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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得聚精会神。
房间另一头的沙发上,艾顿法官正抽着雪茄。
从艾克希特市来的一个警官说话了:“我在这附近长大,”他说,“这些沙我了若指掌。我可以坦白告诉你们,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沙。”
葛汉巡官脸上明显泛着荨麻疹,争辩着:“我还是不明白,这个东西有什么特别?只是些沙。”
“啊!可是是哪一种沙?这就是我要问的,哪一种沙?”
“你只要——”文斯插嘴,以权威的口吻说,“在海滨路走上一回,身上就会沾上沙子。外套上、口套里、裤脚的翻边,只要你穿了衣服,沙无孔不入。我是指如果你穿的是平常的裤子,而不是我们的制服。这家伙的衣服上就有些沙。你们看。”
“艾伯特,你胡说,”艾克希特市来的人说,显然电影看多了。“你看看那一堆,那一小堆就足以填满两盎司的瓶子。”
葛汉巡官倒退一步研究着,宛若一位画家斟酌取景的视角。他这一退正好让巴洛看得更清楚。
地毯上有一堆沙出现在尸体先前盖住的地方。在尸体压平这堆沙前,这堆沙可能成角锥形,最后尸体让这堆沙摊平散了开来。
沙粒和沙粒间因湿气形成的斑块遍布地毯上的那一小块区域。几粒沙沾在莫瑞尔双排扣灰色西装外套胸前的湿污渍上。这些沙非常明显,因为——是淡红色。
“是红色的!”一位警官强调,“我可以发誓,这附近的沙都是白的,骨白色的。”
葛汉嘴里嘀咕着。
“确实,”文斯警官同意。
“所以,”另一位警官接着说,“若非这家伙从别处带了一把沙来,即是凶手把沙倒在地上,再把尸体放在上头。”
葛汉厉声回应。
“别说蠢话,”葛汉严峻地说,“别忘了谁才是长官。”
“是是是!我只是觉得该让你知道。这个房间其余的地方都没有沙,我和汤姆把每个角落和细缝都看遍了。”
“可是,怎么会有人把沙倒在地上?”
房间另一头,艾顿法官从嘴里拿出雪茄,吐出一圈烟。他看来毫无防备之心,没有察觉有人在观察他。巴洛跟警官一样感到不解。
“我问你,”葛汉质问,“怎么会有人把沙倒在地上?”
“不晓得——长官,”那个作弄葛汉的家伙笑得嘴都咧开了,“那是你的工作。你可以到‘羽毛酒馆’喝一杯,好好想想。我和汤姆要回家了。还有什么事吗?”
巡官踌躇着。
“没事了。明天一早把照片送来。等一下!指纹有什么结果?”
“电话和话筒上是死者的指纹,相当清楚;桌边和椅子扶手有几枚死者的指纹,不甚清楚。其余都是老先生的——”他急忙住嘴,耸起了肩膀。
“没关系,”艾顿法官说,“我不介意人家叫我老先生。请继续说。”
“谢谢你,先生。其余到处都是他的旧指纹。握把、枪身和弹膛有他的指纹,还有巡官你的指纹。没其他的了,还有些像是有人戴手套摸过的污迹。”
“是艾波比,”葛汉点着头,“好吧,你们可以走了。下次别再这样耍幽默。”
文斯陪着这两个仍嘻皮笑脸的警官离开后,巴洛才走进客厅。葛汉没怎么注意他,艾顿法官则勃然大怒。
“我不是要你,”他说,“送康丝坦思回家吗?”
“她人还是不舒服。我来帮她倒一杯白兰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小屋的主人稍迟疑了一下,很快地朝餐具柜点了个头。巴洛走到餐具柜旁,一眼掠过整排的酒瓶,选了上好的雅马邑白兰地。这一杯应该很快就可以让她镇静下来。巴洛在酒杯倒入两指高的酒时,葛汉巡官来回观看尸体,脸有愠色。他拿起旋转椅上污秽的椅垫拍了拍,更多红沙粒掉了出来。
“沙子!”葛汉大叫,把椅垫丢回椅子。“沙子!先生,你知道为什么有这些沙吗?”
“我不知道,”艾顿法官说。
“你知道屋里哪里还有这样的沙?”
“没有了。”
葛汉不放过他。
“你明白我想知道的事。有人把沙带进来。不是莫瑞尔先生,就是——另有他人。你记得没有沙,是什么时候的事?比方说,在你听到枪声前,你最后一次在这个房间是什么时候?”
艾顿法官叹了口气:“巡官,我一直在等你问这个问题。我在客厅一直坐到8点20分,才进厨房准备晚餐。那时候这里没有这些沙子。”
“8点20分,”葛汉在笔记上记下。“朱尔太太不在时,你都是自己准备晚餐吗?”
“不定,我不爱出入厨房。就像我刚说过的,星期六我通常在伦敦,晚上才过来,我在火车上用餐,舒舒服服地在就寝时间到达。今晚不一样,我有客人——”
“所以,从8点20到30分,这个房间有10分钟的时间没有人?”
“抱歉,我不能说这个房间多久没人。我只能说告诉你,我进来时莫瑞尔先生已经死在这里了。”
“先生,你当时有注意到这些沙吗?”
“当然没有。把尸体翻身前,你有注意到吗?”
葛汉紧紧咬住牙。
“那么,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你进厨房前后,客厅有什么异状吗?”
艾顿法官抽了两口雪茄。
“有的,吊灯亮了。”
“灯?”
“你应该听过这个字吧?灯,你头上的吊灯。我离开房间时,只有台灯亮着。”
原本忙着酌酒的巴洛转过了身。
“巡官,我想你该听听艾顿小姐的证词,”他提议。
“艾顿小姐?她有什么证词?”
“巴洛先生,”法官平滑的脸颊刹时涨红了,“帮个忙,别管这件事。小女跟这件事无关。”
“确实,先生,可是她知道些事,我想对你会有帮助。”
“你认为我需要帮助吗,巴洛先生?”
(危险!小心!你说错话了!)
法官拿雪茄的手抖着。他把雪茄换到左手,从上衣口袋拿出眼镜甩了甩。今晚真是长夜漫漫。巴洛担心,这下子艾顿又要像小孩子一样发脾气了。这种情形很罕见,是冷静的何瑞斯·艾顿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我不允许让我的女儿涉入这件事,”他说。
“抱歉,”葛汉猛地插嘴,“也许我才是下决定的人。我得提醒你,这里归我管。”
“我不同意让我的女儿接受讯问。”
“我说,如果艾顿小姐有事能告诉我,她就有责任进来说明。”
“你坚持要这样做?”
“是的,先生,我坚持。”
法官把眼睛睁得老大。
“你小心点,巡官。”
“我会小心的,先生!巴洛先生,麻烦你……”
若非被另一件事打断,这个场面会变得非常难堪,对谁都没有好处。文斯警官从门厅进来,为这火气激昂、轮子打滑的一刻踩了刹车。
“巡官,菲尔博士来了,”他报告。“你打电话去的那位先生。”
葛汉挺起胸膛,蓝色的制服上衣被他的身子撑得紧紧的。他脸上勉强带着笑,似乎是说,只要再多给他半秒钟想想,他就可以搞定一切。
“跟他一道来的还有一位年轻女士,”文斯继续说,“那位女士开车载他过来的。如果你不反对,先生,她也想进来。她的名字是坦纳特——珍·坦纳特小姐。”
第十章
前一瞬间的危机一下失了劲,解除了。“巡官,”艾顿法官说,“请包涵,我刚才实在太莽撞了。你当然有权决定讯问任何你认为能提供相关证词的人。请原谅我失礼的行为。”
“没关系的,先生!”葛汉要他放心,自己也松了口气,神情变得愉快。“我也太暴躁了些,无意冒犯。”他转而以严厉的眼神看着文斯。“坦纳特?坦纳特?这是什么人?”
“她是艾顿小姐的朋友,”巴洛替文斯回答,“家住陶顿市。”
葛汉还是看着文斯。
“哦,她有何贵干?我是说,她要来提供证词还是只是礼貌性的拜访?”
“巡官,她没说。”
葛汉狠狠地瞪了可怜的小警察一眼,转向巴洛。
“先生,你认识她吗?”
“是的,相当熟。”
“那么,可否帮我一个忙?到外头见她一面,问问她来此有何贵干。假使她有话告诉我们,就带她进来;若是没有——你知道的,使点技巧,请她回去。这时候我们不能让一票不相干的人在这里搅和。你,艾伯特,去请菲尔博士进来。”
巴洛端着酒杯,快步走进卧房。康丝坦思站在摇椅旁,看来像是刚从门边偷听他们的对话回来。
“你觉得如何?准备好面对他们了吗?”
“如果有必要,我会准备好的。”
“来,喝下这杯。不不,不要啜饮,一口气吞下。大名鼎鼎的菲尔博士来了,等他寒喧坐定下来,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样的情势对我们很有利。我得离开一下,马上就会回来陪你。”
“你去哪里?”
“马上回来!”
他打开中央落地窗的锁,溜了出去。
文斯煞有介事地踩着步子,快步走到大门口。巴洛等人声散去再靠近。一连串听来痛苦的喘气声与砰的一声,显然是菲尔博士在车里挪动身体,下了车。
斐德列克站在远处,等穿着斗篷、戴着铲形帽的菲尔博士跟着文斯往屋子去。他打开大门,看见一辆两人座的凯迪拉克,引擎还呼呼震动着,停在马路的另一头。头灯朝着海岸射去,点亮了草地和沙滩。一阵海风徐徐,巴洛感觉微风吹拂着他的发丝,眼皮好沉重。他心想,真是累瘫了。
“嗨,珍。”
“嗨,斐德列克。”
他们两人在一起时,气氛总是欢乐愉快。他们的关系一向是这个感觉。现在两人却说不上话。
“警察跟我说,”珍说,“巴洛先生会来见我。这样也好,我并不想进去,除非我能帮上康丝坦思什么忙。”
“你一定听说了?”
“是的,巡官在电话里跟菲尔博士说了个大概。”
巴洛身体贴着车门,头伸进了车窗。珍坐在另一边的驾驶座,两人之间隔了一大块红色皮垫。珍侧着脸,仪表板上的灯光映着一边的脸。引擎罩后面很温暖,手肘顶在车门上的巴洛可以感受到引擎的震动。
巴洛小腿的末梢神经紧绷着,这是他疲劳时的征象。巡回审判终于结束了。这段期间他拟了5份困难的诉状,4场胜诉,1场败诉——黎派特那个案子输了。
(送你回你来的地方,然后再带到刑场吊死。愿上帝垂怜你的灵魂。)
撇开这个念头,斐德列克倒是很高兴看到珍,不像平常与人平平淡淡的会面,这会儿他满心荡漾着温暖欣喜之情。
珍是个好人。老天见证,她真是如此。她的娴静给人安慰。斐德列克注意到珍放在方向盘上的纤纤玉手,纤细的手指和指甲不用擦指甲油就很美。他注意到那一双分得很开的灰眼眸,目光正对着自己。
“有多糟?”她的声音透着谨慎。“菲尔博士认为法官可能牵涉在里面,可能还涉入得很深。”
“喔,没那么糟。你介意我进来坐一会儿吗?”
珍迟疑着。
“好啊,”她说。
巴洛注意到珍犹豫了一下,开心的感觉因此减了几分。珍总是这样,不会避着他,也非常友善,却老是跟他隔着段距离——不管是实际还是抽象的距离。比方说,若是他们一起喝茶,即使沙发够两个人坐,她也要坐到另一张椅子去。巴洛想到这一点,就觉得康丝坦思·艾顿真是太不会看人了。
“有的是位子,”珍说,“菲尔博士能挤得进来,你就知道空间有多大了。”她不自然地笑着,又止住了笑。“这款凯迪拉克里面非常宽敞,可是我不习惯美国车的驾驶座在左边。美国车——”
巴洛让身体陷入红皮椅里。
“珍,”他说,“你能帮我们吗?”
“帮你们?”
“提供证词。”
珍沉默了好一阵子。巴洛心想,珍连火都没熄,震动的引擎让车里孤寂、疏离的气氛显得更浓重。他从未曾这么强烈感觉到珍的身体。
“斐德列克,老实说,”珍解释着,“我的确知道他的过去。那件5年前的事——”
“我知道,”巴洛头痛了起来,“是真的,是吧?如果就是我翻阅过的那个案子,我还记得细节。是真的吗?是同一个莫瑞尔吗?”
“不可能是其他人。可是我不明白!菲尔博士说,至少根据葛汉先生所言,莫瑞尔并非口袋空空的家伙。葛汉说他事业成功、财力雄厚。难道是另有兄弟还是亲戚吗?”
“不是,是同一个人。”
“你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想是的,”巴洛瞪着仪表板上的数字。“这是拉丁人的逻辑。莫瑞尔,即莫瑞里,认为对女人施展魅力是天经地义的事。这不是不正派的想法,只是他们的逻辑。一个女人让他碰了钉子,社会逮到他,又在公开的法庭上羞辱了他,所以他痛下决心,以同样的逻辑和方式建立起另外一种事业。这些事都互有关连,他的行径是有脉络可循的。”
“会看人,”珍颇有讽刺意味地说,“你真是会看人!”
巴洛听出言外之意,有点恼火。
“谢了。说笑归说笑,他虽然发了财,人品还是一样差。你知道吗?珍,即使他死了,我还是很恨他。”
“可怜的斐德列克。”
“你为什么说‘可怜的斐德列克’?”
“只是个形容。你可以解释为同情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珍,我哪里冒犯了你吗?”
“你从没冒犯过我。可以给我一根烟吗?”
巴洛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珍把身子倚在另一边的车门上,手臂贴着车门,胸脯上下起伏着。
巴洛递给珍一根烟,挪近了身子,要帮她点烟。他划了根火柴,仪表板上的灯光照着珍的脸,两人四目交接。巴洛一直到火柴烧过了半截,才吹熄火柴,他从珍嘴里拿下了烟。珍闭上了眼睛。
一个清晰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希望我没打扰到你们。”康丝坦思就踩在车旁的踏脚板上。
她停了一会儿。
“他答应我会回来——”康丝坦思接着说,“陪我,我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耽搁了。”
巴洛没敢看珍,感到身上每条血管都充塞着滚烫的罪恶感。珍也没看他,一脚踩在离合器踏板上,另一脚让引擎加速。寂静中,车子发出隆隆巨吼,压过了海浪声。
“我得回家了,”等车子的声音小了些,珍说,“我真不是个好主人,把那些人留在那里——我听说了,康丝坦思。我很难过。”
“你是最称职的主人了,”康丝坦思同意。等一两秒钟后又说,“你不介意我晚一点回陶顿吧,亲爱的?警察要跟我谈话。”
“当然不会。你有办法回去吗?”
“可以。我借了你那一辆Bentley。”
“我知道,”珍启动低档,“后座底下有一罐备用的汽油,晚安。”
“晚安,亲爱的。斐德列克,他们在等你。”
惹出这档事的罪魁祸首爬出了车子。他们互道了晚安,车子就开走了。康丝坦思和斐德列克看着车子的红色尾灯一直往侯修湾去,消失在路的尽头,斐德列克才打开大门。两人到小屋前都没说话。
“嘿,”康丝坦思说,“你有什么解释吗?”
(没有,见鬼,我干嘛要解释!)
“解释什么?”
“你心里有数,我还以为我可以依靠你。”
“康丝坦思,你知道你可以依靠我的。”
“你们两个在那边干什么?”
他原本想说:“没事,因为你没给我们机会。”但想了想康丝坦思今晚的遭遇,他改口:“没事。”
“你八成会去她明晚的游泳池派对,对吧?”
“什么游泳池派对?”
“在海滨饭店。可以吃晚餐、跳舞、喝饮料,然后在大室内游泳池夜泳。别说她没邀请你。她穿泳装很美的。”
斐德列克没说话。
透过客厅的薄纱窗帘,他看见菲尔博士正俯身看着莫瑞尔的尸体。文斯警官跪在旁边,从尸体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葛汉和艾顿法官在一旁看着,艾顿抽着最后那一段雪茄。
“听着,”他说,“我才不去什么游泳池派对。你也不能去。老天保佑,老头更不该去。这就是原因。看在老天的分上,别再说珍·坦纳特和——”他吸了口气,“而且,有什么差别?你对我又没有情意。”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习惯有你在身边,习惯依赖你。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尤其是现在。”她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你知道,今天好糟。你不会抛弃我吧?”
“不会的。”
“发誓?”
“发誓。进去吧,等他们叫你才出来。”
就在斐德列克送康丝坦思进入门厅时,珍的容貌突然浮现在他心头。他从落地窗进了客厅。葛汉巡官正好结束对菲尔博士的冗长报告。
“博士,这就是我们目前掌握的所有证据。你有没有什么看法——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