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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捕-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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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蜘蛛网吗?”细江在旁边答道,“我们来的时候,满是扯破的蜘蛛网。可能是猴子太痛苦了,脸撞到蜘蛛网上了吧。”

  杜丘默默地点点头,向空中望去。旁边有棵高大的银杏树,树枝和屋顶之间挂了三个蜘蛛网。蛛网很奇特,好象只织了一半就不织了。而且破裂得相当厉害,留下一些奇形怪状的几何图案,三个蛛网一模一样。

  “这是受到公害影响的蜘蛛,”一个鉴定员说着,把照相机对准了蛛网。“由于环境污染,它们把结网的方法都忘啦。”

  杜丘仍然默默地观察着银杏树。

  “检察官,”细江说,“从墙上跳到这棵银杏树上是不可能的,已经查过了。”

  “搞得怎么样啦?”矢村有些不耐烦地说。

  酷热的阳光开始洒向大地。

  第二天,矢村打来电话。

  “朝云是自杀,”矢村说,“在朝云的两只手上,发现了相当数量的阿托品。他是在屋里把阿托品倒在手掌上,到外面喝下去的。这就是结论。”

  “猴子呢?”

  “可能也学着他的样子喝的。猴子的手掌上也有药。”

  “即使是在室内倒在手掌上的,那先前的容器呢?”

  “那好解释。例如用杯子把药倒在手掌上,然后把杯子放到水槽里,用胳膊肘拧开水龙头冲洗一阵,再关上水龙头,这样就可以了。那个水槽里确实有一只杯子倒着。”

  “我反对自杀的看法。如此复杂的自杀,闻所未闻。”

  “那么,你是说,犯人进了院子,把药放到朝云手上让他喝下去,然后又让猴子喝的了?要知道,朝云是医生!而且犯人的出入地点又怎么解释?再说,他也有自杀的动机。”

  “那么微不足道的动机就引起自杀,我不那么看。”

  “好吧,”矢村有些冷笑似地说,“我们这里的见解是一致的。你们那里随便好了。”

  矢村放下了电话。

  事情就从这开始了。

  杜丘开始独自追查朝云的死因。他了解到,朝云死的前一天晚上,有三个人来过他家。从十点多一直谈到凌晨三点。

  一个是朝云的同事青山祯介,另一个是厚生省药事局药事科长北岛龙二,再一个就是东邦制药公司营业部长酒井义广。

  三天前的晚上,这三个人也来过一次。

  另外。据女佣人证实,出事的那天晚上三点之前她来送茶时,酒井义广说他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到院子里去了一趟。从客厅可以直接走到院子。

  杜丘就在跟踪那个酒井的时候,冒出来了那件所谓“抢劫强奸案”。

  雇用横路夫妇的就是酒井,或者说就是他们那个集团。事到如今,已经不能不这样怀疑了。此外再也想不出还能有别人。但是,也还不能完全断定就是酒井。因为警视厅认定为自杀,没有设立侦查总部,所以酒井可以说安然无事。仅仅因为一个年轻的检察官的活动,就设置一个很可能是自掘坟墓的陷阱来陷害检察官,似乎无此必要。

  ——但这也是可能的。

  横路敬二曾经经营实验用小动物,而酒井则是制药公门审实权的营业部长。他们过去就有过某种联系,所以现在有这种关系也毫不奇怪。还有那个厚生省药事科长也是一样。如果横路与酒井没有什么联系,杜丘的推论就是不值一提的无稽之谈。但如果能够了解到其间的其种联系,这个推论就能达到预期的结果。

  ——那个蜘蛛网……

  杜丘感到奇怪的景象,就是挂在院子里银杏树上的那三个既象几何图案又不象几何图案、只织了一半的蜘蛛网。供实验用的小动物,当然也有蜘蛛在内。

  近来在城市里,蜘蛛已很少见。然而,朝云家里却布满了蜘蛛网,又是那么奇特,这是怎么回事?经营实验用小动物。制药公司、药事科长、医务技术官之死,再加上为检察官设下的圈套……

  杜丘看见一条奇异的蛇从冬眠中醒来,从他眼前蜿蜒爬过。这令人战栗的蛇,要爬到哪里去呢?

  这条蛇袭击了横路加代,咬死了她,现在又要逼近横路敬二了。它一屈一伸地活动着躯体,向前爬去。

  不能让它肆意横行!

  必须尽快回到东京,杜丘想道。

  此刻,真由美所说的榛老人的那个小窝棚,已经出现在一个小池塘边上。

  
  




            




第四章 金毛熊

  小窝棚是用茅草盖的,俗称叩拜小窝棚,形状就象一个人合掌而拜。

  榛老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杜丘告诉他,自己是远波真由美介绍来的,现在正被警察追踪。听了这后一句话,老人表情依然无动于衷,只是指了指那张圆木拼成的床。

  风雪在老人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皮肤象锈铁一样,闪出黝黑的光泽。小窝棚中间挂着熏烤的兽肉。可能是由于熏烤兽肉,茅草和柱子都熏得黑亮黑亮的,令人感到连这个小窝棚也快成为熏烤制品了。

  杜丘在这个小窝棚里过了三天。尽管还没有发现追踪队的迹象,他还是时刻警惕着。这位脱离红尘的老人,在深山老林里修建了这所茅屋。这个地方,大概只有真由美知道。

  这三天,老人几乎一言不发。但看来并不是出于厌烦。他把熊皮睡袋让给杜丘用,又默默地端出食物。一日三餐,几乎全是熏兽肉。最初的两顿,他吃得很香,似乎感到比其他任何一种熏制食品都更有味道。但吃到第二天的时候,他有些倒了胃口,再加上本来就不太喜欢肉食。

  “好象腻啦。”第三天晚上,老人竟然开口说起话来,

  “嗯,有点。”杜丘不加掩饰地答道。

  “这里也只有这个了。”

  “这就满不错。”

  比起只有猕猴桃和野草莓充饥的日子,已经是天壤之别了。这里毕竟有熏兽肉,小窝棚尽管狭窄还有股难闻的气味,但屋前的水塘却清澈透底,对岸一簇簇芦苇和背后那一片松林的影子,清晰可见地倒映在水中。

  “大马哈鱼就要上来啦。”

  “大马哈鱼?……”

  “是啊。咱们偷着去打点,也得做些现鱼啦。还能弄到大马哈鱼子,象你们爱玩的弹子球那么大。”老人的眼里充溢着安祥的目光。

  “象弹子球那样的鱼子?你见过弹子球吗?”

  “在札幌的时候,有时从早玩到晚呢。那是老婆和女儿死以前很久的事了。”

  老人脸上深深的皱纹里。蒙上了一层追怀往事的暗影。

  “夫人和女儿都不在了吗?”

  “五年前,被熊吃了……。”老人的声音嘶哑而平缓。

  “被熊……”

  “我的运气不好。那只熊,我找了它四年,到现在还没碰上,真够倒霉的……”老人的声音低落下来。

  “提起熊,真由美倒碰上一个,差点丧命。”

  “她碰上熊了,什么时候?”老人急促地问道。

  “四天前。”

  杜丘把来这之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那熊什么样?”老人的双眼炯炯发光。

  “金色的毛,一百二、三十贯重,很吓人。”

  “打中了吗?”

  “好象打流血了,似乎不是要害。”

  “啊!”老人悲愤地发出一声近乎哀鸣的喊声,“是那个东西,那就是我要找的熊。这一带,那么大的熊只有它了。”

  老人眼中的光芒猝然隐去了。

  “它有什么记号吗?”

  “不,没有。”老人摇摇头,“虽然没有记号,但我一看就能认出来。它要吃人的时候,眼睛象疯了似的冒着火。”

  “要吃人的时候……”

  杜丘想起了当时那只熊要吃掉爬到树上的真由美时,一边拼命地撕咬树干,一边大声吼叫的情景。

  “是啊,一般的熊遇上人都要躲开,它可不同,我亲眼对过它发疯的样子。”

  老人失去光泽的眼睛里,浮现出无限的凄楚与哀伤。

  ——遭遇到那只能,是在六年前。从很早开始,榛幸吉就来日高牧场做工了。妻子和女儿就住在牧场附近。女儿嫁给了样似町锯木场的一个同族青年,因为要生小孩,回到了娘家。那时,阿伊努族的风俗习惯已逐渐淡漠,尤其是青年人。幸吉这一代人虽然还有一点老习惯,但他从年轻时起就不住在村里。他当过矿工,后来又被雇到牧场。

  年轻的牧童们前来找幸吉,商量一起去偷捕大马哈鱼,幸吉答应了。大马哈鱼在所有的河里都是禁止捕捞的。监督员看得很紧。尽管被抓住会受重罚,但别具一格的神秘趣味,还是令人神往的。

  说起来,不仅是河,整个北海道原本都是阿伊努人的。从早春开始,就有大群的鳝鱼、面条鱼、大马哈鱼来到这吸。幸吉年青的时候就热衷于捕鱼。每当河水上涨,河面常常是一层大马哈鱼游来游去。但幸吉并不因此而认为偷捕大马哈鱼是理所当然的事,那里别有动人心弦之处。也并非阿伊努人才这样,任何人都如此。较洁的月光象银色的水滴一样倾洒而下,在笼罩着一片夜色的河里,和大马哈鱼分个高低胜负,是很有诗意的。

  那天,干完了活,四个人出发了。中途把车子放在幸吉家,徒步朝山里走去。尽管这时在受到保护的河里,大马哈鱼已不多了,但也还颇能捞到几条。

  就在半路上,他们碰上了熊,立刻躲进路边的林子里。这是一只金毛熊。长金毛的熊,性格格外凶残,更加令人可怕。四人不禁面面相觑,他们谁都没带枪来。也不是头一次碰上熊,为此就不能去捕鱼可太令人恼火了。他们想,或许能把它吓跑。这时,相距有七十米左右。

  “混帐东西!”一个叫保田的、原籍是四国的年轻人喊道,“我们是砂累山的后代,快滚开!”

  在阿伊努人的传说中,砂累山能吸熊血,这么一喊就能把熊吓跑。

  熊狂怒地暴跳起来,如同一座长满金毛的小山。

  附近是一片平地,他们四散而逃。幸吉大喊一声,“上树!”随后跑进森林,找到一棵虾夷松,迅速爬了上去。身躯庞大的熊是上不了树的。另外两个人也爬到附近的树上。只有最年轻的保田还在拼命地跑。他活泼好性,平素对自己的两条腿很自信,常说自己跑得过熊。幸吉发现,熊的速度要比他快一倍,熊掌踏地通通做响,眼看着追上去了。

  随着一声惨叫,四周静了下来。

  熊回来了。它抓住保田的一条腿,把他扛在肩上。倒挂着的保田还有口气,摇晃的胳膊不时地打着熊腿。熊用它那又小又圆、象冒火一样残酷的眼睛看看树上的幸吉,走了过去。

  三个人跑回来后,追踪队立即从牧场出发了。但天色已晚,什么也看不见。直到第二天,才发现了保田的两条小腿。这正是对他徒劳无益的奔跑所做的报偿。

  人们只好把他那鲜血淋漓的衣服,和两条小腿一起埋葬了。

  猎友会的人在山上转了一个星期,也没有碰到那只金毛熊。

  对于保田之死,幸吉并未感到有太大责任。值得谴责的倒是保田一味乱跑这种做法。对于那只把保田倒拖而去的熊,幸吉心中升起一股无比的愤恨。真是残忍的野兽!然而,幸吉还没有产生杀掉金毛熊讨还血债的想法。尽管年轻时他曾打过三只熊,但如今已不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了。

  到了第二年冬天,熊的事已经被淡忘了。从那以后,也一直没再看见它。估计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十月份的最后一大,下了初雪。晚上,他从牧场回到家,发现房门破碎,雪花吹进了屋里。一股血腥味夹杂着熊的气味飘出门外。

  幸吉大叫着冲进屋里。金毛熊几乎占据了整个外屋,直立着朝幸吉扑来。对于这双烈火般的眼睛,幸吉记忆犹新。他把挂在墙上的厚刃刀拿在手里,心里盘算着,即便打不过它,也要砍伤它的脸。然而不知为什么,金毛熊却撒下幸吉,一溜烟跑了。

  幸吉向屋里只一瞥,立刻捂上了眼睛。老婆和女儿双双被咬死在地下,肚子都被吃掉了。女儿即将临月的肚子,只剩下了连着两条腿的骨盆。

  当他拿着厚刃刀跑出来时,金毛熊早已消失在大雪之中。

  幸吉从此离开了牧场,漫山遍野地去找金毛能。四年之间,他曾多次发现金毛熊的行踪,看到它的粪便、脚印、留在树上的爪痕以及金色的毛,但却一次也没碰上。金毛熊似乎知道幸吉在追踪它,本能地感到辛吉是个危险的对手,因而总是避开他。

  枪固然使熊害怕,但顶多也不过是用村田枪。只要没击中要害,对那么个庞然大物是无所谓的。它会猛然反扑过来弄死对手,然后在自己的伤口上塞满草末,止住流血,这样很快就能长好。与其说金毛能怕枪,莫如说它更怕幸吉誓死报仇的坚定意志。也许事实正是如此。

  幸吉做好精神准备,只要一碰上金毛熊,不惜端枪和它肉搏,不这样就没有把握打死它。金毛熊好象猜透了幸吉的心思,所以始终戒备。

  那只金毛熊偏偏又袭击了牧场的真由美,幸吉内心深处极为震动。他似乎看到了熊把真由美从树上拽下来,剥去衣服,贪婪地吃掉的情景。只有恶魔才能如此残忍。

  “我明天开始找它。越冬前,它要竭力寻找食物。错过这个机会,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碰上它啦。”

  “我也一块去,行吗?”

  尽管着急,但看来目前一时跑不出去。呆在小窝棚里,莫如和老人出去找熊,还能分散一下忧虑。

  “好吧。”

  幸吉点点头。直到现在,他也不想去问杜丘为什么被警察追踪。

  想到追踪能的幸吉和被警察困在山里的自己,杜丘感到北海道真是个残忍的地方。不,要说残忍,城市可能比金毛熊更残忍。它会在某一天,转瞬之间把一个人变成逃犯。老人追踪的熊,还能看到它的真面目!而在新宿的闹市上,悄悄地把符号般的外衣罩在杜丘身上的那个鬼怒的真面目,却仍掩藏在黑暗之中。

  “可以吸烟吗?”

  在神威岳山脚下的索埃马茨河谷休息时,杜丘间道。有许多动物,对香烟的气味很戒备。杜丘知道能、鹿、野猪都是这样。

  看到老人点点头,他点着了一支烟。但只吸上两口就熄了。因为在这种地方,香烟是珍贵的东西。

  “听说熊喜欢香烟味。”

  “熊喜欢香烟……”

  杜丘刚要问,熊怎么会喜欢香烟,但又停住了。他忽然想起,曾在哪儿还听说过喜欢香烟的动物。当时自己还认为不可能。那是……

  “是猴子!”

  杜丘竟脱口而出。他看看老人,老人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北海道并没有猴子。

  “啊,我想起来猴子吸烟的事。”杜丘苦笑了一下,脸上随即变得冰冷。

  朝云忠志养的猴子……

  杜丘忽然记起朝云死后,他妻子从乡下回来时那次谈话的情况。

  “听说猴子常得病?”杜丘问。

  “是的。很长时间以来就不喜欢吃东西,丈夫很担心,请兽医来看过。可什么病也没查出来,也许得了神轻衰弱。”

  朝云节子还不到四十岁,戴着眼镜。

  “是猴子得的那种神经衰弱吗?”

  “说是因为总挂着它,引起了荷尔蒙失调。可能是这个原因吧,惟要在它旁边吸烟,它就使劲大口大口地呼吸,好象要把飘过来的烟抓住,吃进肚里去似的。虽然它不会吸烟……”

  “这真是怪事啊!”

  杜丘多少懂一些动物知识,他感到有些奇怪。猴子真的是要吸烟吗?

  “听说,上野动物园的猴子得神经衰弱时,都吃黄土或者揪别的猴子身上的毛吃。”

  “有这事。”杜丘确曾听人说过。

  “因为我们没有孩子,所以丈夫就把猴子当成孩子,几乎是嘴对嘴地喂它香蕉什么的。它不吃东西,丈夫很担心,酒井来的时候,还问过他有没有什么好药呢……”

  “东邦制药公司的酒井吗?”

  “是的。”

  “那么,给药了吗?”

  “他想了好一阵。对猴子吸烟也没想出该怎么办。”

  “啊。你们家院子里蜘蛛网挺多啊……”

  杜丘一边抬头看着挂在树枝上的那些奇形怪状的蜘蛛网,一边随便问道。

  “唉,”朝云节子也看看那些蜘蛛网,“这是这两三天突然才有的。”

  “那位酒井和猴子熟悉吗?”

  “曾和猴子玩过两三次。好象猴子也和他熟了。”

  “你丈夫和酒井是……”

  “他是我丈夫到厚生省以后认识的,交往不太深。”

  “听说他昨晚在这儿呆到将近后半夜三点钟,知道是什么事吗?”

  “不知道,”朝云节子不安地摇摇她那纤细的脖子,“我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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