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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敲,几头狮子就都上场了。那么,你倒说说,到底打哪里好?蒋介石又给我们画了个圆圈,不打不走总是不行的。”毛泽东说:“我的意见,打鲁班场!第一,鲁班场有周浑元的13师和96师,打好了油水大;第二,打不好有路可走,蒋介石现在画的这个圈圈,目前也只有这个方向松动一点,前景好一点。大不了再过一趟赤水河。”一番争论,主要是能否从敌人丛中窜过来,前进到鲁班场的问题。毛泽东说:“抓紧一点可以,眼下人家正在忙着修碉堡呢。”又是周恩来,首先表示赞同毛泽东的意见:穿过去打鲁班场。接着是张闻天和王稼祥,也认为“鲁班场虽系强敌,但总比被4路强敌围困好,而且有路可走,这着棋就可能走得活一点。”
打不打打鼓新场的争论,又一次显露了毛泽东的军事天才。在向鲁班场开进途中,张闻天找到王稼祥说:“看来,人多也不一定就能把事情办好,不承认个人天赋不是马克思主义。遵义会议以后,我们结束了个人说了算,但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中央和军委一二十号人,几乎天天开会,这不是个办法。我的意见,军事指挥问题,还是由老毛、恩来和你3个人来决断,就叫作3人指挥小组,你看如何?”王稼祥说:“可以考虑。眼前的提法也委实有些不伦不类,毛泽东是周恩来军事上的帮助者,太不够组织化了。当然,3人指挥小组,主要还是让老毛拿主意,让他的权力再大一点,更充分一点。”
征得毛泽东的同意,中共中央于3月11日宣布组成中央3人军事指挥小组,成员为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全权负责红军的军事行动。与此同时,为便于指挥作战,中共中央还决定,以朱德为前敌总司令,毛泽东为前敌政治委员。朱德对此很高兴,戏言道:“这就好了。我早就说过,朱毛朱毛,我这朱是离不开毛的。”
3月14日,中央红军前敌司令部发布了攻打鲁班场周浑元部的命令。命令规定:“以1、3军团主力和干部团为右翼,取道坛厂,由北向南突击鲁班场之敌的左后侧;以5军团和3军团的两个团为左翼,由西南方向攻击敌之正面;以9军团的两个团进至坛厂作预备队,另一个团到香枫坝阻滞吴奇伟纵队。由于在遵义战役后,蒋介石对在黔各路纵队有“不可随意轻进”,“必待匪情明了,方可大举”的命令,又严令各路军“抓紧就地筑堡,求得堡垒推进与重点进攻相结合”,中央红军各路纵队抄小路向鲁班场开进途中,竟一路无事,都按时赶到了作战地域。然而,鲁班场这一仗打得并不顺利。15日下午发起总攻,开始还有所进展,1军团的5团攻下了鲁班场西侧的白家垭,接近了敌前沿;3团在董家坡歼敌一个营,俘敌400余人。但后来激战3小时,进展甚微。原因是敌人的碉堡都修好了,都躲在堡垒里不出来。眼看天黑了,夜战也对付不了敌人的堡垒。这一仗的前线指挥是林彪和聂荣臻。林彪自然有牢骚了:“他娘的,我说应该打打鼓新场嘛,为什么到这里来啃骨头!”聂荣臻说:“报告吧,这一仗不能再打下去了!”林彪刚要拿起电话,电话铃响,传来朱德的声音:“林彪同志吗?立即撤出战斗!部队连夜袭占茅台、仁怀地区,准备渡赤水河西进。听清了吗?”林彪只回了两个字:“晓得”。他想骂两句娘却没有骂出来,南昌起义的连长不敢对总司令太造次。他放下电话,神情茫然:“又渡赤水河……”
毛泽东和朱德的指挥所离鲁班场小镇也只有两个山头。朱德给林彪打完电话说:“林彪像是有点情绪嘞。”毛泽东说:“不管他!我们有些同志,就是只知道打胜仗,走直路,走近路;却不知有时候也是要打点败仗,走点弯路,走点远路的。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两千年前就有人懂得,现在有的人却不懂。”就在这时,毛泽东脑子里原来还有些模糊的想法——大不了再过赤水河——此刻越发清晰和坚定起来。他觉得,唯有再渡赤水,才能把敌人从碉堡里牵出来,把蒋介石的“牛鼻子”牵到川南去,然后再来一个大的机动。他望着远处暮色中敌人的碉堡群,跟朱德、刘伯承说:“你们看,这是不是有点像闽赣边的景色呀?”朱德说:“你是说,我们得像第三次反‘围剿’那样,也来个千里跃进?”毛泽东抿嘴一笑说:“知我者,玉阶也。走,到茅台喝好酒去!”
3月16日,1军团几乎没有什么伤亡,便歼灭了敌人一个连,占领了茅台。茅台,因酿制美酒闻名中外。大部队进入茅台以后,休息一天,会喝酒的都大喝了一通,不会喝酒的,也都装上一壶,以备擦脚活血,舒筋活络。茅台镇前的赤水河有渡河铁索浮桥,中间的小船不在了,但铁索还是好好的。军委工兵连在当地群众的支援下,很快就把浮桥修好了。朱德总司令发布了《三渡赤水河的行动部署》,命令野战军于16日晚至17日12时前,全部由茅台渡过赤水河。军委纵队17日上午渡河。刘伯承正在小镇街上指挥纵队向赤水河前进,李德的警卫员跑来报告说:“总参谋长同志,不好了,李德喊不醒来了。”刘伯承问:“怎么回事?”警卫员说:“他昨晚上跑到义成老烧房喝了一通酒,回来以后又喝,一直喝到下半夜,醉得四仰八叉的,嘴里不停的说胡话,打都打不……”刘伯承说:“别说啦!他在哪?”警卫员领着刘伯承来到李德的住处,一屋子的酒气,只见李德还躺在那儿,嘴里胡言着:“巴,巴伐利亚,伏,伏特卡……不,比中国的茅台,差,差远了……”刘伯承懂俄语,听了哭笑不是,跟警卫员说:“快去,就说我说的,来付担架,把他抬走!”
毛泽东、周恩来、王稼祥等走过赤水河上的浮桥以后,在一个小树林里休息,随即刘伯承也追了上来。周恩来问:“刚才有人过桥都不能走,是担架抬过来的,谁病了?”刘伯承说:“哪是啥子病啊,是喝醉了。”毛泽东说:“嗨,这就笨了不是!喝酒喝醉了,把他弄到赤水河里洗个澡不就行了?此地有个说法:喝酒忘了娘,想娘喝赤水。”刘伯承说:“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我只觉得,他不用下赤水河,喝的酒也足够把他自己漂起来了。”“谁呀,这么能喝?”王稼祥问。刘伯承说:“还能有谁!巴伐利亚的布劳恩先生。”大家都“噢噢”地叫了起来。周恩来说:“这就怪不得了,总参谋长同志。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人进攻巴黎,传说当中有一条就是巴黎城里收藏有中国的茅台!”正说闹着,李德拄着棍子歪歪扭扭地来了:“各,各位,我请求你们在,在这里多停一两天好,好不好?我,茅台酒没有喝,没有喝,没有喝够啦!”刘伯承翻译了李德的话,把大伙乐的,李德也发酒疯似地傻笑起来,倒像是他们从来没有过什么隔阂似的。据说,李德从这以后,情绪逐步趋向正常,没再在背后嘀咕过什么。毛泽东在草地同张国焘的那场斗争,他还支持了毛泽东。这是后话。
中央红军渡过赤水河以后,便进入川南古、叙地区的崇山峻岭中隐蔽休息,以待来机。这期间,毛泽东没言打仗的事,只给刘伯承交待了两件事:一是前出一个团,伪装主力,大造红军北渡长江的舆论;二是要军委工兵连连长王耀南带一个排把太平渡和二郎滩的浮桥控制起来……
且说重庆的蒋介石,他在3月13日得知红军离开了遵义、鸭溪地区向西北方向运动,他还沉得住气,“主力似仍潜伏在长干山附近及其南北地区,有与我周纵队决战,乘机西窜模样。”他电令各路将领,要在长干山地区“聚歼该匪”。15日,当中央红军穿过敌丛,在鲁班场向周浑元纵队发起攻击,并于当日撤出战斗,不知去向,蒋介石才乱了方寸,彻夜难眠。难眠在于他画的那个圈圈似乎又破了。第二天早晨,前方急电报告“匪陷茅台、仁怀”。他火了,抓住吴奇伟有电要梁华盛师“到达香枫坝时,有匪阻我,前进即止”一端,大发雷霆,当即手令斥责薛岳、吴奇伟、周浑元,“此乃为我军之大耻。当此釜底游魂之匪,若再不乘机聚歼,运其智勇,则何颜再立于斯世?”并下令周浑元代行前敌总指挥,要薛岳到贵阳管修公路和维修机场的事。薛岳和吴奇伟有口难辩,委座不是有过“匪情明了,方可大举”的明令么?冤无申处,只有大骂一通“昏君”了事。17日,前方又报知“窜匪已渡赤水河西窜”,蒋介石越发坐立不安。凑巧这两天陈诚和贺国光去‘川南剿总’同刘湘、潘文华“协调川省军务”去了,陈布雷又是一介书生,弄点政务文墨可以,打仗却是一窍不通的。蒋介石只好亲自挥毫,草拟电文,命令各路纵队一齐出动:“周(浑元)可截击,吴(奇伟)可追击,王(家烈)可堵击,孙(渡)可追击与截击,郭(勋祺)可绕出仁怀以西追击。”在委座的严令下,5路纵队,洁浩荡荡,全都离开了才修筑起来的乌龟壳。紧接着,当红军进入了古蔺地区,红1军团前出伪装主力的3团在镇龙山打了一仗,蒋介石更加相信“窜匪意在渡江”,这是他最忧心的,“一当朱、毛同徐、张合股,几万人变成几十万,事情就难办了。”他赓续作出了在赤水河以西古蔺地区围歼红军的部署:“周纵队主力进出鄢家渡,向古蔺方向寻匪堵截……吴纵队归周代总指挥之指挥,会合一路追剿……郭勋祺所部向仁怀、古蔺尾匪追剿……孙纵队速赴大定、毕节、清水镇一带防堵……王纵队一部进出新场北地区,寻匪截击……”他在电文最后再次写道:“剿匪成功,在此一举,勉之勉之。”周、吴、孙、郭、王各路纵队,得令后都将主力移师赤水河以西,向古蔺地区合围而去……
令发后的第二天,3月23日下午,陈诚和贺国光匆忙回到重庆,刘湘和杨芳毓也同时前来“请安”。蒋介石颇有不快,说:“还是前方军事要紧,怎么一去这么几天呐?我的最新部署你们都知道了吧?甫澄兄,仗又打到你四川来了。”陈诚说:“我们就是为委座的最新部署赶回来的。委座,在黔各路纵队主力都涌向赤水河以西古蔺地区,似有不妥呀?”蒋介石愣了愣,说:“怎么个不妥法?朱、毛股匪意在北渡长江,不全力在古蔺地区聚歼,将遗祸无穷!”陈诚说:“当然,能在古蔺地区聚歼更好,问题是就怕重蹈扎西之辙呀!”蒋介石惶然,说:“难道你们对窜匪北渡长江之图尚有怀疑?”他思虑片刻,又道:“不,这一次我不怀疑了。第一,他是因为上一次没能过了江,才作这第二次冒险的;第二,我们总是担心他东去湘鄂西,然而事实一再证明,他们的兴趣不在萧、贺,而在徐、张。徐、张有10万之众,又有地广人稀的川西北。第三,他们回窜的可能性是有的,这一点我也是有所估计的。但是,这种可能性到底有多大,就看我们这一仗打得怎么样了,看他们还有多少可回窜的了。甫澄兄,元靖,你们的看法呢?”刘湘和贺国光本来同陈诚有相同的疑虑,但见委座言之在理,又估计到了“窜匪”回窜的可能性,有关疑虑的话就不想说了。刘湘说:“委座说的是,我川军只有严守江防,全力打好这一仗了。”贺国光拣现成的附和道:“甫澄兄说的是,剿匪成功,在此一举。”陈诚还是没有被说服,说:“委座既然对窜匪回窜的可能性有所估计,那么,他们回窜的方向,有可能是……”蒋介石说:“我讲了,这要看我们这一仗打的怎么样,看他还能剩多少了。剩得多,还可能有回窜方向可言,要是残之又残,就只好绿林为寇,还谈何回窜方向!”
蒋介石的话没完,宴道刚执电报走进客厅,边走边说:“前方急电,朱、毛股匪昨22日在太平渡、二郎滩回渡赤水河东进……”
在座蒋介石、陈诚、刘湘、贺国光、杨芳毓,全都哑了。
好大一阵,倒是刘湘首先发话:“道之兄,回窜多少?”陈诚说:“我军各路大军正向指定位置开进,都不曾打响,自然是窜过去多少,又回窜多少了……”
刘湘回到坐位上,脸上有一种难以察觉的宽松表情。
陈诚、贺国光、宴道刚都眼睁睁望着瘫了似的委座。蒋介石不声不响地靠在高靠背椅上,头朝后仰着,眼睛似睁似闭,好久好久,当侍从医生赶了来,他才忽地站了起来,大吐了一口粗气,又一掌击在案桌上,女人般的窄嗓子叫道:
“娘希屁,明天飞贵阳!”
第十四回 四渡赤水跳出“牛阵” 黔北道上二将骂娘
第十四回 四渡赤水跳出“牛阵” 黔北道上二将骂娘
话说中央红军在川南古蔺山区隐蔽集结数天之后,眼看蒋介石在黔的主力纷纷北渡赤水,“牛鼻子”牵了过来,毛泽东抓住敌人“欲围未成”之机,出敌不意,挥师东进,四渡赤水。3月22日,1军团在林滩,3军团在太平渡,9军团在二郎滩,军委纵队在九溪口,5军团为后卫,一天一夜之间,全部渡过了赤水河,再次进入黔北。
中央红军突然东渡,在重庆的陈诚倒是懵对了,“西窜多少,自然东窜多少了。”但在现场的薛岳、吴奇伟、周浑元、孙渡、王家烈等,却叫“朱、毛的古怪战术”弄懵了。他们都已发现“窜匪”东窜,军情要紧,也都上报了“渝辕”;但是,谁也不能明了“敌之回窜”,不敢回答“究竟回窜多少”。在金沙前敌指挥所,薛岳召集诸将领分析敌情,他发问说:“这朱、毛是怎么了,是在茅台喝酒喝疯了不成?他们怎么又回窜了……”吴奇伟说:“是啊,他们由遵义地区北进叙、古,意在寻路北渡长江,镇龙山一仗,对他们来说,实际上是一个胜仗,是说不上受阻的,他们却又掉头东窜,实在令人费解。”周浑元说:“因此,窜匪究竟回窜多少,主力尚在何处,不可大意。”小诸葛孙渡也认为,“共匪素用曲线行动。此行东窜,是其主力东窜,抑以一部东窜,而主力仍西窜,实难料定。”薛岳问王家烈的看法,败军之将,神情惶然,无言以对。薛岳最后说:“各位言之有理,我薛兵团在江西是上过赣匪‘诱敌深入’的当的,贸然分兵东追,只怕是在两个方向上均遭不测。”前敌总指挥怕上当,22日下午,他还是在敌情通报中作如下分析:“匪由茅台渡河后,分两路西窜,一路经大村、鱼岔河、镇龙山;一路经石宝寨、铁厂、锅厂坪。其大部尚在镇龙山、铁厂。”龙云根据他的通报,当天数电各路纵队,再次重申“聚歼该匪于叙、蔺以南,赤水河以西,毕节、仁怀以北地区。”直到26日,当红军已经进入遵义、仁怀之间的地区,薛岳还在说:“窜匪西窜成份居多”,并令他的后方辎重物资继续源源北运,形成敌我相向对进的局面。
蒋介石是3月24日飞抵贵阳的。随行的除夫人宋美龄、私人顾问端纳、侍从室主任宴道刚外,还有陈诚、何成浚、顾祝同、吴稚辉、陈布雷等一帮高级军政人物。蒋介石走下飞机,机场上冷冷清清,除薛岳驻贵阳司令部的一位副官处长前来领路外,不见一个当地官员。宋美龄脸有惊异:“大令,这是怎么回事咯?”蒋介石宽慰道:“剿共要紧,剿共要紧,想必他们都在前线忙着布兵堵截东窜之匪……”
两军相战,理解对方行动的企图是极要紧的。蒋介石住进薛岳驻贵阳司令部,得知各纵队都还在原地观望未动,好不气恼!第二天一觉醒来,便要陈诚亲自电话传他的命令:“各路纵队从速掉头尾追东窜之敌,不得有误”。谁知,哪一路也不痛快!薛岳在电话上说:“辞修兄,敌情不明呀,似不宜擅举!”孙渡根本就不想动,跟陈诚说:“我们才奔袭了500里,粮草供应还没有跟上来。再说,我从这里回滇、黔边,不是还要近一点吗?”王家烈则干脆说:“我还回黔北去挨打吗?我得靠近薛兵团啊……”只有周浑元有些积极性,他在陈诚说话的口气里,得知他将取代薛岳代行2路军前敌总指挥,惊喜之下,当即表示“尽快掉头”。
“牛”大掉头难。黔北战场一时出现相对的平静。
毛泽东突然挥兵东进的“诡计”,敌人不理解,自己队伍中也有不理解的。在自己人中,不只是基层干部战士有不理解的,在高级指挥员中也有不理解的。作为红军的高级指挥员,他们懂得运动战是怎么回事,却从来没有经历过“四渡赤水”这样大的运动;他们懂得在敌强我弱的情势下必须避强击弱,却难以接受眼前这样地在强敌丛中驰骋纵横;他们了解中国革命战争的道路是漫长的,但对入黔以来一再放弃根据地的打算,如此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