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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有点委屈,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出来的最棒的哄人办法了。
“拿来吧,棉花糖。”
“哦。”棉把自己手里的棉花糖交给糖。
这下,糖手里有了两串棉花糖。
棉舔舔嘴巴,“嘿嘿,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糖脸上闪着恶作剧的表情,把两串棉花糖高高举过头顶,“不给!”
“乖,给一口。”
“不给,就不给!”糖举着棉花糖,跑到一边。
棉也想追过去,但他又谨慎地收回脚步。
糖把棉花糖放下,又走了回来,“喂,你怎么不追我?”
棉搅着手指头,“别闹了,让人家看着……多不好。”
糖像不认识一样地看着他。
“给你。”她闷闷地说,把其中一串棉花糖递给他。
棉刚要接过来,一个小痞子笑闹着冲过来,从他们中间迅速穿过,碰掉了糖手中的棉花糖。
还没等糖反应过来,另外一个小痞子也横冲直撞着过来,兴奋地喊着:“臭小子,你别跑!”他一把拨开棉,从两个人中间飞奔而过。
第二串棉花糖也被碰掉到地上。
棉望着他们打闹成一团,愤愤地说:“哼,大庭广众之下,嬉笑怒骂,追追打打,成何体统!”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难道,刚才那句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糖在旁边拽拽他的衣服,脸上悲凄凄的,“老公,棉花糖!掉了……”
“没事,老公再去地铁出口给你买!”棉说着就要走。
“哎!”糖拉住他,“你忘了,棉花糖在上一站买的,这里没有。”
下一列地铁开过来。
“老公,车来了!”
“好吧,下次咱们再买!上车上车。”
两个人空着手上了车。
他们再也没有碰到那个卖棉花糖的小男孩。
记忆好像是缺失了一段。总有些东西,在头脑中模糊而过,闪电一般。就像蝴蝶的翅膀,飘忽着扇动,闪闪烁烁,却总是无法抓住。
糖常常在走路的时候感到疲惫,“唉,要是有部车可以坐就好了。”她想。
从化妆舞会回来以后,棉第一次触摸键盘,发现自己手指僵硬。
有一次,糖在做饭,棉靠在厨房门口看着,突然愣头愣脑地说:“这菜应该再加点黄酒,味道会更好。”
糖开始有了说梦话的习惯,一些奇怪的短语,棉听不懂。
“‘蓝泰思木’是什么意思?”
“蓝泰思木。”糖试着重复一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听起来像外星话。”
“哈哈,我会讲外星话?”
他每一次听见她叫他“猪头”,心里就不舒服,就好像有一根小刺在戳他的耳膜。
糖说:“咱们买辆摩托吧,你骑着,我坐着,咱们去兜风。”
棉说:“千万不能买摩托,那很危险的!”
糖和棉一起看《蜡笔小新》,棉越看越气愤,“一个五岁半的小孩,脑子里净是些不干不净的思想,太过分了!”
糖把新写好的动画片脚本拿给棉看,棉把脚本放在一边,拉住她的手,“亲爱的,把工作辞掉吧。好好当个家庭主妇,我养着你。”
“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呀。”
“你,你不可理喻!”
他们开始争吵,不断的争吵,频繁而激烈,无休无止。最终,两个人都精疲力竭。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离得越来越远了吗?”棉苦恼地说。
“我们离婚吧!”糖绝望地看他一眼,然后摔门而去。
第三部分(四)
又一个冬天到来,日子还在昏昏沉沉地继续,他们仍然在一起,却无法找到最初的感觉。是哪里出了问题?
糖独自一人,站在一家烟草店的橱窗前。她看见一支黑色的雪茄,摆在精致的盒子里。糖把整个脸都趴在橱窗玻璃上。它看起来好特别,阳光在它幽亮而邪魅的身体上轻轻弹跳着,似乎在下一秒钟就会突然间发出燃烧的脆响。
糖整个身心都被这支黑色香烟吸引住了。她舍不得离去,在橱窗前站了很久很久,最终,泪如雨下。
蝴蝶的翅膀静止不动了。
与此同时,棉正趁着工作的空档看今日新闻。
“考古学家昨天在北京近郊发现一处唐代古墓。墓中出土了多件唐代出品的瓷器、字画以及丝织品。古墓的主人是一位中年妇人,年龄大约在30到40岁之间。在其手臂的尺骨与腕骨之间,残留的丝织物的碎片,引起了考古学家们的关注。据推测,这可能是她入葬时手中紧攥的一件荷包。此物已被电脑恢复原貌。”
棉的眼睛离开屏幕,转头去拿茶杯。
“……水粉色,工艺精美,中央刺绣着一朵白色云状物。”
棉的眼睛重新回到屏幕上,喝了一口茶。他看着那只美丽的荷包,自言自语地说:“什么云状物,分明是棉花糖嘛,这都不知道!”
棉的嘴唇又碰触到茶杯边缘,忽然间停住不动了。他刚才说什么了?
他扔掉茶杯,双手紧紧扶住电视,想把那只荷包看清楚。但是画面换掉了。
棉虚弱地滑到地上。他见过它。
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一幅画面。
荷包滑下来,有人慌忙去捡,用手拂去灰尘,又悉心吹吹。一只水粉色的小袋子,上面绣着一个白白的东西。
这是在哪里见过的情景?而且……那个人是谁?棉费力地回忆着。他想不起来那个捡荷包的人是谁。
模糊的碎片在头脑中暗涌翻飞,又猛然间冲破了黑暗的束缚。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记忆在一瞬间归来,不是零星片断,而是,所有的一切。
隔着一张摆满丰盛晚餐的桌子,他和她面对面坐着。
这间小小的屋子,曾经有过爱情。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会做饭。”糖笑着说。
“尝尝。”他答应过自己,要做给她吃的。
他们安静地吃饭,没有语言。
“呃……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棉端起酒杯。
“我打算做一次长途旅行。”
“啊,多美的主意。真巧,我也正要出趟远门。你什么时候走?”
“初三。”
“正月初三?”
“嗯。”
“我也是。干一杯吧,恐怕我不能去送你了。”
“没事。”糖也端起酒杯,和他的碰了碰。隔着透明的杯子,她看见他眼睛里有泪水。
“棉,过来,抱抱我。”她请求道。
棉走过去,拥住她。她感觉到他柔软温厚的肩膀,眼泪流下来。
“一路顺风。”
“一路顺风。”
糖脱下手上的戒指,轻轻地放在了离婚证书上。
她穿着绿色的太空服,外面罩一件乳白的羊绒短大衣,脚蹬黑色长靴,像个美艳的太空战士。
他穿着大红的唐装,看起来就像肯德基老爷爷年轻时略微发福的样子。
这是2003年的春节,正月初三的晚上。
他站在地铁站的站台上,朝隧道深处张望。
隔着拥挤的人群,她站在另一侧的站台上,朝着相反的方向张望。
他不知道这么做可不可以,心里有点忐忑。
她决定还是试一试,心怦怦乱跳。
他希望奇迹能够再次发生。她也一样。
远方传来悠长的嘶鸣声。两列地下铁,同时开过来。人潮开始激烈涌动。糖夹在蜂拥向车门的人群中,突然间回过头去。
她看见了棉,他也挤在人流中,正朝她回过头来。
他们彼此对视着,身体却被一点一点挤进各自的车厢。
棉就要踏上地铁,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费力地转身,一眨眼消失了。
糖急切地想再看到他,却被挤进了车厢。
隔着车窗玻璃,糖忽然看到棉从最后上车的人群中挤出来,朝着她的车狂奔而来。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车门“哗”地关闭。地下铁缓缓开动。
棉站在车窗外,他在对她说话,她听不见。可是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他说:“我就在这里等你。”
地下铁呼啸着,冲入幽深的隧道。
地铁出口又传来叫卖声,飘进整个地铁站:“棉花糖哎!棉花糖!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