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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天虹道:“毁了,《剑经》在我身上。”
玉鼎夫人沉重他说道:“你若以《剑经》作交换条件,纵然救活了我,我也自寻了断。”
华天虹闻言一怔,刚刚收束住的泪水,重又泉涌而下。
只听玉鼎夫人道:“这阴火炼魂之刑,照例是七日七夜,我还有五天的性命,你设法救我,但是不可受人胁制,不可忍受委屈。”
华天虹柔肠寸断,噙着眼泪答应了,道:“我能碰你的身子么?”
玉鼎夫人怔了一怔,颔首道:“不要震动我。”
华天虹匆匆脱下长衫。蹲下身子,轻轻拭去玉鼎夫人背上的汗渍,手指触着玉鼎夫人那颤动的肌肤,自己的身子也跟着颤抖。
玉鼎夫人轻轻说道:“将衣衫披在我的身上。”
华天虹闻言,将长衫披在玉鼎夫人背上,道:“你脸上有汗,我替你理一理头发。”
玉鼎夫人熬了一日两夜的酷刑,容色已大为苍老,她不愿华天虹见到,匆匆将脸转向一旁,道:“不要。”
华天虹微微一怔,不知她为何不让自己看她的脸面,当下不及细想,道:“你忍耐一点,我去找九阴教主算帐。”
玉鼎夫人道:“你将雪儿带走。”
华天虹道:“我还要上来。”
玉鼎夫人断然道:“不!未曾取得解药前,不要上来看我,免得中了旁人的暗算。”
华天虹心如刀割,不忍拂逆她的意思,当即抱起雪儿,疾步退出室外。
出了厅门,耳中闻得楼下的搏斗之声,突然之间,一股生平未有的煞气,一直冲上了头顶,但觉血液沸腾,心浮气躁,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人,而且杀得越多越好。
此际,司马长青与幽冥殿主已激战了三百余招,司马长青左胸上留了一道长约三寸的剑创,幽冥殿主左臂上也有一道伤口,两人伤处都是血流如注,头上都是汗出如浆。
回廊上惊芒电闪,剑气弥漫,两条人影在剑光之内盘旋交惜,扑击不已,战况之猛恶,无与伦比。
这两人武功相蚜,难分高下,但交战一久,各施辣手,两口宝剑偶尔逼得撞在一起,司马长青的白漓剑不如幡龙宝剑,每撞一次,剑上便留下米粒大的一点缺口,打到此际,白漓剑已是缺了三处。司马长青心头痛惜,出手越发拼命,慈云大师眼看这两人必有一个死伤,接连喝叱了几次,无法令他住手,九阴教主寒着面孔,却是未曾出声。
正当两人打得惊心动魄、将要分判出生死存亡之际,华天虹已由楼顶扑下,众人但闻一声震天价暴喝,华天虹已挟着一阵狂猛的劲风,合身朝着幽冥殿主撞去。
回廊上的人无不大惊失色,敌我双方之人都知华天虹迟早会到,却未料他一改素常那沉稳的气派,突然袭向一个正在交战之人。
事起仓促,九阴教主首先一声怒叱,拦截却已不及,司马长青不愿如此取胜一女子,喝了一声,急急撤剑后退,那幽冥殿主却是虎口一震,幡龙宝剑已被华天虹夺去,身子被一股猛烈的劲气撞得立足不住,蹬蹬蹬直向后退。
九阴教主睹状,脸色一片铁青,鬼头杖猛地一顿,怒斥道:“华天虹!你算哪一门子英雄?”
华天虹双眼之内血丝密布,左手一挥,将雪儿扔向一旁,跟着扯下佩剑,弃掷干地,冷冰冰说道:“咱们废话不讲,你自己瞧着办。”
华天虹杀机盈面,但觉玉鼎夫人之事既不能软语相求,又无交换之道,动手相博,纵然胜得九阴教上,也是无法迫她放人。这明明是个死结,除非自己任凭摆布,否则的话,简直无法可想。
忖念中,脑中浮起玉鼎夫人那阴火焚身的惨相,一股怨气淤积胸间,恨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突然身形一转,要向身侧那批九阴教徒扑去。
九阴教主脸色大变,厉声道:“华天虹,你敢!”
华天虹宝剑一振,阴沉沉说道:“你以为华某人有所不敢?
哼!你错就错在这里。我先杀尽你这批手下,看你拦不拦得住?”
一晃,就待扑去。
慈云大师身形电闪,霍地挡在道中,沉声道:“阿弥陀佛,佛在当头,你速挥定力。”
华人虹双眼怒火熊熊,忿然叫道:“大师开恩,晚辈好恨!”
这个“恨”字叫得异常沉闷,听入各人耳中,却以焦雷轰颀。每人脸上都变了颜色。
司马长青长长浩叹一声,道:“天虹,我说杀净这一代的恶人,那是愤慨之辞,一时失言,你不要认真。”
华人虹横剑当胸,几番想要冲过慈云大师,扑向九阴教主的人,但见慈云大师宝相庄严,不敢冒犯,又听司马长青出言劝解,顿时人天交战。不知如何是好。
要知华天虹的仁恕之心,仅是根于父亲的遗传。华夫人性情刚毅,疾恶如仇,在她看来,除恶便是行善,杀一个坏人,等于救无数好人,一路哭何如一家哭,那是于心无愧之事。在她夫亡家毁之后,复仇心切,卧薪尝胆,求的就是扫荡妖氛,诛灭群邪,她所恨的是一切妖邪之辈,却非一两人而已,因之她教导儿子虽是百般周到,却单单不提“仁恕”二字,先时司马长青发表了一篇偏激之论,华天虹心上已是布下了一片阴影,玉鼎夫人之事无法善罢,这就激起他前所未有的杀机了。
华夭虹患恨难消,身子气得发抖,那皤龙宝剑上的梭芒一闪一闪,刺人双目,楼板也被震得吱吱作响,空气出奇地沉闷,迫得每个人都透不过气来。
慈云大师满面悲悯之色,问道:“孩子,那姑娘是存是亡?”
华天虹虎目之内,迸出两行热泪,道:“现在楼上受刑,惨无人道,非人所堪。”
慈云大师寿眉一蹩,转面道:“教主,贫僧等斗胆干求,求你释放那位姑娘。”
九阴教主见他出面讲话,知道僵局已解,暗暗松了一口大气,笑道:“顾驾音是九阴教的弟子,老身依照教规处置逆徒,这是我教私事,与旁人无关啊!”
华天虹武功的厉害,乃是人所共知之事,那幡龙宝剑被他抢在手中,正是如虎添翼,他若存心杀伤九阴教的弟子,九阴教主实无把握拦阻得住,这时口风已是松得多了。
慈云大师垂首一叹,道:“贫僧也知道这是贵教的私事,我等只是求恳,并非不讲道理。”
九阴教主道:“是啊!天下事说不过一个理字,大师等自负侠义,更不能不讲道理。”
慈云大师道:“贫僧斗胆请问,那顾姑娘所犯何罪?”
第八十一章 四皓来归
九阴教主含笑道:“老身认为她犯了违命叛逆之罪,大师莫非要打抱下平不成?
慈云大师道:“岂敢。据贫僧所知,顾姑娘屈身通天教,为教主立过不少功劳……”
九阴教主截口笑道:“这论功行赏,论罪处罚,悉由老身斟酌,纵有不公,也用不着旁人干涉啊!”
慈云大师叹道:“那顾姑娘有恩于我等,她有危难,我等不能见死干救,这是义不容辞之事。教主明鉴,尚祈网开一面,放顾姑娘一条生路。”
九阴教主微微一笑,道:“顾骛英有恩于诸位,诸位并无恩惠于九阴教,这人情老身可卖可不卖啊!”
慈云大师闻言,脸上一红,一时之间,无言对答。
司马长青暗暗忖道:老和尚不识人间奸诈,由他谈判,十年也不成功。
心念一转,顿时踏步上前,朝着九阴教主瞑目道:“本人受过顾驾音的好处,人是必救,你爽爽快快地划一条道,我等可行则行,否则兵戎相见!”
幽冥殿主冷冷说道:“司马长青,你并未胜得本座,发的什么狠?”
司马长青怒声道:“胜你何难!改日与你分判高下。”
幽冥殿主冷声道:“可惜我的宝剑被人出其不意地抢去,我家教主又不将你的宝剑夺下,下次相遇,我是难以与你拼斗了。”
司马长青冷冷一哼,道:“下次相逢,司马长青以凡剑与你动手,照样能取你的性命。”
忽听嗖的一声,方紫玉由楼下纵身而上,急声叫道:“华公子!”
华天虹虎目一睁,道:“好!你有胆量到此,不枉你家姑娘爱你一场。”
方紫玉偷眼一瞥九阴教主,脸色苍白,显然心头极为怯惧,口中却向华天虹道:“我家姑娘投入通天教以后,方才收录婢子,婢子算不得九阴教的人。”
华天虹道:“好的!你站到一旁,我若救不了你家姑娘,一定替她报仇雪恨,决不教天下人耻笑,说我华天虹不讲义气,比不上你。”
方紫玉闻言,朝一旁退了一步,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华天虹见她似有要事急于禀报,怔了一怔,问道:“有什么话要讲?”
方紫玉吞吞吐吐地道:“婢子刚才到神旗帮的分堂去打听公子的行踪,有个名叫刘子清的人,领着四个一百多岁的老者,也在那里探听公子的下落。婢子问那姓刘的,他说有十万火急之事,须得面禀公子,婢子就将他们领来了,如今都在观外等候。”
华天虹突然一惊,道:“四个老者,都是一百多岁?”
方紫玉点头道:“嗯!全是鹤发童颜,身子健朗得很,好像都有武功在身。”
九阴教主怦然心动,暗道:期颐之年已是难能可贵,四个人同时活到一百多岁,而且聚在一起,若非久隐世外的高人,那可就见鬼了,嘿嘿!小杂种多了这么四个帮手,那就谁都摇他不动了。
要知一个人洁到一百多岁,若不是练武不辍,其武功之高,实是可想而知,何况一下子出现四个,这也难怪九阴教主感到心寒了。
但见华天虹攒眉沉吟,喃喃自语道:“这四人是谁?东郭寿烧了刘子清的家宅,这四个老翁找我,一定与九曲掘宝之事有关。”
九阴教主闻得“九曲掘宝”四字,心头猛地一跳,差一点惊叫出来,心中暗暗忖道:如此大事,我怎地一点也不知道?对哇!东郭寿是一教之主,身份崇高,非向东辛那种孤魂野鬼可比,若非有极端重大的事故,岂会轻易涉足中原!
忽见华天虹朝着慈云大师道:“敬老尊贤,礼不可废。有劳大师走一趟,代替晚辈接待那几位老人。”
慈云大师忧愁隐隐,转眼一望九阴教主。只怕双方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自己离去,更为势弱、
九阴教主倏地放声一笑,道:“华天虹,你是真要拼命?”
华天虹沉着脸道:“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九阴教主哈哈一笑,道:“看你铁剑不在身边,莫非已经取裕《剑经》了?”
华天虹冷笑道:“《剑经》就在身上,可惜不能以经换人。”
九阴教主淡淡一笑,道:“那是当然。不过就算你的武功再进一层,老身也不怯惧于你。”
顿了一顿,将手一挥,道:“你去吧!老身保证不伤顾骛音的性命,等你练成《剑经》,我与你当着天下英雄较量一次,你若得胜,老身就将顾骛音还你。”
慈云大师大喜,接口道:“如此甚好,教主是一代高人,一言既出,定无反悔。天虹,我等走吧!”
华天虹暗暗忖道:九阴教主狡诈绝伦,哪来便宜我占?慈云大师是实心眼,焉知她的厉害?
心念电转,却想不出九阴教主突然变计的用意何在。一时之间,但觉走不是,不走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
但听方紫玉道:“那阴火炼魂之刑,好似在头顶开洞点天灯,如果炼到七日七夜,人就油尽灯枯,元气丧净,活在世上也是形同废人。”
她这话乃是对华天虹讲的,九阴教主却自敞声一笑,道:“你不是我九阴教的人,何以知道得如此清楚?”
方紫玉目光一转,鼓起勇气道:“是姑娘对我讲的。”
九阴教主笑道:“好啊!原来她早已知道阴火炼魂的厉害。
这样讲来,她是明知故犯,存心要以身试法了。”
华天虹听得“明知故犯”四字,想到那都是受自己拖累,再一想到玉鼎夫人忍受酷刑的惨状,不禁心头一痛,恨声道:“你先撤去刑罚,我也不必先练《剑经》,何时何地决斗,由你吩咐,我随时奉陪。你若得胜,我将《剑经》给你,你若败了,依约放人。”
九阴教主喝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即时撤刑,你等着我的决斗通知。”
华天虹怔了一怔,想不到她答应得如此爽快,但觉得当真决斗,自己实无必胜的把握,想她必是自负武功,才会有此决定。
慈云大师道:“四位老人尚在观外立候,我们走吧!”
华天虹虽想亲自看着九阴教主撤刑,见慈云大师催着离去,只得点一点头,准备当先退走。
方紫玉倏地走上一步,畏畏缩缩地道:“公子,我想留下恃候姑娘……”
华天虹觉得如此虽好,却因她对九阴教主大为不敬,只怕九阴教主不会饶她,不觉目光电射,向九阴教主望了过去。
九阴教主是果雄人物,自然懂得这点道理,当下朗然一笑,道:“肠犬吠尧,乃为其主。老身是何身份,岂会为难于她?让她留下就是。”
方紫玉闻言,抱着雪儿退向一旁,默然不语,并不因为九阴教主的大量,有何感激的表示。
慈云大师与司马长青心中却是暗暗忖道:那顾鸳音能有这样一个婢子,为人必有过人之处,倒是不在大伙为她拼命。
华天虹看了着手中的幡龙宝剑,突然向幽冥殿主掷了过去,俯身拾起自己的佩剑,纵身一跃,当先退走,慈云大师与司马长青忙也跟着离去。
三人行动如飞,须臾到了观外,抬眼一望,街对面果然站着四个发如银丝、须眉皓白的葛衣老者,刘子清站在一侧,正在躬着身子讲话。
这四人都是银胡过腹,胡须最短的一人也长达两尺,教人见了,无法不相信是百龄以外之人,华天虹与慈云大师等一望之下,全都肃然起敬,三人舍下轻功,一起疾步走上前去。
华天虹因对方找的是自己,因之抢到前面,老远就朝着刘子清将手一拱,道:“晚辈因事来迟,累得诸位老人与员外久等,罪甚罪甚。”
刘子清拱手还礼,道:“公子不必客气。”依次序指着身侧的老人,接道:“这一位是在下的曾祖,这位老人家姓严,这位老人家姓李,这位老人家复姓濮阳。”
华天虹急忙躬身长揖,道:“小子华天虹,拜见诸位老人家。”
慈云大师合什道:“小僧慈云,参见四老。”
司马长青一揖到地,道“晚生司马长青,拜见四位长者。”
一时之间,全都成了小辈。
刘子清朝四老说道:“这位大师是空门侠客,司马大侠是侠中俊杰,都是极得武林景仰的人物。”
慈云大师与司马长青齐声谦逊,四个老人始终面露笑容,引见完毕,刘子清那曾祖父顿时呵呵一笑,道:“大伙都别客气,华公子可有便于讲话之处,老朽等有要事奉告。”
慈云大师不待华天虹开口,抢着道:“有地方,路也不远,小僧领路。”说罢当先走去。
这一元观离城东门很近,慈云大师领着众人出城,那四个老人讲话声音洪亮,脚步也极飘逸,刘子清练过武功,脚程也甚轻健,几人走得不疾不徐,片刻功夫,来至一座小庙之外。
这小庙孤立郊外,庙中只有一个老僧,法号一瓢,慈云大师与他是多年相识,每次到曹州来,总是落在他这庙内,这时来至庙前,推开庙门,领着众人入内。
此时天刚刚亮,一瓢已做完早课,闻得脚步声响,由蒲团站了起来。
慈云大师合什道:“打扰师兄清修、慈云又要在此歇足,还要叨你一顿。”
一瓢和尚合什一礼,嘴巴动了一动,未曾讲话,转身就向佛堂后面走去。
这后面有两间静室,一间充作一瓢的禅房,另一间便是慈云常住的地方。一瓢走到门前,合什垂首,算是肃客。众人走入室内,一瓢已抱了蒲团进来,随即又垂首走去。
众人在蒲团上坐定,慈云大师笑道:“这位一瓢师兄是天聋地哑,又不是武林中人,诸位有话尽管讲,请他听他也懒得听。”
华天虹一望刘子清与四个老人,敛容说道:“诸位长者寻找小子,不知有何指教?”
那复姓催阳的老人转眼一望刘子清,意思是叫他先讲话,刘子清当即说道:“在下先讲昨日夜间的事。”
慈云大师与司马长青二人,听华天虹讲过刘子清家宅被焚,逍遥仙朱侗留字,命华天虹速即赶向九曲山,这中间疑云重重,三人都急想知道究竟,因之都不接口,静待他自己讲去。
只听刘子清缓缓说道:“昨日半夜里,五个身着黄衫之人,突然闯进了在下家内,声言要找在下的曾祖,在下的父、祖两辈俱已仙逝,曾祖健在,但结庐黄山,已有六十余年未曾返家,只由我们小辈按期赴黄山朝见,因家曾祖素来告诫子孙,不许张扬此事,因而连左邻右舍也不晓得。”
顿了一顿,接道:“那五个黄衫人是四男一女,三个丑陋,最小的一男一女却长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