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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事儿。”
“他是他,咱们是咱们——我还是希望都说说。”大马少有的固执,“即便不具备破案价值,说说也是有意义的。”
“你认为是谁?”小郝其实比大马还急,死死地盯着他。
小美也把目光落在大马的脸上。
大马咳嗽了一声,把笔记本合上:“行,我就说点儿浅见。首先,这是个知道内情的人干的。所谓知道内情包含两个方面。一方面他知道公司的财政状况,具体说就是那四百万欠薪。另一方面他知道唐五羊、许晓夫妇,以及苏岷的个人情况,也就是所谓的‘姚之兄’——注意,这里牵扯到姚芬和苏岷两个人。此外还有,就是苏岷把钱变没了这件事。各位,所有这些,使我想到一个人——”
小郝一拳砸在饭桌上:“老鲁!”
小美哇地一声叫,莫名其妙地在欧扬久后背上拍了一巴掌:“英雄所见略同!”
欧扬久打了一个嗝,饭桌上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欧扬久瞪了小美一眼,缩了缩脖子,然后用眼角看着大马:“没错,个个都会想到此人。因为他在我们目前所接触的人中,最接近刚才你说到的那两个方面。”
大马却迟疑了:“是呀,大家。可是……我又不能不提出一个无法回避的疑问——凭老鲁的身份,他应该掌握不了那么多东西!因为他仅仅是个兼管一些杂务的司机。”
“是的,我一直拿不准的也是这个。但是我没办法让自己不这么想。”小郝有些懊恼,他看着欧扬久,“队长,我们前期的调查虽然比较差劲,可在一些人事方面的情况还是了解了不少。这个老鲁是公司的老人,两个老总都很信任他。同时他与建筑工地的一些人,比如唐五羊,也很熟悉——他确实最符合刚才说的条件。”
欧扬久无声地点点头,然后闭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说:“嗯,现在不好做任何结论。你们的观点我不反对,但是我不能不对刚才提到的那个问题做进一步的思考——他如何知道那么多内情呢?这个问题很重要!”
范小美有些吃不准地说:“难道还有咱们关注范围以外的人么?”
“这个我也想了。”大马道,“不排除有咱们关注范围以外的人,但就已经调查过的情况汇总,咱们关注的面积还是可以的。整个作案的源流也梳理的比较清楚了,所以我更倾向于是咱们关注范围以内的人。队长,你对这个发短信的人还有什么说的?”
欧扬久道:“猜测终归是猜测,连唐五羊都明白这一点。你们不妨设想,就算唐五羊现在就坐在咱们面前,告诉我们他怀疑那人就是老鲁——各位,那又如何呢?充其量也仅仅是怀疑而已,没用。”
“那怎么办?”小郝有些上火。
欧扬久道:“什么怎么办?继续调查!感觉告诉我,这个案子就是通常所说的,刚刚露出冰山的一角。”
“好吧。”大马打开笔记本,“现在说说第4个问题——唐五羊逃走以后谁来了?你们明白,我这里说的是那个真凶——他掐破了苏岷的脖子,将其致死,然后从容地清除了指纹溜走。各位有什么思路?”
欧扬久吐出两个字:“没有。”
小郝越发急切:“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发短信的人?”
范小美当即摆手:“不是他,那个人的目的是借刀杀人,利用唐五羊之手除掉苏岷,他不会亲自出场。”
欧扬久看着天花板喃喃道:“小美,你说对了,借刀杀人是无疑的。发短信者利用的就是唐五羊的性格弱点——唐五羊是那把刀!但是这把刀非常可能没杀死人。借刀杀人者的目的应该是落空了。可是后来出现了一个目前还朦胧一团的人物,但这个真凶绝不是那个借刀杀人的人!”
“对,既然借刀杀人他就不会亲自出马。”大马表示同意,“那么现在这里有了三个行为人,第一个,唐五羊;第二个,发短信的人,也就是那个借刀杀人的人;第三个,真凶!”
“正确。”欧扬久抠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支烟点上,“伙计们,这已经是非常重要的突破了,视野扩大了多少。唐五羊不再是我们关注的唯一重点。许晓夫妇及其四百万欠薪;别有用心的发短信者;真凶。这是新出现的三条线索,够咱们干的。听我的话,各自回家思考,把这些情况仔细想想。其实咱们需要关注的人很多,许晓夫妇,老鲁,苏老师,当然还有唐五羊——走吧,我实在困了。”
大家纷纷站起来,小美却叫住大家:“喂喂,还有很重要的一个事儿没说呢——唐五羊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城里?”
欧扬久苦笑道:“一步步来,傻丫头。唐五羊就在咱们手里,你急什么呀!”
第十三章
银色的奔驰穿过樱花饭店霓虹闪烁的拱形门廊,慢慢在环形车道边停了下来。姚芬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
迟到了,姓宫那家伙一定不高兴了。不过无所谓,这家伙的仕途还有多远很不好说,跟他吃饭主要是稳住他,搞到贷款,不要耽误了后边的生意。
她把许晓捅醒,然后对老鲁说:“老鲁,上去跟我们一起吃吧,还是上次那个宫秘书长。”
老鲁懂事地说:“我还是回去吃吧。差不多了您打电话给我。”
“也好。”姚芬和许晓打开车门从两边下了车。〖Zei8。Com电子书下载:。 〗
门厅里飘出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味,使人神清气爽。老鲁开着车走了,姚芬打起精神挽着许晓的胳膊进了饭店。
饭店对面的小广场正在搞一个类似于嘉年华的活动,彩灯闪闪欢声四起,聚集着不少花花绿绿的闲人。恐怕都是些吃了晚饭跑出来散步的老头老太太。
“走到哪儿都不得清静。”姚芬咕哝了一句。
许晓没吭气,只有皮鞋发出吱吱的声响。下午,他们俩和蚌埠来的地产商孙和平谈了将近两个小时,累得够呛,最终没谈出什么结果。孙和平过去是许晓的副手,因为姚芬强行进入管理层而负气离去,扯旗放炮地另立了一个山头。混到三线小城市去找饭吃。想不到,四年多的时间,姚芬立住了,孙和平也立住了,都干得风声水起,相互间也因为某些共同的利益而言归于好。现在孙和平的大本营扎在安徽蚌埠,业务却是四处开花。新近为了几个地块来找他们夫妇商量联手的事,一谈就谈到天近傍黑。许晓突然想起还要和市府宫秘书长吃饭,这才脱出身来。
事情一件挨一件,警察所谈的内容他俩一直没来得及细说。
“嗨嗨,你一下午皱着眉头,想出什么一二三没有?”姚芬在许晓的肋骨上顶了一下,“唐五羊被抓了,情况很不妙?”
许晓把胳膊抽出来,并不看姚芬的脸:“安静点儿好不好?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倒是应该想想怎么通过姓宫的把咱们的意思传递给……”
他手指头往上头指了指,没再往下说。
姚芬不得不把满脸的忧郁藏起来,换上另一副让人心旷神怡的表情,火辣辣的眼睛便放射出几分妖媚——这对她不难。
和姓宫的那顿饭吃得还不错,熟脸熟屁股的,用不着装什么大尾巴狼。只是在推杯换盏的时候宫某不经意地提了一句欠薪的事,让气氛小有不爽。但是姓宫的没提上次封在香烟里的那几十万块钱,显然是心照不宣了。该说的话姚芬很有技巧地传递了出去,还算成功。这顿饭吃得不算长,很快宫某就看看表说他还有个局,不好意思不去,于是三个人就起身了。
送走了姓宫的,姚芬要给老鲁打电话,许晓摆摆手说:“这儿离你干妈那儿不远了,咱俩散散步吧。”
于是两个人便沿着林荫路向前走去。
夜色不错,心情却起不来。这一天神经绷得紧紧的,一时间似乎放松不了。沉默了一会儿,姚芬到底开口了,她的耐性终究有限:“哎,要不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事情看上去不妙。”
“不必,就这么说说吧,没人知道你我是谁。”许晓说。
姚芬挨近许晓:“其实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听说唐五羊被抓时闭了闭眼——是不是觉得特突然?”
“你呢?”许晓目视前方,“千万别告诉我你表现得特好。”
姚芬一改以往的那种盲目的自信,很少有地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后来脸上舒展了一些:“我想不出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你说过,我这个人最大的优势就在于说话比较自然。”
许晓小声地笑了一下:“我的原话是说,你的优势在于说谎话都显得很自然——说说吧,那个欧队长都问了些什么?”
姚芬便把和欧扬久谈话的主要内容述说了一遍,最后道:“借一百万块钱的事情由于我哥死了,我那个说法应该没有什么漏洞。对唐五羊的介绍我是如实说的,也不会被人抓住什么。让我比较意外的是,那个姓欧的警察问到了当年我干妈带我哥回安庆的事,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听来的。我下午一直在想,他们问这个有什么目的?我想不明白。”
“别的没有漏洞么?”许晓还是有些不放心。
姚芬有些不悦,道:“他们问什么我说什么,背后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吐出去——你这个家伙!”
两个人分析了一会儿,没有什么问题。
继续前行了几步,许晓突然站住了,看着姚芬的脸:“告诉你,不能有任何大意,姓欧的这个人,第一句话我就感觉出来了,比咱们接触过的那两个年轻警察厉害多了,是块老姜。特别是,你别看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看上去没有目标,其实他脑子里有章有法的。这种认最恐怖。”
“这还用你说,我懂,我和他聊的时间比你长——你把什么事儿都推给了我,好像还对我不放心。”
许晓压低声音,口气却很有分量:“不,我是对事情本身不放心——俗话说,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还有什么?”
姚芬再次把谈话内容梳理了一遍,道:“基本上就是这些。没有超出咱们的预想。但是姓欧的一上来就告诉我唐五羊被抓的事,你觉得有没有什么目的?”
“目的肯定有。”许晓毫不犹豫地说,“但是我们没有必要猜测他们的目的,把握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尤其在细小的东西上。”
姚芬说:“这一点我觉得做的还行。噢,对了,姓欧的最后问我还有什么事情可以提供,我就把那个乞丐的事情说了,免得让姓欧的觉得我不主动。”
“他表现如何?”
“他听得还算认真。”姚芬乐了起来,“我不明白你这一手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打乱警察的思路?”
许晓说:“谈不上,我也是随便那么一琢磨。最主要的是让对方随着咱们的意思走,又不留下缝隙。”
姚芬嗯了一声,口吻中露出些不踏实:“老公,唐五羊被抓了,四百万的事情咱们怎么应对?”
“以不变应万变,还是咱们最早的那个说法。只要咱们不走错棋。”许晓看看天,“我现在怕的是那个警察队长——走吧,别跟你妈吵架。”
两个人过了马路,进了一条小巷。
苏老师住的院子在小巷深处,是个独门独院。后来来了两个女大学生想租西屋的那间房,老太太没跟谁商量便租给了她们,为这个姚芬还和老太太吵了一架。老太太警告姚芬不要干涉她的事。你们的钱我一分也不要,但是我自己的事情也不用你们说三道四。母女俩的关系就是这样,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太太是个独身。过去的身世她从未对人说过,包括她最心疼的干儿子苏岷。姚芬曾经问过魔术师,不相信干妈瞒着他。
苏岷说:“信不信由你,我并不比你知道的多多少。听着,咱们最好什么都不问。俗话说了,知道事情太多的人,一般都没有好结果。”
姚芬道:“你这个人心里太黑暗了。”
是的,苏岷就是那种人,自己没有阳光,也不希望别人好。
政府在很多年前就想表彰老太太收留孤儿的义举。苏老师不搭理政府来的人,只让他们少管闲事。我收留孤儿,和你们的宣传风马牛不相及。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她是个怪人。
老太太脾气怪,性格内向,当年没退休的时候还看不太出来,退休以后就非常明显了。也就是退休以后,姚芬开始和干妈越闹越僵,老太太连她和许晓的婚礼都差点儿没参加。
有什么原因么?没有,从一开始老太太就对姚芬一般,远不及对苏岷那么视同己出——那是真心疼!后来另外那两个孩子先后跑了,母女俩的关系似乎好了些,但是不久又不行了。真是闹不清为什么。许晓说是个性使然。
是许晓一直不许姚芬太过计较,毕竟是老太太收留了你。要按照姚芬的脾气,早就各奔东西了。
两个人进屋的时候,老太太正在缠毛线。打了声招呼便没什么话了。北房一套,住着个孤身老太太自然显得空旷。苏岷死了三个月了,房间里仍然残留着一种很不好的气息。在不算亮的灯光下,苏老师那张脸憔悴的非常厉害,头发眼见着越发白了,眼圈深深地陷进去,在脸上留下两块阴影。
许晓在那只吱嘎作响的沙发里坐下,给了老太太一支烟,自己也抽上一支,无话。
姚芬则厨房厕所地检查了一番,回来说:“妈,你是不是三天没吃饭了?冰箱里的剩饭都馊了。洗碗池子里的碗一个礼拜没洗了吧?”
老太太毕竟是有文化的人,抬头看着她的脸道:“我的事儿,你还是少操心吧,管那么多干吗?”
姚芬急了,刚想叫,许晓抬手制止了他。然后转向老太太,放低声调说:“妈,我们今天回来是有件事想告诉你——妈,你听了肯定高兴,那个杀人犯被抓住了!”
老太太的脸一下子转了过来,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姚芬指责许晓:“你急着说这个干吗?让妈激动成这样。”
苏老师对姚芬的话置若罔闻,依然看着许晓。那眼神中并没有什么兴奋,而是漠然,无可名状的漠然。许晓最后不得不移开了目光。老太太随即咳嗽起来。姚芬给她捶背,她推开姚芬的手,很费劲地喘息着,止住了咳嗽。
“你们两个是不是觉得坦然了?”苏老师开口问。“我儿子死了,如今凶手抓住了,你们的良心没事儿了。是不是?”
许晓叫起来:“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老师的目光抬起来一些,依次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声音越发沙哑:“一切皆由你们而起,现在你们反倒一身轻松了。”
“妈,你可不能胡说!”姚芬大声道,“要说凶手杀的是我或者是许晓,你这话还说得过去,他杀苏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钱,有钱的关系,是钱把你和你哥串联起来了,凶手就是为了钱而杀人的。”苏老师的口气丝毫不让步。
许晓让姚芬声音小些,然后委婉地对老太太说:“妈,你是说那一百万么?我们原本说好借好还的。可我哥他要股份,我们没办法,就给他折算了一些股份——我们没有对不起他嘛。”
姚芬看看窗外,听到这里扭回头说:“我们还吃亏呢懂不懂?”
苏老师脸色灰白,不再言语,房间里一时间死一样沉默。后来许晓放平了心情,絮絮叨叨地开始给老太太讲解事情的前后经过,老太太一言不发。
等许晓说完了,苏老师看着他说:“不管怎么说,两条人命啊!”
听得出,她并没有因为唐五羊落网而高兴,而是想到了他的下场……说这话时,老太太的气息很不均匀,胸口明显地在起伏着。
许晓和姚芬对视了一眼,姚芬说:“妈,也许我们不该来。原本以为你会高兴呢——现在看起来你倒挺心疼那个杀人凶手。”
苏老师一动不动地说:“别说了,你们走吧。我想清静清静。”
姚芬怔了一下,一甩屁股走了。许晓快步追到门口,又返回来,把两包好烟放在茶几上,才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苏老师仍然一动不动。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巷口,看见那辆灰色的奔驰已经停在那儿了。许晓追上妻子,一抓住她的胳膊。四目相对,谁都没说什么。后来许晓把姚芬往阴影处拉了拉,小声说:
“听着,别冲动,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警察动了起来,咱们千万不能冲动懂不懂?冲动是要坏事的!”
姚芬看着夜色中远去的车,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无声地点点头。而后看了一眼停在街对面的奔驰,低声说:“要不要让他知道?”
许晓点点头:“事情总要发展的,他迟早会知道。”
姚芬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两个人穿过马路,走到车子跟前。老鲁伏在方向盘上睡着了似的,姚芬敲敲车窗,老鲁马上直起身子,把窗子放下来。
“噢,我睡着了。没耽误事儿吧。”老鲁揉着眼睛。
姚芬和许晓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笑道:“没有,我正想给你打手机呢。老鲁,你可真是对我们太了解了。”
许晓偷偷踢了踢姚芬的脚。
两个人上了车子。奔驰轻轻地一颤,无声地超前滑去。
开出一段路,姚芬趋身凑近老鲁的耳朵,小声说:“老鲁,还忘了告诉你了。公安局的人说,唐五羊被抓住了。”
老鲁噢了一声,然后又噢了一声:“嘿,孙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