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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寥的山谷里,凛冽的寒风中,弯曲的山路边,伫立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她打着碎花红伞,包着大红色头巾,穿着墨绿羽绒服,鲜艳而生动。每当有人从她身旁路过,她都要引颈翘首凝眸观望,每当来人擦肩而过,她被冻得紫青的脸上便流露出忧戚和失落。这年轻女子正是骆玉中的新婚妻子江小惠,在前几天的大功团春节联欢晚会上,她以独舞《雀之灵》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
骆玉中从队列中飞奔而出,向她扑去,“小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回家去?”
眼前这个从头到脚犹如泥塑兵马俑般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丈夫?望穿秋水的小惠,百感交集的泪水潸然而下,“我等你一个小时了。”
“我下工不就回去了?你跑这儿来干什么,瞧,嘴唇都冻乌了。走,赶快回家去。”骆玉中心疼得如同刀割,牵起妻子冰凉的小手。
“饺子我早都做好了,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我实在忍不住想出来接你。没想到你们都这么苦,跟在泥坑里捞出来的似的……”小惠哽咽得说不下去。
“别,别哭,你看,弟兄们都在笑话了,”骆玉中看看稍远处正朝他们挤眉弄眼的战友们,不好意思起来,“放心吧,平时也不是这个样子,只是遇到泥石层时,才会这么脏。脏点没关系,二十四小时都能洗澡,脏衣服又有专人洗,没事的,啊?走,去跟我战友们打个招呼去。”
小惠赶快擦干眼泪,强装出笑脸,两人朝队列走去,魏光亮带头热烈鼓掌。
魏光亮第一次在七星谷里过年,他有些许兴奋,有些许怅惘,有些许憧憬。有那么一刻,前女友那娜在他的脑海里跳了出来,他闻得到她的声息,却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两人已久不通音讯,彼此生死不知两茫茫。她在美国怎样度过中华民族的最大传统节日?是独自守夜,还是与男朋友一起狂欢?她会否像他一样,直到佳节才思情,此时也惦念起自己的前恋人来?
一走进热气腾腾的浴室,赤裸冰凉的脊背被暖乎乎的水流一浸淫,魏光亮的情绪立刻亢奋起来,刚才的“小资情调”被一扫而光。他顽皮地取下莲蓬头,把水柱对着左邻右舍的齐东平和王可一通猛射,自然遭到这两个人的自卫还击,浴室里展开一场水龙头酣战,其他人惟恐天下不乱,都嗷嗷地叫着起哄,骆玉中更是浑水摸鱼,趁机在后面对王可大放“黑枪”。
“老骆,你他妈的对兄弟倒戈,太不够意思了!本来我还守口如瓶呢,现在我不想帮你保密了……”王可大叫。
方子明顿来精神,“老骆有什么隐私,王可你快说!”
“你放不放血?你要不请我吃饭,我马上就说了!”王可留给骆玉中最后机会。
“你小子想敲诈我?我不上你那当!我有什么怕你说的,我又没有桃色事件,就是有,我也不是大明星,上不了报纸的花边新闻。你说吧,我还想看看你王可狗嘴巴里能吐出个什么牙齿来呢。”
“好,你有种,我也不含糊了!昨晚上,十点多钟时,你是不是洗澡洗了几十分钟,而且打了好几遍香皂?”王可高声广播,浴室里所有人都不打闹了,全竖起耳朵听着。
“你这是什么意思?”骆玉中莫名其妙。
“我什么意思?你别难得糊涂。你媳妇儿有没有对你说,‘上床前要洗干净,局部卫生更要注意’?”王可学着小惠的腔调。
魏光亮一脸坏笑,“王可,你王八蛋是不是听房了?”
骆玉中脸红耳赤,窘态毕现。稍后,满屋子追着王可打,浴室里顿时鸡飞狗跳。
“哎哟,饶了我吧,”王可一边躲一边笑,“对不起,我是无意中听到的,昨晚我值班,这板房隔音也忒差了点……”
骆玉中停止追打,气喘吁吁的,“王可,你不仁,别怪我不义。哼,等你媳妇来队了,你看我怎么整治你!弟兄们,你们见过王可媳妇没有?丰乳肥臀的,那个性感,啧啧!到时候,我要让你王可眼馋得流口水,就是找不着机会下手,除非你同时备上几条毛巾!”
王可反给骆玉中一巴掌,“闭上你的臭嘴!这里面还有好几个未婚青年呢。”
“备那么多毛巾管什么用?”王小柱傻呵呵地问。
“王可媳妇爱叫啊!用毛巾当消音器呗。”骆玉中煞有介事地说。
哄堂大笑。雄浑恣肆的笑声,简直能穿透浴室的屋顶。
经过郑浩和洪东国的提议,参加大功团党委扩大会议的成员的全体表决,大功团党委会通过了把汪小青树为导弹工程部队军嫂典型、推荐参加“全国百名好军嫂”评选的决议,并决定由江建华对汪小青进行先期采访和报道,同时,由洪东国负责上报师政治部。会议还决定:对汪小青的先期采访报道工作完成后,再请《火箭兵报》和《解放军报》记者前来进一步挖据她的事迹,在整个二炮系统乃至全军大力宣传。会上,石万山以大功团党委副书记的名义反对无效,只好表明自己的“三不”态度:不反对,不支持,不干预。
会后,江建华立刻来到石万山家,不料汪小青面对他,还有眼前的录音笔,手足无措,什么也不肯说。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江建华尽量用随和的口吻说,“嫂子,咱们随便聊,聊哪儿算哪儿。”
汪小青局促不安,“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想出风头。”
“嫂子,你这话可不对,这是组织上决定的事情,怎么能叫出风头呢?宣传你的事迹,是为了让更多的军嫂热爱和支持我们的导弹工程事业,意义重大啊。”
“可是,我真的没做什么,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啊。”
“那是你太谦虚。你十几年如一日地伺候卧病在床的公公婆婆,为他们送终,独自挑起家庭的重担……”
“哪个儿媳妇都是这么做的。”
“那可不一定。你还把儿子教育得这么出色,现在小山都打进国奥数学队了,对一个在县城中学读书的孩子来说,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要没有你的呕心沥血,能行吗?因为各种原因,咱们导弹工程兵子女的教育存在不少问题,有种说法不知道嫂子听说过没有:导弹工程兵,献了青春献终身,献完终身献子孙。”
一说到儿子,汪小青的话匣子就不由自主地打开了,“咋没听说过?所以,对小山的学习我一点不含糊。万山远天远地的,一年才见儿子一两次,我要再不费心血,孩子就毁了。江干事,世上的父母都是这样,没有不望子成龙的。”
“你不但把自己的儿子教育得好,还教育好了那么多乡村孩子。你们学校现在有多少学生?”
说到自己的学校和学生,汪小青的话也多了起来,“上学年末是五十八个。这个学年增加了九个一年级学生,我又劝了四个退学学生回到学校,现在总共有七十一个。”
“嫂子你瞧,你在这方面做出的成绩,一般军嫂能比吗?”
汪小青发现自己上当了,“我不上你的当,我不说了。”
下班回家的石万山进到屋里,一见这架势,马上调侃妻子,“哟嗬,真准备当大明星啊!”
汪小青脸腾地红了,“你就会笑话人。谁想当大明星了?我正劝江干事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呢。”
江建华站起身,“石团长,宣传嫂子是上午的团党委扩大会决定的,请您这个团党委副书记支持我的工作,您总不会看着我交不了差吧?”
“小江,会上我已经表过态了,你别找我。这是她的事,我不管。”石万山打心眼里不乐意。他总隐隐觉得郑浩这么做似乎别有用心,但究竟是什么用心,他也只有朦朦胧胧的感觉,难以把它理清楚。
他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是为了林丹雁?
·18·
柳建伟 杨海蒂 著
第十七章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绪,当郑浩邀请林丹雁一同回北京过春节时,本来打算在七星谷过年的林丹雁,几乎不加考虑就答应了。两人一起乘车离开七星谷,乘同一架飞机飞往北京,一路互相照应,国事家事天下事谈得也颇投机,这样的情形,使郑浩自信心大增,似乎看到了曙光在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两人一出机场,守候在外的郑浩的战友加朋友金庭就迎了上来,看到林丹雁,他似乎一愣,随即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一番,然后把他们的行李接过去,领着他们走到自己的奔驰车前。
“吃西餐中餐?”金庭坐进驾驶室,准备发动汽车时问。
“丹雁,你说。你想吃点什么?”郑浩温柔体贴地看着她,心里升腾起男朋友甚至准丈夫的感觉。
“很遗憾,我已经跟秦老师说好了,下了飞机直接去他家。谢谢了。”
金庭又用探究的目光从后视镜里扫她一眼。
车到秦怀古家楼前停下,郑浩和林丹雁从车上下来,郑浩从奔驰车后备箱里把林丹雁的皮箱拎出来,林丹雁接过来,回身向金庭打招呼,“金总,谢谢你。”
“甭客气。以后用车,说一声。”一束光芒瞬时从金庭眼睛里射出来。
“好。”林丹雁转身向郑浩挥手,“也谢谢你,再见。”
郑浩扬起手,“再见。随时欢迎打我手机。”
“好的。”
林丹雁一走,金庭就撇起京腔,“想不到咱导弹工程兵队伍里也有了这种级别的女人,操,早知如此,我就不脱军装了。”
郑浩瞪他一眼,“言不由衷。你现在身家亿万,还缺绝色佳人?”
“咳,那多半是风月场上的逢场作戏,没劲,而且也没有这种成色的啊。这是极品女人,我拿江山换也值。”
郑浩气得骂道,“你不是什么优秀企业家,都当人大代表了吗?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金庭嬉皮笑脸,“那些头衔都是虚的,除了哄别人玩,没屁用。喂,晚上能约她出来吗?”
“谁约?干什么?”郑浩把脸沉了下来。
金庭半眯起眼睛,斜睨着他,似笑非笑,“别紧张,当然是你约,我当埋单的冤大头就是了。你放心,本人是好色,可好之有道,朋友妻我从来不欺。我倒是建议你赶紧约她一块打打高尔夫,洗洗温泉,早一天拿下,早一天安生。”
郑浩哭笑不得,“我自己都想不通,怎么会跟你这样的人交朋友呢?看来生意场真是个大染缸,我现在庆幸自己还没有脱军装,还保持了共产党员的先进性。”
林丹雁刚走到秦怀古家门口,门就打开了,秦夫人笑吟吟地迎出来,接过她的行李箱。“我在阳台看见你了。”秦夫人说。
“师母。”林丹雁亲热地叫一声,心里泛过一股暖流。
见林丹雁进了屋,秦怀古结束跑步机上的跑步练习,笑容满面地朝她走过来,“不是说要在七星谷过年吗?”
“老师不欢迎啊?”林丹雁像在父亲面前一样撒娇。
“求之不得。怎么不让那个英俊的上校上来呀?”
“英俊的上校?”林丹雁一下反应不过来。
秦夫人解释,“就是刚才送你到楼下的那个,我告诉老头子了。”
“哦,说郑浩呀。咳,他是七星谷师前指总指挥,回北京过年,我们一趟飞机,他有朋友在机场迎接,我又蹭了一下他的车,就这样。向老师和师母汇报完毕。”
“关键问题没汇报。他是单身吗?”秦怀古问。
“的确是钻石王老五,不过这跟我没关系,所以忽略了向老师师母汇报。”
“不会一点关系也没有吧?”秦怀古狡黠地笑,“老师敢肯定,他是我女弟子的追求者,只是还没入我学生的法眼,对吧?”
林丹雁不得不承认,“什么都躲不过老师的火眼金睛。”
秦夫人插上一句,“他挺不错,不过丹雁没看上他也好,一家两口子都当兵,也太单调了。”
“师母说得是,”林丹雁顺应着秦夫人,笑笑,回头看着秦怀古,挑病人和老人喜欢听的话说,“老师,您比上次胖了,气色也很好。”
“哈哈,我的目标是明年能去几个主要阵地走一走看一看,不知道老天爷同意不同意。”
“看您这样子,十年后再爬山都没问题。”
“哈哈哈哈!这话不可信,但我爱听,”秦怀古开怀大笑,转入正题,“丹雁,七星谷的石质有没有大的变化?”
“这座山肯定有泥夹石层,最近出现了一点问题。不过您放心,我已经给他们打了预防针,出现的小问题也已经处理好了。”
秦夫人站起身来,“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一见面就是大山啊石头啊,可惜大山和石头当不得饭吃。行了,你们谈大山谈石头吧,我去弄吃的。”
林丹雁对师母抱歉地笑笑。
“开春后这一段是事故多发期,真想跟你一起去阵地看看。”看见老伴进了厨房,秦怀古的脸色凝重起来。
“老师对我不放心?”
“不是,我是怕自己看不到这条世纪龙了。美伊之战虽然早就结束了,但这个世界恐怕太平不了。地球村,地球村,现在这个地球上,一旦发生战争纠纷,谁想置身事外都难。我祈祷上天能再给中国三十年的太平,那样,世界局势怎么变恶,咱们都不怕了。目前,咱们修了世纪龙,但中国还远远不能高枕无忧。我们必须顺应世界新军事变革的大势,构造新的防御体系,否则肯定还会挨打,不挨打也会受制于人。丹雁,我心里着急啊。”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风烛残年的老人,听着这个老人对祖国的一片赤忱之言,林丹雁为之动容,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丹雁,你春节后带队去检查世纪龙工程,不要把眼光局限在这一个工程上,要看远些。咱们该为新的防御体系做点基础工作了。”
“是。”
“有机会的话,你应该多出去走走,走出国门,和俄、美等国的同行多交流。我感觉到我们的防御思路太单一了。这么大个国家,防御是一个思路,可只靠单纯防御肯定不行。也许我的思想有些超前了,但我绝不是危言耸听。我相信我的思路终究会起作用的。丹雁,我们搞战略导弹阵地设计,属于国家战略的基础工作,就应该多想出一些方案,供领导者决策者选择。”
“我一定按您说的去做。对了,您新招的几个博士生,研究方向好像就是这个吧,有他们的努力,以后情况会好起来的。”
秦怀古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啊,像你一样,他们都很努力,也都很优秀。这是我最大的欣慰。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导弹阵地的自然防护能力和隐蔽伪装,如果咱们的阵地方位被敌人的卫星侦察清楚了,那就前功尽弃了。上天若还能给我三年时光,我就能多做点贡献,少留下些遗憾。”
林丹雁凝视着眼前这个可亲可敬的老人,泪水渐渐迷蒙了双眼。
一营的泥夹石问题尚未得到解决,二营和三营正在施工的弹头库又遇上了泥石流。整个工程进度迟缓,两个多月里,三个营总共才掘进两百四十多米主坑道。
面对这种状况,石万山心里很窝火,把一、二、三营三个营长张中原、赵成武、王德田找来,铁青着脸训了一通话:我再提醒你们一遍,世纪龙是咱们国家目前天字第一号国防工程,事关中国在世界战略格局中的地位,咱们弄的是龙头,现在龙头的进度跟蜗牛在爬似的,这样下去,龙头还不得把龙的后腿给拖住?明年年底贯通不了,你们都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吧?个人什么结果是小事,问题是影响国威军威!
三个营长垂眼低眉,默不作声。
骂人也解决不了问题,石万山当然清楚,他只是必须发泄掉心头的火气。郑浩和林丹雁双双回到团里的第二天,石万山就召开工程碰头会,与会者除郑浩和林丹雁以及团以上领导外,还有张中原赵成武王德田三个营长。
石万山开门见山,“同志们,过去两个多月里,我们走了弯路,以致主坑道迟迟通不过泥夹石层。作为龙头工程指挥长,我承担主要责任,今天首先作出自我检讨。可是这些天我日日夜夜地想,觉得除了边被覆边通过泥夹石层,实在没有别的辙。今天请大家来开会,就是讨论边被覆边通过泥夹石层的可行性。”
主管二、三营工程的两个副团长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边被覆边掘进,工程材料的需求量是平常的三倍,这么大面积的被覆,我们上哪弄钢筋木材水泥?你指挥长要弄来了,我们没意见,否则,我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他们的话不无道理。按原计划,工程款和主要被覆材料都由师里统一调配,主坑道打通后,钢筋、木材和水泥才能运到,只是需要应付突发局面时,团里才有权力使用调拨资金购置钢材、木材和水泥,并且这个权力有限,最高只能动用总工程款的百分之二十五。
洪东国和三个营长一会儿看看石万山,一会儿看看郑浩。林丹雁两眼直视正前方,谁也不看。
“老郑,老石提的这个方案,需要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