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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
我接过无情刀,莞尔道:“原来分手也是月老的任务。”
粉红女说:“不见得啦,情侣自己也可以决定,我说过啦,红线只是机会。无情刀最多是用在月老拍档发现自己先前犯下大错,为免阴德耗损,所以赶紧剪断情丝。不过通常月老都懒得追踪以前绑下的红线,会这么做都是因为偶然遇到以前的目标罢了。”
于是,我将红线一头绑在秃头男子的左手中指上,另一头则收在黑盒子里。
我并不担心红线会被拉断掉,因为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所以照理说,掌管姻缘的红线的延展性,应该可以环绕地球一圈。
一小时候,秃头男子随便跟老闆打下订单后,便恋恋不舍地走了。
我心想:“这贼秃心地善良,人又不虚华,喜欢的女人应该不赖才对。”
晚上,我跟粉红女就坐在那女子旁,跟她一起看杂志、看电视、看小说。
后来从她跟老闆的对话中得知,她果然是老闆的妹妹,因为刚刚跟男友分手不久,心情坏到谷底,整天恍恍惚惚没有目标感。
虽然如此,不过我瞧她是个没有大缺点的人,既然贼秃喜欢,我也打算成人之美。
我说:“我要绑了?”
粉红女点点头,说:“快绑吧,我们换个地方,这里好无聊。”
于是,我从黑盒子中拿出绑住秃头那条红线,仔细地将另一头绑在女人的手指上。不过我不敢动用所谓的念力,还是单纯地将缘份丢给他俩,感情的部份就靠他们的互动吧!
我满意地说:“忘掉以前的不愉快,享受新的恋情吧!”
我的第一条红线,就这样交差了。
第九章
回到人间的第一个晚上,我跟一个地狱大美女坐在海堤上,看着鹅黄色的大月亮挂在天上。
我想着刚刚绑上的红线,想到了自己。
我是个不被红线祝福的人。
不被祝福,也被命运捉弄。
粉红女看着默默无语的我,说:“心情不好?”
“嗯。”我看着大海。
国小毕业典礼那天,我沮丧地坐在礼堂里,看着坐在我前面的小咪,等待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典礼开始。
毕业没什么大不了。真正使天塌下来的,是我刚刚知道小咪以后又要越区就读,去台中念明星私立国中了。
真想海扁小咪的爸妈。
“你有办法从彰化跑到台中吗?”阿义糗着我。
“干!”我骂道。
“可见你还不够癡情。小小年纪果然不适合交女朋友。”阿义一针见血。
我心里真的很干,好不容易跟小咪变成好朋友后,却要在黄金的十二岁跟青梅竹马的未来老婆分离,距离这么远、小咪这么清纯可爱、明星私立国中里的男生又不是白癡,我的亲亲老婆马上就会被别人泡走……
“送给你,以后喝水就会想起我了。”小咪回过头,递给我一个玻璃杯子,上面是大眼青蛙的图案。
我强笑道:“喔,以后我就不用追着你爸的车子跑了,可以早点回家。”
小咪哈哈笑:“毕业纪念册里就有我家的住址啦!”
我嘻皮笑脸地说:“以后就没有我在后面追车了,你会不会怀念?”
小咪扮了个鬼脸,说:“才不怀念。”
我假装失望(心里其实也真是失望)地说:“那机器人大战呢?”
小咪吐舌头说:“不怀念!”
我有点生气了,说:“那你等一下毕业典礼会不会哭?”
小咪身旁的死党,思燕,立刻搂着小咪说:“才不会哭!我跟小咪要一起去卫道念书,不会分开干嘛哭?”
小咪点点头,嘻嘻笑道:“对呀!干嘛哭?!”
我耸耸肩,一肚子苦涩。
干。这就是我即将出墙的未来老婆。
此时,老师慌慌张张走到我身边,急切地说:“孝纶,你叔叔要带你去医院,你东西拿着快走!”
我狐疑地看着礼堂门口,站着一个神色哀戚的男子,我叔叔。
老师摸着我的脸,镇定地说:“你爸爸妈妈在赶来学校的路上,出车祸了!你快去医院!”
我愣住了,阿义也愣住了。
小咪也愣住了。
老师眼中满是泪水,却紧握着我的肩膀,说:“孝纶,你是男孩子,你要勇敢!”
我害怕地发抖,顾不得在小咪必须保持的气概,眼泪不争气地落下。
阿义紧张地说:“快走!我跟你去医院!”
我举臂一擦眼泪,跟阿义冲向在门口等我的叔叔。
这就是我的国小毕业典礼。
在典礼中,我不但失去最好的朋友,也失去我的父母。
后来听阿肥说,小咪在典礼上哭得很伤心,很伤心。
我的眼泪流在防波提上,原来,鬼也会哭。
粉红女呆呆地看着我,说:“你是个好人。”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因为老天爷让我在死前听到我未婚妻答应我的求婚。我一定是个积了百年阴德的好人。”
粉红女叹气道:“我就没你那么幸运。”
我躺在海堤上,看着手中的红线说:“洗耳恭听。”
粉红女娓娓说来一段可怜的故事。
粉红女本来是一个婚姻暴力下的受害者,为了逃避父亲的虐待跷家自立,从高职以后就在酒廊上班,自己赚钱生活,为了帮助家里,粉红女拒绝毒品的诱惑,把所有的钱都省了下来,而不敢回家的她,只好将部份薪水汇到母亲的祕密户头里,以免不务正业的父亲老是向讨不到钱的母亲出气。
高职毕业后,粉红女喜欢上一个偶而到欢场同她说笑的男子,阿汤,两人一下子就打得火热,不到一星期就同居生活。阿汤对她挺好,也有份土地代书的稳定工作,让粉红女得到失落的安全感,也得到了甜美的爱情。
但,阿汤的家人疯狂反对他俩的婚事,说是粉红女出身风尘等等老套理由,总之,他们禁止阿汤继续跟粉红女交往,甚至扬言要用硫酸毁容粉红女。阿汤为此跟粉红女吵了几次激烈的大架,阿汤提出分手,但粉红女不肯,哭哭啼啼地不肯放阿汤走。
就在一个夜晚,粉红女梳理打扮好要去上班时,阿汤拿着束鲜花走进门,热情地要粉红女从今以后不要去上班,自己将要迎娶她。
粉红女开心地答应阿汤,之后更与阿汤连做了五次爱,两人筋疲力竭后,阿汤去洗澡,粉红女便在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长,睡到通体粉红,坠入冥府。
粉红女咬着淡红的薄唇,说:“我跟城隍求证过,果然是阿汤趁我睡着时,将瓦斯打开,制造我为情自杀的假象。”
我听了毛骨悚然,却也为粉红女大感愤怒。
“听你这么描述,我更不懂你为何不加入死神团队了?”我说。
“你也觉得阿汤该受惩罚?”粉红女看着我说。
“当然!死了也不为过!”我说。
“谢谢,我果然没选错人。”粉红女欣慰地说。
听她这么说,我的心里也有些谱了。
Well,有何不可?
第十章
“鬼要睡觉吗?”我问。
“不用。不过你可以把睡觉当兴趣。”粉红女说。
我迟疑了一下,说:“我想去看看我的未婚妻。”
粉红女点点头,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正要开口,粉红女又说:“去多久都没关系,别挂着我。”
我感激地说:“那我走了。”
我挥别躺在海堤上看着月亮的粉红女,搭上一阵吹向故乡的南风。
小咪的窗户是开的。
灯,也是亮的。
我站在阳台上的花盆里,看着空无一人的卧房。
小咪去哪了?在客厅吗?
一只黄色的小猫抓着我的脚指甲,我弯腰摸摸牠的鬍鬚,问道:“阿苦,你的主人呢?”
阿苦“喵喵”轻叫,趴在花盆里。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已是子夜十二点半。
我坐在窗户缘木上,等着。
门打开了,小咪端着杯热牛奶惦步走进,反手带上门。
“你还是那么漂亮。”我叹道。
“筐瑯!”小咪看着我,手中的热牛奶翻落,杯子摔成碎片。
我吓了一跳,难道小咪看得见我?
小咪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走到我面前,说:“怎么又跑去阳台玩了……”
我看着小咪穿过我的身体,将阳台上玩耍的阿苦抱进卧房,放在凌乱的床上。
原来……是阿苦。
阿苦是去年我跟小咪在路上一起捡到的流浪猫,一只长得很苦的猫。
小咪抚摸着阿苦的背,阿苦懒呼呼地踡在床上,看着小咪翻开国中的毕业纪念册。
我看着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和牛奶,叹道:“你以前很爱乾净的,每次我挖鼻孔,你就拿笛子打我。”走下窗户,我蹲在床缘。
小咪翻着国中毕业纪念册,眼泪一滴滴落在我的照片上。
我趴在小咪身旁,紧紧搂着她。
“没有你,我国中就完蛋了。”我亲吻着小咪的耳朵。
“你不是跑去台中的卫道?”我吃惊地问。
“我不喜欢通车。”小咪穿着彰化国中土土的制服,一派轻松地说。
“才怪!”思燕一脸狗屎,捏着我说:“你害小咪求她爸爸让她留在彰化,更害我也陪着小咪留在彰化国中,每天还要爬八卦山上学!”
小咪脸一红,拉着思燕跑进福利社。
也许是她看见我的眼睛红了吧,才省下一堆玩笑话逃开。
后来我才知道,虽然当时小咪并不是像男女之情那样喜欢我,但是她放心不下父母刚去世的我,所以决定要……要帮我妈妈照顾我……
“这是你的便当。”小咪拿着便当盒,放在我的桌上。
“我有订学校便当啊。”我说,但还是接下了小咪的便当。
“那个没营养,我叫我妈妈每天多做一个便当,你一定要吃完,不然我就不理你。”小咪说。
“真好,你是不是爱上我了?”我说,赶紧把便当盒打开,果然菜色丰富。
“这个便当是我借你的,每天五十块钱,一年就……一万八千元,以后你长大了,就要还我钱。”小咪面不改色地说。
我笑笑说:“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国小同班四年,国中又同班,月下老人一定……”我边说边把椅子拉到小咪对面,把便当放在小咪桌上,打算一起吃午餐。
“月下老人个大头!”思燕也拿着便当,坐在小咪左边。
我暗暗发誓,一定要继续同班的阿义泡上思燕,好堵住这婆娘的废话连篇。
有了小咪的国中生涯,让我每天都有美味的便当吃,更使我坚定地视她为上天派来的妻子。
“真的,我好爱你。”我摸着小咪乌黑的长发,惋惜地说:“谢谢你的便当。”
小咪看着毕业纪念册上,我捧着便当跟她一起吃的合照,眼泪又掉了下来,看得我好难过。
“黑人牙膏!”
我转过头,没想到是分开不久的菜刀猛男。
菜刀猛男面有难色地说:“这个女孩子就是你的未婚妻?”又看了看身边的拍档轮胎印女。
我心中一沉,说:“你们要替小咪牵红线?”
菜刀猛男咬着牙,向身边的轮胎印女说:“我们放弃这个女生好不好,拿无情刀把那个男人的红线剪断,重新再找一个女生,ok?”
轮胎印女看了我,又看了小咪一眼,心底多半有谱了。
轮胎印女说:“嗯。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朋友,这女孩子年纪轻轻,终究是要嫁人的。”
我看着神情憔悴的小咪,心中大恸,喊道:“等等!”
菜刀猛男本来拉着轮胎印女就要离开了,被我这么一叫,又停了下来。
我叫住他们作什么?
我自己都感到悲哀。
“那个男生是个好人吗?”我黯然问道。
菜刀猛男默不作声,轮胎印女则说:“28岁,是个台大博士班研究生,是个用功读书的好男人。”
我紧握着小咪的手,思绪陷入遥远的记忆里。
我看着小咪的手指。
她原本该戴上我送的戒指的。
“请把这个女孩子交付给他,谢谢。”我慢慢说道,放开小咪的手。
菜刀猛男难过地流下眼泪,拿出黑盒中的红线,说:“你要亲手为她绑上吗?”
我哭了。
我要亲手将我最爱的女孩,交给一个被月老祝福的男孩吗?
我摇摇头。
轮胎印女叹口气,接过红线,仔细地绑住小咪的手指。
“小咪,再见了。”我痛哭失声。
大概是心灵感应吧,小咪也突然号啕大哭。
我冲出窗户,乘着悲伤的南风离去,仰天哭号。
一时之间,街上十几只狗高声狂吠,留下一条孤孤单单的红线。
还有孤孤单单的我。
第十一章
当我回到海堤时,粉红女正在跟驻防海岸线的土地公聊天。
那个土地公看起来很高兴,大概是攀谈的粉红女实在太漂亮了。
我沮丧地跳上海提,说:“嗨!我回来了。”
土地公羨慕地看着我,说:“你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漂亮的搭档!”
我苦笑,点点头:“不只漂亮,还很体贴。”
粉红女嫣然一笑,拉着我跳下海堤,回头道:“改天再跟你聊!我们要去约会了!”
说完,就与我跳上清晨赶路的砂石车,坐在石子堆中。
“看到你未婚妻了?”粉红女拿着绣帕拭去我脸上的泪痕。
“另一组月老已经替她绑上红线了。”我惨然道:“shit!她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妻了!”
粉红女叹了口气,说:“你们以前感情这么好,为什么没有月老替你们绑上红线?”
我全身浸在砂石堆中,说:“绑了又怎样?我还不是死了。”
粉红女摇摇头,说:“要是你们绑上红线,就一定会有姻缘牵绊,就可以躲过死亡,因为死掉就没有姻缘了。至少,你可以躲过结婚前的死亡。”
我恨恨道:“马的,我真的不被祝福。”
粉红女沉思了一会儿,说:“不过要说红线可以逃避灾祸,也不尽然,若是强大的命运使然,或是死神勾魂,使得系上红线的其中一人死亡的话,那么姻缘就会以冥婚的方式进行。”
我抱着头说:“过去的就过去吧!只要她以后结婚生子、幸福快乐之余,能拨点时间想想我就好了。”
粉红女轻轻为我按摩,不再言语。
过了很久,我忍不住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粉红女脸上一阵尴尬,说:“你不是愿意帮我吗?”
我点点头,说:“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把阴德跟转世看得很重的鬼,我相信正义多过相信命运,我愿意拿着无情刀,剪断所有绑着阿汤的红线。”
粉红女眼眶一红,在我烧焦的额上一吻:“谢谢。不过希望不会用到无情刀,我们只要多多利用手中的红线就可以了。”
我看着眼前刚刚献吻的旗袍美女,说:“我懂了,不如我们把他跟路边的野狗绑上红线,疯狂恶整他。”
粉红女忍不住格格嘻笑,说:“那还不如把他跟路边的红绿灯绑在一起,让他变成一个疯子。”
我接口道:“不如路边的垃圾桶。”
粉红女笑得花枝乱颤,窝在我怀里,像只乐透的小猫。
“你真的很善良,以前带我出任务的老手总是不愿理睬我的复仇,还跟我吵了好几次。”粉红女的声音很柔软。
“我不是善良,是无厘头。”我任由粉红女躺在我的胸膛。
“很高兴认识你”粉红女说。
“彼此彼此。”我说。
我感到很温暖。
真的,一种充分被信任的温暖。
“该跳车了。”粉红女拉着我,跳上旁边正要左转的计程车,过了两个街口,我们又跳下计程车,走到一栋高级公寓里。
“他家。”粉红女酷酷地说,带着我飘上六楼。
这是个高雅舒适的地方,看得出来是有钱人家的摆设。
粉红女带我进入阿汤的卧房,看见一个半裸的女人正在梳妆台化妆,而粉红女口中的负心汉,则躺在床上抽烟,深情款款地看着女人。
粉红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拿出红线绑住正在化妆的女人,说:“我要你的女人通通跟别人跑。”
我在一旁认真地说:“你真的不怕阴德败坏?”
粉红女坚定地说:“死神一直不勾阿汤的魂,城隍也不太理睬这个案子,我得不到安息,哪里还想得到积阴德。你怕了?”
我立刻拿出一条红线,缠住阿汤的手指,说:“怕个屁,我只是想做得绝一点,但又怕你畏畏缩缩。”
粉红女吃惊地说:“你真的……”
我仔细地在阿汤的手指上绑了个死结,说:“没积阴德也没什么了不起,大不了下辈子变成一条大便。”
粉红女激动地点点头,说:“只要我们一直当月老,不去投胎的话,轮回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走到门口,说:“走吧,做个漂亮的结束。”
粉红女突然紧紧抱住我,啜泣道:“谢谢!谢谢!”
我嘻皮笑脸地说:“其实我很乖的。”
这会是另一段爱情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