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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转死局-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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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不完全赞同巴洛所言,文斯想了想,矜持地点了点头。他大步走到房间的另一头,专注地检查尸体。为了看个清楚,他不断变换角度。巴洛趁这个机会跟在他旁边。
  莫瑞尔头颅上的伤口很干净,没有火药残余。手枪现在放在棋桌上,是口径。32的艾维斯管特,伤口大小跟手枪口径差不多。巴洛凑前探个仔细,发现莫瑞尔浅蓝灰色的帽子滚到桌子底下,帽子上有根不搭调的羽毛。旁边有一条被弄皱了的手帕,一角绣着他姓名的首字母A。M。。电话的话筒似乎被摔裂了。
  “先生,别碰他!”文斯大声警告。
  “鞋底,”巴洛指着鞋说,“潮湿又带着些泥巴,显示(是吗?)他一定是走过泥泞的草坪,进入落地窗,而不是从前门的砖道过来。”
  文斯涨红了脸,严肃地说:“先生,我们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因为先生——法官大人不肯讲。现在,请你不要碰他。”他突然住口。“我的天!”
  他是应该要跳起来。
  文斯急于保持莫瑞尔的尸体完整,一不留意反而踢到尸体的侧身。文斯的脚很大,个子也大,带着警盔的头几乎顶到墙上一副日空一切的麋鹿头。莫瑞尔的灰色外套原本在肩膀的部分就起了皱褶,被文斯一踢,斜向的口袋里滑出了一个看似小纸束的东西,散开成了三小卷。
  每一卷有10张100镑的纸钞,每一卷都被有“首都与外地银行”字样的纸条绑了起来。
  “3000镑!”文斯说,捡起了其中一卷,又赶紧松了手。“3000镑!”
  他注意到康丝坦思迅速地瞥了她父亲一眼。艾顿法官从口袋里拿出眼镜在手上转。巴洛直瞪着钞票。文斯还没来得及发问,前门响起了急切的叩门声。
  敲门声在其他三个人听来有如恐怖莫名的声响,三人都屏住了呼吸。对文斯来说,这意味着葛汉巡官来了,他急忙去开门。
  葛汉巡官身材高大、面色红润,人颇为友善。他有一对非常机灵的蓝眼珠,与眼白、脸上的淡红斑和微笑时露出的雪白牙齿,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不笑的时候,他的友善就只是礼貌上的客气。
  “先生,晚安,”他跟法官打招呼。他扬起了眉毛,“小姐,晚安,”他的眉毛抬得更高了,“巴洛先生,晚安。文斯,你最好在外面的走廊等我。”
  “是的,长官。”
  葛汉咬着下唇等文斯离开,同时环视整个房间,脸上的荨麻疹起了又退,他们后来发现这是他情绪变化的显示。他以严肃的口吻对法官说话,口气既是尊敬也带有警告的意味。
  “先生,文斯在电话里告诉我他赶来时目睹的情形。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我确信一定有个解释,可是——”他看着艾顿法官,目光犀利,“我必须请你说明。”
  “乐意之至。”
  “噢,那么,”葛汉说着,拿出笔记本,“这位先生是什么人?中枪的那一个?”
  “他的名字是安东尼·莫瑞尔。他跟我的女儿订了婚。”
  葛汉抬眼给了法官一瞥。
  “是这样吗,先生?恭——我是说,”脸上的疹子更红了,“我是说,真是令人难过!我没听说艾顿小姐已经订婚了。”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
  葛汉似乎相当震惊。
  “这样子啊。那么,莫瑞尔先生今晚怎么会在这里?”
  “他准备来跟我会面。”
  “准备跟你会面?我不懂。”
  “我是说我见到他时,他已经死了。”
  不想引人注意的康丝坦思慢慢走到沙发坐下。沙发上有“永怀加拿大”串珠字样的俗丽靠垫,她把靠垫推到一旁,好让巴洛坐在她身边。可是巴洛还是僵着身子站着,浅绿色的眼珠因为专注而显得深沉。康丝坦思全身颤抖,巴洛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上。她很感激巴洛这么体贴,还有他手上传来的暖意,尤其在这寒冷海风阵阵吹来的时候。
  艾顿法官做了他的陈述。
  “我明白了,先生,我明白,”葛汉咕哝着,带着“我一点都不明白”的语调。他清了清喉咙:“先生,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全案经过吗?”
  “是的。”
  一如葛汉重复巴洛的话,艾顿法官也只是重复自己说过的话。
  “所以,你听到枪响时,人在厨房?”
  “是的。”
  “马上跑了进来?”
  “是的。”
  “大概过了多久之后?”
  “10秒。”
  “然后就只见到莫瑞尔先生——死了?”
  “正是如此。”
  “先生,当时手枪在什么地方?”
  艾顿法官戴上眼镜,伸长了脖子左右观视,估计距离:“位于尸体和桌子间,电话旁边的地板上。”
  “接着你做了什么?”
  “我捡起了手枪,闻了闻枪管,看看枪是否刚开过。的确如此,这个资讯给你做参考。”
  “可是我想知道的是——”葛汉追问,肩膀一挺,仿佛力图把一辆摩托车推上坡。“为什么你会捡起枪?不该把枪捡起来的,你应该是最清楚这一点的人。让我想想,我记得有一次在法庭上,有个证人自刀锋拎起一把刀,你为此严词盘问了一番。”
  艾顿法官显得心绪不宁。
  “没错,”他说,“没错,”手指轻拨着前额,“我忘了。马勒比的案子,是吧?”
  “是的,先生,你说——”
  “等一下,我记得我也向陪审团指出,虽然这是个愚蠢又失当的行为,却是完全自然的反应,也许你还记得。我知道我遇到的情况确实如此,完全不经思考就捡了起来。”
  葛汉巡官走到棋桌旁,拿起手枪,嗅了嗅枪管,有火药的味道。他把枪膛拆开,发现弹盘的确少了一颗子弹。
  “先生,你见过这把枪吗?”
  “不曾。”
  葛汉看着康丝坦思和巴洛,带着探询的意味,两人都摇了摇头。他们的思绪全在莫瑞尔口袋旁的那三卷钞票上,葛汉也隐约觉得这些钞票大有问题。旁人可以读得出巡官的思绪,他不喜欢死者显然有外国血统的面容。
  “先生,”葛汉又清了一次喉咙,继续说,“让我们回到另一个主题。为什么莫瑞尔先生今晚要跟你会面?”
  “他希望说服我,他会是小女的好丈夫。”
  “我不明白。”
  “莫瑞尔先生的真名,”法官解释,“是安东尼欧·莫瑞里。5年前,他在索立郡吃上一场官司,他被控以婚约敲诈一位家境富裕的女孩,女孩想开枪杀了他。”
  吃角子老虎机的摇杆一拉动,大把硬币滚出来的景况,可能还比不上葛汉脸上表情的变化清楚。旁人几乎可以看见思绪旋转、归序,仿佛叮咚一声,隐形的钱币滚了出来。
  巴洛在心里对自己说:这老头是不是没了脑筋?他是不是疯了?可是不一会儿,只比艾顿法官慢那么一点点,他马上明白了艾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想起法官奉赠年轻律师的一句格言——如果你想赢得诚实的名声,不论可能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每个问题都要坦白回答,调查者心里自会有答案。
  这个老家伙到底想干嘛?
  葛汉巡官看来有点茫然。
  “你承认了,先生?”
  “承认什么?”
  “那个——那个——”葛汉结结巴巴,指着那些钞票。“嗯,他向你索钱?你把钱给了他?”
  “当然没有。”
  “你没有给他钱?”
  “没有。”
  “那他是从哪里得到那些钱?”
  “我不能回答那个问题,巡官。你在问这个问题前就该知道的。”
  叩门声再次响起,再次让人有不祥的感觉。
  葛汉做了个要大家安静的手势,虽然本来就没有人讲话。他们听见文斯警官的靴子在走廊上发出的脚步声,开了大门,听见一个利落的中年男子声音。
  “我要见安东尼·莫瑞尔先生。”
  “好的,先生,”文斯说,“请问贵姓?”
  “艾波比。我是莫瑞尔先生的律师。他请我今晚8点钟到这个地址来。不幸的是,我不习惯在你们的乡间小道上开车,结果迷了路。”这个声音停了下来,突然提高了音调,仿佛说话者正朝着黑暗中瞧。“你是警察?”
  “是的,先生,”文斯说,“请走这边。”
  文斯领进这位中等身材、装扮得宜的男子时,葛汉巡官就站在门边。艾波比先生脱下圆顶礼帽,夹在拿手提箱那只手的腋下。他戴着手套,穿着大衣,侧分的稀疏黑发横跨头顶。嘴型颇为阳刚,下巴宽阔强健,闪闪发光、目光坚定的黑眼睛在眼镜下看来显得更大了。
  葛汉退了一步,好让他看见莫瑞尔的尸体。艾波比撅起的嘴像鱼嘴,旁人都听得见他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他沉默了足足有5秒钟。最后,他严肃地说:
  “是的,”他点了点头说,“是的,这个地址没错。”
  “什么意思,先生?”
  “意思是躺在地上的这位是我的客户。你是谁?”
  “我是本地警方的调查员。这里是艾顿法官的小屋,那边那一位就是艾顿法官。”(艾波比向法官点头示意,可是法官没回礼)“我在这里调查莫瑞尔先生的死因,他大概在半小时前遭到谋杀。”
  “遭到谋杀?”艾波比说,“遭到谋杀!”他看了看尸体,“看来,至少他没遭抢劫。”
  “你指的是那些钱?”
  “正是。”
  “先生,你不会晓得那些钱属于谁的吧?”
  艾波比先生扬起眉毛,前额出现了抬头纹,头顶的少许发丝似乎也往后滑动。他惊讶的模样并未超出律师专业容许的程度。
  “属于谁?”他重复了问句,“当然是莫瑞尔先生。”
  沙发上的康丝坦思·艾顿往后蜷缩,脑中似乎要涌现几个灵光一闪的猜测,也许有个猜测起先让人不解,最后却证实是真的。但她知道她连猜都不用猜。她的心头紧缩,一股暖流从手腕流到肩膀。她想说话,但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她突然拉着嗓子说起话来,所有人都回身看她。康丝坦思降低了音量,声音还是有点嘶哑:“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艾顿小姐,是吧?”艾波比说。
  “不行,你不能要我闭嘴!”康丝坦思直觉地看着父亲说,然后激动地回望艾波比。“在我们继续谈下去前,我一定得先知道一件事。安东尼总是说他家财万贯。他到底有多少身价?”
  “身价?”
  “多少钱?”
  艾波比先生颇为吃惊。
  “时机不一样,生意也大不如前。不过,我想——大约——有6万镑,”艾波比说。
  “6——万——镑?”葛汉巡官吸了一大口气。
  艾顿法官的脸色苍白如鬼魅,但是只有巴洛注意到。
  “莫瑞尔先生,你们一定知道,”此话是否有讽刺之意很难断定,艾波比接着说,“是东尼糖果公司的大老板与总经理,这家公司生产太妃糖、口香糖和各种糖果。莫瑞尔先生担心朋友会取笑他,所以没让人知道这件事。”
  律师把下巴往后一收。
  “坦白说,我觉得他没有必要这样低调。他(愿他与上帝同在)从出身西西里岛的父亲那儿承继了做生意的天赋。他白手起家,不到4年的时间就拥有了现在的公司。他这么努力当然是有个原因。那些钱,那3000镑是要给艾顿小姐的结婚礼金。”
  “结婚礼金,”康丝坦思说。
  艾波比的言谈干脆快速,现在转而带着一种耐人寻味的口气,还是不带感情,但若是注意听,就会发现其中有重要的意涵。
  “他今天到伦敦找我,跟我说了一个奇怪的故事,我至今仍不甚明白。不打紧!他要我今晚到这里展示他的财力证明。‘把钱砸在桌子上’,他是这么说的。”
  葛汉巡官吹了声口哨。
  “这样?要证明他不是——”
  艾波比没回答,勉强的笑容里透着遗憾。
  “他还要我向艾顿法官再三保证,他一定会是艾顿小姐的好丈夫。这不是我能说得好的台词,现在也用不上,但我还是告诉你们好了。
  “莫瑞尔先生有他的缺点。主要是他的品味不佳——嗯,还有点‘有仇必报’的个性。基本上他这个人,有良心又勤奋上进,而且(我能这么说吗?)深爱着艾顿小姐。他会是像他出身的小资产阶级那样标准的好丈夫,无奈——”
  指着莫瑞尔的尸体,艾波比把手提箱朝腿拍了一下,耸了耸肩,又说:
  “艾顿小姐,很抱歉,让你听得难过。”
  有一会儿,巴洛以为康丝坦思会昏厥过去。她往后陷入沙发,紧搂着抱枕,眼睛合上,喉头上下移动着。尽管此刻巴洛非常担心康丝坦思,还不忘留意艾顿法官的反应。
  法官取下了眼镜,拿在手上前后甩动,但仍然端坐如山。光滑的前额冒出小小的汗珠。巴洛没敢看艾顿的眼睛。巴洛心里头五味杂陈,钦佩、友谊、痛苦、同情的感觉翻搅着,也对莫瑞尔的死感到带有罪恶感的高兴,一个小念头贯穿、温暖了所有的思绪和情感:
  该死的傻瓜,他杀错人了。
  第七章
  当晚9点左右,珍·坦纳特把车驶入海滨饭店旁的停车场。
  华丽的海滨饭店是个旅游胜地,位于海滨人行道成列的路灯与内陆的红色山丘间。这家饭店有座著名的地下游泳池,池边就有提供鸡尾酒与茶的吧台,能在寒冷的冬天与这样的漫漫夏日提供加温海水的奢侈享受。能勇敢下海游泳也不会得到肺炎的,就只有爱斯基摩人了吧。珍·坦纳特以后都会记得这座游泳池。
  此刻,珍想的只是要到饭店找菲尔博士。现在是淡季,尽管海滨人行道上人来人往,饭店的房客并不多。饭店的职员告诉珍,虽然菲尔博士并不认识她,但他随时乐于见客,问珍愿不愿意直接到他的房间。
  珍在二楼一个过分讲究的房间见到菲尔博士。他穿着拖鞋和一件大如帐篷的紫色睡袍,坐在一架携带型的打字机前,肘边摆着一杯啤酒,正滴滴答答地打着字。
  “你不认识我,”珍说,“可是你的事我全晓得。”
  菲尔一回头,看见一位年约二十八九岁的女子。骨架略嫌稍大,看来娴静但事实上颇为健谈,称不上漂亮但极有魅力。这些特质一样样分开来说得清,和在一起就难以形容了。
  这位女子最突出的特点是窈窕的体态,但她的衣着却没有展现出这项优点。她的眼睛也很美——灰眼珠里是黝黑的瞳孔。深棕色的短发配着张大嘴。她穿着棕色的长袜和平底鞋,乡村风格的花呢装没能衬托出她健美的身材。这位女子气喘吁吁,仿佛是一路跑了进来。
  菲尔博士拄着T型手杖,急忙起身迎接,差点就撞翻了打字机、字纸堆和啤酒杯。菲尔博士喜欢珍的模样,极尽礼数地招呼她坐下。他感觉珍很聪明,还隐约有些淘气。
  “荣幸之至,”博士笑容满面,刚刚忙着做笔记,思绪还没有转过来。“荣幸之至,——要不要来一杯啤酒?”
  珍接受了这项好意,博士很意外也很开心。
  “菲尔博士,”珍开门见山地说,“有陌生人来找你谈心事过吗?”
  博士喘着气坐回椅子。
  “常有的事,”他真诚地回答。
  珍垂着眼帘,急切地说:“我该解释一下,我认识玛乔莉·威尔斯,她现在名字是玛乔莉·艾略特。上回她卷入索德伯里克罗斯的毒巧克力事件时,你帮她脱身,她对你极尽赞美之词。昨晚,康丝坦思·艾顿提到你就借宿在这附近,还说曾在她父亲小屋见过你。”(编按:毒巧克力事件请见卡尔作品《绿胶囊之谜》。)
  “是这样子吗?”
  “这个,”女子带着淡淡微笑说道,“你介意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我现在还是陌生人吗?”
  菲尔博士把纸张收拢、束齐,放进抽屉,这就是他的回答。他还想把打字机的盖子盖上。可是每回要盖上盖子,菲尔博士的手指就变得不管用,在完成前,总免不了一阵碰撞和几句咒骂,就在菲尔一阵乱间,珍接过盖子,利落地盖上。
  “总有一天,”菲尔博士说,“我要打败这个烂东西。现在,我愿洗耳恭听。”
  女子只是无助地看着他,短短几秒钟感觉上有几分钟之久。
  “我不晓得该从何说起。我说不上来!”
  “为什么?”
  “噢,我没有犯罪或做什么坏事,只是不晓得该怎么办。但要说出来——恐怕我不是个善于谈论自己的人。”
  两人一阵沉默。
  “好吧,”珍看着地板,点了点头,“有个女人,我们以X做代称,爱上了……”她抬起头,目光转而带着防卫之意,“我想这些事在你听来,一定无关重要又显得愚蠢。”
  “错了,对天发誓,我没这么想,”菲尔博士认真的模样让珍吸了一大口气,再试一次。
  “有个女人,我们以X做代称,爱上了一位律师——这样不好,就说一个男人好了——”
  “说一位律师好了,这样我们可以少用一个代数符号,也不需说出名字。”
  他又看见珍拘谨的外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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