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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非为了名节而痛不欲生,江湖男女对名节看得比较淡。她如果重视名节,为何
何八表狂生上床?男女授受不亲,手被男人碰一下就该去跳河、上吊、服毒,江湖上还
会有女人吗?恐怕天下间的女人,要不了几年就死光了。
总之,她有一万个去找那个绝情男人的理由,而其中之一的理由,决不是为名节。
这一天,她到了陈州。
旅客喜欢到北门外住宿,尤其是那些骚人、墨客,趋炎附势的名门士绅,不到陈州
则已,到则必定在北门外投宿。
朱洪武在南京登基,御驾巡幸开封,车驾经过这里,就在这里驻跸。后来由地方官
建了一座驻跸亭,纪念皇帝曾在这里住宿,因此这一带近城一端成了城外市街,客店特
别多。
在这里住宿,除了感谢皇恩拜拜驻跸亭之外,走远些,西北角三里外,可以参观古
帝王的古太吴陵和太吴庙,值得一看,那座中国金字塔可不是唬人的。
说巧真巧,她就住进八表狂生曾经住过的那家客店。
将近晚膳时分,她出现在店堂。
店伙计半属江湖行业,眼睛利耳朵长,对那些佩剑闯天下的女强人,多少怀有戒心
和恐惧,敬意或卑视,不敢怠慢。
“请问客官。”店伙堆下一脸笑,不敢在客官两字前加一个女字:“请问有何吩咐?”
“我要看看流水簿,这三天的,劳驾。”她和气地说。
“客官要找……”
“我要找一个叫江伟或江人杰的人,他还有几个随从,乘自备坐骑。”
“客官找对了,真巧,就住在小店,八个人,三天前。”店伙记性不差:“听说,
他的绰号叫做八表狂生,的确一表人才。只是……”
“只是怎么啦?”
“没什么,客官。”
“听说往何处走的吗?”
陈州是交通要道,四通八达,北走开封,南走湖广。
“许州。没错,许州。”
“谢谢。”
“客官与他是一伙的?”
“不,他欠了我一笔债。”
“哦,客官,算了,他人多,脾气特别坏。”
“你说过他一表人才,只是,只是什么?”
“他是强盗。”
“什么,强盗?”
“是的,强盗。来的第二天一早,就到平安骡车行闹事打架,图谋不轨。今天一早,
便从西华县传来消息,他聚众抢劫李家屯,杀了不少人。”
“哦!结果跑掉了?”
“被西华凌云栅的常大爷,带了几个人,追上毙了四个匪徒,另四个逃入县北甘里
的思犊冈,躲起来了。没有马,恐怕也没有粮。”店伙计表示自己消息灵通,说得活灵
活现:“那么一个出色的年轻人,谁会想到竟会是个强盗匪徒呀!造孽哦!”
“世间外呈忠厚,内藏奸诈,人面兽心的人多得很呢!谢谢你的消息。”
她一点也没感到惊讶,八表狂生本来就阮囊羞涩,在太清宫更被幽冥教主,榨得快
要银袋空空。到骡车行打架,显然是打抽丰出了纰漏。
罗掘俱尽,囊空如洗,打抽丰不成,做强盗何足怪哉?
她在八表狂生出卖她之前,便预感到八表狂生要做强盗,或者做贼,不偷即抢,果
然预感成真。
第二天一早,她飞骑西行。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像八表狂生这种人,鹰扬会本来就是做不法勾当的组合,穷
至打抽丰,已经是名誉降至谷底了。打抽丰落空,惹了一肚子火,最后必然定上非偷则
抢的末路。
思都冈,土名讹称为思犊冈,一字之差,典故尽失。这里只是一连串山陵土冈的一
部分,占地广袤,林深草茂,据说里面藏隐着一批女娲氏的遗民,所以比较出名而已。
健马从冈南接近,林子里突然钻出七名大汉。
“姑娘,越野而走,你犯了忌。”一名大汉亮声叫:“转回去,里面去不得。”
等健马走近,七大汉才吃了一惊。月白劲装曲线玲珑,月白披风轻飘,鞍袋中有长
剑,原来是个母大虫。
“姑娘,你……你……不准进去。”大汉硬着头皮说。
“为什么?”虹剑电棱冷然问。
“你是不是八表狂生那一伙的?”
“不是。”
“那四个人就躲在里面,进去有危险。他们的暗器非常厉害,林深草茂,我们不敢
进去枉送性命,等他出来捉活的。”
“你们捉不到活的。”
“这……”
“我要杀死他,不管你们肯是不肯。”
“姑娘……”大汉又是一惊。
“我是当真的,不要拦我,不然……”
“在下奉命……”
“我不管你们奉谁之命,我只要他的命。你们如果拦阻我,我也要你们的命。”
“你……”大汉惶然后退。
“我,虹剑电梭樊飞琼。”
一抖缰,健马踏草而进。
七大汉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阻拦,呆呆地目送她的坐骑,消失在树林深处。
这是一座冈北缘的树林,四个人坐在树下,吃剩下的半个食物包,水囊也快空了。
“今晚一定要出去。”八表狂生恨恨地说:“我不信飞天豹常老狗,真的有未卜先
知的神通,咱们往何处走,他就在何处堵。这次不避了,和他拼。”
“副会主,能拼吗?”一名爪牙哭丧着苦瓜脸:“他们不挑战,不叫阵,躲在草木
中一人一匣弓,地头熟,等在那儿,一路头弩箭就像飞蝗,怎么拼?”
“他娘的混蛋!”八表狂生顿脚咒骂:“千不抢万不抢,偏偏抢到飞天豹的邻村来
了。早知如此,在大道两旁抢岂不省事?偏偏怕丢人,绕道抢僻乡的大户,抢了飞天豹
的亲家。我到底撞了什么邪呀!他娘的混蛋!”
“像这样步步荆棘,我们哪一天才能到关中?”一名爪牙失声长叹:“丢了一半人,
咱们偷鸡不着蚀把米。天杀的,到底是哪一个王八蛋,发明这种鬼连弩?那是咱们江湖
人的克星。”
“听说他娘的诸葛亮,所以叫诸葛连弩。”另一爪牙说:“有三弩五弩弩好几种。
飞天豹这群狗杂种,用的是五弩,一发五枝,所以咱们灾情惨重,丢了一半弟兄的命,
老天爷不保佑我们。”
“少废话了,准备走。”八表狂生烦躁地叫。
“副会主……”
“屁的副会主,还胡叫什么?咦!这是什么香?好熟悉……”
话末完,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蹦而起。
“你该熟悉。”右后方十余步外的一株大树后,放出嫣然微笑,流露出万种风情的
虹剑电被:“好些天不在你身边替你铺床叠被,没躺在你怀里卿卿我我,我想你,你想
我吗?””
“你……你怎么来的?”八表狂生大吃一惊。
“走来的呀!坐骑还留在两里外。”
“飞琼,幽冥教主放你走?”
“不,他完了,禹秋田拆了他的根基。”
“咦!怎……怎么可能?”
“世间的事,没有不可能。”虹剑电校站在丈外,迷人的笑容更为迷人:“我在想,
我让你脱我的罗裙,应该是不可能的,我不是那种裙带松的女人。我爱你爱得那么深切,
那么痴迷,我甚至还帮你脱其他女人的罗裙,来讨你的欢心;你却将我送给幽冥教主糟
蹋,那怎么可能?你并没真的丧心病狂呀!可是,每样事都变成可能了,我现在还不敢
相信呀!”
“飞琼,我……我抱歉,十……十分抱歉……”
“好了好了,你再抱歉几次,我的心又软了,杀不成你了。”她脸上妖艳动人的笑
容,突然变得阴森可饰,手一动青铜剑出鞘。
“樊姑娘,请……”一名爪牙抢出叫,想劝阻她动手。
她猛地纤手一伸,穿心指绝学出于,奇准的贯入爪牙的心坎,指劲穿背而散,爪牙
砰然倒下了。
“不关我的事……”另一名爪牙狂叫着飞奔。
另一个往草中一钻,用狗爬式溜之大吉。
“飞琼,请听我说,我也是不得已……”八表狂生只剩下一个人了:“我说过死一
双不如活一双。不送你,我两人都死:送你,我两人都活。我的确是……”
“第一天晚上,我就死了一半了。”虹剑电梭咬牙说:“你知道脱光光,任由一群
男女拨弄,学这样学那样,连乳房往男人身上何处放都得学,你知道我有何种感觉吗?”
“你本来会呀!我曾经教过你……”
电光激射,虹剑电梭挥剑扑上了。
一阵急剧的金铁交鸣爆发,两人疯狂地缠上了。
八表狂生的狂风十八剑,享有颇高的评价,但在虹剑电按的疯狂攻击下,发挥不了
多少威力。
他也疯了,活下去的欲望,激起他死中求生的斗志,在对方绵绵的强烈攻势下,依
然能抓住机会反击,拼死的决心是无畏的。
终于,他抓住崩开一招笑指天南,将青铜剑震出偏门八寸时,抓住空空隙扭身切入,
剑发分星截斗,狂野地反抽虹剑电梭的右内肋,要割开肋腹使内脏外流,这不是狂风十
八剑的招式,是极为阴毒的贴身攻击狠招。
“铮”一声暴响,被青钢剑的云头击中剑身,剑向下一沉,失去前割的力道。
光华下泻,他感到右外肩一凉,被削下三角肌一片肉,右臂一麻,剑似乎突然增重
了三倍。
他及时左射丈外,噗一声剑脱手坠地。
鲜血泉涌,肩外侧肉失骨现,肩尖的关节大筋也伤了,整条右臂算是报废啦!
“飞琼……”他用左手按住比掌更大,有骨无肉的创口骇然叫:“你……你你伤了
我了。”
“我还要杀你呢!”虹剑电梭并不追击,反而收剑入鞘,脸上又换上了闭目羞花的
动人媚笑。
“不……不要……”
“要的,不杀死你,我永远会做恶梦。”
“我们还有未来,我们还有明天……”
“你已经没有明天了。”
“抉……快替我上药裹伤,我……我快要文……支持不住了……求求你……”
“我也曾求过你。”
“天啊!千不念万不念,我们也曾经同床共枕相爱一场……”
“再念下去,我要哭了,你非死不可。”
八表狂生不是傻瓜,他不愿死,不想死,转身强忍彻骨奇痛,踉跄狂奔,要尽快逃
入树林深处,也许可以勉强用左手发射暗器自保。
奔出百十步,他颤抖着止步,心中一凉,双脚发软,快要支持不了。
“飞琼,放……我一……马……”他厉叫。
虹剑电梭站在丈外,脸上仍然绽出明媚的灿烂笑容,双手,各有一枚电梭。
“再看我一眼,我美不美?”虹剑电梭的灿烂笑容依旧,但眼角突然流下两行珠泪。
“我……错了……”
“不要说后悔的话,人杰。我知道我犯贱,所以我要你永远记得我的美丽花容,不
再后悔。”
“给我赎罪的机会……呃!”
电梭化虹破空而至,他已经无力闪避了,砰一声电梭在胸口爆裂。
他一震,一晃,看到虹剑电梭泉水似的泪水,也看到电虹再次出现眼前的光芒。
又是一震,一爆,第二枚电梭在肚腹爆裂,他被仰面震倒,胸开腹裂,躯体惨不忍
睹。
“我埋了你,绝情人。”虹剑电棱泪下如雨,拖了血肉模糊的尸体,向草深处拖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