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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3·吉思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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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一个黑社会的顶级老大的安全护卫,怎么可能只有两个保镖跟一个司机轮班执行?会这么想的人,未免太过天真。
  跟在金牌老大身边的人,司机、保镖、小弟、拜把兄弟、情妇、通风报信的肮脏警察、卧底在他帮的喽喽,都只知道自己负责的那一部份。

  每个人都只是安全机制中的一个小螺丝钉。就连金牌的独子也不例外。

  这才是保命之道。

  在小厅播放电影的电视机旁,还有一个监视器屏幕,里头共有九个画面,分别监看这栋别墅的三个出入口,与六个假死角。

  情妇家的确是没有保镖,却有三个曾任霹雳小组的神枪手在对面公寓租了一间阁楼,轮班用望远镜监视可疑的进出,他们都有权限直接打电话警告金牌老大。

  如果有人想要偷偷潜入这栋别墅,或是意图接近,绝对逃不过保镖跟神枪手的法眼。

  麻将房外,两个保镖的身上各有一把上膛的手枪;小厅桌子底下的夹层,藏着两柄短斧跟手榴弹;放满CD跟DVD的柜子后还有两面防弹盾牌,准备在枪林弹雨中护送金牌老大离去。

  此外,等在情妇别墅外头的奔驰司机,并不知道每天都有另外两组不同的秘密人马在盯着自己,共计四把乌兹冲锋枪跟一千多发子弹,随时支持陷入火网的金牌老大。

  如果有人想出卖金牌老大,彼此监视的人马就会立刻发觉,格杀无论。

  更遑论杀手。

  死在金牌老大手下的杀手不计其数,每个都比吉思美还要专业,还要强。

  麻将房里,烟雾缭绕。

  牌桌上才刚刚进入西风圈,卤味跟小菜就已吃了空。

  金牌老大抽着雪茄,露出长年被槟榔渣渍红的闪闪金牙,笑着堆牌,一迭厚厚的千元钞票压在手边的烟灰缸底。  「暗杠,今天运气不错,哈哈,哈哈。七索!」金牌老大得意洋洋,从海底补牌,随手又丢出一只。

  「呦,打了这么久都还没开胡,人家要吃红~三万!」情妇七号撒娇,烟视媚行。

  「三万啊?吃一下??喂吃中洞,真不愧是好姊妹。西风!」情妇七号的好友小真,笑吟吟丢出一只西风。

  「那我也不客气了,杠。一路归西。」情妇七号的新朋友珍妮,冷不妨从袖子底弹出一柄寒芒四射的刀。  金牌老大傻眼,情妇七号与小真也傻眼了。

  一道银光从珍妮的手中刺进金牌老大的肋骨缝,直捣心脏。

  金牌老大只是张大嘴,瞪大眼。

  珍妮的手腕催动,刀身一搅,金牌老大的五官随着简单的刺杀动作扭曲在一起,大量的血水奋力爆出,喷溅到牌桌旁其它三人身上。

  缺乏氧气跟过度的错愕,金牌吭都没吭就瘫在椅子上,只剩下垂晃的双手有一搭没一搭的颤动。

  情妇七号惊恐不已地摀着嘴,却不敢叫出声来。

  小真则被珍妮沉重的手刀斩昏,趴倒在牌桌上。  「冷静,就可以活下去。」珍妮,不,或许应该称为「吉思美」。  吉思美冷漠地看着情妇七号,拿起卫生纸简单擦拭染血的刀子。

  情妇七号颤抖地看着眼前,这两个礼拜才刚刚熟撵起来的新牌搭子。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个女人千方百计输给自己一百多万,搏得自己好感,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刀。  「想办法把我弄出这里,妳就可以活下去。」吉思美微笑,从金牌老大的尸体上找到一把枪,上膛,交给情妇七号。  吉思美的微笑彷佛在告诉情妇七号:妳该不会以为,凭着这把枪就可以扭转局势吧?

  情妇七号不愧是大哥的女人,惊惶过后立即镇定下来。  「那些保镖都还穿着防弹衣吧?」吉思美。

  「嗯。」情妇七号。

  「一个一个叫他们进来,妳射大腿,我剁脖子?」吉思美提议。

  撇开别墅外的护卫,得先清除窝在麻将房外看影碟的两头熊。
杀人不难脱身难。

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

10。

  出租车。

  吉思美摸着颈子上,那道粉红色的扭曲突起。

  那次自己都没取走自己的生命,这次当然也死不了。

  结束了。

  情妇七号呆呆地坐在吉思美身旁,脖子以下都是斑斑血迹。

  「辛苦了,这次遇到了特别麻烦的委托吧?」司机看着后视镜,颇有深意地笑笑。

  「开你的车。」吉思美瞪了他一眼。
  多亏了偷偷跟着她、并暗中帮忙的月。

  月占据了一个漂亮的角度,远远从高处射下的几颗子弹,利落地处决了几名埋伏护卫的保镖,就连藏在阁楼的神枪手也没有逃过一劫。

  靠着月,吉思美跟情妇七号才能全身而退。如果不计入吉思美右肩上枪伤的话。

  也许该将月积欠她的人生,或者该说,每年的百分之十,一并勾消了。
  「送妳去医院?」司机好意。

  「不必,看到汽车旅馆就停下来。」吉思美拍拍情妇七号的颤抖的手,安抚似的。  五分钟后出租车在汽车旅馆里,将脑袋空无一物的情妇七号放下,让她好好洗个澡,睡个觉,待到她想走的时候再走。

  至于情妇七号最担心的问题??其实目击者都死光了,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她曾经帮助过暗杀情夫的凶手。或者应该说,也不会有人无聊到去追究。

  吉思美在出租车上,用司机提供的急救箱工具止了血,简单处理了伤口。

  吉思美处理伤口的经验丰富,毕竟从小到大被打惯了。所幸子弹没有留在肩上,而是直接贯穿,否则吉思美可能痛得晕倒。  「到哪?」司机看着好后视镜里,嘴唇苍白的吉思美。

  「台中梧栖。」吉思美闭上眼睛。
  从大衣口袋中拿起两个乳白色ipod耳机塞住耳朵,选了几首适合放松心情的爵士乐,按下播放键。

  司机微笑,没有打扰困倦已极的吉思美,将车内广播的音量降低,窗户降低三分之一,从容地在滨海公路上奔驰着。

  黄色的出租车朝着爽朗的阳光海风前进。

  一个小时半后,吉思美又可以是平凡的Ramy。

  将双脚踏在湿湿软软的泥岸上,一边吃三明治,一边翻看最新的小说

  金牌老大的丧礼冠盖云集,必须借用县立体育场才装得下前来致哀的访客。

  政坛三党领袖都送来了花篮与挽联,前三十大企业都派了公司代表来吊唁,地方议员跟立委更是汗牛充栋。

  数百名穿着一身黑、剃小平头的牛鬼蛇神满场穿梭。停在告别式会场外的黑色名贵轿车绵延了两公里,连警察都得出动疏通市区的交通。

  没有人会猜到,金牌老大的死是吉思美下的手。

  金牌的手下与拜把兄弟将矛头指向山猫老大,他们两个黑社会大哥大之间的恩怨纠葛缠绕不清,不管是谁杀了谁都不令人意外。

  唯一能提供线索的情妇七号,则不知所踪。一般相信情妇七号是被刺客一并除去,埋在不知名的荒山野岭间。至于刺客为什么要大费周章除掉区区一个女人,则跟区区一个女人存在与否,没有人真正关心。

  几天后,山猫老大插股的四间酒店被砸成稀烂,一个经理跟三个围事被冲锋枪扫成蜂窝,其中一间酒店甚至还被扔进手榴弹,连上班的风尘女子也不放过。

  一场可怕的黑道火并,山雨欲来。11。

  虽然没有人怀疑到吉思美身上,但在月的强烈建议下,Ramy还是勉为其难地收拾行李,到欧洲避避风头,也顺便散个心什么的。

  「到了哪里写封email给我。过一阵子去找妳。」月说。

  就这样,飞机停在伊斯坦堡的小机场。

  「Take me to。。。。。。 Cinderella Hotel。」

  Ramy上了机场外排班的出租车,随手指着自助旅行导览中,一个小旅馆的图片简介。

  十七分钟后。

  Cinderella 旅社的昏暗柜台,戴着老花眼镜的妇人看着过期的杂志,身后的炉子正烧着一壶开水。

  导览中对这间旅社的介绍果然很道地。四十五年的历史,四十五年的陈旧。
  旅行并不是搬家,Ramy没有携带什么行李。

  要说什么特别的东西,大概只有那台黑色的powerbook笔记型计算机躺在提袋里,维系她与太平洋小岛的某种在线归属。

  她喜欢这样的小旅社,低调,缓慢,充满流浪的慵懒气味。  「Already order?」妇人慢吞吞拿出一本厚册,推推眼镜。

  「Not yet。 Just give me any single room。」Ramy微笑,还戴着从机场出关后就没拿下来的ipod耳机。

  「How long will you stay?」妇人抄写着Ramy的护照号码与名字。

  「I'm not sure; maybe three days or more。。。。。。」Ramy摊手。

  「Room 404?」妇人将一串钥匙从抽屉里拿出。

  「That's ok; I can go alone。 Pay in cash。」Ramy将几张钞票放在桌上,接过钥匙,笑笑走上柜台旁老旧的阶梯。

  房间404,有个可以看见旅馆后院大枫树的窗。

  大枫树生得不怎么漂亮,树干歪斜,有些怪模怪样,但毕竟还是火红艳丽。

  有窗户,光线良好,尚令Ramy满意,让她假装忽视那张摇摇晃晃的木床。

  Ramy将水煮开,为自己砌了杯热茶。

  「开始有旅行的感觉了。」Ramy坐在靠窗的小椅子上,享受着枫树上的黄昏。
  三辆黑色轿车停在旅馆门口。

  Ramy皱眉。

  尽管没有受过严格的师承训练,但当了杀手十几年,在怎么样也生出了些第六感般的直觉。

  刻意降低的缓慢爬梯声,揭露出来者非善的意念。。。。。。。大约有五到七个人?

  Ramy沈吟片刻,却放弃任何动作。

  她的提袋中并没有流浪不需要的刀子,也不打算从四楼的窗口冒险攀下去。有两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正攀过墙,神色不善地潜进旅馆后院。都看在Ramy眼底。
  「原来是这么回事。」

  Ramy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啜饮着手中热茶。

  该来的,必不会错过。

  自己需要的,只是等待。等待每个杀手各自的结局。

  Ramy省下了叹气。

  Ramy所拥有的,不过是杀手其中一个结局的版本,而且还是毫不意外的那种。何况自己这辈子已叹了太多气。
  门被踹开。

  四张鹰勾鼻西方脸孔,四柄拴着消音器的手枪冷冰冰地对准Ramy。

  没有语言,没有多余的威吓。一有反抗或暧昧的动作,Ramy就会立毙当场。  Ramy摸着颈子上的粉红色疤,将ipod的音量调到最大。

  是她最喜爱的音乐,Snow Rose的轻快游吟。

  一张略嫌稚气的脸孔慢慢出现在四名刺客的身后,带着点感伤的愧疚神色。

  庆之。

  「我想了很久。」庆之。

  「喔?」Ramy,不,吉思美。

  「总觉得,应该亲眼看着妳死,才能表达我心中的哀恸。」庆之叹气。

  「嗯。」吉思美没有看着庆之,只是望着窗外火红的枫树。
  即将阖眼前的每一秒都很珍贵,没必要浪费在丑陋的嘴脸上。

  一切都很清楚了。

  庆之没有找登峰造极的G,而是挑上实力微薄的吉思美,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要杀掉G烟灭买凶弒父的丑闻,远远难于让吉思美从这世界中蒸发。如果吉思美因为实力的不足,落得跟金牌老大同归于尽,就那更好了。

  而吉思美不只拥有杀死金牌老大的觉悟跟勇气,也有超绝于其他杀手的信念。就算失手被抓,也不会供出委托人是谁。

  简直不会有更好的人选

  吉思美正是黑道幼主提前登基的最佳祭品。  「虽然我父亲坏透了,但从小我父亲就不许我沾上黑道分毫,逼我做个正常的孩子,甚至打算让我高中一毕业就出国念书,拿到博士学位再回台湾;要不,留在美国当个教授还是律师什么的,都行。就是别碰黑道。」庆之坐在床上,点了只烟。

  竟说起故事来了。

  「但,即使父亲刻意遮掩,我还是见多了黑道肮脏龌龊的手段。为了吃下对方的地盘,为了抢走对方的女人,为了一些根本不值得的东西黑道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不惜一切代价达成目的。」庆之感伤非常,看着开启他「人生」的吉思美。

  吉思美并没有听见庆之的告解。不想也不愿。

  她的世界沈浸在Snow Rose翻唱的Reality,多么美好,多么的空白。

  「我发誓,我一定要亲手终结这一切。身为一个黑道老大的独子,我可以感觉到天命加诸在身上的责任。」庆之看着为自己弒父的吉思美。

  嘴里吐出一口污浊的白气。

  「我无法逃避,只能鼓起勇气面对。即使手段很脏。但只有最脏的手段才能并吞脏脏的一切,然后重新归零。很可笑吧?我无所谓,成为罪人已经是难堪的事实。」庆之流下眼泪,将烟撵息在床缘上。

  喔?

  「要等多久?我不知道,只能拼命去做,要用多少子弹、制造多少尸体都在所不惜。也许十年?二十年?届时台湾的黑道只剩下一个帮派,从此不再有火并,不再有黑吃黑,不再有背叛。」庆之站起。

  擦去眼泪,庆之做了最后的批注:「那便是不杀。那便是,和平。」
  吉思美依旧没有反应,连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似的。

  庆之闭上眼睛,点点头。

  四颗寂静的子弹结束了吉思美与Ramy的短暂流浪。

  庆之整理衣服,拍去灰尘,在佣聘的陌生刺客护卫下转身离去。  Cinderella Hotel,Room 404 窗边,火红却模样奇怪的大枫树上。

  吉思美的视线被蒸蒸热气遮蔽,逐渐模糊。

  而她的心,还留在梧栖高美湿地。

  爽朗的海风中,那双浸泡在无限宽容的赤脚。

杀手,吉思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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