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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三彩姑娘叫我棉就行了。”
“棉?”
正谈着,店老板颠颠地过来,“嘿嘿,二位,肘子已经准备好了,不知您二位要怎么个做法?”
“哦,我要……”棉瞅瞅三彩,“还是三彩姑娘决定吧。”
“冰糖肘子。”三彩刚才还对棉柔声细气,现在换了店老板,瞬间变得傲慢,而且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现出富家小姐的做派。
“哎!您等着,这就给您做好!您还要点什么?”
趁这个空档,棉又开始细细观察这间屋子。
午后的阳光越过窗棂,从古董桌椅和器件上自由地飘拂而过,唐三彩的笑脸静止在不远处,风一般恬淡,棉一时间有些恍惚。四周渐渐沉入幽暗的幻象,突然又灯光大亮,一列地下铁,冲破无边的黑暗,向他驶来。棉似乎看见糖在其中一面玻璃窗后对他无声地说:“我在下一站等你”。
接着,列车飞驶过去,带着悠长的嘶鸣。棉的头发被风掀起,又落回耳边。
整个世界,再次归于寂寞。
他依然立在那个站台,心却痛得快被撕裂。
空气里飘过一阵棉花糖的香气,地下铁的候车大厅光线迷人,浅绿色的烟雾,温柔地萦绕四周。棉的心境变得平和,有一种美好的,又似乎永无息止的感觉……
一切美丽的氛围,都被突然出现的一盘冰糖肘子打破了。
棉把眼睛睁大,知觉回到现实中。
桌上是已经做好的肘子,旁边是酒店老板谄媚的笑容,另外一边,三彩正在奋力搅动造糖机的小锅,小锅发出蛇一样嘶嘶的欢快鸣叫。
“棉公子!棉公子!你刚才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不应!你看,我正在跟你学做棉花糖呢。”三彩乐滋滋地说。
“我?我有吗?我刚才什么样子啊?”
“嗯……就是,吃吃笑着的那种,好象……很,很白痴!”
三彩看见棉脸上有点尴尬,急忙改口说:“哦,不,三彩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你,你刚才很陶醉啦,对,就是那样,没别的。”
“哦,呵呵,我,这是老毛病,常犯的!”
“那怎么行呢,得治啊。”三彩立刻现出关切的表情,停下手中的活,“我知道一家很有名望的药铺,要不,一会儿陪你去看看吧。”
“这……呵,多谢唐姑娘。不必了!真的,你可千万别……”
“叫人家三彩嘛。”三彩的小嘴似乎微微撅了起来。
“啊呀,对不起,我忘了,三彩!嘿嘿。”
三彩对他大方地一笑,继续开工。
棉盯着那双纤纤素手在造糖机旁忙乱的样子,有点儿出神。
“尝尝我做的棉花糖吧。”一团棉花糖已经出现在她手上,虽然歪歪扭扭地缠绕在木棍上,但是还算完整。
棉接过棉花糖。
“我来尝尝冰糖肘子。”三彩顽皮地拿起筷子。
棉想起糖调皮嬉笑的脸庞,那张脸又突然转成悲伤,挂满幽怨的泪滴。
“我在下一站等你!”
可是,就在那一站,他们失去了彼此。
一想到这场失散也许是永远,棉简直快喘不过气来。不会的!也不能!糖,我一定要想办法,重新站在你面前。
棉仔细回想着当日当时的情景,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他举着棉花糖,兴高采烈地跑过去……糖回头对他灿烂地笑着……车门哗地关闭……第二辆地下铁……他摇摇晃晃,精神恍惚,抬头间阳光刺眼……人来人往……小酒店……
棉在一瞬间决定了一件事,不管这件事会不会成功,他宁愿傻一次了。
“对不起,我有重要的事!”棉说完,便像个赶去救人的英雄,冲到仙枝酒店门口。
古老的街道,人来人往。中午阳光,和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没有不同。棉举着棉花糖,闭上眼睛,感觉那些灼热光线在额头上沉默着游走,他忍住,专注地闭着眼睛,默数时间的流逝。
“275,276,277……”棉极有耐心地随时间默数。
大块头对小个子说:“哎,那个傻玩意儿举个棉花团在干啥呢?”
虽然他的本意是想悄悄说,但是话一从他口中出去,就变成了粗门大嗓,惹得全街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那句话也很清晰地传到了棉耳朵里,但是他仍然钉在门口不动。
“稳住!稳住啊!”棉在数数的间歇对自己说。一颗汗珠在额头踌躇着,最终还是滚落下来。
聚集在门口的人群,很开心地看着热闹。毕竟这个时代所拥有的娱乐太少了,平日里除了看看邻居吵架之类的,还能有什么?好不容易在大街上出现一次意外,人们就会当奇迹来看待。
棉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得到,却极力在这种纷纷攘攘的氛围中寻找内心的安宁。他想着糖,想着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会看到她,正在下一站乖乖等着他。
太阳的大圆盘亮亮的,将万丈光芒都扣在棉脑袋上。棉恍惚了,脑中出现无数幻觉的翅膀,金光闪闪。此刻,一切人声都消失怠尽,只有地铁站一般的嗡鸣在脑中回旋。
大约过了五分钟,棉感到脚下的地突然震了一下。就好像地铁终于在下一站落脚。
他慢慢睁开眼睛。
许许多多的人,站在他面前。
满眼的青白唐装,令人心生悲哀。
头顶的太阳,正在粗暴地发威。棉抬头只看了它一眼,便感觉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
下午的光景,贵宝堂药铺门口奔进一个穿青色麻衣一脸愚蠢的大块头,后面还跟着一个面色焦灼的绿衫姑娘。
药铺的账房先生,一见是瓷器行唐老板的千金,立刻起身上前迎接,将他们引进了后堂。
贵宝堂的大夫为棉把脉诊断以后,肯定地说:“这位公子是由于天气炎热而中暑了呀,并无大碍,唐姑娘请放心。我给他开点仁丹之类,让公子服下,再静心调养,很快就可恢复。”
唐三彩这才放了心。
出了贵宝堂的门,仙枝酒店的大块头伙计用充满询问的眼神看了看她。
唐三彩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要钱是不是?你先把他给我背回唐府,钱嘛……”唐三彩说着把手中的钱囊往空中一抛,又稳稳接住,“自然会付给你的!”
“哎!”大块头听到铜钱稀里哗啦碰撞的声音,立刻咧开大嘴笑了。他继续背着沉重的棉,跟随唐三彩乖乖地来到唐府。
第二部分(二十七)
M5
北方四月,也懂得温柔一次。无论是光滑的石板小径,还是细软的泥道上空,都笼罩在一片烟雨濛濛中。就连沿街叫卖的小贩的嗓音,也贤淑了不少。
一位身着雪青色裥裙,头顶柔鬟的年轻女子,撑一把晕红纸伞,走在郊外的雨路上。她眉饰细淡,凤目怡人,朱唇轻点,步履婀娜。
这一位不带侍婢,独自出行的姑娘,正是幽州城有名的瓷器商人唐窦的独生闺女——唐三彩。姑娘年方二八,情窦初开,却迟迟不见心上人在身边出现。
唐姑娘耐不住疑惑和好奇,终于偷偷从家里溜出来,决定到郊外山顶的叮当寺,探询姻缘。
叮当寺的老和尚不在,寺里仅剩的一个小和尚接待了她。
唐三彩怀疑地瞅瞅小和尚,清眉微挑,看他一脸童真的样子,自己又怎么向他提起姻缘二字?
“看来今天真不凑巧。小师傅不必费心招待,小女子不多打扰,告辞了!”唐三彩朝正端着茶水跨进门槛的小和尚温婉一笑,起身要走。
小和尚并不阻拦,他也朝唐三彩露牙一笑(唐三彩当时就觉得这个笑容里有鬼),“嘿嘿,我说女施主,你我在这山中老庙里,孤男寡女的,我也不便多留你了,女施主慢走啊!”
说着就将茶壶茶碗咚地撂到桌上,爬上一把高高的椅子,把脸埋进那只硕大的茶碗,冲着碗底叽哩咕噜地说话。
已经走到门外的唐三彩心生疑惑,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小和尚。小和尚正一脸严肃地从碗里抬起脑袋,对停在门口的唐三彩说:“你心上人有难啦!”
唐三彩愣怔一下。
小和尚又埋头研究起碗底,“嗯……俩人儿呢,要打他……好可怜的男子,啧啧。”
三彩心头突然莫名一紧。她提起裙摆,又跨进来,朝小和尚的茶碗奔过去。
跑到和尚跟前,想凑近了瞅瞅那只碗,无奈小和尚的脑袋把碗底完全挡住了。“小师傅,你会掐算姻缘?”
“可不是!”小和尚终于抬起头,兴奋地揉揉鼻子,“我就是叮当寺里有名的能掐会算的小和尚,我叫花几团,大家都叫我‘爱情小花’!呵呵。”
“呵,是吗?”唐三彩对他浅浅一笑,趁机往他碗里盯。
那只干净的大瓷碗里,只是映着‘爱情小花’晶晶亮的脑袋,并没有别的什么。
唐三彩在心底撇撇嘴,想到一个词——没劲!
她强忍住失望,趁着小和尚又低头胡乱掐算的功夫,转身悄悄走出门。
“哎!女施主!”小和尚在身后叫她。
唐三彩不耐烦地又转回来。
“明天,”小和尚神秘地笑着,“他会在仙枝酒店等你去救他。”
唐三彩不知道自己是该对他笑,还是转身就走。这种不知所措的情绪使她最终带着没有表情的一张脸,离开了叮当寺。
从唐府的后门穿过,绕一小片桃花林,转几个回廊,很快,唐三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正把闺房的门掩上,一个小模小样的丫鬟刚好端着个托盘一摇一扭地出现在回廊尽头,朝唐三彩的房间走来。
“小姐,我给你送猪肺汤来啦。”丫鬟在门外叫道。
“哦。”唐三彩坐在床上懒懒地应了一声。
门外那个丫头推开门,探头看一眼,“我可以进来吗?”
“放那儿。”唐三彩用下巴指示着。
“好。”丫鬟很乖很轻地把汤搁在桌上。
“小夭。”唐三彩盯着叫小夭的丫鬟,“你知道仙枝酒店在哪儿吗?”
“哦,仙枝酒店呀,我知道呀!就在东边的街市上,我爹以前常在那里喝酒。”
“明天你带我去吧。”
小夭一惊,“可是,可是,老爷不是不让小姐随便出门吗?”
“哼,朱小夭,我告诉你!老爷可以不让我出门,我也可以把你扔出门,不要
你了!”
小夭惊恐地睁大眼睛,“小姐不要啊!”
“那你还不乖乖的!?”
“嗯,好,小夭听小姐的。”
“嗯!”唐三彩满意地摆摆手,示意小夭可以出去了。
对于唐府里的几个下人,唐三彩最讨厌的就是朱小夭,也不知为什么。虽然朱小夭一贯都是在夫人面前很听话,在老爷身边很乖巧,在自己这儿也很温柔的,但她就是讨厌小夭。
有一次,她看见小夭在她房间里,趁着擦梳妆台的机会偷偷照她的铜镜子,还
对着镜子不停眨眼睛。还有一次,小夭把自己穿过不要的一条花披风缝到裙子后腰上,走路的时候屁股特意摆来摆去,让披风呼嗒呼嗒甩起来。
天啊!讨厌的朱小夭!
不过,第二天,小夭还是早早地到唐三彩房间里来报到了。
“小姐,是我。”小夭在门外轻声说。
“进来吧。”
门被吱咯一声很谨慎地推开了。透过镜子的反射,唐三彩看见那丫头特意穿上了屁股上缝着花披风的裙子,扭动着走进来。
“你屁股不累吗?”唐三彩轻蔑地说。
“啊?!”小夭故意装傻。
“你,”三彩转过头来,看着她,“马上回去把你这身烂行头换掉!”说完继续背过身去弄她的头发。
“我,我。”小夭磕磕吧吧地不肯走。
“听到没有啊?!”唐三彩有些愠怒。
“是。”小夭不情愿地挪着小步,退了出去。
等到小夭再到唐三彩这里报到的时候,唐三彩已经打扮妥当。她一向喜欢自己给自己弄钗绾发,不喜欢下人来动手。
唐三彩从镜子旁边站起来,转身打量一下朱小夭,差点没给她气死。
那丫头虽然换了衣服,但是在头上又加了一朵刚在回廊边摘下来的硕大无比的月季花。
唐三彩翻翻眼睛,也无心再管她。心想,我管你到街上给不给我现眼呢,反正等找到了仙枝酒店,你就得乖乖地给我回唐府。
“走吧,仙枝酒店。”三彩绕过梳妆镜,一袭白纱飘飘出了房间。小夭在后边轻摇着那颗明晃晃的“鲜花”脑袋,也跟了出来。
主仆二人走在街上,引得路人不断回头。小夭美得不得了,最后竟由小碎步变成了颠颠的小跑。这个唐朝街市赋予的大环境,天大地大,人潮汹涌, 无数双陌生的眼睛和自由的空气,令小夭有了想要飞到半空中,让人们都看到她的月季头的冲动。
“你干吗呢?!”唐三彩在后面责备她。
小夭低头娇嗔一笑,赶紧走回来,跟在小姐身后。
“前面转过街角就是了。”小夭对唐三彩说。
“哦。”三彩朝前望一眼,回头对小夭说:“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小夭惊讶地张开嘴巴。
“回去以后,不许声张,悄悄从后门进去,就当哪儿也没去过,记住了吗?”
小夭的眼睛正在四处乱看,东边猪肉铺老板的儿子长得真漂亮,西边那位卖纸鸳的哥哥也不错哦。
“朱小夭!”唐三彩大喊一声。
“是,小姐!”小夭回过神来。
“我让你回去,现在就回去!”
“哦。”小夭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去掉了一个“大月季头”的跟班,三彩觉得浑身自在多了。她看着那个顶着可笑头发的姑娘消失在来时路上的人群里,也转身朝街角走过去。
仙枝酒店就那样破损陈旧地立在面前,看样子客人寥寥。唐三彩抬头望着那面黯淡的招牌,心里一阵紧张。忽然又觉得自己站在这样一个地方,有些荒谬。一切都不像是有要紧事将要发生的样子,可是她竟然鬼使神差地听了小和尚的话。
“来救我的心上人?我怎么救?真的有人要挨打?” 三彩迷惑了。
来不及多迷惑一会儿,就听见一声大喝——“嗨!”
一个凶猛的莽汉,突然伸着巨掌从仙枝酒店里窜出来,一记巴掌就拍在一个男
人背后。紧接着一个尖嘴猴腮的小男人也从酒店里奔出来。
“哎,我说这位大哥,你吃饭怎么不给钱哪?”小个子扯着尖细的嗓子问道。
唐三彩站在不远处,惊讶得不知所措。
“俩人儿,要打他……好可怜的男子,啧啧。”
她心绪未平,甚至有些不敢看那个被打的可怜的男子长什么样子。
他穿着可笑的搭配不整的衣服,手里还举着一个怪东西,正表情委屈地说:
“吃饭?我吃什么了我吃?”
“这,这,这就是我的心上人?”唐三彩心中咚咚乱响,忍不住仔仔细细地看
他。唔,模样还算清秀,就是有点胖。
“官人!”想着自己身穿凤袍洞房花烛下呼唤这个人的样子,唐三彩感觉好奇
妙。
小酒店的门口迅速聚集起一群看热闹的,唐三彩急忙挤进人群中,看到那个
小个子甩着指头对那个男人哇啦哇啦地纠缠不休,三彩胸中蓦地涌上一种愤怒。
“好可怜的男子。”
他看起来那么无辜可爱……唐三彩记起自己的使命,想到自己就要从人群中冲出来,站在那么多双眼睛下,去救这个和自己系着姻缘线的男人,她简直紧张得要晕倒过去。
“我,我,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唐三彩激动得手脚不能动弹。眼看着那个铁塔一般的大块头撸起袖子就要挥拳打在她的男人那张无辜而可爱的脸上,唐三彩冲出看热闹的人群,险些撞在小酒店的破门上,她大叫道:“慢着!”
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镇定的声音是她发出来的,这和自己跌跌撞撞的行为太不相符合。
小个子男人转向她,脸上的表情变幻着。
唐三彩稳了稳重心,扶住破门框,努力现出高傲的样子。她从衣袋里悄悄掏出一把铜板。
第二部分(二十八)
M6
棉被包围在一片轻柔的纱幔之中,缓缓睁开眼睛。
知觉正在慢慢恢复,棉终于看清楚了,他躺在一张精致的绣床上。棉猛然间坐起来。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