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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空空的草原我可什么也没看到。”杰克说着,用手指向空旷的场地。
“我们的农场很大。我们更喜欢让新型鸭远离那些刺探的目光。事实上,这座畜棚还是一个月前我们最终决定允许参观者来参观才建起的。它也是接近边界线里唯一的一座建筑物。”
“你说它们在草原上露天放养,”朱莉问,“那它们吃什么?”
“不是草,”卡特回答,“在外面放养仅仅是因为它们繁殖得太快了。实际上我们此刻缺少足够的畜棚。”他停顿了一下,“如果你仔细观察它们,你会注意到它们是不适合移动的。”
他举起一个金色的小球让我们看:“这是它们的食物。它完全是用化学制品人工合成的。迈克唐纳先生坚持新型鸭不可以食用任何可能对人类有营养的东西。它们的消化系统经过基因工程改造,可以消化这种特别的饲料。这种饲料是无法给地球上任何其他物种提供营养的。”
“在你们胡乱修改它们的消化系统时,为什么不让它们可以吃粪?”杰克半开玩笑地问,“那它们立刻就有两个用途了。”
“我假定你只是开玩笑。”卡特回答,“但是实际上,迈克唐纳先生曾经考虑过这种设想。毕竟在排泄物中还是有一些未消化的营养成分存在——但是,唉,那营养成分不够。迈克唐纳先生希望它可以100%利用我们喂给它吃的东西。”
“它们有多聪明?”一个英国人问,“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养有一条狗,它总想让我喂它或者抚摸它,但它从未这样告诉过我。”
“不,它告诉你了。”卡特反驳,“只是没有用语言罢了。”
“即使我接受你的这种说法,”英国人继续追问,“但我仍想知道……”
“这是些愚蠢的农场饲养动物。”卡特说,“它们没有思想,没有梦想,没有希望,也没有渴望,它们不期望会成为大主教。它们只是不像许多其他的鸟类那样,它们只是偶而可以发出几个音。你不会认为迈克唐纳先生想制造一种有智力的可食用动物吧。”
“不,当然不会。”朱莉插嘴说,“但听到它们说话还是让人感到震惊。”
“我理解。”卡特说,“而且这也是我们邀请你们,请这么多不同的媒体到这儿来的真正原因——就是为了让公众有心理准备。”
“那可能需要做许多准备。”我怀疑地说。
“可是我们总得从什么地方开始”。卡特回答,“我们不得不让人们知道这个特别的变异存在。人类总喜欢拟人化,而一种能讲话的动物会让拟人化更为容易。消费者必须理解。必须走出疑惑的阴影。这些是无智力的可食用动物,它们不知道它们在说什么,它们没有名字,它们也不是宠物。当它们失去邻居时,它们并不比任何一头牛或者一头羊表现得更为悲伤。它们是人类的最后机会——请注意我甚至没有说是人类最好的最后机会——我们不能让那些抗议和纠察员们(我们知道他们会反对、阻止我们的)让我们产品一直悬而不决不能上市。没有人会相信我们的说法,但他们会相信没有偏见的世界媒体的答案。”
“是的。”我对杰克说,“如果孩子们不愿意吃小鹿斑比、火鸡亨利或者小猪潘妮,那还有什么人能让他们去吃新型鸭这种真实存在的会说话的动物呢。”
“我听到了。”卡特尖锐地说,“我必须指出那些将能幸存下来的孩子会是因为新型鸭的曝光率还没有小鹿斑比或者亨利或者别的什么高。”
“或许不用一至二年时间就可以了。”我回答,“但在那之前你们就已经把新型鸭卖到世界的每个角落了。”
“那还不足以让世界上少数幸运的人群接受我们的产品——不过到时候你提到的那些人已经准备好接受新型鸭了。”
“噢,你可以如此期望。”我说。
“如果不能,也不是什么问题。”卡特耸耸肩,“我们的使命是养活地球上营养不良的几十亿人。” 我们都知道它会实现的,而且比任何计划都要快。但是如果他不想就此争论,那对我其实更好。我只是来这儿收集故事的。
“在我领你们参观加工厂前,还有别的问题吗?”卡特问。
“你是指屠宰场,对吧?”杰克问。
“我是说加工厂。”卡特激烈地回答,“在我们的词典里没有‘屠宰场’这个词汇。”
“你真的要让我们参观新型鸭被……加工的过程?”朱莉不悦地问。
“当然不是。”卡特回答,“我会领你们参观那座厂。整个加工过程是高效而无痛的。但是我看不出让你们参观我们如何为产品上市做准备对你们的报道有什么价值。”
“太好了!”朱莉回答着,嗓音里带着明显的轻松。 卡特对停在几百米外的一辆无篷汽车打了个手势,汽车很快开了过来。在每个人都就座后,卡特站在司机旁边面对着我们。
“这个加工厂大约在5里以外,几乎正好在农场的中心,可以确保它远离那些好奇的眼睛和耳朵。”
“耳朵?”朱莉立刻挑出了这个词,“它们会叫喊?”
卡特微笑了:“不,那只是个表达方式。我们相当仁慈,远比在我们以前就存在的所有加工厂都要仁慈。”
汽车颠簸了两下,几乎把他颠飞起来。但他就像一名优秀的骑手一样拉着把手,继续不停地告诉我们各种信息,只是大部分内容要么技术性太强,要么对自己太过吹捧而没有用处。
“我们到了。”当汽车最后停在一个加工厂前时他通知我们,我们刚刚离开的畜棚同它一比可成了小矮子,“请下车吧。”
我们离开汽车。我用力嗅着空气,希望可以闻出一点鲜血的味道:虽然我并不知道它应该是什么味道。我当然没有闻到。没有血腥味,没有腐肉味,什么也没有,只有干净而新鲜的空气味道。我几乎有点儿失望了。
附近有许多小一点儿的围栏,每一个大约可以喂养十几只新型鸭。
“你们可能已经注意到我们并没有任何交通工具,那我们是如何运输每天需要处理的成百上千只动物的?”卡特问。不过那更像是在做声明而不是提问。
“我想它们应该停在别的什么地方。”一位来自印度的女士回答。
“它们效率太低了。”卡特回答,“所以我们不用它们。”
“那你们怎么运输新型鸭呢?”
卡特微笑了:“当你并不需要它们时为什么还要让它们来阻塞自己的通道?”他边说边在他的便携式计算机上敲出密码。加工厂的主大门滑开了。我注意到里面的新型鸭其实是在兴奋地跳跃着。
卡特走近最近的一座围栏问:“谁想去天堂?”
“去天堂!”一只新型鸭尖叫着。
“去天堂!”另一只粗声粗气地回应。
很快里面的十几只新型鸭都开始重复着,好像那是一首圣歌。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正处于一幕奇怪的超现实主义戏剧里。
最后卡特打开它们的围栏,它们跳跃着——
“就这样简单。”卡特说,“从交通工具、燃料以及维护上省下的钱我们可以——”
“这没有什么简单的!”朱莉猛然打断他,“当你们这样做时,那简直是亵渎和冒犯!”她怀疑地继续问,“一个愚蠢的动物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天堂?”
“我再重复一遍,它们没有智力!”卡特说,“就像你会对自己的宠物狗或猫下达几个特定的口令一样,我们也是这样对新型鸭的。问你的狗是不是想‘吃’东洒,它会叫或者坐好或者做你要求它做的动作。我们也是这样让新型鸭有条件反射的。你的宠物理解‘吃’是什么吗?它们就像你的宠物狗不理解‘吃’一样不理解‘天堂’是什么。但我们村用条件反射让它们觉得这个词代表的东西很好并因此走进加工厂。它们为了‘去天堂’甚至会兴奋地冒着大风雨走上一里地。”
“可是天堂是这样一个……这样一个具有哲学意味的概念。”来自印度的女士坚持着,“甚至用它看来都似乎……”
“你的狗知道它怎么表现算好吗?”卡特打断她,“是你这样告诉它的,它其实相信的是你说的。而且它知道它怎么表现不好,也是因为你表现出来它做的一切让你很不快而且你叫它坏狗。但是你认为它理解‘好’和‘坏’这些深奥的具有哲学意味的概念吗?”
“好吧,”朱莉说,“你阐述了你的观点。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宁可不进屠宰场里面参观。”
“加工厂。”卡特纠正她,“当然,如果它让你不舒服的话,你不用进去。”
“我也留在外面。”我说,“我在巴拉圭和乌拉圭看够了杀戮。”
“我们什么也没杀。”卡特有些暴躁地解释,“我只是展示给你们——”
“总之我呆在这儿。”我打断他。
他耸耸肩:“只要你愿意。”
“如果你不用任何工具把它们送进工厂,”当走近入口时一个英国人问,“那你是如何把这……喔,成品运送出来的?”
“那是通过一个非常有效的地下运输系统。”卡特回答,“肉被冷藏在一个地下冷藏库里直到装船运走,现在……”他打开第二个围栏,告诉它们:带它们上天堂。它们做了回应。
可怜的人造动物。——当我看到它们跳跃着蹒跚走向加工厂大门时想。心里很不好受。
新型鸭跟着前面的十几只一起进入建筑物里。余下的记者也跟着卡特进去。但我没有兴趣接近它。
我看到朱莉走向一个围栏。她很明显地表示出并不想要任何人陪伴。所以我就走向相反方向的另一个围栏。当我到了那儿,有四五只新型鸭拥到围栏前靠近我。
“喂我!”
“喂我!”
“摸我!”
“喂我!”
因为我没有任何食物,所以我就抚摸着那只对抚摸比对食物更有兴趣的鸭子。
“感觉好吗?”我懒懒地问。
“感觉好。”
我最初有点儿迟钝,然后突然恍然大悟。
“你是个该死的模仿者,你知道吗?”我说。
没有回答。
“你会说我所说的话,对吗?”我问。
还是一片安静。
“如果你不是刚刚跟我学的,你又怎么该死地会说感觉好呢?”
“摸我!”
“好,好!”我边说边抚摸着它后面的小耳朵。
“很好!”
我像被电击一样把手猛地缩了回来:“我从未说过‘很’这个字,你从哪儿学来的?”更多的疑问是,你怎么知道把这个字同“好”放在一起用。
一片安静。
在接下来的10分钟内我试着让它说些不同的话。我不确定我在寻找些什么。但我得到的最多回答是“抱我’和“好”。
“好吧,”最后我说,“我放弃了。跟你的伙伴玩去吧,别那么快就去天堂。”
“去天堂。”它尖叫着,来回跳跃着,“去天堂!”
“别太兴奋了,”我说,“那儿并不像说的那么好。”
“见妈妈!”它尖叫着。
“什么!”
“看神仙!见妈妈!”
突然我明白迈克唐纳为什么会觉得忧郁了。现在我不再指责他了。
我急忙回到屠宰场,自刻后来卡特单独出现时,我走近他。
“我们必须谈谈。”我拉着他的手臂。
“你的同事像先前约定的那样正在里面参观。”他说着,试着拉开手臂,“你确定不加入他们吗?”
“闭嘴,听我说!”我对他大叫,“我刚和你的一只新型鸭谈过话。”
“它让你喂他?”
“它告诉我,当它去天堂时它会看到神仙。”
卡特困难地吞咽着:“喔,该死——另一只!”
“另一只什么?”我问,“另一只有智力的?”
“不是,当然不是了。”卡特回答,“但是我们经常要求我们的雇员要保持绝对安静。他们会在新型鸭前相互交谈,有时甚至对着新型鸭说话。显然这一只听到别人说神仙住在天堂里。它不知道神仙是什么,它可能认为神仙是什么好吃的东西。”
“它认为它会见到它妈妈。”我说。
“那是模仿。”卡特情绪激动地回答,“你当然不会认为它会对妈妈有什么记忆吧。看在上帝的份上,它已经断奶5周了!”
“我只是告诉你它说了什么。”我回答,“不管你喜欢不喜欢,你都有一个公关难题了:你打算让多少人听到它这样说。”
“把它指出来。”卡特看起来很恐慌,“我们会立刻处理它。”
“你认为它是唯一拥有这些词汇的吗?”我问。
“我确定至少是极少数中的一只。”卡特回答。
“别那么肯定。”朱莉反驳他。当我同卡特谈话时,她加入了我们。她脸上有很奇怪的表情,好像什么人刚刚经历了一次虔诚的宗教经历却希望从未经历过:“我的那只用它那柔和的棕色眼睛看着我,非常轻柔并有些害羞地要求我别吃它。”
“那不可能!”
“可是事实就是那样。”她大叫。
“它们没有智力。”卡特顽固地重复着,“它们只是模仿;它们不会思考;它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盯着她,“你确定它不是在说‘喂’吗?这个词的发音和‘吃’有些相似,你听错了!”
那很有意思,我希望他是对的。
“别喂我?”朱莉重复着,“你们农场唯一不饿的一只?”
“它们中有些比别的说的好一些。它可能是在清理嗓子,试着说些别的什么,却说错了。我甚至曾经偶尔碰到过结巴的鸭子。”这一切让我觉得卡特在试图让我们相信的同时,也在试图让自己相信自己说的,“它们没有智力!它们没有!”
“但是——”
“你考虑一下这些因素。”卡特说,“我曾经给你解释过,新型鸭在说话能力上并不完全相同;我曾经给你解释过,经过无数次的试验后,这个世界上顶尖的动物行为学家们都认定它们没有智力。所有这一切都放在一边。另一边是你认为你可能听到的什么东西会比这一切解释更有意义。”
“我不知道。”她避免正面答复,“那声音确实像……”
“我确定不是。”卡特安慰地说,“你只是听错了。”
“没有别的人听到类似的话吗?”她问。
“没有,但是如果你愿意指出是哪只说了……”
她转向围栏:“它们都很相像。”
我跟着他们两个走向新型鸭。我们在那儿花了5分钟的时间,但是除了“喂我!”“抱我!”外,没有一只再说些别的。最后朱莉叹息着放弃了。
“好吧。”她疲倦地说,“可能是我听错了。”
“你是怎么想的,迈克奈尔先生?”卡特问。
我的第一个想法是:该死的你在问我什么呢,然后当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中几乎要暴露出一切内容了。我明白了!
“现在我又考虑了几分钟,我想我是听错了。”我说,“你的科学家们要比我了解得列多。”
我转向朱莉,看她的反应。
“是的。”最后她说,“我猜是这样。”她看着新型鸭们,“迈克唐纳先生可能是个亿万富翁和隐居者,但我不认不他是一个怪物,只有怪物才可能会做这种……喔,是的,我一定是听错了。”
这就是整个故事。我们不仅是第一个进入农场参观的记者团。我们也是后人上参观的记者团。
别的记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然卡特也不会告诉他们。记者们报道了他们看到的东西。他们说,在这个世界上人类的祈祷终于有了回应。只有3个记者提到了新型鸭的特别能力。
在整个回程中我都在想着新型鸭。每个专家都认为它们没有智力,它们只是在模仿。我想我的那只鸭子可能是听到别人说神仙住在天堂里,就像它听到别人用“很”一样,它只是延伸了一下。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买下它。
朱莉的那只又是怎么回事呢?它听到别人祈祷别吃?从我离开农场后就试着找出答案,但我却仍没有找到——我确实拥有了自己的专栏。
那么,我会用它告诉世界些什么?
那是我的另一个问题:说什么?怎么能让30亿人因为拒绝吃新型鸭而饿死?因为不管卡特撒谎与否,如果归根结底涉及人类和新型鸭之间生存机会时,我知道我会站在哪边。
这里有些事情我可以控制,有些事情我无法控制。有些事我知道,有些事我努力不去知道。我只是一个人。我没有责任拯救整个世界的每个物种。
但我要为自己负责——从离开农场的那天起,我变成了素食主义者。那只是一小步,但你总得从什么地方开始。
① 诺曼·洛克威尔(1894~1978):美国插画家,被称为童军艺术家。
② 摩西婆婆(1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