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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知识获得解放-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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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可以在伦理学领域中学习,这也很重要。



    我想看一看对于知识分子,尤其对于知识分子职业的伦理学的例子,来说明这一点:对于科学家,对于医生、律师、工程师以及对于建筑师的伦理学;对于文官,最重要的是对于政治家的伦理学。

    我想向你们提出新的职业道德的一些原则,与宽容和理智的诚实的概念密切相关的原则。

    为了这个目的,我将首先描绘一下旧的职业道德,也许甚至画点漫画,以把它和我提出的新的职业道德进行比较。

    无可否认,旧的和新的职业道德都以真理的、合理性的、理智责任的慨念为基础,但是旧的道德以个人知识和确定的知识的观念,因而是以权威的观念为基础;而新的道德是以客观知识和不确定的知识的观念为基础。这意味着构成基础的思想方式的根本变化,因而是真理的观念、合理性的观念和理智的诚实和责任心的观念起作用的方式的根本变化。

    旧的理想是掌握真理--确定的真理--而且如果可能,凭借逻辑证明来保证真理。

    至今被广泛接受的这种理想是人即哲人的智慧的观念;当然,不是苏格拉底意义上的而是柏拉图意义上的“智慧”:是作为权威的哲人、应得到权力的博学的哲学家:哲人之王。对于哲学家的旧的命令是:做权威!知道你的领域中的一切!

    一旦你被承认为权威,你的权威就会得到同行的保护;你也当然必须保护同行的权威。

    我在描述的旧道德没有给错误留下余地。简直不容许有错误。因此,不可承认错误。我不必强调旧的职业道德是不存异说的。此外,它总是在理智上不诚实的:它导致(尤其在医学和政治中)为保护权威而掩盖错误。



    我提出我们需要主要而非全部对于科学家来说的新的职业道德,其原因就在于此。我建议它应基于下面十二条原则,我将以这十二条原则结束我的讲演。

    1.我们的客观的猜测性知识越来越超出任何一个人所能掌握的程度。因此简直不会有任何“权威”。在专业化的学科中亦然。

    2.不可能避免一切错误,或者甚至本身可避免的所有那些错误。人们可以避免错误因此义不容辞地要避免它们,对于这种旧日的观念必须予以修正:它本身是错误的。

    3。当然,只要可能就避免错误,它仍然是我们的职责。但是,正是为着避免它们,我们必须首先意识到避免它们何其困难,没有人完全取得了成功。甚至由直觉引导的最有创造力的科学家也没有成功:直觉可能把我们引入歧途。

    4.错误甚至可能隐藏在得到很好证实的那些理论中,寻求这样的错误是科学家的特殊任务。人们看到被成功地使用的得到很好证实的理论或技术是错误的,这种观察可能是一种重要发现。

    5.因此我们必须改变我们对错误的态度。我们实际的道德改革正是必须从这里开始。因为旧的职业道德的态度使我们掩盖错误,保守秘密,尽快忘掉它们。

    6.新的基本原则是,为学会避免犯错误,我们必须从我们的错误中学习。因此,掩盖错误是最大的理智的罪恶。

    7.我们必须不断提防错误。当我们发现错误时,一定要记住它们;我们必须彻底分析它们,弄清事情的原委。

    8.因此维护批评态度,维护个人的诚实成了职责的问题。

    9.既然我们必须从我们的错误中学习,当别人让我们注意到我们的错误时,我们也必须学会接受,甚至感激地接受。当我们又让别人注意他们的错误时,我们总应当记住我们自己曾犯过相似的错误。我们应当记住,最伟大的科学家们曾犯过错误。我无疑不想说我们的错误通常是可宽恕的:我们决不可让我们的注意力松懈。但是从人的角度说,一再犯错误是不可避免的。

    10.我们自己心中必须清楚,我们需要别人发现和纠正我们的错误(如他们需要我们一样),尤其那些在不同的环境中带着不同的观念成长起来的人。这也导致宽容。

    11.我们必须了解,自我批评是最好的批评;但是别人的批评是必需的。它几乎和自我批评一样有益。

    12.理性批评必须总是特定的:它必须给出特定的命题、特定的假设何以错误,特定的论点何以站不住脚的特定的原因。它必须由更接近客观真理的观念作指导。在这个意义上,它必须是非个人的。

    我请你们把这几点看作建议。它们是要表明,在伦理学领域人们也可以提出可予以讨论和改进的建议。 
 
西方信仰什么(剽窃自《开放社会》的作者) 
 
    我十分遗憾地说,我必须首先做一下辩解:为我的讲演题目进行辩解。这个题目是:“西方信仰什么?”当我想起“西方”一词的历史时,我不知是否本应避免它。这个词最初是通过对施本格勒[Spengler]的Untergang des Abendlandes的翻译在英国传播开的,因为该书的英文名称是《西方的没落》[The Decline of the West]。然而,我当然不想把我自己与施本格勒相联系,我不仅把他看作是宣称没落的假预言家,而且看作是一种真正的没落的表征,即使这不是西方的没落:他的预言实际表明的是许多西方思想家的理性良心的没落。它们表明了理智的不谦虚的、通过使用夸大的词语欺骗渴求知识的公众的尝试的胜利,简言之,黑格尔主义和黑格尔的历史决定论的胜利。一个多世纪前,叔本华把黑格尔的历史决定论揭露为德国的理性瘟疫,并与之进行了斗争。

    我的题目选择和它可能引起的黑格尔主义的回声,迫使我在讲演的开始首先把我自己和黑格尔学派的哲学连同关于没落与进步的预言家清楚地区分开。

    因此,首先我想做一下自我介绍。我是启蒙运动的最后一名落后者,这场运动早已过时,人们已令人作呕地表明它的肤浅甚至无聊。这意味着我是理性主义者,我信仰真理与人类的理智。当然,这不意味着我信仰人类理智的全能。理性主义者决不是我们的反理性主义的对手们试图使我们相信的那样:希望成为纯粹理性的存在物和希望把别人变成纯粹理性的存在物的人。那会是非常荒谬的。因此,我希望,任何有理性的人,任何理性主义者,都十分清楚理性在人类生活中充当非常适度的角色:它是批评性考虑的、批评性讨论的角色。我在谈论理性或理性主义时所意味的不过是这样一种信念,我们可以通过批评,即,通过与别人的批评性讨论和通过自我批评来学习:我们可以从我们的错误中学习。理性主义者是乐于向别人学习的人,不仅通过接受他们的见解,而且通过允许他们批评他的观念,并也批评他们的观念:换言之,进行批评性讨论。真正的理性主义者不相信他或其他任何人具有对智慧的垄断权。他十分清楚我们不断需要新观念,而批评并不产生它们。但是他相信批评可以帮助我们区分良莠。他也意识到这个事实,拒绝或接受一种观念决不会是纯粹理性的问题。但是,只有批评性讨论能够帮助我们从许多方面看待一种观念,并公正地评价它。理性主义者当然不会断言所有人类关系都可被理性批评所充分探索,如果那样将又是十分荒谬的。但是理性主义者也许会指出,作为批评性讨论的基础的公平交换的态度在纯粹人类关系中也是最重要的。因为理性主义者很容易能看到,他的合理性要归功于别人。他会承认,批评态度只能是别人的批评的结果,人们只能通过对别人和被别人的批评而成为自我批评的。也许理性态度可以由下面的话做出最好的表达:你可能是正确的,我可能是错误的;即使我们的批评性讨论不能使我们明确决定谁是正确的,我们仍会希望在讨论后对事情看得更清楚。我们都可以互相学习,只要我们不忘记,真正重要的不是谁正确,而是我们更接近真理。毕竟,我们都在孜孜以求的是客观真理。

    简言之,如果我宣称自己是理性主义者,我指的就是这个意思。然而,当我说自己是启蒙运动的最后一名落后者的时候,我心中想到的还不止这些。我心中想到了曾激励裴斯泰洛齐[Pestalozzi」的一种希望,即知识可以使我们自由——我们可以通过知识摆脱经济和精神的束缚。我心中想到这样一种希望,即我们可以把自己从如康德所说的独断的沉睡中唤醒。我心中想到一种严肃的义务,大多数知识分子往往忘记这个义务,尤其自从诸如费希特[Fichte]、谢林'Schelling'和黑格尔之类的某些哲学家开始破坏理智谦虚以来。我是指永远不要冒充预言家的义务。

    尤其是德国的哲学家们严重地违背了这个职责。他们这样做无疑是由于他们被期待作为预言家,作为有些像宗教革新老的人出现,能够揭示宇宙和生活的最深的秘密。这里和别处一样。遗憾的是,不断的需求导致了供给。人们寻求预言家和领袖,便真地找到了预言家和领袖。这种反应的产物尤其是在德语国家几乎是想不到的。幸运的是,这些事情在英国不那样流行。倘若我对这两种语言的文献的情况进行比较,我就无限赞美英国。在这方面值得回忆的是,启蒙运动以伏尔泰的《英国书简》 'Letters Concerning the English Nation',以把英国的理智的谨严——英国理智风气的毫无虚饰,这与它的实际气候形成对照——传到欧洲大陆的尝试开始。这种毫无虚饰,这种谨严,不过是对同胞的尊重的产物:不试图向同胞兜售自己的观念,也不试图把这些观念强加于他。

    十分遗憾,在德语国家中并非如此。在那里,每个知识分子都想表明他掌握世界上所有最终奥秘。在那里,不仅哲学家,而且经济学家、医生,尤其是心理学家和精神病学者,成了种种宗教的创立者。

    这两种态度——启蒙运动的追随者的态度和自封为预言家的态度——存在着一种区别性特征吗?是的:那是他们不同的讲话方式,不同的运用语言的方式。预言的语言深逐、晦涩、堂皇,而启蒙运动追随者的语言尽可能简单:他希望被人们理解。在这方面,伯特兰·罗素'Bertrand Russell'是我们了不起的大师。甚至当人们不能同意他的见解时,也总一定赞赏他。他讲话总是清楚、简单、有说服力。

    为什么启蒙运动这样高地评价语言的简单性?因为它要启蒙,而不是影响人。启蒙运动的真正信徒,真正的理性主义者,甚至不想劝说,甚至也不想使人信服。他总是意识到他可能犯错误。因此他过高估价了另一个人的独立性,以致并不试图在重要问题上影响他;他反而希望异议和批评。他希望引起和激发激烈的争论。这对于他是有价值的事物。不仅因为我们通过自由交流见解可以更好地接近真理,而且因为他重视这个过程本身。即使这样形成的见解在他看来是错误的,他也尊重它。

    启蒙运动的追随者既不想影响人也不想说服人的一个理由是:他知道,只有在逻辑学和数学的狭隘区域内才能够给出逻辑证明。稍微过分简化些,可以说,任何事物都不可被证明。人们有时可以提出强有力的论点,人们总可以批评地研究各种不同的观点;然而除数学外,我们的论点从不是结论性的。我们总是必须估价论点和理由的分量;我们总是必须决定或判断其中哪些更有分量;赞成特定观点的或反对特定观点的论据和理由。因此,对真理的寻求和见解的形成总是包括自由决定的成分,正是这种自由决定使人的见解有价值。

    启蒙运动的哲学从约翰·洛克[John Lcoke]的哲学那里采取了这种对个人自由见解的高度尊重的态度。人们可以猜想,它是英国和欧洲大陆的宗教战争和冲突的直接结果。这些冲突最终产生了宗教宽容的观念,它决不像人们常常强调的那样(例如阿诺德·汤因比[Arnold Toynbee」)是消极观念。它不仅厌倦而且认识到试图凭借恐怖来强行宗教的一致是无望的企图。相反,宗教宽容是这样一种明智见识的产物,即,强制的宗教一致性是毫无价值的,只有自由接受的信仰才会有价值。这种见识促使我们尊重每一种诚实的信仰,尊重个人及其见解。它最终导致,用伊曼纽尔·康德——启蒙运动的最后一位伟大的哲学家——的话说,对人的尊严的承认。

    按康德的看法,个人尊严的原则意味着尊重每个人和他的信念的职责。康德把这个原则与在英语中十分有道理地称作黄金律[Golden Rule」的事物密切联系起来。他也认识到这个原则与自由的观念的密切联系:思想自由,如波沙侯爵[the Mar-quis Posa]向腓力二世'Philp'所要求的(在席勒的《唐·卡洛斯》'Don Carlos'中);决定论者斯宾诺莎[Spinoza]认为是不可剥夺的自由的思想自由,暴君试图从我们身上剥夺然而不能剥夺的自由。

    在这最后一点上,我相信我们不再能完全同意斯宾诺莎的见解。思想自由永远不能被完全压制,这很可能是正确的。但是它至少能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压制,因为没有自由的思想交流就不会有真正的思想自由。我们需要别人,以便使我们的思想受到检验,弄清我们的哪些观念是正确的。批评性讨论是个人思想自由的基础。但是这意味着,没有政治自由,就不可能有真正的思想自由。因此,政治自由成为每个人充分运用他的理智的条件。

    然而,除去凭借传统,凭借传统所备之物去捍卫它,为它斗争和为它做出牺牲的意愿外,政治自由得不到保证。

    人们常常强调,理性主义与一切传统相冲突。诚然,理性主义毫无拘束地、批评地讨论每种传统和任何传统,但是,最终理性主义是建立在传统之上的:批评性思考的传统、自由讨论的传统、简单清晰的语言的传统和政治自由的传统。

    在此我已试图解释我说的理性主义和启蒙运动是指什么,由于我想把自己与施本格勒和其他黑格尔派哲学相区别,我必须宣称自己是理性主义者和启蒙运动的赞赏者,一场久已遭到摒弃和完全过时的哲学运动的最后落后者之一。

    但是你们很可能会问,这难道不是一段有些冗长的导言吗?这一切与我们的论题有什么关系?你们来到这里是要听听关于西方和西方信仰什么的问题,可我却只是谈论我自己和我信仰什么。你们可能会问我还要用多长时间来滥用你们的耐心。

    然而我实际上已谈到了我们的论题。如我刚才所说,我十分清楚,理性主义和启蒙运动的哲学是过时的观念,主张西方有意或无意地信仰这些观念,那会是荒谬的。但是,尽管现今大多数知识分子轻蔑地看待那些观念,然而理性主义至少是西方缺之甚至便不能存在的观念。因为我们的西方文明的最大特征莫过它与科学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的事实。它是产生了自然科学并且这种科学在其中起着决定性作用的唯一的文明。但是,自然科学是古典希腊哲学家,前苏格拉底哲学家的理性主义的直接产物。

    请不要误解我的话:西方文明有意或无意地信仰理性主义决不是我的命题。我在后面将更多地谈论西方信仰。在这里我只想阐明,就像其他一些人在我之前所做的那样,西方文明从历史上说主要是我们从希腊人那里继承下来的那种理性主义思想方式的产物。每当我们谈到西方,无论是施本格勒的西方还是我们的西方,我们心中想到的主要是在我们西方传统中有一种理性主义的成分这个事实,在我看来,这是十分显而易见的。

    在试图解释理性主义时,我的动机不仅是要把自己与某些时髦的反理性主义运动相区别,而且想尝试把屡遭漫骂的理性主义传统置于你们面前,这个传统如此决定性地影响了西方文明,以致人们很可以把西方文明描述为理性主义传统起着支配性作用的唯一文明。换言之,为着解释当我谈到西方时我是指什么,我必须谈到理性主义。同时,理性主义如此经常地遭到歪曲和错误表述,以致我不得不为它辩护。

    这样,我也许阐明了我在谈到西方时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必须补充说,在谈到西方时我首先想到的是英国。也许这仅仅是因为我生活在英国,但是我相信还有其他一些原因。英国是单独面对希特勒时没有投降的一个国家。如果我现在把话题转到“西方信仰什么?”的问题,我将主要倾向于想到我的朋友们和英国的其他人所信仰的那些事情。许多人无疑不信仰理性主义,无疑不信仰科学,尽管它是被希腊理性主义所创造的。相反:对他们来说,理性主义似乎已过时;至于科学,对许多西方人来说,它最初成为奇异的事物,后来,在出现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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