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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夜雨十年寒-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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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人动手的经验,这是很糟糕的事……”
  一清苦笑道:“我晓得,可是我不敢冒这个险。因为旧主剑笈上的剑式十分凶险,一发就足以致命,所以我极力禁止他与人动手,就是怕他知道了剑式的凶险后,失去了苦练的信心,因为这孩子天性仁慈也跟旧主一样。”
  周先生默然片刻道:“他必须要杀人的,因为跟四奇交手,不是杀人就是被杀,如果他在动手的时候,慈心突发而不忍心下手,那又该怎么办?”
  一清道:“我已经想好了,只有用一点非常的刺激,才能使他明白杀人并不是一件罪恶。”
  周先生道:“老道,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一清道:“到时候再说吧,反正我们已经决定不再躲避,就得把事情做得彻底。周老弟,你的药吃下去后,还得休息一下,让药力化开,我不打扰你了。”
  周先生道:“等了十年,才等到今天,你叫我怎么睡得稳。打从半个月前我来到此地,心中就燃起了一把火……”
  一清道:“你的克己功夫太差了,得跟我学学。空山十年,我别的没学会,这个静字却已得个中三昧。你看我昨夜,依然一觉到天明,就像平常一样。”
  周先生道:“我如果有你这份涵养功夫,旧主就不会把孩子交给你了,这是各人的脾气天性,到死也改不了的。”
  一清道:“你还是得躺一下,那怕睁着眼睛做白日梦都行,只要身体不动,药力才能化开。”
  周先生点点头,然后又道:“保管天魔卷的空灵子会依时赶到吗?你有没有通知他?”
  一清道:“不必通知,他是地理鬼,一定会准时莅场,世上如有怪人的话,他就是其中的一个,从来也没有见他施展武功。几十年来,他身怀天魔卷,总是准时出席武林盟主的争夺战,大局决定,盟主如果无意拆视天魔卷,他又怀之远扬。据我所知,有许多人想找到他,从他身上夺取天魔卷,却没有人成功过。”
  周先生道:“此人身怀天魔卷,自己既不拆视,却只肯交给武林盟主,不知是何用心?”
  一清道:“这个谁也不知道。旧主在最后一次也曾问过他,他却笑而不答,旧主那个人又是不愿追根究底的……”
  周先生又是长长一叹道:“旧主如果不是心怀善念,在最后一战时杀死四奇,就不会有杀身之祸了。”
  一清道:“拆开‘武’字,便为‘止戈’,学武的目的非在杀人,乃是以武止暴,这是旧主奉行不渝的圭臬,我们也应该尊为信条。如果不是四奇暗杀旧主,此仇必报,我也不主张杀人。周老弟,你必须去去躺躺,离中午没多久了!”
  周先生被他推进屋里躺下,一清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由枕下取出一柄苍纹古剑,抽剑出鞘,寒光照眼,他用手指弹了一下,听它铮然而鸣,声如龙吟,才轻轻叹道:“剑啊!你藏了十年,也许已经不耐寂寞了。今天我让你痛快地发泄一下,但愿你还像从前一样的锋利才好!”
  剑在他手中轻轻的震动了一下,发出低微的吟声,似乎在回答他的话,他不禁笑了道:
  “我知道你的习惯,静极思动,这也难怪,因为你不是一支安于匣中的仁器,在没转到我手中以前,你不知该饮了多少人血,食髓知味,你一定饥渴得厉害。今天我先用你一下,然后就要转到小主人手中去了。他可能比我更不爱杀戮,今后你的日子将会更枯燥无味,所以今天你一定要帮他的忙,使他能手刃亲仇,杀死那四个恶人,这也等于帮你自己的忙呢!”
  剑在他手中跃跃欲试,好像是一柄有生命的物体,一清却呛然一声,将它挥回鞘里,拍拍它道:“别忙!还早哩,你也定定性,别这么不耐烦!”
  把剑连鞘又归回到枕下,他和衣躺在上面,手指向空或点或划,温习着脑中的剑式,做的十分熟练,渐渐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忽然枕下的剑一声低鸣,自动地跳出鞘半尺,一清倏然惊起道:“好宝贝,你仍然那样通灵,居然能事先示警;不过你也太紧张了,放着周无尘那样一个机灵鬼在此,有了敌踪,也逃不过他耳目的!”
  说着拿起宝剑,来到周先生房门前笑道:“周老弟,好像有敌人登山了,这次你落地无尘的警觉可慢了一步。”
  房中寂然无声,一清微怔道:“这老儿莫非老得衰退了,我这样招呼他听不见。”
  推开房门,床上空无一人,木窗半掩,显然人已从窗子里出去了。一清才微笑道:“周老耳目不失其聪,未免猴急了一点;还没到中午,山海四奇不会亲自来的,最多是两个探路的,何必小题大作呢!”
  不过他还是轻步跃出窗外,往山下蹑踪而去。走了将近里许,忽见枫林中人影轻闪,一清已止步笑道:“是那方施主,有兴冒雪登山,请现身相见,以便贫道接待。”
  林中人见身形已经暴露,干脆走了出来,是一高一矮两个中年汉子。矮的一个拱拱手笑道:“方大哥!一别多年,兄弟们都找遍了,没想到你老哥躲在此地纳福!”
  一清见是这两人,脸色一沉道:“原来是你们?齐天星、牛金武,你们还有脸来见我?”
  矮子笑道:“方大哥,这是什么话,我们兄弟好容易找到你,是来向你问罪的,你怎么倒打一扒反怪起我们了?”
  一清沉声道:“我有什么可问罪的?”
  矮子道:“方大哥,盟主惨遭不幸,门下的弟兄全唯你马首是瞻,你却闷声不响,带了盟主南明剑谱,不声不响地溜到这儿来,一个人独享,未免太不够义气了!”
  一清沉声道:“齐天星,你们是盟主门前双卫,盟主遭难之日,你们干什么去了?”
  矮子齐天星笑道:“那天我们奉盟主的差遣,出门办事去了,这可问不着我们!”
  一清冷笑道:“门前双卫是盟主刻不离身的亲信人物,你们怎么会受差遣出门,这话谁都不会相信的!”
  齐天星道:“你爱信不信,那天盟主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将手下人一起打发出门去了,所以出事的时候,一个都不在身边了;这话也许使人难以相信,但你去问问那些旧日弟兄,都可以证明我没有说谎。”
  一清道:“不必问,我知道你们是约好了,一起离开,好让山海四奇乘机暗下毒手。”
  高个子牛金武道:“方大哥,你是听谁说的?”
  一清道:“何必要听人说呢,你们现在都在四奇手下得意,这就是明证;如非事先串通好,四奇怎会重用你们!”
  齐天星脸色微变道:“方大哥,你说这话可就不够意思了。那天是林元泰续弦,在城中天外天请客,盟主自己不便前去,才叫我们俩前去代表致贺,其他弟兄也去喝喜酒了,怎么知道会出事呢!”
  一清冷笑道:“可真巧,林元泰在那天请客,盟主就在那天出了事,而事后你们都投入四奇的门下……”
  齐天星道:“那要怪你方大哥不好,你私拥盟主剑谱,一个人躲起来练,我们弟兄没了靠山,只好自寻出路。如果你方大哥早出头声明一下,我们自然跟着你走了!”
  一清冷笑道:“我不信各位有这种义气。”
  牛金武道:“这与义气无关,大家都是追随盟主,没有功劳有苦劳,剑谱自然大家有份……”
  一清冷冷地道:“原来二位是找我要剑谱的?”
  牛金武翻下脸道:“不错,凭什么你一个人独吞剑谱?”
  一清哈哈一笑道:“二位怎知剑谱在我这儿?”
  齐天星道:“因为我们在家里没找到剑谱,而且盟主最信任你,自然是交给你保管了。”
  牛金武道:“再说你如果未得剑谱,凭什么敢向四奇下战书,要保持武林盟主之位。剑谱你已经练成了,能否保有盟主之位我们不管,但剑谱可应该交出来由我们保管了!”
  一清微微笑道:“是四奇叫你们来讨剑谱的吗?”
  牛金武道:“山海四奇所能已超出了昔日盟主,一本南明剑谱,在他们眼中已不足重视,是我们自己来要的。”
  一清微微笑道:“这么说,你们前来,四奇还不知道?”
  牛金武遗:“不知道,你的那封鬼信不到时间不会现字迹,我们是自己摸得来的。”
  一清笑道:“二位能摸到此地还真不容易。”
  齐天星道:“我们确实花了不少精神,好容易问到栖霞山上,有个叫一清的老道,再从你‘方易清’的名字上推测,或有可能;在山上又问了几个做买卖的,根据他们口述你的长相,总算才确定了是你。方大哥,四奇现在还不知道你在这儿,我们卖个交情,赶来通知你一声,凭南明剑谱上那点技业,连一奇都胜不了,你还是快点逃命吧!”
  一清冷笑道:“四奇势力庞大,金陵周围都在他们耳目的监视之下,要逃恐怕不可能。”
  齐天星道:“我们俩负责一条路线,只要你肯交出剑谱,我们就放你过去,保证没有问题!”
  一清沉声道:“剑谱不在我这儿。”
  牛金武怒道:“姓方的,你别找死!”
  齐天星忙道:“方大哥,剑谱交给我们,多少总算是落在自己人手里。你打是绝对打不过的,何苦让盟主的技业就此失传呢?何况还可以换回你一条老命。”
  一清冷笑道:“剑谱不在我身边,我也没有学南明剑谱上的武功,那是盟主的技业,我们不该私练。”
  齐天星道:“你没有学剑谱上的武功,凭什么下战书约四奇,要保持武林盟主的地位。”
  一清庄容道:“因为今天是武林盟主交替之期,四奇以为暗算了盟主后,天下无人可与伦比了,我却不认这个帐;胜不胜得了是另外一回事,至少让他们知道,武林盟主朱南明的门下人还没死绝,还有一两个不怕死的会跟他们争一下;同时也向他们算一下暗算盟主的旧帐!”
  齐天星道:“朱盟主是四奇杀死的不错,但不是出于暗算,那是经过公平的决斗……”
  一清冷笑道:“你怎么知道?”
  齐天星顿了一顿,才说道:“是推倒山陶奇亲口说的。”
  一清道:“放屁!十二年前他们四个人合战盟主,仍然一败涂地,短短两年内,他们竟能胜过盟主?何况盟主夫人一身技业,并不在盟主之下,说什么也不会败给他们!”
  齐天星道:“你也许不信,四奇从泰山一战败绩后,发奋苦练武功,进境一日千里,两年内的成就,令人无法想像。盟主死后第二天,他们召集旧日弟兄,各现绝技,盟主所能,他们无一不能,他们所能,却未见盟主办到过。这样,我们才没话说,改投在四奇门下听命了。”
  一清冷笑一声道:“旧主尸骨未寒,你们就立刻改节了。”
  牛金武也冷笑道:“我们在朱南明手下做事,不是卖身给朱家当奴才,我们追随的是武林盟主,可不限于谁。如果你姓方的今天能击败四奇争到武林盟主,我们立刻也会投到你手下,听候驱策。”
  一清道:“那可不敢当!”
  牛金武冷冷道:“谅你也没这个命。一句话,交不交出剑谱来,我们可没时间跟你多磨下去。”
  一清忽然笑道:“南明剑谱既然已不足以敌四奇,你们拿去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在四奇手下当奴才。”
  齐天星笑道:“四奇现在各霸一方,需才方殷,要是想在四奇之下出头,必须要靠真本事。我们如果得到了剑谱,至少可以挣个高一点的地位,对旧日弟兄,也可以多照顾一下。
  四奇手下的人,都比我们强,我们老是受控制,就是技业不如人。所以我们有点好处,好歹也算是给朱盟主争口气。盟主虽死,四奇要过了今天才能登上盟主之位,我们今天仍然算是朱盟主手下的人,如能强于四奇的手下,何尝不是朱盟主脸上的风光!”
  一清怒声道:“盟主有你们这些手下已经很够风光了!”
  齐牛二人脸上都显出了怒色,牛金武更是难以忍耐,厉声道:“姓方的,十年风水轮流转,我们在四奇门下十年,四奇可不像朱南明那么小气,多少都给了点好处,认真动起手来,可轮不到你姓方的的称老大了!”
  一清冷笑道:“你们认定了南明剑谱在我身边,也知道我学成了,还敢找我动手吗?”
  牛金武道:“南明剑谱在你手中,我们自然有办法对付;剑谱只有到我们手里,才能发挥更大的效果。”
  一清脸色忽转悲愤道:“你们这是不打自招了,四奇一定是用暗算手法,杀害了盟主夫妇,你们学会了那种手法,才敢私自前来找我叫阵。”
  牛金武神色一决道:“告诉你也无妨,朱南明之死,是我们与四奇合作的结果,朱南明如何死,我们都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你不交出剑谱,那个方法就会用来对付你!”
  一清将剑一扬:“我没有南明剑法,也不怕你们暗算,可是今天我发誓要宰了你们这两个叛贼为旧主报仇!”
  牛金武冷笑一声道:“老齐,别跟他噜苏了,这老儿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他点颜色瞧瞧,弄得他不死不活,看他还敢嘴硬!”
  齐天星道:“方大哥,这是最后一个机会,你交出剑谱,还可以保全这条老命,大家不伤和气;如果等我们出了手,你想不交也不行,罪可受大了!”
  一清气极挥剑进逼,牛齐二人倏然分开,每人在腰问撤出一支软钢索鞭,分头进扑。
  一清从容挥剑,剑法劲厉,身形轻便,完全不像他以前那种龙钟老态。可是另外两支索鞭也不含糊,连卷带砸,将他的一支剑缠得死死的,始终攻不进去。
  恶斗了四五十合,战况虽激烈,却毫无胜负迹象可寻,一清的剑攻多于守,牛齐二人守中有攻,方寸不乱。
  牛金武道:“老齐,这老儿剑法是凝炼多了,但的确没有南明剑法的路子,也许他真的没得到剑谱。”
  齐天星道:“管他有没有,我们先将他收拾下来,在四奇面前也好交代;否则,我们私离职守,罪状可不轻。”
  牛金武道:“那倒没关系,栖霞山这边原是我们的监视区域,我们就说查访时被他缠上了……”
  齐天星道:“老牛?你真想得简单,别看四奇对我们大方,骨子里并不信任我们,栖霞山明里是交给我们监守,他们暗中一定还另外有人监视我们的行动。”
  牛金武道:“我晓得,监视也不怕,我们是在职责范围内行动,能提前找出方易清行踪,无罪而有功。”
  齐天星道:“可是四奇如果知道我们来索取剑谱,那就难以交代了,所以我们必须快点得手,免得被人知道了……”
  牛金武道:“这倒不错,万一在我们没得手以前,有人赶到了,这老儿叫了出来,你我都难逃律责……”
  齐天星道:“这老儿的剑法很扎手,凭武功胜他太费事,还是用十年前四奇的老法子,给他一个狠的。”
  牛金武立刻道:“老齐,你怎么这样大胆,直起嗓子乱吼,好果给人听见了,咱们还想活吗?”
  齐天星笑道:“附近没有别人,何况昨天我还听推倒山陶奇亲口说过,今天他们得到武林盟主之后,第一件事是揭开天魔卷上的秘密,第二件事就是公告武林,说明十年前杀死朱南明的真相,这个秘密已经没有保守的必要了。”
  牛金武道:“他们真会宣布吗?”
  齐天星笑道:“为什么不会,这是他们的得意之作,勇如朱南明夫妇,尚且不能抗拒,他们正想借以立威,看看还有谁敢违逆,尝尝那个滋味。”
  牛金武道:“东西是我们偷来的,真假还不知,再说我们没经过练习,是否能趁手还成问题。”
  齐天星道:“没问题,那天我们也看见了,并不要什么特别手法,我们只要自己小心别沾上就行了。”
  说时一旋身形,站到丈余外,抢好一个位置,牛金武也飞快抢到另一边,二人相距约有三丈,将一清夹在中间。一清本来想追上去的,但是又停住了,大概是想明白一下,当年旧主是在什么情形下遭害的。
  牛金武嘿嘿冷笑,道:“方易清,你虽然还没有争到武林盟主,却能争到朱南明的同样下场,也算你运气了。”
  一清挺剑而立,眼中喷出怒火,一动也不劲,只有他手中的剑不住地啸鸣,似乎在向他告警。
  牛齐二人各打了一个暗号,双双伸手入怀,似乎要掏出什么东西,忽然林中轻轻一响,射来两点寒光,势于奇疾无比,牛齐二人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寒光已透心而过,两人连一声都不发,扑然倒地。一清反倒怔住了,一紧手中的剑,厉声喝道:“谁?快出来!”
  树影后施施然走出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长相斯文,年纪却很大了,女的不过三十上下,脂粉不施,淡雅宜人,脸上还带着一股啤睨天下的傲笑。
  一清眼睛瞪得大大的,片刻后才道:“原来是空灵先生与海女陶姗姗,二位怎么凑到一起来了?”
  男的微笑道:“一清先生原来就是方大侠,这次可把我难住了。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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