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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个念头袭来,他的嗓子立刻噎住了。
这里着火了。脑海中一个声音冷静地告诉他。这就是为什么没人来救你。他们都撤
离了。你,现在……你是无关紧要的,你被抛弃了。
这个念头将他抛到了空前的恐惧中。安迪无助地靠在冰箱上,两腿瘫软无力。有一
阵子,他似乎真的闻到了烟味。感到了燥热。他的手已几乎拿不住那罐子,里面的啤酒
泊泊地流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裤子。
安迪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声地呻吟起来。
6
事后,雨乌不禁想,即使事先计划过,事情发展也不会更顺利了……而如果那些绝
妙的心理学家们还有点几本事的话,他们本应该这样计划的。但无论如何,停电发生得
十分幸运,使他能够在恰莉·麦克吉心理上的钢铁盔甲上撬开一个角,放下他的凿子。
这全凭运气和他自己敏锐的直觉。
三点半时,他来到恰莉的房间。这正好是外面暴风雨要开始的时候。他推着一辆小
车,就是大多数旅馆里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的服务生们推的那种。里面有床单。
枕中、家具上光油和为地毯上的污迹准备的地毯清洗液,还有水桶和拖把。小车的一端
还挂着真空吸尘器。
恰莉只穿着一件明蓝色的短裙,盘着长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就像坐在莲花宝座
上一样。她总是这样坐着。一个局外人会认为她被麻醉了,但雨乌心里明白。她是稍微
吃了一些药,但那只不过比镇静剂强不了多少。所有的心理学家都失望地认为她确实打
算坚守誓言,决不再引火。本来,眼药是为了防止她把自己烧死。而现在看起来,她是
不会那样做的,或者说她已不打算做任何事。
“嘿,孩子。”雨鸟说着从车上拿下了吸尘器。
恰莉看了看他但没有回答。当他把吸尘器打开后,恰莉优雅地站了起来。她走进洗
澡间,把门关上。
雨鸟开始为地毯吸尘。他的头脑里并没有一个确定计划。他要寻找的是微小的迹象
和信号,抓住它们,然后乘胜追击。他对这个女孩的崇拜是发自内心的。她的父亲已经
变成了一个肥胖、感情淡漠的大蛋糕;心理学家对此有他们自己的一系列术语一一但它
最终归结为一点就是他已自暴自弃。现在已完全可以不再考虑此人。但这个女孩没有这
样做。她只是把自己隐蔽在了一层们护层下。和恰莉·麦克吉在一起时,雨乌前所未有
地强烈感觉到自己是如此地道的一个印地安战士。他继续干着活儿等她出来——也许她
会出来。他觉得现在她走出洗澡间的次数比以前要频繁了。开始时,她会一直藏在里边
直到他出去。现在有的时候她会走出来看看他。也许今天她还会这么做,也许不会。他
会耐心等待,并寻找机会。
恰莉关着门坐在洗澡间里。如果可能,她会把门锁上.在勤杂工来打扫卫生之前,
她正在做一本书上的简单练习。现在她坐在盥洗室的马桶上;马桶显得冰凉。荧光灯的
冷冷白光照在镜子上,使一切都显得冰冷:刺眼。
开始时,这儿有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和她住在一起。此人竭力想做得像母亲一样,
可这个“母亲似的伴侣”长着一双严厉的绿眼睛,上面有一些小斑点。这些斑点像冰一
样令人心寒。就是这些人杀死了她母亲;现在他们却想让她和这“母亲似的伴侣,’住
在一起。恰莉告诉他们她不要这“母亲似的伴侣”,他们只是笑了笑,于是恰莉不再说
话了,她一直缄口不语,直到那,‘母亲似的伴侣”离开,带走了她含冰点的绿眼睛。
恰莉与豪克斯但勒做了一个交易:如果他把“母亲似的伴侣”弄走的话,她会回答他的
问题——只是他一个人的。她惟一想要的伴侣是她的父亲,如果她不能得到,那她宁愿
一个人独自呆着。
过去的五个月(他们说是五个月;她自己无法判断)从很多角度对她来说都像一场
梦。她无法计算时间,一张张面孔来了又去了,像气球一样没给她留下任何记忆,就连
吃饭也味同嚼蜡。
有时她觉得自己也像一个气球,在空中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但是她的理智非常明
确地告诉她,这是公平的。她是一个谋杀者。
她犯了十戒中最十恶不赦的戒律,注定要下地狱。
夜里躺在床上,她就想着这些。整个房间在昏暗的灯光下本身就像一个梦。过去的
一幕幕情景又浮现在眼前:门廊上的人们拼命扑打着头上的火焰;汽车一辆接一辆起火
爆炸;燃烧的鸡群在空中飞舞。还有那东西烧焦的糊味,她的特迪熊烧焦的糊味。
(而她却曾经喜欢这样。)
这就是祸根。她这样做得越多就越喜欢它;她这样做得越多就越能感觉它的力量,
像一个活生生的东西,越来越强大。仿佛塔尖在下。倒立着的金字塔,越往上便越强大。
你做得越多,就越难停下.一旦停下,你会感到痛苦。“(而且这样做使她兴奋。)
她不会再做这件事了。即使死在这里,她也不再这样做了:
她甚至希望死在这儿。毕竟死在梦里并不可怕。
惟一有印象的两张脸是豪克斯坦勒大夫和那个每天来打扫房间的勤杂工的。恰莉曾
经问过他是否有必要每天来一次,因为她并不脏。
约翰——这就是他的名字——从他后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又脏又皱的小本子,从胸
前的口袋里拿出一只廉价的圆珠笔。他说:“那是我的工作,孩子。”
但在纸上他写到:因为他们是一堆臭狗屎。
她几乎笑了出来。但一想到头发起火,闻起来像她的特迪熊的那些人,她及时地止
住了。笑出来是危险的,所以她只是装做没看见那张条或根本没有理解。勤杂工的脸被
毁得一塌糊涂,还戴着眼罩。她为他感到难过,有一次几乎问起他那是怎么回事——是
车祸还是别的什么——但那会比因他的纸条发笑更危险。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的每一根神经都这样告诉她。
他的脸看起来虽然可怖,但他本人似乎非常可亲。再说他的“脸并不比哈里森的查
基·艾伯哈特更可怕。查基三岁时,他妈妈在烤土豆,他把整个锅都倒在了自己身上,
几乎被烫死。后来,别的孩子有时会叫他查基汉堡或查基人型怪,这时查基就会伤心地
哭起来。这真残忍。那些孩子似乎不懂像这样的事可能发生在:
任何一个孩子身上。在三岁的时候,没有谁会很聪明。
约翰毁了容的脸并没有吓倒她。是豪克斯坦勒的脸吓坏了她。豪克斯但勒大夫的脸
与常人并无二样,但那双眼睛却与众不同。他的眼睛比那个“母亲似的伴侣”更加可怕。
他总是用它们来窥探你。豪克斯坦勒想让她点火。他已经求了一次又一次。他把她带到
一间屋子,有时那儿会有一堆旧报纸,有时是些盛满油的玻璃盘子或其它的东西。但所
有的问题,所有假装的同情最后都归结为一点:恰莉,把它点着。
豪克斯但勒让她害怕。她感到他有各式各样的手段。
强迫她点火。但她不会那样做的,除非她被吓坏了。豪克斯但勒会不择一切手段,
他会无所顾忌地强迫她。一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把豪克斯但勒点燃了。醒来
时,她不得不把手塞在嘴里以压住自己恐怖的大叫。
一天,为了推迟那个无休止的要求,她问她何时能见到父亲。这个问题她已经想了
很长时间,但一直没问,因为她知道答案是什么,但这天,她心灰意懒,精神极度疲惫,
于是这句话便溜了出来。
……洽莉调我想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豪克斯但勒说。他指着小屋里桌子上钢
盘里的木屑,“如果你点燃它们,我立刻带你去见你的父亲。两分钟后你就会和他在一
起。”在那双冷酷、审视的眼睛下,他的大嘴咧了开来,“怎么样?”
“给我一根火柴,”恰莉说着感到她的眼泪要掉下来了,“我会点燃它们。”
“你只要用你的大脑就可以点燃它。你明白。”
“不,我不能。就是能,我也不会这样做。这是不对的。”
豪克斯坦勒遗憾地看着她,他的笑不再那么开心了:“恰莉,为什么这样伤害自己,
你不想见你父亲吗?可是他很希望见到你。他让我告诉你他一切都好。”
她哭了,哭得很厉害,哭了很长时间。因为她确实想见他,每时每刻她都在怀念他:
都在渴望他双臂的搂抱。豪克斯但勒看着她哭着,脸上毫无同情,歉意或慈爱,只有仔
细地审视和算计。嗅,她真恨他。
那已是三个星期以前的事了。从那以后,她固执地不再提起父亲,虽然豪克斯坦勒
总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告诉她说父亲;良伤心,说他认为点火是正确的。而最坏的是
她父亲告诉豪克斯坦勒说他认为恰莉已不再爱他了。
她凝视着镜子里自己灰白的脸,听着吸尘器均匀的嗡嗡声。
清扫完地毯,他会给她换床单,然后再打扫一下,之后他就该走了。突然她不想让
他走,她想听他讲话。
起初,她总是躲在洗澡间里直到他离开。有一次他关上吸尘器后,敲了敲洗澡间的
门,焦急地问:“孩子,你怎么了,你没生病吧?”
他的声音那么和蔼——而和蔼。真诚的慈爱在这里是如此难能可贵——她不得不勉
强使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因为她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是的……我很好。”
她等待着,想看看他是否也像其他人那样打算继续深入,企图进入她的内心。但他
只是走了开去又打开了吸尘器。她的心里反而有些失望。
又有一次,她走出浴室时他正在洗地板。他头也不抬地说:
“小心地板滑,孩子,别把胳膊摔断了。”他就说了这几个字,但她再一次差点惊
讶得掉下眼泪来——这样的关心,简单而淳朴决非是有意的。
后来,她走出浴室的次数越来越多,看着他……听他说话。
有时他会问她一些问题,但这些问题从来不让她害怕。绝大多数时候她仍然不会回
答,但只是因为这是她的一贯原则。但这并未阻止约翰,他还会接着对她说下去。他会
谈他的保龄球,他的狗;谈他的电视怎么坏了,他把它修好要等几个星期,因为他们对
那些小管子要价太高。
她猜想他肯定是独身一人。有这样一张脸,他大概不会有妻子或情人。她喜欢听他
说话,因为这就像是通往外面世界的一个秘密通道。他的嗓音低沉,音乐般悦耳,有时
会带着些疑问。但他从不像豪克斯但勒那样尖锐地盘间。他看起来并不需要恰莉回答。
她从马桶上站起来向门口走去。这时,灯灭了。她一只手扶在门把手上站在那儿,
歪着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首先感到这又是一个圈套。门外,吸尘器的嗡鸣声渐渐
平息下来。接着,约翰的声音说道:“天哪,怎么回事?”
这时,灯又亮了。恰莉站在那里没动。吸尘器再次转了起来。一阵脚步声来到了门
边,约翰说:“刚才灯是不是灭了一会儿?”
“是的。”
“我想大概是因为暴风雨吧。”
“什么暴风雨?”
“我来上班的时候好像要有暴风雨。天上云很厚。”
好像要有暴风雨。外面。恰莉真希望也能出去看看那乌云,闻闻夏日暴风雨前空气
那有趣的味道。湿滤滤的,有一种雨的味道,一切看上去都那么一灯又灭了。
吸尘器停下了。黑暗笼罩了一切。她与世界的惟一联系就是放在门把手上的那只手。
她开始若有所思地用舌头敲击着上鄂。
“孩子?”
她没有回答。这是一个圈套吗?他曾经说过要有一场暴风雨。她也相信是这样。她
相信约翰。令人非常惊讶和不安的是经过了所有这些磨难之后,她仍然会相信别人告诉
她的话。
“孩子?”他又喊了一次。这次他的声音有些……害怕。
恰莉在黑暗中刚刚开始感到有些害怕,这时听到他不安的声音反而变得平静了些……
“约翰,你怎么了尸她打开门,两手在前面摸索着。她并没有走出门去,因为怕被
那吸尘器绊倒。
“出什么事了?”现在他的声音已显得有些惊恐。这把她吓坏了。“灯光呢尸“它
们灭了。”她回答说,“你说过……暴风雨……”
“我受不了这黑暗。”他说。他的声音含着恐惧和一些歉意。
“你不明白。我不能……我得出去……”她听见他跌跌撞撞跑过起居室。忽然,他
猛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好像是咖啡桌。他疼得叫了起来,这让恰莉更害怕了。
“约翰?约翰!你怎么样?”
“我得出去!”他大喊,“让他们放我出去,孩子!”
“你怎么了?”
有一阵子,他并没有回答。当她听到一阵低沉。梗咽的声音时才明白他原来是在哭
泣。
“帮帮我。”他再次说道。恰莉站在浴室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恐惧一部分化
为了同情,但仍有一部分保持着怀疑——
坚定而明确的怀疑。
“帮帮我,谁来帮帮我。”他低声呻吟道。声音很低,似乎他不愿让任何人听见或
注意到。这使她做出了选择。她慢慢穿过屋子向他走去,她的手在他的面前伸了出来。
8
雨鸟听到她走近,忍不住狞笑起来——他用手掩住了自己冷酷。无情的笑容,以防
灯在这时突然亮起来。
“约翰?”
狞笑下,他做出一种压抑着痛苦的声音,‘“我很抱歉,孩子。
我只是……是因为这黑暗。我不能忍受黑暗。这就像我被抓住以后他们关我的地方。
“谁关你?”“越南共产党。”
她更近了。笑容离开了雨乌的脸,他开始进入角色。你非常害怕。你害怕是因为共
产党的地雷炸掉你的大半个脸后,他们把你关在了一个地牢里……他们一直把你关在那
儿……而现在你希望能有一个朋友。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个很自然的角色。她只要让她相信在这个意想不到的情况下,
他极度的激动只是因为极度的恐惧,那他就算成功了。而他确实也是害怕的一一害怕失
败。相比之下,从树上用浸有奥瑞森的飞缥射击简直就像是小孩子的游戏。她的直觉异
常地敏锐.雨鸟能够感觉到自己已紧张得大汗淋漓。
“谁是越南共产党?”恰莉问道。她现在已离得很近了。她的手轻轻抚过雨乌的脸。
他一把抓住它,紧紧握在手里。恰莉紧张地喘着气。
“嘿,别害怕。”他说,“这只是……”
“你……疼,你把我弄疼了。”
这正是他所希望的声音。她也很害怕——害怕黑暗、害怕他……但还有替他担心的
焦虑。他希望让恰莉感觉到是一个快要淹死的人抓住了她的手。
“很抱歉,孩子。”他把手放松了一些,但并没有完全放开,“你能坐在我旁边吗?”
“当然。”她坐了下来。而在她刚刚碰到地板的时候,雨鸟突然跳了起来——外面
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冲着什么人大喊大叫。
“让我们出去!”雨鸟马上叫了起来,“让我们出去!让我们出去!”
“别这样。恰莉吓了一跳,劝说道,“我们没事儿……不是吗?”
他的大脑——那架高速运转的机器——正在飞快地搜索着词:
句。打腹稿。他警告自己不要期望大多。他已经把锥子放在了保险箱的边上,再想
要别的就大贪心了。
“是的;我想是的。”他说,“只是这黑暗,我有些受不了。
我甚至连一根火柴都没有,他妈一哎,孩子,对不起。我不是;
故意说脏话的。”
“没关系。”恰莉说,“有时候我爸爸也会这样说。有一次我爸爸不小心砍了他的
手,他说五。六次这句话。还有些别的。”
这是她在雨鸟面前说的最长的一段话,比以前长多了,他们会马上来帮我们出去吗?”
“不可能,只能等到来电以后。”他说。他听上去悲悲切切,但实际上心里却很愉
快,“这些门都安装着电子锁。停电的时候会锁得严严实实,他们让你住在这个小房子
里,看起来很不错,但实际上你还不如蹲监狱。”
“我知道,她平静地说。他仍然紧握着她的手,但对此恰莉似乎已不像刚才那样反
感了,“但你不应该说出来。我想他们在听呢。”
他们!雨鸟全身流过一阵胜利的喜悦。他隐约意识到在过去十年里他还从未这样激
动过。他们!她说的是他们!
他感到他的锥子在恰莉·麦克吉这个箱子里插得更深了。他:
情不自禁又握紧了她的手。
“噢!”
对不起,孩子。”他说着把手松开了,“我当然知道他们监听。但现在停电了,他
们听不见了。噢,孩子,我不喜欢这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