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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蛇窝-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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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易完成后,萨拉一丝不苟地进入结算程序。首先,她在“台账本”上做了登记,那帐本上有她的全部交易记录。登记单上包括了这笔交易的全部细节:币种、价格、金额、交易对方、交易时间、结算方式以及结算日期。然后,她撕下登记单的上半截,即一张淡粉红色的细字条,将其插入一台小型机器的输入端打上时间印章。随后,她把登记单投进结算文件盘。5分钟之后,结算部派人取走登记单。该部会保证在两天内把1亿美元存入巴黎银行的有关帐户以结清这笔交易。与此同时,他们在巴黎银行的对等部门将于两天内把177,450,000德国马克转入洲际银行的帐户。

    萨拉此时重仓持有德国马克。她吃进马克是相信它对美元的比价会上升。倘若果真如此,她就会清仓——沽出德国马克,吃进美元——并从中获利,哪怕汇率出现微小的波动,盈利金额都将是巨大的。她的记录手续完结之后,按照指示又将交易情况通告了阿诺特。

    “有什么特殊理由吗?”他讥笑着问道。

    萨拉付之一笑,拍了拍她的肚子:女性的直觉。他对此根本不能理解。

    随后的两小时中,她盯着显示器等待着,盼望德国马克出现扬升。没有任何动静。汇率顽固地挂在1。7745,55附近。

    萨拉希望午饭会使僵局有所松动。威尔逊观察着她那出神的状态。很明显她此刻是不打算挪动的。“我去一下伯利小吃店。”他自言自语大声说了一句。斯卡皮瑞托半小时前就悠闲地走了出去,接着阿诺特也走了出去。萨拉一个人留在交易台上。10分钟后,威尔逊手里拎着两个纸袋回来了。他把其中一袋放在萨拉的台子上。

    “鳄梨和对虾,还有橙汁。”他无所顾忌地笑了,“我看你的胃口不会小。”

    萨拉开心地笑了笑,撕开箔纸包装,咬了一大口,“你会感到大吃一惊的。”她伸手把手袋拿上来,掏出了钱包,但是他赶紧挥手制止了她。带新来的同事出去吃一顿像样的午饭是也是惯例。一年前他刚到时就受到过一次邀请。买一份伯利小吃店的三明治是他最起码能做到的,因此见她要拿钱,他感到不好意思。

    他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几口就把那块三明治吃进肚里。

    “这么说你做了交易?”

    萨拉点点头,一面小口喝着橙汁。

    “美元兑马克,好像交易量还不小吧?”

    萨拉再一次点点头。威尔逊将头歪向一侧,探询般地望着她。她笑了起来,“跟你说吧。我认为德国的通货膨胀比统计数字显示的情况要好一些。我想这一点也许今天下午会透露到市场上。”

    “为什么?”

    “这个嘛,统计数字明天上午就要公布,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德意志联邦银行显得有点沾沾自喜。”

    威尔逊笑起来,“有点沾沾自喜?你的意思是说比任何时候都要沾沾自喜。”

    萨拉笑嘻嘻地说:“我可没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我以为值得下赌注。但愿马克今天下午会稍稍上扬,到时我就一笔抛出。”

    “如果说统计数字到明天才会公布,为什么今天下午就抛出呢?”

    “你注意观察一下。市场的涨涨跌跌往往发生在数字公布的前夕。不知怎么回事,总有人会先知先觉。”

    威尔逊感到很好奇,注视了她一会儿,然后仔细看了看他的显示器,拿起电话,卖出了1,000万美元,买入了17,755,000德国马克,汇率在1。7755。他把电话放回交易台,对她笑了笑。“我也找到了感觉。”他俩一起笑了起来,此时斯卡皮瑞托和阿诺特已吃完午饭逛了回来。

    2点30分,萨拉刚感到有点焦躁不安,马克对美元的汇率便开始一点一点地上扬。马克兑美元的每百分之一芬尼①的升值,譬如说汇率从1。7745升至1。7744,就会名义上给她带来5,636美元的盈利。这就意味着,如果她当即决定以即时汇率沽售她的德国马克并吃进美元(“清仓”),她就将得到100,005,636美元。由于当初吃进德国马克时付出了1亿美元,她便净得5,636美元的差价作为盈利。

    5分钟后,汇率达到1。7700,10,又过了10分钟之后达到了1。7650,60。3小时之后,美元对马克的汇率对她有利地攀升了85个基本点,而她已能坐收接近50万美元的盈利。准确地说,是481,314美元。她感觉到威尔逊正在神情紧张地望着她。他一心想要抛售,想要清仓并实现盈利。但是行情趋势并没有变坏,萨拉仍在持仓,所以他仍想尽可能坚持下去。

    萨拉在等待,很有耐心地注视着显示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她体内的肾上腺素在激增。3点30分时,她以1。7640,50的汇率清仓,获利538,243美元。几秒钟之后,威尔逊跟着她也清仓出局,获利59,490美元。

    萨拉向阿诺特汇报时,他一直在观察她的每一举动。他说了声“干得好”,可是笑得很不自然。

    萨拉觉得应该庆祝一下。她给三一证券公司的松本正美挂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她的一位同事。

    “请叫一下松本正美。”萨拉说罢便开始等待她的朋友把正在打的电话打完。坐在两英尺开外的阿诺特颇有兴趣地旁听着。松本正美,他熟悉这个名字。想起来了:那是他女朋友的朋友。世界太小了。

    松本接了电话,“嗨,亲爱的,抱歉。都是那些讨厌的业务。”

    萨拉大笑起来,“是啊,我也一样。听着,今晚喝两杯怎么样?”

    “好哇。我还没有做任何安排。”她沉默了少顷,然后尖锐地问道:“有何缘故吗?”

    萨拉笑了笑,“新闻。庆祝。这总够了吧?”

    “足矣。”松本疑心重重地说。

    5点30分,萨拉关闭了显示器,准备下班。她觉得她弯腰拿手袋时看见斯卡皮瑞托正透过百叶窗帘观察她。她朝百叶窗帘瞪了一眼。整个下午阿诺特一直不断进出于他的办公室。他不可能不把她的成功交易告诉斯卡皮瑞托。任何一个正常的老板都会走出来当面表示祝贺,然后最起码会带她出去吃上一顿。可是斯卡皮瑞托却坐在办公室里,缩在百叶窗帘后无动于衷。她才不会去讨他的赞扬呢。她把手袋往肩上一挎,径直朝外走去——

正文 第11章
    萨拉走出大楼时,虽然感到交易大获成功,但却有些垂头丧气。她开始疑惑,究竟怎样才能接近斯卡皮瑞托,看看他是不是在搞什么名堂。在市况平淡之际,大多数交易员都喜欢用闲聊来消磨时间,以那些令人尴尬的细微末节把5年来的个人生活展现一番。他们这类人不可能有什么秘密可言。但是斯卡皮瑞托少言寡语,讳莫如深。他从不停下来跟人随便聊天,即便谈及业务,也都是三言两语。能从他嘴里掏出一两句话来的唯有阿诺特。萨拉很想知道斯卡皮瑞托与朋友、与女友在一起时是什么样子,在放松警觉时的样子。她招呼了一辆出租车,往梅费尔区驶去。

    “怎么回事?”松本边说话,边领着萨拉走入起居室,“究竟是什么新闻?我们庆祝什么?”

    萨拉在米色长沙发上坐下,蹬掉鞋子,伸开双腿,“新工作。洲际银行。”

    松本发出了低低的嘘声。她从靠墙的桌子上取来一包香烟,点燃了一支。

    “希望他们付给你高薪。”

    萨拉耸耸肩,“没错儿。”

    “哎,得了吧。不是为了钱,一个人干吗要上那里工作?”

    萨拉笑笑,也拿了支烟点上。松本皱起眉头望着她,“怎么样啊?”

    萨拉大笑起来,“你已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是为钱,干吗要上那里工作?”

    松本耸了耸肩,“不管怎么样吧,他们为人如何?是不是跟他们的名声一样差劲?”

    “还要差劲,”萨拉笑着说,“我的老板冷若冰霜,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大利人,不过,至少他还能让人容忍。可是他的2号人物是个十足的混蛋。叫马修·阿诺特。”萨拉厌恶地说出了他的名字,“傲慢自大的美国人,他毫不掩饰对我的仇视。迫不及待地想抢在我表现出比他棒之前,让老板炒我的鱿鱼。”

    “我认识他,”松本平静地说,“见过几面。的确,我对他也没有好感。”

    萨拉收回双腿,身体向前倾着,“你怎么认识他的?”

    松本笑了。这回轮到萨拉好奇了,“我认识他的女友。她也上我去的那家健身房。叫卡拉·瓦伊塔尔,意大利人,非常漂亮,也很放荡。”她大笑起来,“相比之下我们就像修女了。”

    萨拉扬起了眉毛,“我不知道你像不像,不过这些日子我倒真有点像。”

    “是啊。慢慢来嘛,亲爱的……”

    “不管怎么说,”萨拉透过笑声问道,“如果她是那么个漂亮的浪姐儿,跟马修·阿诺特这号人搞在一起图什么呢?”

    松本神秘兮兮地朝前欠过身子,“这么说吧,卡拉热衷于奢侈品,你知道,诸如高级服装,高档公寓,豪华旅游等等。有一回在她举办的晚会上,我们俩喝了个酩酊大醉。我问她跟阿诺特呆在一起都干些什么。别的事情且不谈,我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俩总是吵个不停,一点也不幸福……反正,卡拉只是笑笑,用她的话说就是,‘他是一座金矿’。”

    松本带着满意的笑容靠回椅子上。萨拉一脸困惑,“洲际银行付的薪水是不低,可是恐怕他还拿不到25万英镑,顶多30万。”

    “是啊,是很奇怪。对于卡拉这样贪婪的姑娘来说,那的确算不上什么特别的大钱。他必定有家族的财源,事实上我相信他有。他在霍兰公园有一处很大的寓所。肯定至少要花掉100万英镑。不可能是洲际银行替他购置的。”

    “这不可能。”萨拉边说边转动着手指上的戒指,“我认为不会的。”她仰起脸,“得了,不谈马修·阿诺特了。喝点酒怎么样?”

    松本慢悠悠地走进厨房,拿来一瓶红葡萄酒。她斟满了两杯。萨拉很快喝完自己那杯酒,然后看看表,站起身。“我得告辞了,今天晚上有好多事要办。”

    松本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把她送到门口,与她吻别。她回到起居室,小口抿着红葡萄酒。她认定是男人的麻烦。埃迪不在身边,再加上她刚才那句关于修女的话。松本心想:“我觉得她不满的东西的确太多了。”

    萨拉走出海斯小街,顺着查尔斯街进入伯克利广场。她找到一个公用电话亭,给雅各布拨了电话。电话铃响了一遍又一遍。萨拉可以想象得出,雅各布正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书,小心翼翼地朝电话机走来。他的行动近年来放慢了不少,终于他来接电话了。

    “喂,雅各布。我能过来一下吗?我有点事想找你。”

    萨拉坐进一辆出租车,半个小时后来到罗瑟威克路。

    雅各布把她请进寓所,让她坐下,给她沏了杯茶。假如她想留下吃饭,他就会给她倒葡萄酒,那东西她实在喝得太多了。他回来时端着茶和几片饼干。

    “我晚饭已经做上了,焙盘菜。如果愿意,你就在这儿吃,现在就吃点这个,啊?”

    萨拉笑着接过茶杯。雅各布在对面的一张扶手椅上坐下,“好吧,亲爱的。你有什么事?”

    萨拉呷了一口茶,将杯子放在一张墙边桌上,“事情倒不大,但听起来有点可疑。”她告诉了他有关阿诺特是座“金矿”的情况,“他老是跟斯卡皮瑞托在一起。如果说要出什么事,而且他俩都卷入其中,我是不会感到意外的。”她又呷了一口茶,满怀希冀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雅各布。

    “听起来的确令人生疑。”他顿了顿,神秘兮兮地咧开嘴笑了笑,“不过我倒认为你对这一切只是在乱加猜测。”

    萨拉显得惑然,“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应当尝试一下其它手段。”

    萨拉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窃听,亲爱的,我说的是窃听。”

    萨拉竖起了眉毛,冲着他笑起来:“我曾经想过。但又觉得那是靠不住的,就把它否定了。”

    “靠不住?你可不要这么看。这种事无时不在发生,尤其是在金融城:工业间谍,金融间谍。这可是一桩大买卖,我有个朋友……”

    萨拉笑着打断雅各布的话说:“我肯定你有。”

    “得啦,”雅各布不高兴地说,“你要不要我跟他联系联系?”

    萨拉呷了口茶,望着茶杯,若有所思,“我不知道。不敢肯定这一切是不是合适,行长又会有什么说法。”

    “你认为他会有什么说法?”

    “呃,对于我采用什么手段,他显然不愿意表态。给我的感觉是,我可以自行其是。事实上他说过,我基本上要依靠自己。他暗示过不想了解我采用什么手段,他只关心结果。他还说,在事情的进程中临时来点创造也未尝不可。”

    “还有什么?”

    萨拉耸耸肩,“他要的是证据,不像法庭证据那样严格,但要能证明正在发生的某种罪行。不过他没有明说除了‘观察’之外我还能用什么办法去取得那种证据。”说到这里,她笑了笑,“我想窃听是一种更有效的观察形式,对不对?”

    雅各布点了点头。萨拉继续说道:“唯一有一点他确实强调过,并且说得很明确,那就是我不能被人发现。万一被发现了,他不能公开出面帮助我。”

    “你认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想他的意思是,我将在一个灰色地带展开活动,有可能会不合法。”

    她意识到,严格地说,这一点并不属于他作为英格兰银行行长的授命管辖范围之内,不过情况需要的话,灵活一些也是可以的。长久以来,她一直认为,有许多隐蔽行动都是在政府的名义下展开的,因此她对自己所接受的任务没有感到任何内疚或恐惧。她只是要确保自己不被发现。

    “哦,他还给了我3,000英镑。说是用于开支。”

    雅各布眉毛一扬,“他没说是用于什么的开支吗?”

    “没有。只是说他相信它会派得上好用场的。”

    “这么说……”

    萨拉笑了:“也许你应该与你的朋友联系一下。”

    这一个小时的过程中,她已经将自己的角色从被动的观察员转变成……究竟转变成什么,她也说不准;不过她知道某种界线已被超越。她当时并没有对采取这一越轨行为是否明智提出疑问。在这一阶段,她正受到好奇心的驱使。就她所知,当时还没有任何事情能引起她对所面临的危险产生警觉。她之所以感到不自在,纯粹是不确定性。或者说是未知事物在起作用。这是一种她习以为常的情绪,因此她当时认为这是正常的反应,因而未予以重视——

正文 第12章
    贾恩卡洛·卡塔尼亚的手心湿湿的。与菲埃瑞握手道别前,他赶紧在裤子的臀部位置把汗揩干。可是他担心这一小小的举动已被察觉,况且在北极般寒冷的菲埃瑞办公室里,掌心发热这一点是根本掩盖不住的。

    他感觉到自己在害怕,同时也感觉到因害怕而导致的丧失尊严。这种害怕至少使他感到愤怒,而如同往常一样,他也正是在这种愤怒中才能求得解脱。

    他的司机和保镖正好成为他发泄的对象。他看见这两个人懒散地倚靠在他那辆专用轿车旁,似乎有意在若无其事地吸烟。他大声嚷嚷说,要是他遭到刺客暗杀,他们能管什么用。他俩暗笑,心想确实也管不了多少用。

    意大利银行行长这一官职是配保镖的。大多数意大利高级银行家都有保镖。对于他们多数人来说,这些保镖不仅是提供保护工具,而且已成为地位的象征。对于卡塔尼亚来说,对他们给他的这个靠不大住的地位,他已经感到无所谓了。至于说到保护,他很清楚,一旦到了需要保护的时候,就是人再多也不管用。因此他无意培养他的保镖(共有4名,轮流值班)对他的忠诚。把他们作为他的发泄对象,作为他的出气筒,反倒更好。

    他大发了一通脾气之后,便轻松地坐到兰西亚牌轿车的后座上。车子缓缓驶离,开出了罗马市郊的艾皮亚—安提卡路,驶上了波特—圣塞巴斯蒂奴路。卡塔尼亚看了看手表。8点45分。如果保罗这个笨蛋能开快一些,他能赶在孩子们上床之前到家。他使劲拽开隔离板,咆哮着发出了一道命令。司机小心翼翼地偷眼从后视镜中看见了老板的脸色。他是真碰上让他大为发火的事了。他看出老板的愤怒中还有一丝恐惧。

    保罗从内线超过一辆红色菲亚特,在一阵愤愤不平的喇叭声中加速驶去。他心里不知多少次感到纳闷了,像太太这样的良家淑女怎么会嫁给这头猪。

    卡塔尼亚在后座上弓着腰点燃了一支雪茄,回忆起刚才与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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