弄墨办案的不上档次的小律师而已,可他却想在我的心目中,竖起一个在法庭上大叫大嚷成就卓著的讼棍的高大形象。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是常规,律师们无不都是这么自吹自擂的。我见过的律师虽不太多,但在见到过的当中,迄今还没有一个不想叫我相信他能在法庭上把对手打得屁滚尿流的。
  我的时间快要用尽。“我一直靠工作挣钱念书。整整7年,没有从家里拿到过一分钱。”
  “什么性质的工作?”
  “什么都干过。目前在尤吉酒家,当酒吧侍者。”
  “你当酒吧侍者?”
  “是的,先生。也干别的事。”
  他手里捏着我的简历。“你是单身。”他慢腾腾地说。这在简历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是的,先生。”
  “认认真真地谈过恋爱吗?”
  这跟他实在毫无关系,可我怎敢顶撞他?“没有,先生。”
  “你不是同性恋吧?”
  “不,当然不是。”我们这两个非常直率的白人男子,于是共享了片刻的异性恋者的幽然时光。
  他身体向后一仰,面部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仿佛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我们这几年没有雇用过一个新律师。我仅仅是出于好奇,想问一下:市中心那些大事务所,给新雇的律师,开的是什么价?”
  他提这个问题当然有他的道理。不管我如何回答,他都会对那些高楼大厦里的高额年薪,装出一副震惊和无法相信的模样。而这当然将是我们进行有关工资的讨论的基础。
  撒谎不会有任何益处。他对工资的多少,很可能已了解得清清楚楚,因为律师们喜欢说长道短。
  “延利·布里特一贯坚持付给雇员最高的工资,这你是知道的。我听说高达5万美元。”
  我还未说完,他已经开始摇头。“你开玩笑,”他装出一副震惊得不知所措的模样说,“你开玩笑啦。”
  “我不要那么高的价。”我忙不迭地宣布道。我已经打定主意:只要有人愿出价,我就把自己廉价出售。我的开销很少,而且只要我能跨进大门,辛辛苦苦努力工作几年,那么我的情况肯定会得到改善。
  “那么你心里是个什么数呀?”他问。那口气好像他这个出类拔萃的小事务所,可以与那些大家伙一比高低,工资哪怕仅仅比他们低一点,也会使他感到掉价一般。
  “我只要一半就干。两万五。我愿意每周工作80小时。我愿意处理所有的臭鱼档案。我愿意干任何杂活。你和罗斯先生以及佩里先生,可以把你们但愿从来没有接下的任何案子交给我,我将在6个月之内把它们了结。我保证。我在头一年里就可以赚回自己的工资,不然,我立即走人。”
  罗德听了我的一席话,惊讶得张开嘴唇,露出了牙齿。两颗眼珠子在不停地转动,大概是在动着脑子,想把面前的这堆垃圾从办公室里铲走,抛到别的一个什么人头上去。这时,从他的电话机里传出了蜂鸣器嗞嗞的响声,随之传来了秘书的声音。“纽利先生,他们在等你去取证呢。”
  我瞧了一下手表。8分钟。
  他看了一下他的表,皱了皱眉,对我说:“你的提议很有意思。我考虑考虑。我得和合伙人商量一下。我们每周四上午碰头研究工作。”他站了起来。“到时候我一定把你的事提出来。我们以前没有考虑过招聘的事,真的。”他从桌后走了过来,准备送我出来。
  “准能成的,纽利先生。两万五实在是便宜呀。”我边说边向门口退去。
  他显出一副惊愕的模样。“哦,这不是工资多少的问题,”他说,仿佛他和他的合伙人对于付出低于延利·布里特的年薪,想都不敢想似的。“问题只是我们事务所目前运转得相当顺利。赚的钱很多,你知道。每个人都很舒心。没有考虑过扩大规模增加人员的事。”他打开门,等我走人。“保持联系。”
  他紧跟着我走到接待处,吩咐秘书记清楚我的电话号码,然后用力和我握了握手,祝我交上好运,并且保证不久就会给我打电话。几秒钟之后,我又回到了大街上。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思绪才又集中起来。我刚才试图三文不值二文地廉价出卖我所受的教育和训练,但只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我又依然故我地站在人行道上。
  但后来的情况表明,我和罗德里克·纽利的这一短暂会见,在我的外出活动当中,却是意义较为重大的一次。
  时间已近10点。再过30分钟,我选的拿破仑法典选读就要开始。我已缺了一周的课。我应该赶去上课。可是,即使在以后的三周中,我一次课也不上,又有谁会管呢,反正这门课没有期终考试。
  这些天我已经大摇大摆地在法学院里到处走动,再也不怕碰到熟悉的面孔了。过不了几天,三年级学生大多要离开这个地方。刚进入法学院的时候,紧张的学习和压力沉重的考试,像万炮齐发,铺天盖地向你袭来;但在快要毕业时,却是松松垮垮,只要参加几次微不足道的小测验,写几篇狗屁不值的小论文。大伙儿的时间主要是化在准备律师资格考试,而不是化在最后的几节课上。
  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正准备进入就业状态。
  马德琳·史金纳把我的事一直当成自己的事,而且她受到的折磨几乎也和我一样多。因为,她的运气和我的一样糟。一位孟菲斯的州参议员设在纳希维尔的办公室,倒是需要一个起草法案的专职律师,而且年薪3万,外加奖金,可是却需要有律师执照和两年的工作经验。一家小公司需要聘用一位律师,但规定求职者在大学阶段主修的必须是会计,而我读的却是历史。
  “谢尔比县福利处8月份可能会有一个律师的空缺。”她乱翻着桌上的文件,在手忙脚乱地寻找什么东西。
  “要一名福利律师?”我重复着她的话。
  “听起来很有吸引力,是不是?”
  “年薪多少?”
  “18000。”
  “工作性质呢?”
  “追踪赖账的父亲,设法收取抚养费。家庭纠纷案子,没有什么特别。”
  “好像挺危险的嘛。”
  “这可是一个职位呀。”
  “那么我在8月以前干什么呢?”
  “为律师资格考试做准备。”
  “说得对。我应该拼命苦读,通过资格考试,然后就会福利处工作,拿那么一丁点儿工资。”
  “瞧你,鲁迪——”
  “对不起。我今天过得实在太糟了。”
  我向她保证明天一定再来看看。明天我们的谈话,毫无疑问会和今天一模一样。
  
  8
  布克在香克尔事务所深处的一个地方,找到了破产申请表格。他说事务所里有位律师,常年藏在地下室里工作,偶尔处理一点破产案件,所以他可以弄来必要的表格。
  表格上面写得相当直接明了。将资产列在某一页上,这对我来说十分简单,可以一挥而就。将负债列在另一页上。其他地方填入就业情况,尚未判决的诉讼案件,等等,等等。这是教科书第七章讲述的内容:无债破产,亦即将全部财产一笔勾销以偿还债务,而债务也同时一笔勾销。
  我现在已不再受雇于尤吉酒家。我干活,但拿的是现钞,不留任何记录。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人扣押,也没有任何义务与税务局分享我那勉强可以糊口的工资。我曾和普林斯讨论过我所处的困境,告诉他情况是多么糟糕。我责怪昂贵的学费和信用卡是罪魁祸首。而他对给我支付现金、让政府吃亏的主意很赞赏。他是现金交易无需交税经济学的一个坚定的信徒。
  普林斯提议给我一笔贷款,以便让我摆脱目前的困境,但被我婉言谢绝。他以为我不久就会成为一个大把大把挣钱的富裕的青年律师,我却没有勇气告诉他,我可能还要为他打工,而且要打一段很长的时间。
  我也没有告诉他假如给我贷款,数目将需要多大。税务局向法院起诉,要我偿付612.88美元,其中包括诉讼费和律师费。房东向法院起诉,要我偿付809美元,同样包括诉讼费和律师费。但真正的恶狼却在一步一步地向我逼近。他们接二连三地给我寄来让我难过的信件,不断地威胁要派律师来。
  我有一张万事达和一张威世信用卡。两种信用卡是在孟菲斯的两家银行分别购买的。在去年感恩节至圣诞节期间,由于确信几个月后就可以有一份报酬优厚的工作,同时又正狂热自负地爱着莎拉,乐而忘忧的我便想为她买几件令人着迷的节日礼物。要买当然就得买质量耐久价格昂贵的礼品。我用万事达卡,化了1700块,买了一只打网球时戴的镶嵌着宝石的金手镯;又用威世卡,化了1100美元,给我最亲爱的人儿买了一副古色古香的银耳环。就在她对我说永远不想再见到我的前一天,我还在一家标名食品店买了一瓶多姆佩里诺香槟、半磅肥鹅肝、鱼子酱、优质奶酪和别的几样佳肴,准备和她痛饮一番,共庆圣诞佳节。这些美酒佳肴又花了我300美元。可是管他呢。生命是短促的呀。
  早在离节日还有几星期的时候,发行信用卡的那两家笑里藏刀的银行,就已经莫名其妙地提高了我可以使用的钱款的额度。我突然变得可以随心所欲地化钱,又加上不久就要毕业和就业,我确信可以赚点小钱支付每个月的账单,辛辛苦苦地维持到夏天,所以才花钱如流水,做着与莎拉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美梦。
  我现在真为这样的浪费憎恨自己,但当时我却是一笔一笔算过细账,而且认为计算的结果是完全可行的。
  一天晚上,在猛灌了大量的廉价啤酒之后,我把肥鹅肝随手搁在冰箱顶上,任它在那儿霉烂变质。圣诞节这一天中午,我独个儿呆在变得灰暗的公寓房间里,吃着奶酪,喝着香槟,鱼子酱碰也没有碰。我坐在凹凸不平的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瞪着丢在面前地板上的首饰。我一点一点地啃着大块的布里奶酪。一口一口地啜着多姆香槟,眼睛望着给我亲爱的人儿买的圣诞礼物,泪水一串一串地往下淌。
  在圣诞与新年之间某一个说不清楚的时刻,我打起精神,作出安排,准备将那些珍贵的礼品加以处理,让它们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我也曾漫不经心地想过,是否像比莱·乔那样,从桥上把它扔下去,或者玩一个类似的戏剧性的花招。但是,考虑到我目前的感情状态,我知道我还是离桥远一点为妙。
  新年第二天,我在户外散步和慢跑了很久。回到公寓时,发现已有小偷光顾过。他们撬开了房门,偷走了我的旧电视和立体声收录机、放在碗橱上的一罐后腿肉,当然还有我为莎拉买的珠宝首饰。
  我叫来了警察,填写了报告,并且给他们看了用信用卡购物时店家开的发票。警官听了却只是摇头,叫我去找我投保的保险公司。
  我用信用卡购物化掉的3000多块钱,现在到了和我结清的时候了。
  对我的破产申请裁决定于明天举行。破产法里有一妙不可言的条款,准许不利于债务人的所有法律程序自动中止。这就是有些富可敌国的大公司,包括我的伙伴德士古,在需要获得暂时性的保护时,匆匆忙忙奔向破产法庭的原故。我的房东明天无法与我接触,甚至连给我打电话、在电话上痛骂我一顿也不成。
  我跨出电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道上挤满了律师。法院有3位专职破产法官,他们的法庭都在这一层楼。他们的日程表上每天都有几十次听证会,而每次听证会都涉及一组律师;一位为负债人服务,几位为债权人效力。这里就像个动物园。我拖着沉重的双腿慢慢向前走时,听到了许许多多重要的谈话,律师们在为未付的医疗账单和轻便汽车的价格争论不休。我走进办事员的办公室,在那儿等了10分钟,冷眼旁观排在我前面的律师们办理诉讼申请的手续。他们与办事员助理们非常熟悉,肆无忌惮地和她们调情,漫无边际地闲聊。嘻嘻,我倒愿意做一个重要的破产律师,那时这里的姑娘们就会亲密地叫我弗雷德或者森尼啦。
  去年有位教授告诉我们说,由于经济形势不稳、就业机会减少和公司规模缩小等等原因,破产在今后将会是一个不断扩大的领域。他算是看准了。此人在私人开业时从未按小时收过委托人的钱。
  但是,看来破产法庭今天真可以大赚其钱了。前后左右都在申请破产。好像人人都要破产了。
  我把申请表格交给一位已经备受折磨的办事员,一位嚼着口香糖的漂亮姑娘。她瞟了一眼申请表,接着就仔细地对我上下打量。我穿的是劳动布衬衫和卡其裤。
  “你是律师吗?”她嗓门颇高地问。我发现人们都在望着我。
  “不是。”
  “那么你是负债人?”她嗓门更高,口香糖嚼得津津有味。
  “是的。”我迅速答道。负债人尽管本人并非律师,也可以提出破产申请,虽然你在哪里也永远看不到有这样一条公开的规定。
  她表示同意地点点头,在表上盖了章。“申请费80美元。”
  我交给她4张20美元的钞票。她接过现钞,用怀疑的眼光审视着。我的申请表上没有列出我的银行账号,因为我昨天已经把它取消,从而有效地销去了一笔价值11.84元的财产。我开列的其他资产是:一辆用得很旧的丰田小汽车——500美元;各种家具和装饰品——150美元;激光唱片——200美元;法律书籍——125美元;衣服——150美元。这些资产全是个人用品,因而都可以根据我前面提到的条款,免于抵债。我依然可以拥有,但必须继续为丰田付款。
  “现金,呃?”她说,接着就开始为我写收条。
  “我没有银行账号。”我差不多是在对她吼叫,以便让那些一直在听我们谈话,而且可能很想了解这个故事其余情节的人听得更加清楚。
  她瞪着我。我也瞪着她。她重新着手她那繁忙的工作,一会儿以后,推给我一份申请表的复印件和一张收据。我注意到了第一次听证会的日期、时间和地点。
  我几乎就要走到门口时,有人挡住了我。一个脸上冒着汗、留着黑色山羊胡子、身材肥胖的年轻人,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对不起,先生,”他说。我停住脚步望着他。他把一张名片塞到我手上。“罗比·摩尔克,律师。无意中听到你刚才的谈话。我想你办理BK或许需要有人帮帮忙。”
  BK的意思是破产,是律师界绝妙的行话。
  我看看名片,又看看他那张麻脸。我确实听人说起过摩尔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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