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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时不时从奇奇手里拎出两根江米条，一边有滋有味地嚼着，一边琢磨都买点啥。很快就制定出方案：先把自己需要的买齐，然后再买老乡的东西。
“同志，两条大前门。”胖子也有样学样，管售货员叫起同志来。他的烟瘾虽然不大，但也不小，带过来的半盒白沙早就撒光，这些日子竟抽旱烟，感觉那玩意太冲。
售货员是个大姑娘同志，可能在当时应该算是时髦一族，但是在胖子眼里，红嘴唇抹得极不专业，远看像肿起老高，脸上扑着一层白白的胭粉，跟吊死鬼似的。
看着胖子嚼得满嘴掉渣子，一双小眼睛总在自己脸上晃悠，白面仙姑不由白了他一眼：“两毛五一盒，你抽得起咋的！”
胖子心里这个气啊：看人下菜碟儿，我不就是穿个破背心吗，就以为我没钱怎么的。
因为胖子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李队长就把一个背心叫他先穿着。本来是好的，奈何胖子太胖，两天就撑坏了。
不过胖子宽宏大量，也不跟白面仙姑一般见识，取出一沓大团结，在手上摔得嘎嘎响。虽然这招有点俗，但是效果不错。白面仙姑眼睛瞪得老大，一个劲眨巴。胖子甚至看到，她眼角的胭粉都往下掉渣。
不知怎么的，胖子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人影，就是昨天晚上那个纯天然的大姑娘，无论什么时代，人和人都有差距啊。
白面仙姑拿起笔，在一张纸条上写了几个字，轻轻扯下来，满含敬意地递给胖子。
胖子不由一愣：怎么的？看老子有钱就写情书啊，告诉你，就你这样的白给都不要。于是一把扯过来，看也不看，揉成一团，二拇指一弹，无影无踪。
白面仙姑恼羞成怒：“你个屯老冒，买东西不知道开票啊！”
汗，胖子这才隐约回忆起来，老爸说过，那时候买东西都是先开票，然后一起付钱。可是胖子的弹指神通造诣很高，纸团早就不知道弹到什么地方。
这时候，一个年长的女售货员走过来，替走白面仙姑，胖子这才把要买的东西一样样说出来：“两条大前门，二两茶叶，十瓶老白干，花椒大料油盐酱醋……”
一口气说出十多样，足足写了三张小纸条。
“怪叔叔，奇奇还要这个。”小萝莉一手扒着柜台，另外一只手里的纸包已经见底，其中有一大半都是被胖子消灭的。
又加上三斤江米条，五斤饼干，胖子想了想，又买了二斤糖球。村里的野小子疯丫头也不少，平时没少带着奇奇。
糖球这玩意瓷实，圆溜溜，上面还带着波浪条纹，跟个小皮球似的，一块能含半小时，糊弄小孩最合适。
想想暂时没啥遗漏，胖子就带着奇奇转移阵地，一处一处转下来，牙膏牙刷，香皂手巾，线衣内裤，手里的纸票越来越多。
疯狂采购渐渐引起不少人注意，胖子觉得不少眼睛都向自己脸上射来，目光有些异样，心中暗道不妙：本来还想往宝盒里装呢，现在好，被人盯上了。
不过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到了交款处，把一沓单子递进去，里面的收银员咔咔咔印了一遍戳子，然后算盘一扒拉：“一百二十块另两毛。”
胖子也不含糊，点齐钞票递过去，眼睛都不带眨巴的。
然后就攥着票子开始领货，这一拿货胖子才知道，敢情这一百多块钱花得一点也不冤，买老鼻子东西了。
没办法，只好叫奇奇到商店门外看堆，胖子一趟一趟往外倒腾。瞧瞧没人注意，就把自己买的货物往盒子里收一部分，最后越倒腾越少。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胖子蹲在门口的台阶上直喘粗气：这购物狂可不好当，楼上楼下的，差点把腿跑断喽。
点着一支新买的大前门，美美抽上一口，胖子忍不住赞了一句：“比红塔山还好抽，这个时代就是实在啊。”
正在大发感慨，忽然觉得有人扯自己的背心，低头一看，奇奇正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老太太，老太太见状，立刻大声吆喝出两个字“冰——棍——”。
胖子抽出一毛钱，奇奇乐颠颠跑过去，然后就掐着一把冰棍跑回来，胖子一数，竟然有五根之多，也就不客气的拿过两根，咬了一口，甘甜清凉，大概就是开水白糖冻成冰，原汁原味，清凉解渴。
咔嚓咔嚓，把冰棍都消灭干净，王三炮他们也走出来，胖子又一人买了两根，感觉比他那个时代的任何冷饮都过瘾。
三个人手里的东西都不少，胖子也留个心眼，买的东西没敢都收起来。下一站又直奔农杂商店，车老板要购买一些锄头镰刀之类的农具。
胖子在这没啥好卖的，主要以溜达为主，于是就和售货员闲聊一阵，问问有没有果树苗，得到的答复是季节不对，春秋两季才有，而且数量也不多。
又问问鸡雏鸭雏之类，则真是没有。胖子也只好暂时作罢。
从农杂商店出来，手上的货物更多，王三炮和车老板把货物整理一番，大包小包的往锄头杆上一穿，扛起来也比较方便。
最后在胖子的要求下，又去了一趟果品公司食品公司水产公司，这主要是胖子要搞一搞调研，摸摸行情。
足足逛了一整天，直到各个商店全都下班，胖子还有些意犹未尽，他的心里，多了不少打算。
“怪叔叔，奇奇饿了。”小萝莉把小肚皮拍得啪啪响。
“这一下午你好像没住嘴啊。”胖子吸溜一下鼻子，这才察觉，道旁的饭店里飘出一阵阵香气，那真叫个诱人。
“咱们这就回大车店。”王三炮也饿了，张罗着往回走。
胖子眼珠一转，发话道：“等等，今天晚上我请客，咱们下馆子！”
（ ）
第十三章 下馆子
“几位都吃点啥？”跑堂的穿着一件白上衣，向胖子他们发问。
小奇奇小手一举：“油闷大虾，清蒸大闸蟹，红烧鲍鱼——嗯，差不多了。”
跑堂的眼珠子差点掉到饭桌上：“这些——这些真没有。”
胖子心头狂汗：小家伙嘴真刁，竟往好吃的上叨，你咋不要个二尺长的龙虾呢。
“把菜单拿来我们瞧瞧。”胖子也怕露怯，万一点的菜再没有，人家大概就会以为是来砸场子的呢。
“菜单都在我肚子里呢。”跑堂的嘻嘻一笑，然后嘴里就流水一般开始报菜名：“溜肥肠，溜肉片儿，溜三鲜，溜肉段儿……”
合辙押韵，清清楚楚，要是有家伙点伴奏，都赶上说唱了。
一直等他说完了，胖子挠挠后脑勺：“光听着好听，没记住有啥，这么办，你给拿捏一下，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二斤烧酒，再给小朋友来个炸丸子。”
“好嘞——”跑堂的吆喝一声，转到后厨。
“小黄，这太浪费了吧？”王三炮和车老板都有点坐不住凳子，活了这么大岁数，下馆子的次数可以掰着手指头数过来，肯定都没小萝莉多。
胖子憨憨一笑：“以后这就是常事，过几天咱们还来。咱们屯的桃子快下来了，赶早上市，还能多卖俩钱。”
车老板咂咂嘴：“往年可都没卖过，别说卖了，想都没想过，屯里人都抹不开，谁肯出来。”
“放心，我牵头，到时候你出车就行，啥事都得有第一回不是。”胖子的脑瓜放到三十年前，那绝对算活络。
邻桌的两位顾客不由向这边瞟了两眼，然后一个中年人就凑过来：“小同志贵姓，咱们啦噶啦噶。”
互通姓名，那人田苗旺，是田家铺子的一户果农，这次就是来县里卖桃的，听说胖子也要卖桃，这才上来搭搁。
一来二去，两个人谈得十分热乎。两桌菜陆续上来，索性就合到一起，边喝边唠。
小萝莉的炸丸子最费工，所以迟迟没有上来，不过小家伙现在也不挑食了，不管是肠肚还是肉片青菜，夹到米饭上，呼噜呼噜往肚里咽。
胖子终于想明白了，治疗小孩子挑食厌食，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他们送到农村养活，而且是三十年前的农村。呵呵，不过好像除了奇奇，别人还真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不过说真的，这些菜吃起来特别香。胖子边吃边琢磨，也终于琢磨出个理儿：这个时代，无论是蔬菜还是肉蛋，都没有什么农药化肥添加剂什么的，原汁原味，能不好吃吗。
这么一想，穿越回三十年前，还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当然，前提是你得有钱，能吃上算。
所以，现在的胖子，一脑门子都是想着如何发展经济，和这个时代的大潮完全接轨。
五个大人开怀畅饮，一不小心就干掉四斤散酒，那可都是纯纯的六十度啊。
胖子平时也就半斤的量，今个喝了八两愣是没咋着，自个也挺奇怪，看看喝酒的酒壶和酒盅，胖子恍然大悟。
这酒壶都是瓷的，圆肚没嘴，上沿有个小槽倒酒，一壶正好半斤。酒盅更有意思，也是瓷的，直径不到一寸，能装三钱五钱的，吱溜一口，正好一盅
别看每盅都不多，十盅下去就是半斤啊，所以极容易喝多。
胖子暗暗懊恼：白天逛商店怎么没想起买这玩意呢，不行，下回一定要整一套。
“丸子来喽！”跑堂的端上一盘金黄色的干炸丸子，奇奇拍拍小肚皮：“叔叔，怎么才上来，我都吃撑了。”
“人家饭店有规矩，丸子必须最后上，上完这道菜就完事大吉。”田苗旺拍着奇奇的小脑瓜，怎么看怎么觉得这闺女跟洋娃娃似的。
胖子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习俗，不由莞尔：“没关系，一会吃不了兜着走，留着晚上饿了再吃。”
奇奇这才高兴起来，转转小眼珠说：“那怪叔叔你不许和我抢。”
胖子一脑门子黑线，他这个人没啥嗜好，就是对吃喝情有独钟。
吃完饭，胖子抢着算账，两桌合一块才花了不到十块钱，胖子心里一个劲叫“值了”。
不过最后那个跑堂的却向胖子要粮票，叫胖子有点尴尬：他手里只有钞票，没有粮票。
车老板终于发现自己的价值，牛哄哄地递上五斤粮票：“剩下的就合饭钱里。”
胖子这才知道，粮票在那个时代也能顶人民币用。
田苗旺十分过意不去，却不知道胖子心里早就打好小九九：以后买树苗少不了麻烦人家。
互相留下住址，然后各自分手，酒足饭饱，这么一溜达，小风一吹，清清爽爽，别提多美。
回到大车店，老远就看到门口站个大姑娘，正在那东张西望，看到王三炮，叫了一声“三叔”，然后就迎上来。
胖子一看，正是那个大辫子姑娘，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小玉，你咋来了？”王三炮问。
“我妈说叫三叔你们吃饭，我都等了一下午了。”大辫子的目光中有些嗔怪，不过看到奇奇，马上大眼睛一亮，掐腰把她抱在怀里。没办法，小萝莉杀伤力就是大。
胖子一想也就明白，人家是想表达一下谢意，不过刚刚下完馆子，只好以后再去叨扰吧。
王三炮把情况一说，大辫子也没了主意：“我妈在家都准备好了。”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闺女，你也赶紧回去吃饭吧，看看，叫你等了这么半天。”王三炮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大辫子的两只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然后点点头。奇奇则从兜里掏出一个糖球，直接给她塞进嘴里：“姐姐吃糖，比巧克力还好吃。”
“真乖。”大辫子抱着奇奇爱不释手，随口向胖子问道：“黄大哥，这是你家闺女啊？”
胖子默默无语两眼泪：我有那么老吗？猛然想起，那个时代一般结婚都比较早，二十多岁孩子就能打酱油了，也就释然。
奇奇冲着胖子做了个鬼脸：“才不是呢，他是怪叔叔。”
胖子也连忙补充一句：“我还没结婚呢。”这事可含糊不得，胖子还准备在这个时代找个媳妇，所以必须撇清自己未婚青年的身份，当然，以他二十八岁高龄，算是未婚大龄青年。
大辫子却尴尬起来，低着头和奇奇逗着玩，不过脸上却升起两抹红晕。
“小玉，到屋里坐坐。”王三炮出来打圆场，这家伙的酒量大，一点没多。
“不了，我也回了，三叔。”大辫子说完，歉意地向胖子点点头：“小孩睡大车店不方便，领我家去，明早再送回来？”
胖子望望奇奇，见她也一个劲点着小脑瓜，于是也就同意。
大辫子把奇奇放到地上，和几个人大哥招呼，然后就拉着奇奇走了，脑后的大辫子一摆一飘，飘得胖子心里有点乱。
等一大一小两个花姑娘都没影了，胖子猛然一拍大腿：坏了！小萝莉不会把我们俩的老底抖落出来吧。
（ ）
第十四章 大喇叭
第二天一早，大辫子就带着蹦蹦跳跳的奇奇回来，胖子紧张地观察着她们，好像没有什么异常，稍微放点心。
不过，大辫子姑娘还是向胖子提出一个严肃的问题：“靠山屯连学校都没有，奇奇这么聪明的孩子恐怕要耽误。”
胖子可没想这么长远，看奇奇的样子，成天和那些丫头小子在外面撕疯，小日子过得好像挺滋润。
车老板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这话在理，屯子里的娃也有好几十，在公社上学的就几个，都在亲戚家里住，有个学校该多好，省得都像我们这些睁眼瞎。”
“鸟不拉屎的穷山沟，哪个愿意去当老师。”王三炮忍不住放出一炮。
胖子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科学文化知识才是脱贫致富最重要的因素，这是经过实践证明的。
于是忽然冒出一句：“那啥，小玉姑娘不是高中毕业吗，当老师应该没问题。”
大辫子听得一愣，两条弯弯的眉毛皱起来，然后招呼一声，又和小奇奇恋恋不舍告别，辫子一甩，出了大车店。
“人家城里的闺女，能到咱们那去遭罪？”车老板叹息一声，出去套车，王三炮和胖子把东西都搬上去，马车就离开县城，满载而归。
日落西山红霞飞，胖子进程把村回。大马车一进村就哄哄动了，那些捎了东西的婶子大娘自动聚集过来，马车就停在村子中间，开始分东西。
胖子掐着纸单子，一路念下去，车上的东西就卸下一大半。大脚嫂捧着一双小船般的凉鞋，一个劲向胖子道谢。
胖子打开木盒，取出一个黄纸包递给奇奇：“去，分糖去。”
奇奇把纸包塞给两眼放光的二肥子，嫩声嫩气说：“分糖去！”
二肥子把纸包放进帽兜，嘴里吆喝一声：“排队排队。”
娃娃们立刻排成长长的一队，足有二三十，最后面一个就系着个小兜兜，小还露着，张着黑乎乎的小巴掌，等着糖球从天上掉下来。
这一次分糖行动，使胖子在靠山屯的声望达到一个空前的高度，当然，只局限于小娃娃之中。
和奇奇回到家，小萝莉先去猪圈，把野猪崽撒出来，剩下的四个猪崽可下子看到亲人，哼唧起来没完没了。
“奇奇，你跟那个大辫子姐姐都说啥了？”
“没说什么，姐姐就叫我认字，算数学题，我都上一年级了，她还考我一加一得几。”
“你说没说原来生活中的那些事？”
“我才没你那么傻呢，说了被抓回去怎么办，哪有现在这么好玩。”
胖子心头狂汗，这小家伙门清，不过没露馅最好。
这时候，二丫过来叫他们去吃饭，胖子给她包了一包江米条，抓了一把糖球，然后拎着两瓶老白干，来到李队长家。
桌子早就放好，上炕就吃饭，边吃边唠唠城里的见闻，胖子就开始渗透自己知道的那些先进理念，慢慢给队长洗脑。
李队长一声不吭，一个劲喝酒，一瓶老白干见底之后，才嘿嘿几声：“多打点粮食，吃饱肚子才是真格的。”
敢情白费半天唾沫，看来思想观念的转变最难。不过胖子早有打算，用事实说话，最有说服力：
“李叔，这次进城，我看果品公司收桃子，六分钱一斤，把各家各户的桃子收集起来，进城卖一次行不？”
“卖桃子？这事在咱们靠山屯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恐怕不行。”
“大姑娘早晚都得上轿，啥事都得有头一回。”
“不成不成，这一家一户的怎么分？离县城这么远，道也不好走，没等进城桃子就蹲哒烂了，现在是农忙，正铲二遍地，谁肯在这个节骨眼上进城？”队长掰着手指头，讲出一大堆行不通的理由。
胖子支楞着耳朵听了半天，最后把空酒瓶子往桌上一顿：“十斤桃子就能买瓶酒喝，你咋不算算这个帐。”
说完，虎视眈眈地盯着队长，同时把另一瓶酒抱在怀里：“这个我拿回去自个喝。”
李队长挠挠后脑勺：“这事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