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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一定又会嘲笑我的。
对自己说,不要想那么多不要想那么多,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想吧!重要的是现在他还在我身边,他的手握着我的手,他的肩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要打起精神来。这已经是我们在美国的最后一天,我们为什么不好好地享受?我们已经订了明天下午回意大利的机票,但明天是明天,我们仍然有20个小时的自由。我们现在住在离布鲁克林桥不远的长岛大酒店里,远远地能看见港口,我喜欢这样的房间布置,很大程度上采用了天然采光,可以两人一起用的心形按摩浴缸离窗边很近,晚上应该能躺在里面仰望夜空。
可他看起来也不怎么高兴。他勉强地笑笑,侧了侧头:“没什么。我不太习惯这样的大都市罢了。美国式的大都市,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和人造灯光,连落日都看不到。”
我这才注意到这一点。
夕阳的余光被鳞次栉比的建筑撕碎,斑斑点点地投射到路上。
有人曾说过他喜欢美国,喜欢这里的人的生活和思维方式。也许是因为成长氛围和自身个性都不同的缘故。
突然有一个念头从我心底涌起,我拉起他的手:“来吧,Pippo!我知道有一个地方,能让你好好地看看这个帝国的日落。”
这是美国的第一高楼,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富有的国家的强大和富有的象征,纽约的世界贸易大厦。
抬头仰望,仍然难以看到双塔的顶端。
“这就是双塔?”
“恩,” 我点点头,“上去吧,在楼顶可以看到夕阳啊,没有什么东西会阻挡视线,因为这里是纽约的最高处。”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等一下,桑德罗。你说一个人站在北塔上,能看的到南塔上的人吗?”
我没怎么明白他的意思:“也许不行吧,两塔之间其实也有一段距离,塔上的游客也不少。”
“那我们来试试好吗?我们分开走,你上北塔,我来上南边的这个。看我们能不能看见对方,要是看到了,就打对方的手机。”他微笑了一下,“放心,我在塔上不会走丢的。”
作者: 因维爱 2007…4…16 18:18 回复此发言
20 回复:【NP】繁华一梦 BY 风铃
我终于到了塔顶。
虽然知道钢化玻璃窗十分的结实即使砸也砸不坏,但是靠在边上往下看还是会有恐惧感。
视野果然十分好,太阳正在以一种几乎肉眼可察觉的速度收敛起光辉,淡红的反射光芒使得远处的自由女神像看起来多了几分神圣。脚下的纽约城,街道看来竟然十分细小,但仍能感觉到车流和人流的汹涌,房屋略显拥挤,不过当然没有罗马那么恐怖,越来越多的部分亮起灯火。自由、享乐、堕落、死亡,这样的城市里能找到一切,有新奇和刺激,但缺少能让我们生存下去的空气。
他呢?他怎么想?
略有疯狂的想法,怎么看得见对面塔上的人?
周围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群,也许还应该小心避开本国同胞。
可怜我还是被他的想法传染,趴在玻璃上努力向对面看的姿势一定非常傻。
我看了很久,对面的玻璃模糊一片,我看到对面诸多的色彩在流动,像在阳光灿烂的海洋里潜水时看着静静来去的鱼群,美丽却不真实。那里有无数的可能,无数的来自各个国家的带着不同的故事的人,也许每个人都是一本书一个发光体。而现在我想看到的,只有他一个人。
但就连这个小小的要求也办不到。光线,距离,撕裂着我们之间的联系。
游人如织。他们在我四周发出各种各样的声响。各种语言。法语,西班牙语,英语。或许还有亚洲的语言。
“妈妈,那个大哥哥好奇怪啊。”
“嘘,宝贝儿,不要看,我们过去。”
是我的母语。他们在说我么?奇怪,从来没有人用这个词来形容过我。
我忽然惊跳起来。那个人,那个让我被人家说成这样的人现在在哪里呢?他会在与我相对的塔上,用同样怪异的举动试图寻找着我么?
东边的天空渐渐暗下来;我看不到他。对面的塔顶更加模糊。
啊!
有人惊叫起来。他们在干什么呢?
远处自由女神像手中的火炬忽然被点亮。强光映在对面塔楼的玻璃幕墙上。纯澈透明的海底突然凝成了耀眼的冰冷极光。
距离在一瞬间被推至无限远。光的地狱,光的天堂。
人类为什么要造出这样的东西?模仿上帝的庭院,却只有人工的扭曲感。仿佛打开异空间的接口,一切东西都被卷入时光的洪流。
他呢?他呢?
不不,他不会消失,他还在那里。他会在那里找我,看着我,等着我。
惊惶地掏出手机,键盘上沾上手心粘腻的汗水,耳边传来颤抖的通话音。
一声一声地响着,他为什么不接?
PIPPO,PIPPO。
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在下一声响过之后,我就能听到他的声音。
“喂?”他的声音低柔一如往昔,“SANDRO?”
佛教说的刹那到底是多短?
刹那就足以改变我一生。
“PIPPO,留在我这里好不好?别离开!”
那一头有他的呼吸声,电话信号好象不是很好,老是有沙沙的声音。
“离开的话我会害怕的,我不想失去了。”
他不说话。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因为我爱你。”
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在那边等我好吗?我马上就过来。”
我想象得到他轻微地点了点头,因为他说:“恩。”
我终于上了南塔,从肩旁涌过各色皮肤和各样的脸。
我茫然地在人群中,找不到他。心情由期待变为焦虑而后灼痛。
对面的北塔泛起相似的刺眼的光。
似曾相识的眩晕感,仿佛双塔在围绕着彼此旋转,以华尔兹节奏翩翩游走。
难以置信……像发烧时的幻觉……
我终于还是失去了吗?
(最终章)
回到饭店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如果酒店的小姐不打电话来,我会在纽约城里转多久?
我反手关上门,望向房间的另一边。他躺在浴缸的一边,身上堆满了泡沫,我却一点也笑不起来,只是尽可能地让声调保持平稳:“你上哪里去了?”
他笑:“我不能告诉你。”
一排高高矮矮的酒杯排列在浴缸边沿上,深红色液体闪着宝石似的光。细长手指递过一杯:“来一杯?”
也许我该接过那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让它碎成千百片。
我想对他大吼大叫,摔东西发脾气,可是我不能。
我只觉得自己嘴唇干涩,喉咙疼痛,手和脚也没有力气。只能坐在浴缸边的地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无言地看着他。
作者: 因维爱 2007…4…16 18:19 回复此发言
21 回复:【NP】繁华一梦 BY 风铃
我无法述说我多么惊惶地在塔上找他,拉住形形色色的人比手划脚地问有没有人见过他。我盲目地在大街上寻找,焦急地来回奔跑,还有不停地拨他电话,听到关机的声音时心里那份灼伤的感觉,燠热的纽约黄昏,闪烁的灯火烧痛我的眼睛。
我把脸贴在浴缸壁上,冰凉的感觉让我舒服一些。感觉到他的手轻触我的头发,有水珠滚落到我的面颊上,他柔声问:“你生气了?”
不不,我并不是生气或是愤怒。只是害怕,害怕他从我面前消失就此一去不回。清楚地知道自己站在随时都会失去他的绝望边缘,可是我以为,至少在这里,他还是属于我的。
我终于还是握住了他的手,抬头去看他:“你到底去哪里了?我很担心,知道吗?”
“是,我知道这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对不起。不过,我真的不能告诉你我去哪里了,” 他笑得有一丝狡黠,“你明知道我英语很烂的嘛,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去的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告诉你呢?纽约城太大,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我看着被我握住的手,他的手很修长但纤细得有点过分,致使骨关节看起来有点突出,有时会让我为他的心脏感到不安:“那就别离开我,好吗?”
他从浴缸里坐了起来,泡末滑下他的脖颈肩膀和胸膛。他搂住了我的脖子,湿漉漉的头发贴在我的脸上:“我不是就在这里吗?我就在这里。”
我掰开他的手扯开一段距离,微微的湿气在他脸的周围形成一个淡淡的光圈。
“好了别生气,”他细长的手指抚摩着我的眼,我的脸颊,我的鼻尖,然后是嘴唇,“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挥霍?”
他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我的背,在堕落天使被拔去翅膀的那个地方。
我只是不顾一切地拥抱他,吻着他颤抖的咽喉和半闭的眼睑:“Pippo; Pippo,睁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
明天,等明天,我们会再度失去自由,我们要在那个充满禁锢的国家里继续生活下去,因为我们还是爱它依恋它无法真正离开。但现在,至少现在,让我在你的眼睛里能看见自己。
手掌下他的颈动脉急剧地跃动着,他的眼睛粼粼地闪着光,仿佛破碎的黑水晶。
醒来的时候眼睛很疼,我知道他不在床上,习惯了温暖的他总是会缩到我身上来。
“Pippo?”我撑起发涨的头,看了看扔在枕边的手表,将近十点,我们吃了中饭就要去赶飞机呢。
房间里是冷冰冰的寂静。
这是我两天之内第二次发了疯似的搜寻他的踪迹。
流理台上没有他的剃须刀,衣柜里没有他的衣服,在我几乎把所有能打开的东西搜检一遍之后我才看到床头的桌上有一张纸,就在那两张机票上面。
人在慌乱的时候总是容易忽略最显眼的东西。
是他的字迹,很工整,不像签名那么难认。
亲爱的桑德罗,
我知道这句话很老套,但我还是要说,你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我知道你回来之后一定会问我到哪里去了,可我一定不能告诉你,我一定要在你回来之前把这封信写完。我去买了明天早上10点回意大利的机票,一个人的。服务台的小姐会说意大利语,也很漂亮,不过她不认识我。
明天早上我会很小心,不吵醒你,而且酒里已经放上轻度的安眠药。
很抱歉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我将去米兰,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当然不可能请求你忘记我,因为我们还会在联赛和国家队见面的。那就请把这一切都当作一场梦,当你醒来的时候,你会知道那一切都会消失,连疼痛也是。
再次抱歉不能亲口对你说再见。
Pippo
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昨晚躺过的浴缸,觉得自己突然扭曲,一个人置身在蓝骑士木版画里扭曲的桥上,对着阴郁无人的旷野呐喊,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像迷路的小孩连哭泣都忘记。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拿起一张机票,小小心心地撕得碎碎的,扔进垃圾筒里。
好累,好累,走到窗边,我伸展自己的四肢,躺倒在浴缸边的地上。
午前强烈的阳光如带有梦幻意味的飞沫一般倾泻进来,桃心木地板泛出酒一般的深红,抓起那张纸盖住自己的眼睛,我没看见天空中轰鸣而过的银色铁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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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回复:【NP】繁华一梦 BY 风铃
本来以为没有了爱情就会天崩地裂日月无光,结果只发现爱情在生活面前实在渺小的很。太阳照样升起,人流依然涌动,飞机也安全着陆。不过世界突然变的安静变的模糊,像被封入某种加了可食色素味道清淡的果冻里。
回到家里倒头就睡,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发现床头少了一盆含羞草。
从自家门下右边第二个花盆底下摸出了自家的钥匙,顺手扔进抽屉里免得以后被小贼摸走。
一边喝牛奶一边热三明治手里摁着遥控器,主持人正在噼里啪啦地讲着早已沸沸扬扬的因扎吉转会米兰的传言今天终于成为了现实,我只是冷笑,以后他要和米兰城里的两位当家前锋做好朋友了。
到底少了些什么倒也说不清楚。不过说到底,失去了的已经失去了,而且失去了的都是该失去的东西。事到如今,除了放弃一切,我又能做什么?
在拉开冰箱门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样、也许应该说一堆他忘记带走的东西。Ginanduiotti,他从都灵带来的,当时因为储备充足所以没动过。难得的胡桃味巧克力,不打算还给他了。只用了两天我就把它消灭的干干净净,教练知道一定会发疯的,那一堆巧克力足有3公斤。不过其中还有费尔南多的一份功劳。每次它舔我的手指,我就会发呆。
加布里艾拉没问我任何事,也没说我有什么异常。
维埃里和他的女朋友也小小地闹了一场,不过我想那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无味而安静的一个月,每天将日历涂黑一格,平稳地度过,联赛马上要开始了。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变化,实际上也确实没什么变化。
时间逝去有若温吞开水般叫人没有痛感。
于是我天真地以为一切就将从此了结。
然而有些日子还是会到来,悄无声息没任何预兆,它无情地发生,要么将你压倒要么你将自己改造。不过这实在是过于残酷。
2001年9月11号,星期二,再普通没有的日子,如果说有什么特别,就是很难得地正和加布里艾拉在家里准备吃中饭,用奶油酱调了色拉,打算吃新煮的芦笋,她笑着说难吃得要命赌咒发誓结婚以后她要亲手煮酱料。
然后电话响了,我两手都是湿的,努努嘴叫她去接。
她跑进餐厅里,兴高采烈地“喂?”
然后是沉默。
有种熟悉的感觉。
电视机的声音,然后她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了不得了不得,这回是真的出大事了。”
这是我认识她以来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惊惶的样子。
跟在她后面跑进餐厅,看到的是在冒黑烟的高大建筑,好眼熟。CNN的记者用英语叽里呱啦地说着,头脑里来不及对这飞流直下的美式英文做反应。
旁边的电话又叫起来,一声又一声,可我们无暇去接。一架飞机撞上了另一边的高塔。加布里艾拉惊叫一声,抓住我的手。
画面上腾起耀眼的火光。
我抬头看着对面墙上的钟,钟在被凝视的瞬间由13点07分变做08分。
我们僵硬地手拉着手,站着,怔怔地看着大楼燃烧起来,塔下的人群呼啸狂奔,天空竟然出乎意料的蓝,冷酷地衬托着这世界末日。浓黑烟雾升上天空,其间红色的火蛇睁开妖邪般的眼。壮观无比的灾难片,只是感觉过于真实。
巨大的塔楼,慢慢地倾斜,并不短裂或轰然倒塌,反而像地基崩溃了一般,往地底或是地狱沉去。
低沉的声音,仿佛与身体里的某个部位起了共鸣。感觉胸腔里空空荡荡,那回声撞击得骨头生疼,这痛楚瞬间就辐射到全身。
加布里艾拉惊异地看着我。
模糊的世界从眼睛里滑下来。
即使消除去触手可及的一切痕迹,到最后才发现将心遗忘在大洋彼岸废墟之下做了最后一个纪念。
尘归尘土归土,人世繁华终究不过一梦,现在我终于可以恸哭,为自己终于的清醒。醒来的时候果然明白一切都消失,只不过有些东西被遗忘,有些东西销声匿迹,有些就此死去。疼痛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