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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可以用‘也许’来回答我吗?”
“你是要我去问问他?”
“对”
他与老华伯谈了很长时间,回来报告:
“他顽固不化,一定要您死,宁愿忍受痛苦,也不退却。他对您恨之入骨。”
这句话对我的同伴们刺激太大。他们认为我不可能去医治他。大家议论纷纷,没有一个人说一句友好的话。
“我无能为力。”雷迪说,“您当然不会接受他的看法,老铁手先生。”
“为什么不?你说过,他也是人。你这句话是错的,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我对自己说,我也是人,将采取人的行动。’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仅仅把他当做一条可怜虫。走吧!”
我的同伴们都想阻挡我,特里斯柯夫简直要跟我吵架。我让他们考虑并说出他们想说的话。我被绑在马背上到了卡特面前,他睁开眼睛,不得不看了我一眼。他们当然给我松了绑。他的臂部是双骨折,由于年岁已高,几乎无法治疗,而且非常危险。
“我们必须离开这儿,”我决定。“因为我们需要水。我们并不要走很远,近处有一条河。他还可以骑马,伤完全在手臂上。”
卡特发出一连串的咒骂,并且发誓要对阿帕纳奇卡进行最残酷的报复。
“你真的不能算人。”我打断他的话,“你的理智难道真的不足以看清,你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吗?”
“不,是我做得不够。”他仍然讽刺地说。
“你要是不向科曼伽人挑战,就不会被他从马上撞下来。而且,如果你手里不拿我的枪的话,胳膊也会安然无恙。”
“枪与手臂骨折有什么关系?”
“我对你从马上摔下来的过程看得清清楚楚。你把它挎在身上,在着地的时候,你的手臂到了枪的中间,枪就起了两根撬棍的作用,双骨折就是这样产生的。如果你不占用我的财产,你就能安然无恙地从地上跳起来。”
“你这话完全是为了气我。呸!那个陌生人和他的老婆该死!他们不来,什么事也不会有。根本原因还是因为有天命,有上帝,而上帝没有看管好他的人。”
直到现在,这个可怕的家伙也不放过对上帝的否定,甚至亵渎。我又自愿地让他们把我捆绑起来。我是完全有机会逃跑的。我在老华伯身边的时候,完全自由,枪就放在我旁边的地上,马在等待我。如果我拿起武器,上马并跑开,只不过是半分钟的功夫。可是,以后怎么办?我就必须跟在队伍后面,夜间去解救同伴们。歹徒们对此会有所预料,以十倍的警惕看守我的同伴。可是现在,我不逃跑,他们就不加戒备了。今天晚上,在科尔马·普施的帮助下,解救行动会顺利得多。因此,我没有利用这个机会。
阿帕纳奇卡在母亲身边,与她谈话,毫无结果。蒂博在旁边看着,一肚子气,他不敢阻挡科曼伽人,我给他的教训起了作用,即使在我向他们走近的时候,他也没有说什么。我更靠近了一点,听见他们谈的是一般的内容。
“您的精神没了,不想回来了。”他抱怨,“儿子不能和母亲谈话,她不理解他。”
“让我试试,看能不能把灵魂召回来。”我已经到了他们的旁边,对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
“不,不!”蒂博大声说,“老铁手不能与她讲话,我不会容忍的。”
“你会容忍的。”我对他进行威胁,“阿帕纳奇卡看守着他,如果他做一点点威胁的动作,你就撞倒他,他的手脚马上会断。”
“我的兄弟老铁手可以相信我,”阿帕纳奇卡回答,“他可以和这个女人说话,这个白人巫医哪怕只动一下手,马上就有一马蹄踢在他身上。”
他走到蒂博身边,保持着一种警告的、威胁的姿势。
“你今天到过卡姆库拉诺?”我问妇人。
她摇头,用没有精神的、空空洞洞的眼睛看着我。这种眼光使我感到痛苦。空虚也会起到攻击的作用。
“你有丈夫吗?”我接着问。
她又一次摇头。
“你有一个男孩?”
她再次摇头。
“你看见你的姐姐了?”
同样的摇头使我相信,她对有关科曼伽人生活的问题不敏感。我做另一种尝试,“你了解瓦瓦·伊克韦奇帕?”
“伊……克韦……奇……帕……”她叹了口气。
“是的,伊……克韦……奇……帕……”我重复每一个音节,加重语气说道。
她回答了,当然是像在梦幻中一样。“伊克韦奇帕是我的瓦瓦。”
我的猜测是对的,她是帕特雷的妹妹。
“你认识塔胡亚?塔……胡……亚!”
“塔胡亚是我的姐姐。”
“谁是托克贝拉?托克……贝……拉!”
“托克贝拉是我。”
她注意起来了。这些涉及她儿童和青年时代的话给她留下了印象,她的精神回到了她疯癫前的年代,在那种黑暗中找不到光明,这就是她的疯癫所在。如果有一个那个年代的声音进入她的耳朵,她的精神就会从忘却的深渊里升上来,这是容易理解的。她的眼光不再空虚,开始充实。我们要出发,时间非常宝贵。所以我马上提出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今天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你认识本德尔?”
“本德尔……本德尔……本德尔……”她对我说,脸上露出友好的微笑。
“或者说本德尔先生?”
“本德尔……本德尔……!”她反复念,眼睛越来越亮,微笑越来越友好,声音越来越清晰和确定。
“也许是托克贝拉·本德尔?”
“托克贝拉……本德尔……不是我!”
现在,她注意力集中地、清醒地看着我。
“或者是塔胡亚·本德尔?”
她高兴地拍着手,好像发现了长期寻找的东西一样,几乎带着喜悦的微笑回答:“塔胡亚是本德尔太太,是的,是本德尔太太!”
“本德尔太太有一个孩子?”
“两个孩子。”
“女孩?”
“两个孩子都是男孩,托克贝拉把他们抱在怀里。”
“这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列奥和弗雷德。”
“多高?”
“弗雷德这么高,列奥这么高。”
她用手指给我看从马鞍上算起的高度。我的问题取得了出乎意料的成功。我看见蒂博的眼睛盯着我,充满着克制的愤怒,像一头准备向猎物发动攻击的残忍的猛兽。可是,阿帕纳奇卡看守着他。
这次研究可惜由于阿帕纳奇卡本人的原因而提早结束了。他把这个女人看做母亲,关心她,所以催促我中断这次对话。不久以后,我不得不看到,这个可怜女人的脸恢复了那种失望的、精神空虚的表情。
阿帕纳奇卡严厉地盯着蒂博,走到我身边问我:
“白人巫医要离开歹徒们,并带走女人。她不能与我们同行?”
“不行。”
“为什么不行?”
“阿帕纳奇卡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他想让她留在我们身边?”
“因为她是我的母亲。”
“她不是你母亲。”
“她即使不是我的母亲,却认为我很可爱,并把我当做她的孩子。”
“好!科曼伽战士,哪怕是他们的首领,作长途旅行,并且事先知道有危险,通常会带着他们的妻子或母亲同行吗?”
“不。”
“为什么阿帕纳奇卡想带着这个女人?我猜测,他有特殊的原因。”
“有一个原因:她不应该留在那个白人身边。这个白人冒充红色人,欺骗了柰伊尼战士许多年。他会带着她到哪儿去?如果我们让他把她带走,我将再也看不到我视为母亲的她了。”
“阿帕纳奇卡错了,他将与她重逢。”
“什么时候?”
“也许很快。我的兄弟阿帕纳奇卡可以想周到些,白人巫医不放她,歹徒们不带她,我们是俘虏。但是,如果蒂傅带着她,所有这些问题都不存在。而且,你很快会再见到她的。”
“可是,这次旅行对她来说,是艰难的,蒂博不会对她好。”
“她在卡姆库拉诺也是如此。她已经习惯过这样的日子。而且,她的神志经常不清醒,意识不到他对她不好。他带她作这种长途旅行看来是有目的的,他需要她。他对她很注意,也很关心,她不会吃亏的。我的兄弟阿帕纳奇卡可以让她与他同行,这是我对他提出的最好的建议。”
“我的兄弟老铁手既然这么说了,就可以这么办。他总是知道怎么做对他朋友最有益。”
这时,老华伯已经坐在马鞍上。蒂博·塔卡也上了马,走到老头面前,与他告别。
“接受我的谢意吧,卡特先生,谢谢您花这么大的力量接待我。”他说,“我们后会有期,那时您会大不一样……”
“一路平安,别说话!”老头打断他的话,“魔鬼把你带到我的路上,假如有我根本不信的魔鬼的话。由于你,我的胳膊像玻璃一样破碎了。我希望魔鬼在你身边。如果他把你带进地狱,让你在地狱里呆几百万年,我就会把你当做所有好的和坏的幽灵中最受尊敬的绅士。”
“您的手臂使我感到遗憾,卡特先生。但愿很快康复。您手上有最好的膏药。”
“什么?”
“您的俘虏。每天敷这样的膏药,您很快就会康复。”
“是不是说,我每天毙掉一个?好!这个主意好,我也许会照办。你如果想成为第一贴膏药,我是最高兴不过的,明白吧。你还是远走高飞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巫医发出一阵嘲笑声作为答复:
“我们等着瞧,老华伯。我再也不愿意与你这样的无赖见面了。万一有那么一次,当然是违背我的意愿的一次,我看到了你,我还会欢迎你,而且其友好程度不会亚于现在告别时的程度。你就进地狱去吧。”
“该死的家伙!我补你一颗子弹!”老头咆哮着。
没有人注意他。蒂博带着女人走了,没有受到阻拦。他们朝左,即朝他们原来的方向走。
“我们还会见到他?”阿帕纳奇卡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问。
“肯定。”我回答。
“我的白人兄弟真的有理由这样想?”
“有”
温内图在我身边,听到了科曼伽人的问话和我的答话。他补充说:
“老铁手所说的事会发生。有些事情事先不可能知道得很确切,但是预感则确切得多。他有这种预感,我也有。”
老华伯出事后,我的枪转移到了另外两个歹徒手里。我只好又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我们很快到了河边,几个歹徒去找河中浅滩,我被放到地上,给老华伯包扎,这是件细致的工作,我不敢自夸,但做得非常卖力。老牛仔经常痛得直叫,用谩骂和许多我不想重复的话,对我表示无理。
我给他包扎好以后,重新上马。这时河滩找到了,我们涉水过河,沿着河岸到了两条支流的汇合处,绕南支流半圈,从西北偏西方向过草原,把营扎在科尔马·普施所说的地点。
这个地方地势不平,而是逐渐升高,偶尔出现一片低洼地,形成公园式的灌木林岛,野鸡大量繁殖。歹徒们毫不费力地打了六只野鸡,这简直是滥捕滥杀。
下午晚些时候,我们爬上一片有泉水的高地,我要找的是最北端的那眼泉,方向是先右后左。正南方有座山,到了山边,首先应该发现那眼泉。我注意寻找普施所说的这个地方,检查一下,适不适合我们达到今天的目的。
越是接近目标,我们就越清楚地看到,山上有树林,我们骑着马奔驰,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源头。我很高兴,因为在漆黑的夜晚,歹徒们不容易想去找另一个地方。
我还不敢断定,这儿是不是科尔马·普施所指的地方。不过,我有把握,他会来。这儿有一片苔藓覆盖的乱石滩。一块狭窄的草坪,被灌木林和乔木林分为三小块,使我们有足够的地方拴马。我感到很满意,可是老华伯还没有摆脱痛苦,用不信任的口气说:
“我不喜欢这个营地。如果不是天黑的话,我们要继续前进,找一个更好的地方。”
“他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地方?”雷迪问。
“为了俘虏的事。谁看守俘虏?我们在这儿每班要三个看守!”
“哼!绑绳是做什么用的?我们把他们搬下来,他们一躺下,我们就安全了。”
“可是,我们必须分成三部分,营地分成三块。”
“俘虏全部集中在中间这块,其他两块归我们。”
“马怎么办?”
“放到外面露天下面拴起来。派一个人看马,一个人看俘虏,就够了。”
“好,我们生两推火。”
“不必生火。你们很快会看到,我是对的。”
我们被搬下马,重新捆绑,带到中间营。雷迪坐阵各营的交界处,生一大堆火,照亮所有三个营地。他非常满意地问老华伯:
“我做得对不对?您看,只用一个人看守这帮家伙。这是您所要求的。”
老头说了些谁也不懂的话,大家只见他的胡子动,知道他满意了。我呢?我也满意,比他们还满意,因为这个营地对达到我们的目的是再好不过的了。雷迪的安排对我们特别有利。
我被安置在一小块林中空地的中心。但是我很快就转移到边缘。这是温内图的策略。使我们感到高兴的是,歹徒们一点也没有发觉。我们头朝灌木林边缘,灌木很密,科尔马·普施可以爬到我们中间来。场地很小,大家挤在一块,便于交换意见。
空中很快就充满了烧烤野鸡的香味。歹徒们吃得津津有味,我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这帮家伙一个挨着一个躺着,根本不需要挤到他们中间去给他们喂食,”老华伯说,“他们可以等到明天早晨,不饿死渴死就行。明白吗?”
我倒不担心饥渴,相信我们夜间可以吃到东西,喝上水。哈默杜尔又躺在我身边,不容易接受这个估计,气愤地说:
“不像话,不给一口饭、一口水!那些有兴趣当俘虏的人别走开,我要见识见识那些人。你说呢,霍尔贝斯,老浣熊?”
“我什么也得不到,也就什么看法也没有,”大个子回答,“但愿这个令人不快的故事快快讲完。”
“完不完,都一样。我们能不能知道您的看法,老铁手?”
“今天晚上,我们有可能吃上一顿香喷喷的烧野鸡,”我回答,“现在睡吧,要避免惹事,免得引起怀疑。”
“好!我听您的。只要能够有希望就行,别的无所谓。”
有了这种意味深长的想法,他放心了,其他人也就不再说什么。我们羡慕地闻着烧鸡的香味。
第一个坐在火边的警卫用牙齿啃鸡骨头,味道不是很好,却啃得精光。他的同伴们也吃完了饭,准备睡觉。老牛仔王从我们身边经过,带着雷迪,看了看我们的绑绳,相信是理想的状况。卡特对我说:
“一切正常。我相信,你们不吃晚饭也能睡好。做个美梦,梦见我吧!”
“谢谢!”我答道,“祝您睡得同样香甜。”
“你这个恶棍,难道卡特痛得睡不着觉,你就高兴?可是,你在水边就高兴过了。我的老骨头比你想象的还好,还有力。我有一枝猎熊枪,想看到有人心血来潮,敢对我动手。不管你怎样做,我都会睡得比你好。”
他阴险地大笑,严厉警告第二个警卫:
“刚才说话的家伙,看来是忘乎所以,要特别注意他。他如果有一个动作做错,你就马上来叫醒我。”
他和雷迪走了。警卫坐在看得见我的地方,当然不受我欢迎。
他们捡了一大堆干柴放在火边。警卫要去添柴,就得转身,每隔一段时间就转身一次。这个短暂时刻是他惟一不观察我的时刻。科尔马·普施如果守约,到这个泉边来,一定会利用这种时刻。我对此特别关心。岗哨第二次转身取木柴的时候,我听到身后有一个轻轻的声音,一张嘴接近我的耳朵说:
“我是科尔马·普施,该怎么办?”
“等我翻一个身,”我同样轻声回答,“你就把我手上的绳子割断,并且把刀子给我。”
警卫又转过身来,同样几乎听不出来的声音告诉我,科尔马·普施很快爬回去了。
还没有到采取行动的时候。我们一定要等到所有歹徒都睡着,才能动手。一个小时以后,我们听见鼾声、吹气声和舒服的磨牙声。除了老华伯,其他的人都不清醒了。我们是被一排稀稀拉拉的灌木与睡觉的人们分开的。我看不见他们。在上述声音中,偶尔有一个呻吟声,抽泣声。那肯定是老华伯发出的,他的胳膊很痛。我是不是至少要等到他短时间入睡的时候?他说不定到早上还睡不着。我们不能等,不能错过这个夜晚。幸亏他的呻吟声透露出,他躺在灌木的另一边,不能看见看守我们的警卫。
于是,我翻了一次身,以便我们的救命恩人能够舒服地躺着为我剪断手上的绑绳。岗哨很快转身回去,背对火堆。我立刻感到一把刀在割手上的皮带,紧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