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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小源吓得浑身一哆嗦,赶紧回头,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神情严肃地站在他面前。刘小源赶紧解释:“我是来看我姐姐的,她。。。。这孩子是不是她的?”刘小源看见医生手上抱着一个小娃娃赶紧问。“什么她的?这是你的!”医生很生气:“这不是你刚生的嘛!你怎么转脸就不认呢! ”“我的? ”刘小源差点没背过气去,猛然间觉得那个在医生手上乐不滋儿的孩子有点眼熟,伸手扒开裹孩子的布一看,老威!
刘小源魂儿都飞了,拔腿就跑。医生在后边紧追:“站住!把孩子带走!” “那不是我的,真不是我的!”
刘小源一蹬被子,醒了。浑身的透汗。刘小源捂着通通跳的心,抓起电话拨过去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半夜。电话通了,莫言惊异的声音:“源儿?怎么了?是不是那里不舒服,你喘气怎么这么急啊?”刘小源也不解释,委委屈屈的说:“莫言,咱们以后生孩子,不要儿子成吗?”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突然的一声巨响。同屋的人被惊醒,被眼前的情况弄愣了:“哎,这是怎么得了大半夜的?莫言你跑床底下干什么去了?”
刘小源落寞的挂上电话,又一个没睡醒的。
九
周建满肚子的疑惑,天远到底在干什么?聚会他不来,给他打电话他口气怪怪的叫自己回家。是不是病了?心里一有这个念头脚底下就不知不觉地跑起来。等不及天远开门,周建自己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天远!你。。。。。。。”周建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天远和东东,惊讶的站住了。
看见一个陌生的高大男生进来,东东拘谨的站起来。天远赶紧说:“介绍一下,这是周建,我同学,你也应该喊哥哥的。周建,这是我弟弟,费天东。”东东看着周建,微微的点点头。周建愣了一下,随即扬起灿烂的笑脸:“是弟弟来了,你干吗不早说?害得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东东什么时候来的,吃饭了吗?”一边说一边把外套脱下来挂在墙上。
天远“呀”了一声,只顾说话了,没想起吃饭这回事。周建笑了:“你呀!你跟东东坐着,我去做饭。” “不用了。。。。”东东脸有点红,很窘迫的站着。这次一定给哥哥添了很大的麻烦,可是,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呢?习惯性的右手抱住了左臂。周建失笑,还没见过谁家的弟弟在哥哥面前这么拘束呢!过去揉揉他的头发,笑着说:“什么不用了?你不用吃饭了?小家伙瞎客气,他是你哥哥我也是你哥哥,这不是和你自己家一样嘛!”
周建走进厨房,先淘米蒸上饭,然后利落的打开冰箱拿出鸡蛋肉菜,准备做饭。天远不好意思的跟进来,小声地说:“东东在校门口等我,我直接把他带到家里来了。没跟你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对了,东东一个人来的?有事吗?”周建一边忙一边问。天远沉吟着:“东东从我爸出事那年就不上学了,那时候他刚刚考上高中。可是现在他说他想上学,想重新考高中。我正在问他,我想八成是我妈并不知道他到我这来了。”
“他是偷着跑出来的?”周建皱紧了眉头。天远低着头,用力的点了点。“那~~算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先让他好好吃点饭睡一觉。我看东东脸色很不好。”周建严肃地说。天远点了点头:“那个。。你今天。。。”暗地里用手指了指外面,周建明白了他的意思,沮丧的点点头。
周建做好了饭,三个人围着桌子坐着。周建刚吃完,就坐在旁边看他们两个吃,不时地给东东往碗里夹菜。东东已经很饿了,从家里出来到现在,他只在火车上吃了一个盒饭。可是一边是即使在家里也不是太亲近的哥哥,一个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虽然温暖却不属于自己的家。饭菜咽下去,却没什么滋味。周建忧虑地看看闷头吃饭的兄弟俩,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吃完饭,天远找出自己的一身衣服递给东东:“去洗个澡吧,完了早点睡。明天带你去买两件衣服,你也时,怎么连件衣服都没带啊?” 东东眼神闪烁,支吾着答应了,抱起衣服往浴室走。“对了,你别用浴缸。洗淋浴吧!”天远忽然叫住东东说。东东愣了一下,点点头:“噢。”
天远觉得很歉疚,要不是怕周建那个洁癖嫌弃,怎么也不会对自己的弟弟说这种话!可是也只能约束东东,真的有什么摩擦的话,不要说东东受不了,自己也很难说话。别扭了半天,天远起身走到浴室门口,推门进去:“东东,我给你擦擦背。”
东东正用毛巾沾着水,小心的擦拭着赤裸的上身。虽然有暖气,可是淋湿了的身子还是会冷的打颤。但是他不敢把热水往身上泼,只能小心的蘸水。天远突然的闯进来,东东吓了一大跳,赶紧转过身子对着天远,手里的毛巾捂着上身结结巴巴地说:“哥,不用了。。。。”天远惊愕的愣住了。东东只脱了上身的衣服,手里的毛巾又遮掩了大半,但是天远还是清楚地看见了他身上的大片乌紫!
不相信的张大了眼睛,天远走进来不顾东东的挣扎拉掉了毛巾。天远看到了他难以置信的东西。东东瘦弱的身上伤痕密布,原本白皙的皮肤上是大片大片的不知道怎么造成的乌青红肿。背上手臂上一道道的抽打过的痕迹,更加难以接受的是他肩膀后面那一个个的烟头烫出的黑洞!
天远伸出手,却颤抖着不敢碰。脑袋里嗡嗡得响。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量,天远才发出了声音:“妈妈?”东东惶恐的低下了头。“哗啦”一声,天远撞翻了摆放在墙边的洗漱架夺门而出。东东惊慌的喊了一声,也跟着冲了出去。
天远象疯了一样的冲出来直奔卧室的电话机。抄起电话颤抖的手却按不准号码。紧追出来的东东一把抓住他的手:“哥哥!别找妈妈我不想让她知道,你放下!”天远推开他失控的喊着:“我要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东东死死的拉着他的手,哭了:“哥哥,别告诉妈妈。我不怪她可是我也不想再回去给她打了!现在挺好,我出来了就好。”
心里塌了一个大洞,天远悲伤的放下了手,喃喃的:“她疯了,她一定是疯了。”
听到动静赶过来的周建愕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佝偻着背的天远,满脸泪痕伤痕累累的东东。“天哪!”周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久,天远直起身来,沙哑的声音说:“周建,你先出去一下。我和东东说几句话。”周建知道,家是天远心头永远的阴影。他很少提起,周建也体贴的不过问,虽然明白他其实根本放不下。走过来给发抖的东东披上衣服,安慰的揉揉他的头发,给了他一个真诚温暖的笑容。周建热热的大手让发抖的东东感到一丝温暖。
门关上了,天远看着脸色发青的东东,自己离家的两年里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十
“为什么?为什么?”天远喃喃的,与其说是问东东不如说是在问自己。妈妈不是个温柔的女人,甚至可以说是强悍的犀利的,连男人也要畏惧三分!可是从小到大她没有动过自己一指头啊!东东人小,身体也差,从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他能犯什么大罪孽要这样的虐待他!这样的事实,他宁可相信妈妈已经疯了!
东东看着满脸痛苦疑惑的哥哥,张张嘴,很久才慢慢地说:“哥哥,你离开家以后,妈妈。。。很难。”
“爸爸卷了货款跑了,家里的一切都被法院封了。要不是妈妈早有防备手里留下了一笔钱,我们就要睡到大街上了。妈妈要面子,她宁可花大笔的钱把咱家的房子再买回来。她说那房子是她一砖一瓦的盖起来的,她受不了别人占着。妈妈想再创业,可是太难了。没有钱,也没人。你走了,妈妈连气带恨,一场病躺了三天。没等好利落就爬起来,咬着牙四处跑活。找了几个合伙人,大家各有各的心思,每天妈妈从外边回来都累得爬不上床。可是生意一点也不顺。妈妈让我休学帮他,我也只能听话。可是我不是做生意的料,我真的不行。
她的酒越喝越凶,喝醉了就打我。一边打一边骂我没出息没用,一点儿也不能帮她分担。哥,妈妈是想你了。她总是说要是你哥哥在的话。。。。。
东东说不下去了,转过身偷偷地擦去涌出来的泪水。天远愣愣的,有一只手在胸膛里那个最脆弱 的地方无情的撕扯。
“苦打苦拼的挣了一年多,好歹的生意顺了些。妈妈总算能喘一口气,甚至有一次她高兴的时候对我说,叫我别把功课都扔了,要是能再顺一年就还送我上学,反正我是个废物也帮不了她。要是我能像你一样有出息的话,她的苦就没白费。”
“可是,就在一个多月以前,爸爸被法院抓到了。他卷走的钱都让他糟蹋没了,可是被他害的破产的人们却饶不了他。法院说,要是能把钱补上,量刑就会轻的多。可是他哪里还有钱啊!他就托出人找妈妈要,那些债主巴不得有人出钱,家里的亲戚朋友又认定妈妈应该念及夫妻情分出钱赎人就算他们已经离婚了。没有人顾虑我们母子会不会因此流落街头。
如果要交上这样的一笔巨款,不但妈妈的生意她的全部心血都要赔进去,我们的家所有的一切也都完了。妈妈不是个任人欺负的,那些来讨债的游说得都没能从她那讨了半点便宜。可是妈妈心里难受啊!妈妈咬紧牙扛着,可我知道她快要崩溃了。她把自己锁在家里,一边喝酒一边反复地问我:我救他吗?他值吗?东东你说咱们应该救他吗?的
那些日子我实在受不了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怎么说都是错都要挨打。妈妈象疯了一样打我还不许我喊,后来我把自己锁在房间不敢出来,妈妈就到处砸东西喊着我就是一把火烧了也不会给那个混蛋赎罪!哥,我实在受不了就趁妈妈醉倒了跑出来了。我没地方可去,只能来找你。求你别告诉妈妈,我不想再回去了!
东东抓着天远的手臂哀求的看着他,天远感觉得到他的手指是冰凉的。想回过身去抱抱他给他一点温暖,却发现自己已经僵硬了,动不了。呼吸都找不到力气,胸口里空的有风刮过。
门轻轻的打开了,周建走进来。忧虑地看看目光呆滞的天远,小声说: “你歇一会儿,我先带他去洗澡。哎~~”看天远毫无反应,周建无奈的叹口气,拉起已经没有眼泪的东东:“东东,来。”
浴室里已经放了满满一缸的热水。东东迟疑地看看周建,说:“我哥说不让我用浴缸。”周建眉头一皱,粗声说:“我让你用!” 不由分说小心的帮东东脱衣服。东东羞缩的站着,看着这个高大健壮的哥哥蹲在自己面前帮自己解脱衣服。忽然觉得身上不那么冷了。
扶着周建的手小心的踏进浴缸,热水漫过皮肤,东东痛苦的吸了口气。周建托住他:“慢点,一会就好了。热水对你有好处。”
毛巾蘸着热水轻柔的擦洗,那些被掸子抽打的痕迹有些已经变成乌紫的淤痕,有些还是新的。周建几乎不忍心把手里的毛巾按上去。东东紧紧地勾着头,那些掸子呼啸着抽下来的日子真的不会再有了吗?头顶在曲起的膝盖上,东东抽噎着哭了。周建搂住他低沉的声音说:“东东,别哭。这里就是你的家。”
把东东安排在平时被当作书房的屋子里,给他的伤处敷好药,盖好被子。周建看着疲惫的东东渐渐沉入睡梦,才小心的关好门退出来。
卧室里,一盏台灯照着呆呆坐着的天远。一动不动的,天远呆滞的眼神让周建如同刻骨的疼。默默地走过去,周建伸手把天远抱进了怀里。抱着这个心比天高的人,周建不敢用力。这个玻璃一样清透纯净的人已经有了道道裂痕,快要碎了。
“周建,我该怎么办?”天远伏在周建的肩头,喃喃的问。周建心疼的吻着他,一遍一遍的叫着他的名字:“天远,天远,”担心和忧虑都在眼神里,在手臂里。周建一颗心都快拧成麻绳了。
“这是我造成的,是我的错。当年我那么自私的离开家都没有想过他们的艰难。我在妈妈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离开了,我没有回去过,没有关心过,我。。。。”“够了!你没有错,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周建低声地喝住天远凄迷的自语,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拉过被子把他裹紧。天远呆呆得靠在周建怀里,我错了吗?我真地做错了吗?
紧紧地抱着,周建从没见过天远这样的迷茫无助,而自己所能做得也只有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抱紧他。
“我爸和我妈是打出来的情谊。我妈家里很穷,她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就不得不拉着车到市场上做点小生意。那个时候刚刚恢复市场经济,很混乱。常常会出现打砸抢的事情,摊贩之间也会争抢斗殴。我妈很厉害,被逼急了会抡菜刀拼命的。所以没人敢随便欺负她。我爸就是那群小混混中的一个,不打不相识,我爸竟然跟那群混混断了来往,和我妈一起一车水果一车菜的打拼自己的未来。
我爸聪明,我妈能干,他们的财富就像那个时代的经济一样膨胀了起来。有了自己的资产,有了被所有人羡慕的豪宅汽车,他们之间却没有了当初共患难的情谊。我爸爸开始频繁的换女人,一开始还遮遮掩掩,和我妈公开闹翻以后就一点都不收敛了。到最后,他终于载在女人手里,被坑了几百万。而他竟然不负责任的卷款逃跑了!现在他在监狱里,又想起了他还有家还有老婆,想起了要他们替他还账!
妈妈是恨透了他了,如果我是我妈我也不会给他一分钱!可是,到底是几十年的过往,我能明白我妈心里的苦。可是她不该打东东,该打得那个人是我。我是她的儿子却抛弃了她,我。。。。。“
天远边哭边说,低低的絮絮的把他从来不曾提起的家事都说了。周建抚摸着他,不再拦他。让他尽情地说出来,这也许是能缓解他难过的唯一办法。
课堂上,大家的笔尖在刷刷的飞舞。刘小源不时地回头看看,周建趴在自己身后的座位上睡得正香。周建上课睡觉还是在早晨的第一节课,真是怪事!“老大这是怎么了?大早晨的就没精神。”身边的老威小声地说。自从那天作了那个乱七八糟的梦以后,刘小源看见老威就觉得后背冒凉气。虽然努力的说服自己要克服心理障碍,可还是心虚的要命。以至于星期一见面的时候刘小源客气的让老威直冒冷汗。
好在教授不计较,周建也就顺当的睡了一节课。刘小源拿胳膊推醒了他:“嘿嘿!天亮了!”周建迷迷糊糊得抬眼看看,同学们都走光了。“人呢?” “还找人呢!你不看看几点了?”刘小源把手里的饭盒推到周建跟前。周建愣愣神,已经中午啦!
“不是我说你,你也悠着点,这运动过分了对谁都没好处。瞧瞧,你自己上课睡觉,天远干脆就没起来吧?”刘小源一连了然的坐在他旁边。周建叹了口气,吃不下去了。东东从昨天醒了以后就一直发烧,天远今天早上已经回家去了。不知道他现在到了没有,面对妈妈他会怎么样?自己说要陪他去的,天远死活不干。那是他自己的家事,他要自己解决。那天晚上软弱无助的天远也只在那天晚上。
十一
把温度计从东东的胳膊底下抽出来,周建无声的叹口气。摸摸东东没有血色的脸,这孩子真是给糟蹋苦了。可是又不敢带他去医院,他这一身的伤人家不报警才怪呢!他们的家庭,真是无法想象。天远已经到家了吧?他,没问题吧?忧心忡忡的周建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
“周大哥?”怯生生地招呼让周建回过神来,东东已经坐起来看着他的脸小心的问:“我哥哥,是不是回家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家里空空的,两个哥哥都走了。只有桌子上做好的饭菜和一张要他照顾自己的纸条。可是现在只有周建回来,哥哥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