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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妈妈长什么样啊？”小宝问道。
“我妈妈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鼻子尖尖的，长得可俊了，跟画上的人儿似的！她腮帮子上还有一个酒窝，一笑就露了出来。她的牙雪白雪白的，像珍珠一样。她的头发又黑又亮，比电视广告上那些女人的头发还要顺溜。她身体苗条，走起路来特好看，她的两只手皮肤又白又细，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要让她用手摸着我的脸，我才能睡着……”
小宝听卡卡描述他妈妈的长相，听得入了神，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说：“爆牙你吹牛！你家不是种地的嘛，你妈的手还能又白又细？别吹了！”
卡卡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把嘴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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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登陆：2008…11…06
第六章 相依为命 4
过了一阵，卡卡问小宝：“小宝！你妈妈长得好看吗！”
小宝突然不说话了，眼眶里一下子噙满了泪水。
卡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小宝根本就不知道他父母在哪儿。
没想到小宝擦了把眼泪，笑着说道：“我妈比你妈漂亮多了！她有一头短发，从来都不用洗发精，天生就又黑又滑又顺溜，走路的时候一甩一甩的，可好看了。她的头发上还别着一个发卡，上面镶嵌的珍珠，亮晶晶的，那可是真的珍珠，不像上海女人脖子上戴的珍珠项链都是人工做的。她的眉毛又细又长，像——对！像月牙儿，弯弯的，还像柳树叶子；她的眼睛又黑又亮，虽然不大，但是特有神，她看我的时候，我能在她眼睛里看见我自己；她的眼角有点朝上翘，叫什么来着？对！那叫丹凤眼！还有，她的嘴唇是粉红粉红的，嫩嫩的，她亲我的时候，特舒服……”
小宝不停地说，卡卡静静地听。听着听着，卡卡的眼睛也湿润了。
两人坐在那儿扯了半天，饿劲儿居然也过了，小宝又站起身，钻进人群继续干活去了。
下午北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卡卡知道年关将近，好多在外打工的人要赶回家过年，和父母儿女团聚，可车票就那么多，一定有不少人回不去。
售票处前又排起了长龙，好像这几天那条长龙的长度一直就没有缩短过，而且还有越来越长的趋势。
小宝就在那条长龙里晃来晃去。大个子依然在附近抽着烟。
卡卡既希望小宝别再因为偷东西被人抓住，又怕他偷不到东西没法交帐，心里矛盾极了。
突然，小宝被一个小伙子推了一把。小宝好像要还手，那小伙子上前挥拳就打，小宝一扭腰躲开，朝自己这边跑来。
“妈的！被那小子发现了！”小宝坐下说道，“今天真够背的！”
卡卡刚想安慰小宝，突然听见“篮球”朝自己这边喊着：“坏！坏！坏来了！”
卡卡顺着“篮球”的视线看去，原来大个子正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篮球”居然把大个子叫做“坏”，看来她并不像小宝说得那么傻，至少她分得清谁好谁坏！
一走到俩人跟前，大个子就朝小宝踢了一脚：“你小子今天怎么回事？笨手笨脚的！什么也没顺到！还敢坐在这儿偷懒！赶紧给我起来，干活去！”
卡卡抬起头朝大个子说：“你又不是他爸爸妈妈，凭什么让他干这干哪的？还这么凶，动不动就打人！”
“爸爸？妈妈？他有爸爸、妈妈吗？别他妈废话！”大个子朝卡卡瞪了一眼。卡卡第一天就完成了指标，大个子似乎对他有点另眼相看，不向他动手动脚。
小宝一直在默默地忍受着大个子的欺负，这回听大个子说他没有爸爸、妈妈，终于像火山爆发一样，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叫道：“谁说我没爸爸妈妈！你才没爸爸妈妈呢！”
“你还敢顶嘴？”大个子话没说完，一拳就朝小宝揍去。
小宝被大个子一拳打得摔倒在地，嘴边鲜血流了出来，也不去擦，一翻身站了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不管不顾地朝大个子扑去，一边嘴里还大叫道：“你敢说我没爸爸、妈妈！我就跟你拼命！”
可他哪是大个子的对手！
大个子又是一拳把他打倒在地，小宝还想爬起来，又被他一脚踢翻，滚到一边。
大个子还要上前，伸手想把小宝拽起来，卡卡大叫一声：“住手！”
卡卡见大个子一拳打倒小宝，就想上前阻拦，可刚起身就倒在了地上，原来自己的脚趾头露在外面大半天了，冻得麻木不堪。等到大个子把小宝再次打倒在地，又踢了一脚，这才冲了过来，拉住了大个子的手。
“小宝才八岁！个子又这么小！你也太欺负人了！”
大个子手腕被抓住，嘴里骂道：“你他妈造反啦！还敢管老子的闲事！”
说完就想挣脱，没想到卡卡手劲奇大，手腕被卡卡捉住，动都不能动。
大个子反应挺快，抬起腿，膝盖朝卡卡下身顶来！
卡卡练了几年工夫，身手已经相当敏捷，前天跟大个子一交手，就知道他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本来想制止他继续动手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对“自己人”也能使出这么下流阴损的招数来，一股火就冒了上来。
卡卡抓住大个子的手腕，使劲朝边上一拉，同时脚下使绊，大个子膝盖还没顶到卡卡，支撑腿已被卡卡扫了一下，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卡卡同时松开大个子的手，见大个子正要起身，又一脚踩在大个子的脖子上，狠狠地说道：“老子在我们那旮耷从小就是打架长大的，现在沦落他乡，只好在你这旮耷混口饭吃，但是不是给你随便欺负的。下次要再敢欺负人，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大个子没想到这个“爆牙”居然有这么大的劲，虽然踩在自己的喉咙上，也没踩到腰腿胳膊肚子上，可自己的两腿两胳膊就是动弹不得。
卡卡看大个子不言语，又见旁边有人上来围观，便移开了脚。
大个子爬起身来，一边跑一边回头叫道：“你们敢坏规矩，让老大来收拾你们！”
卡卡也叫道：“你敢！老大只要打不死我，我就要了你的命！”
小宝抹了一把嘴角上的血，拉卡卡坐下，眼里满是感激和艳羡之意，赶紧朝卡卡说：“爆牙！你太牛逼了！大个子那么能打架，你一出手他就被你打趴下了！要不是你，今儿我小命可就玩完了！”
卡卡笑了笑，说：“这算什么！谁让咱们是哥们儿呢！”
小宝用手摸着腮帮子，又愁眉苦脸起来：“他要是告诉老大，那可就惨了！”
“他不敢！我们东北人打架从来不服软，要打就下狠手，他应该知道我的厉害了！我话都撂给他了，他没那么大的胆子。我看他跟你说的一样，狐假虎威。你别怕，晚上回去先看他脸色再说，没事最好，要发现他告诉了老大，咱们不会溜么！”
“对！还是你聪明！”小宝立刻喜笑颜开，接着眼珠子一转，又从怀里掏出一支抽了一小半的香烟来：“爆牙！咱们做结拜兄弟吧！”
“好哇！”卡卡兴奋起来，“可这香烟——”
“昨天有个人抽了一口就扔了，我捡起来想尝尝抽烟的味道。”小宝说完起身走到另一个正在抽着烟转悠的小孩——估计也是从地梨港出来的——身边借了火，又走回到卡卡身边，把烟头朝上竖在地上。
原来是当香用。
小宝拉着卡卡跪在香烟前，旁若无人地拜了拜，大声说道：“老天在上！小宝与爆牙今日结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卡卡被小宝的举动感动得热泪盈眶，也激动地在香烟面前拜了拜，学着小宝的口吻说道：“老天在上，卡——爆牙今日与小宝结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爆牙大哥！”
“小宝兄弟！”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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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相依为命 5
转眼间天就黑了，两人的肚子又叫了起来。中午饭还没吃，这回可是真有点挺不过去了。
卡卡又提议用讨来的钱去买包子，可小宝看了一眼卡卡右边口袋里的钱——卡卡今天要来的钱全放在右边口袋里，左边口袋里是他换成钢蹦的压岁钱以及那块手表——数了几遍也只有五十多块，还得有四十多块才能交帐呢！
都是刚才跟大个子打架给耽搁了！
小宝摇了摇头说：“大哥，你在这儿继续要！我去想办法！”
“你最好别——”卡卡说道。
“我知道！我尽量不顺东西！”小宝点了点头走向“篮球”身后的小面馆。
卡卡突然想起小宝今天还什么都没顺到呢，他为了自己能交一百块钱的帐，硬是不肯用自己要来的钱买包子，而他却不在意他自己的指标。
这小宝还挺讲义气的。
卡卡眼珠子一转，看见附近有家卖二手手机的店。
小宝手捧着一堆残缺不全的包子走到卡卡乞讨的地方，却没看见卡卡，忙朝周围大声叫道：“爆牙！大哥！”
“在这儿呢！
卡卡一路小跑过来：“看！这是什么？一只手机！我在那边地上捡的！这回你可以交差了！”
小宝也兴奋地双手一举：“你看！我到小面馆里把人吃剩下扔在桌子上的包子全收拾回来了！哈哈！我听大哥的话，没去顺包子！”
两人走到“篮球”身边坐下。小宝顺手分了几个咬了一半的包子给“篮球”，接着便大口大口地咬起手上的包子来，没咬几下，手上的包子已经差不多了，赶紧将剩下的递到卡卡眼前。
卡卡愣了一下，看着这些残缺不全的包子，眼前好像浮现出那些食客们咬着包子的嘴巴，脑袋赶紧往后让。
“怎么了大哥！快接着啊！还热乎着呢！”小宝又把包子往前送。
卡卡想到了做医生的妈妈。妈妈的洁癖可厉害了，每次在外面吃饭，总要用自带的消毒纸巾把碗筷擦了又擦，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在外面吃别人剩下的沾满口水的包子，她一定会发疯的！
可是，小宝这些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孩子们可顾不上什么卫生不卫生，能吃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
这时候，卡卡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卡卡接过包子，一闭眼，三口两口把包子吞到肚子里，差点噎住。还别说，这肉包子还真香！
等卡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小宝两只又黑又亮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也顾不上擦掉又流出来的两道鼻涕，笑嘻嘻地问道：“香吧？！”
小宝好像还没吃饱，又伸出舌头舔着嘴角的残渣，喉头一动一动的。
卡卡心里突然一阵难过，感到鼻子开始发酸，立刻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
眼看已过七点，“篮球”已经收工回地梨港了。卡卡琢磨着如何回家——必须得赶快找个借口脱身。
却见小宝拿着刚才自己“捡来”的手机，抚摸了半天，说道：“虽然旧了点，但也值一、二百块呢，就算卖到黑市也能卖七、八十块！今天一定是老天爷见咱俩结拜，发了善心，好让我交差。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说完把手机往怀里一揣，又从卡卡右边口袋里掏出零钱数了一遍，只比刚才多了十几块，敲了敲脑袋，对卡卡说：“大哥！今天是咱们结拜的日子，也别在这儿做下去了，早点回家歇着，你差的那点儿钱，我给你凑上！”
小宝朝周围看了看，又朝大个子站的地方瞄了一眼，见大个子并没有出现——他一定是被“爆牙”打怕了，躲回地梨港不敢再出来了，连忙把鞋脱下，伸手在里面掏了半天，掏出三张皱巴巴的散发着脚臭的十块钱的纸币来。
“这都是你平时偷偷攒下的，我怎么能拿你的钱呢？”卡卡把小宝伸过来的手推开。
“咱们都已经是兄弟了，就算当弟弟的孝敬大哥！”小宝硬是把钱塞进卡卡的口袋里。
卡卡心想，一定得找个机会，趁他不注意，把钱放回去。正想着，小宝站起身来：“大哥！别干了！回家吧！”
“我——”卡卡一时来不及想脱身的借口，再一想，万一大个子把先前自己打他的事告诉了老大，小宝可就麻烦了，自己可不能把刚结拜的兄弟一个人扔下，干脆先跟小宝回地梨港，然后再找机会溜走。
刚一进门，就看见同屋那十来个孩子在垫子上坐得整整齐齐的，“篮球”也在，靠在墙角上，那是她的专用座位。大个子垂手站在一边，练十三则坐在那把只有三条腿的椅子上。
小宝拉着卡卡赶紧坐上垫子，低头不敢看练十三和大个子。
卡卡瞄了一眼练十三，见他正闭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却把这帮孩子吓得老鼠见着猫似的，谁也不敢说话。又瞪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大个子，大个子也低着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个子也看了一眼卡卡，那眼神里看不出有什么含义。
卡卡又朝练十三看去。
练十三睁开眼，紧盯着卡卡说道：“听说你第一天就挣了一百多块，挺能干啊！”练十三阴森森的口气让卡卡哆嗦了一下。
卡卡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又朝大个子看了一眼。
“你昨天没有回来过夜，这可不行，念在情况特殊，饶你一次。以后再要不回这儿过夜，被我知道了就不好玩了！”
卡卡心里咯噔了一下，今天看来回不了家了。
——干脆就不回家了，半夜上阁楼去开保险箱，要是能找到香袋就立马走人，再报警让警察来抓练十三和大个子。可要是练十三今晚在这儿过夜就麻烦了。小宝不是说他每星期才回来一次的吗？怎么这几天天天回来呢？
练十三又朝大个子看了一眼。大个子朝卡卡和小宝走来。
卡卡心里直犯嘀咕，见身边的小宝已经吓得身子直哆嗦，鼻子下那两道黄龙一颤一颤地眼看就要掉下来，也不敢动手擦，忙用肘捅了他一下。
大个子走到跟前，伸出手来。
“干吗？”卡卡一边问，一边又瞪了一眼大个子。
“交账！”大个子没好气地答道。
卡卡和小宝长长地吁了口气。
练十三接过手机和一大把零钱，走上阁楼。卡卡听见保险箱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不一会儿，练十三手拿一把西瓜刀走下梯子。
一个男孩突然哭了起来。
大个子一把这个男孩拽了出来，踢了一脚那孩子的膝弯，那孩子立刻跪在了地上。
练十三把三条腿的椅子拖过来，又让大个子把这男孩的手摁在椅面上。
“不要啊！求求你不要啊！我下次不敢啦！”那男孩还没变声的又尖又细的嗓音几乎要刺穿卡卡的耳膜！
练十三朝屋里的孩子扫视了一眼，说道：“交不了帐，完成不了指标，还可以网开一面，过两天再补上也就算了。但是这小子竟然把顺来的钱包里的钱给自己留了两张，这就坏了规矩，就不能怪我狠心了！”
练十三一刀砍下。
卡卡后进屋，坐在垫子最外边，离练十三最近，一股血顿时溅到了卡卡脸上。接着又看见一节小拇指掉在自己眼前的地上。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全屋子的小孩们都低下了头，不敢多看一眼。
卡卡正想上前，突然想起小宝曾经说过练十三一人打倒十三个人的事，又想到香袋还在他手上，只好强忍着怒气，身子却微微颤抖。
练十三把刀子在那昏死过去的男孩身上擦了擦，让大个子将他带到外面去找“老军医”给他包扎，然后走到卡卡身边拍了拍卡卡的肩膀：“别怕！只要听话就没事！”
卡卡低着头，紧紧地咬着牙关，身子依然颤抖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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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相依为命 6
孩子们都躺倒在垫子上纷纷睡去。大个子睡在最外面，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满屋子难闻的味道。
“篮球”大概是受了刺激，就是不睡，不停地在那儿念叨着：“大哥行行好！行行好大哥！老天保佑你财源广进！早生贵子！”
卡卡和小宝挤在一块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小宝抬头朝“篮球”看了一眼，然后爬到“篮球”身边，搂了她好一会儿，“篮球”慢慢地不念叨了。
小宝又爬到那个被割掉小拇指的男孩身边，给他掖了掖被子。爬回大个子身边的时候，小宝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要插进大个子的眼睛。
卡卡等小宝爬回身边，悄悄问他：“练十三以前也这么残忍吗？”
“好久没这样了。几个月前有个小孩子偷偷藏了三十块钱，被练十三发现了，狠狠地打了他一顿，罚他不穿衣服在外边冻了一夜，就放过他了。这次可不得了，连手指头都砍！我刚来的时候好像也有砍手指头的，可我还没见过。这回我可是亲眼见到了。真是吓死我了！”
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