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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芳抱著舒可,拍拍她的背。
倒是那个医生,我看他每次都一直偷看妳的腿,不,是光明正大地看,他一定对妳别有所图……妳想,现在哪一个医生会在下班后还对病人这麼好,还带妳去精神病院继、续、治、疗?
别有所图吗?舒可倒是笑了。
是啊,我也觉得他别有所图。舒可甜甜地说。
好了,今天早点吃药睡吧。梅芳。
十五
接下来几天,舒可的情况似乎不见好转。
张安廷医生一共接到七次来自舒可的厄运连锁信,每一封的内容都不一样。
有的是来自泰国韃暗教的追杀令、有的是来自阿富汗波希米兰教的恐怖大宣告、有的是来自海地的巫毒殭尸咒、有的是来自日本奥姆真理教的毒气十杀咒、有的是来自韩国地球统一教的强制分血旨、有来自乌兹别克的奥能信徒的邪鬼咒、德国新纳粹卐的字屠杀图腾。
内容不同,但无聊的性质都如出一辙,不转寄就会死。
……算起来,舒可至少接到七封新的厄运信,才会转寄给自己。
这个世界上怎麼有那麼多无聊没事干的人啊?
看诊间裡,张安廷医生揉著太阳穴。
从那天离开精神病院后,他一直回想老鼠王所说的话。
就当是好玩,他打了通手机给舒可。
嗨,舒可。
嗯嗯,张医生。
没事,我只是想问,妳是用哪一家电信业者的系统?
每一家都有啊,因为每一家的优惠方案都不一样嘛。
张安廷医生心思一转,立刻想到一个关键。
那妳收到那些厄运连锁信的手机,是哪一家的?
喔,我现在主要在用的这一支手机是中华电信的,不过那些简讯不只寄到中华电信那支,有六封是寄到我其他六支还没有卖掉的旧手机裡,那些手机裡面都有门号SIM卡,因为我说过了啊……不同的方案,费率不一样嘛。
张安廷医生心想,难怪,有六通寄给我的厄运连锁信,是来自不一样的、陌生的手机号码,要不是在简讯后面留了舒可的名字,他也不会知道都是舒可寄来的。
那些厄运信都是谁寄给妳的?是固定的一个朋友吗?还是不一样的人?
这种事突然问我我怎麼知道啊,是谁都一样啊。
……舒可,帮我一个忙。
好啊。
帮我调资料出来,看看到底是谁在寄那种无聊的简讯给妳。
我又没生气。
就说当作是帮帮我囉。
简单啦,别忘了我可是在通讯行上班的啊!
说了再见,张安廷医生又吞了一颗普拿疼。
□□□
再过两天,总统大选就到了。
这几天张安廷医生的生意超兴旺,因为将生活重心放在总统大选的民眾越来越多,症状也差不多——
整天看政论谈话兴节目,如大话新闻、2100全民开讲、火线双娇、头家开讲、文茜小妹大、新闻骇客、台湾心声,现场转播当然要看,重播也一定要复习名嘴的论点,动不动就打电话call in到节目裡干譙自己度烂的政党。
这些重度政治成癮者半夜跑到街上扯烂对手政党的旗帜、在对手竞选海报上喷漆,常常对著停在路边的对手宣传车的轮胎上尿尿。非常容易跟支持对手的邻居朋友辩论一整天,辩到后来一定会打起来。
那些患者失眠是一定的。好不容易睡著了,就连做个梦也会梦到在投票。
医生?我跟你说,虽然我知道我是太关心政治了,关心到生了病,但我说真的,台湾的前途真的不能交给那些卖台集团!他们迟早把我们统统卖掉!
医生,在我跟你说我的症状之前,你先跟我说你是蓝的、还是绿的?
我做梦都会梦到陈水扁派军队拆我们眷村,用坦克屠杀我们外省人!
我发誓,连战要是真的当选总统,我一定开公车衝撞总统府!
医生,你相信吗?蒋公昨天晚上在我梦裡显灵了。他哭著说,二二八不是他下令的!是他们本省人自己杀自己,然后把罪过统统推到他的头上,当时国军只是开坦克去替他们收尸!
阿扁错了吗?难道阿扁真的错了吗?
不会错!千真万确!宋楚瑜的兴票案死扣在国民党手上,国民党才有办法逼著他当副的!他妈的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
告诉你我也不是真讨厌阿扁,只是我一想到阿扁万一翘毛了,吕秀莲就负负得正了!当女总统了!我就忍不住投给连战宋楚瑜啊!医生!
哈哈哈哈,我昨caIl in进2l00全民开讲,干,一接通,我就对著电视骂李涛,干你娘把小孩送去美国当美国人,你在这裡赚我们的钱靠虾小!哈哈哈就被掛断了啦!
或许是连续看了好几个症状类似的病患,张安廷医生这两天头也痛得厉害。
不过他们的病很容易治好。再过两天大选结束,这些人都会瞬间好起来。
张安廷医生按摩著发烫的太阳穴。
十六
九点十一分。
放在枕头旁的手机连续震动了三次,枪与玫瑰的嘶吼声才狂奔出来。
因为头痛吃了安眠药,早早入睡的舒可睁开眼睛。
眼神迷濛地坐了起来。
舒可慢慢地开门,走到客厅,正对著毫无讯号的电视,出神地看著。
看著。
舒可左手拿著手机,右手僵硬地平举。
右手缓缓放下。
又迅速平举。
右手缓缓放下。
又迅速平举。
放下。
平举。
食指微微颤抖著。
十七
九点半了,张安廷医生在家裡跑步机上慢慢跑著。
运动的时候,人体会增加分泌一种叫脑内啡的化学物质,类似吗啡,可以使肌肉放鬆,减轻忧鬱,睡前做点运动可以帮助睡眠品质。
但今晚,张安廷医生是因为睡不著才起来跑一跑的。
最近不知道怎麼搞的,越到了晚上头就越痛,吃了止痛药还是效果有限。
张安廷医生看著落地窗前挥汗如雨、越跑越喘的男人。
真希望头痛能顺著那些咸咸的汗水,流出自己的身体。
不过说来也好笑,自从跟舒可买了新款的手机后,就改变了以前使用手机的习惯。以前手机没有相机镜头,自然就不可能想拿手机拍东西,但现在这一台手机有了照相功能,就会忍不住拍下一些在报纸上看到的科技新知新闻。
以前的手机铃声就内建的那十几组,於是几年来都是用同一组单调的音乐当铃声。现在的手机可以上网,还真的去下载了几首流行歌曲,轮流当作来电铃声。
人类的需求真不固定,端看他拥有什麼。
然后从一个基本的点,不断往外扩张。
不过,头痛也是从换了手机才开始的。张安廷医生嘆气。
他上过手机王网站研究过,这支新的手机电磁波比旧的手机要弱得多,旧的手机是SIEMENS的S35i,电磁波值是1。45W/Kg,新的手机是SONY的T630,电磁波值是1。16W/Kg。显然自己的头痛跟用了新手机,应该没什麼关係。
……
一边跑著,张安廷一边回想今天跟舒可一起吃晚饭时,舒可跟他说,她分别去中华电信、台湾大哥大、远传的特约门市调出自己的简讯纪录,洋洋洒洒的好几十页,但就是没找到是哪个缺德鬼一直发厄运连锁信给她。
完完全全,系统一点纪录也没有。
还真的应了老鼠王的话。张安廷医生皱眉。
那天老鼠王说的天方夜谭裡,那三种人其实非常的阴谋论。
比对起来,美国歷史上著名的甘迺迪总统谋杀案,在高楼开枪的是奥斯华,就是绝对活不了的第一种人。
而奥斯华也的确活不了——一个叫杰克·鲁比的男人在奥斯华被逮捕后的第二天,眾目睽睽下枪杀了他。
杰克.鲁比,显然是老鼠王口中的第二种人。
在这个理论下,第三种人是最神秘的了。
第三种人的存在,是为了遏止可能使这一套控制机制浮出檯面的所有不安因素,为了湮灭一切,他们得铺天盖地地干坏事,但这些坏事显然不会被一般人推测到跟控制机制有关。
阴谋论真的是太迷人了。张安廷医生哈哈一笑。
忍不住继续想下去。
当年在戏院裡射杀林肯总统的兇手约翰·威尔克斯,在得手后还跳到舞台上大叫这就是暴君的下场!惹得全场都知道他是兇手。
十二天后,约翰·威尔克斯在逃往南方的途中,被士兵开枪打死。
再比对一次,约翰·威尔克斯就是绝对活不了的第一种人。
而开枪永远封住他的嘴的士兵,就是第二种人。
那麼,第三种人呢?
第三种人,是绝对不会存在於歷史的纪录的。他装模作样地裕Ы狻
改天超级无聊的时候,实在应该费点工夫假造一份自己被杀掉的社会新闻,把它黏在报纸上、再用白报纸影印一次,做成有模有样的假报纸,最后託护士小姐拿给将自己囚禁起来的老鼠王看。
瞧瞧老鼠王预言印证后欣喜若狂的反应,再突然现身吓他一跳……
哈哈,他笑了起来。
不过,张安廷医生又想,撇开老鼠王穿凿附会式的胡说八道,舒可的病若无法从老鼠王那边得到解答,也该有别的解释。
为什麼舒可平常接到手机、用手机聊天聊一两个小时,不会突然產生梦游、看没画面电视的症状,但是在睡著时手机鈐响,行为却会变得很奇怪?
是不是,人在睡梦中的潜意识脑波频率,更容易遭到手机电磁波的侵扰,才会触发梦游等诡异的行为?
据舒可说,她最近天天都梦游。
是不是意味著,最近每天晚上都有人打手机给她?
实验要有对照组。
如果舒可睡觉时,偷偷把她的手机藏起来、或乾脆睡在一个完全没有手机的旅馆房间,那麼依照推论,舒可就不会梦游了。
——多试几天,如果都是如此,就可以断定舒可的症状起源自手机。
那就完全简单化了。张安廷医生精神抖擞,对著落地窗裡的自己说:为了舒可的健康著想,从此以后不准再用手机。
真想立刻验证自己的推论。
看了看錶,十点零七分。
现在时间还不晚,立刻就去舒可家做实验。
他当机立断,按下跑步机的停止键。
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抹脸,走进浴室快速冲了一个温水澡。
仿彿看见了光,心情很愉快。
充满力道的温水打在他的脸上,缓和了头痛,也让他的思绪更敏锐了。
等等。
有一件事怎麼说也说不通。
为什麼别人用手机不会出事,但舒可却会变得怪怪的呢?
是舒可使用量太大?
还是……
突然,张安廷医生的后脑又抽痛了一下。
对了,我的头也很痛。
认真比较起新旧两款手机的电磁波,明明就是旧款的电磁波数值要高。而新手机,是从舒可那边买过来的。
!
张安廷医生踩著湿淋淋的脚步跨出浴室,走到客厅桌上拿起那支SONY手机。
凝视著它,心跳得很快。
忍住一股衝动,张安廷医生回到浴室擦乾身体,抓起钥匙就下楼出门。
只是个假设!他在心裡喊。
都十点半了,连续跑了三间通讯行都打烊,直到第四间位在学校热闹夜市旁的通讯行,才总算让张安廷医生买到这支刚出不久的SONY新手机。
他搭计程车回家,衝上楼,迫不及待就将新手机从包装裡拿出来。
两支一模一样的手机放在桌上。
手指非常灵巧的张安廷医生拿起各种工具,用最有效率的几个步骤将两支手机同步拆解,这支手机拆到这裡,那支手机就也拆到这裡。
一环扣著一环,一步接著一步。
两支手机再也不是手机,而是排列得相当整齐的两套零件尸体。
发现你了。
舒可卖给他的那支手机里,主机板上,比刚刚买到的新手机裡的主机板上,多了一个绿色的圆形装置。
圆形装置大约一块钱铜板的八分之一,小小的,但放在手指上可以感觉到一股很扎实的触感。
张安延医生全无一丝破解谜底的喜悦。
他的背脊发冷。
不管这个多出来的小零件究竟是什么。
不管。
先不管。
到底是谁千方百计将这种奇怪的小零件,偷偷装在一个年轻女孩的手机裡?
这个女孩谁都不是,非常的普通。
不过是一个……对任何人都无害的人。
为什么,这个东西会让我头痛?让舒可梦游?
张安延医生玻鹧郏嗬肽又讣馍系墓殴中×慵
叮咚。
这来得不是时候的门铃声,差点将张安延医生吓死。
他将那个古怪小零件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走到玄关,将门打开一条缝。
你是?张安延医生打量著门外的男人。
这胖胖呆呆的男人一手拿著苹果,一手拿著牛皮纸袋。
有点眼熟啊他。
我是舒可上班地方的老闆。那胖男人点点头。
今天晚上开车到舒可上班的通讯行接她一起吃晚饭时,的确在门外见过这个人站在柜台后。这个胖子当时全副武装……全身上下都戴著手机的模样,还让他大笑了三声。
这麼晚了,有什麼事吗?
张安廷医生将门缝又推开了一点点,好让对方看清楚他的瞼。
我想请你不要再纠缠舒可了。通讯行老闆严肃地说。
在说什麼东西啊?
张安廷医生有点生气地打开门。
那一瞬间,他的脑袋裡突然浮现出老鼠王的脸。
『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你住这裡呢?连舒可也没来过啊。
脑海裡虚构出来的老鼠王,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通讯行老闆手中的苹果落下。
刚刚还拿著苹果的手伸进牛皮纸袋,拿出让张安廷医生一点都不意外的东西。
张安廷医生只有一句话想说!
原来,你就是第三种人。
十八
嘟……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有简讯。
梅芳迷迷糊糊伸手捞了手机一看,竟然又是舒可转寄过来的厄运连锁信。
不是吃了安眠药了吗?怎麼这麼晚了还在传这种东西?梅芳嫌恶地说。
一股无名火起,梅芳穿上毛茸茸的拖鞋,用兴师问罪的气势推开门。
只见昏暗的客厅裡,舒可坐在电视机前,手裡拿著手机猛傅简讯。
所幸这次电视机并没有出现怪恐怖的黑白马赛克画面,而是新闻台裡两组总统候选人沿街扫票的热烈场面,车水马龙的,瓦斯汽笛声跟鞭炮声此起彼落。
话说,过了十二点就是总统大选前的最后一天,这两组一定要当上总统、否则绝对不会快乐的候选人,无不把握最后衝票的机会,亲上街头跟选民搏感情。
王舒可,妳到底睡不睡觉?梅芳气冲冲站在舒可面前。
舒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王舒可,妳不要太超过了!梅芳一把抓起舒可视之如性命的手机。
……
舒可还是头都不抬一下,拇指却还在空无一物的食指上按来按去。
这个故意的举动让梅芳太生气了,她几乎气得要将舒可的手机摔在地上。
这时,梅芳背后的电视新闻,将她的注意力整个拉走。
现在记者为您紧急插播一则报到。
半个小时前,位於和平东路一户电梯公寓裡,有许多住户听到连续三声枪响,警方接获报案后赶到现场,才发现这是一起杀人命案。
一名男子涉嫌持枪杀害住在五楼一名单身住户,动机不明,警方已经将涉案的男子逮捕。据了解,遭到杀害的单身住户是一个年约三十岁的男子,现任职於公立医院担任精神科医师的职务,平日与邻居相当友好。男子身中三枪,当场不治死亡,邻居纷纷表示难以置信,都说医师作息正常,并没有听他说过跟谁结怨。
究竟这位医生与开枪杀人的男子有何过节,警方表示,还要深入调查。
梅芳瞪大眼睛。
新闻画面中遭到逮捕的开枪男子,依稀就是舒可上班的通讯行老闆。
舒可,妳看!那是不是权老大?梅芳诧异不已。
舒可没反应。
梅芳回头一看,这才发现舒可面无表情,早陷入了梦游状态。
原来是这样。梅芳皱眉。
此时,梅芳手裡的手机震动起来,枪与玫瑰的咆哮声铃响。
突如其来的震动触感吓了梅芳一跳,一看萤幕显示。
不明的来电者。
好吵,梅芳反射性地将手机按掉,反正很晚了。
没想到一按掉,不到三秒,手机又震动起来,梅芳又立刻按掉。
又震动,梅芳又闪电按掉。
没礼貌。梅芳嘀咕。
这一按掉,从舒可的房间裡居然衝出一大堆震动声跟各式各样的手机铃声!
梅芳吓得大叫一声,手上的手机脱手摔落。
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一大袋舒可用过的手机同时铃响。
有周杰伦的双截棍,蔡依林的看我七十二变,SHE的十面埋伏,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梁静茹的勇气,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