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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大殿此刻安静得骇人,黑暗就像一团妖异的旋涡,似乎在努力遮掩着什么,谁也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
我对南陵历史的了解可谓一穷二白,但从地域上来说,再结合当时那样的历史环境,这个政权除了高度自治闭关外,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眼前这个大殿的建筑风格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嗨!有发现!”鹰戈叫了一声,把我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只见他指着大殿后方祭祀台上的影壁道:“里面好像封着什么东西!”
我们放眼望去,果然见那影壁的表面斑驳模糊,里面充斥着红绿不一的人形物体,姿态各异,眼下光线不好,再加上那东西好像特意做了处理,根本没法看清,就是让人觉得像某个东西,但又不敢完全肯定,眼神一散,似乎都能感觉到那里面的东西在动。
三炮道:“我靠!看条儿怎么看怎么像是人,会不会是殉葬的童男童女?”
我回道:“这里不是殉葬的地方,应该不会出现这些,再说还没听说过把殉葬人密封着悬在墙上。”
三炮不服道:“谁说没有!你们没听说过西藏那边的冰悬尸吗?那可都是像这样直接悬在冰川里的,一千年都烂不了,保质期相当长的!”
我没好气地回道:“拜托你结合下实际好不好,这里冬天都能热死人,你拿冰箱来造冰尸啊?”
三炮一听也对,当下无言反驳,索性发了发狠:“妈的光在这儿瞎猜,自己吓自己,敲开来一看,是人是狗全交待!”说完抄起铁铲就准备上去铲掉几块。
龙少对他说没有必要动这东西,想阻止住他,但三炮的手很快,几铲子下去就给弄下来一大块,里面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我一看,顿时明白了什么,上前一摸三炮铲下来的那些东西,有点兴奋地道:“这里面是壁画,这是石蜡,是保护这些壁画不受侵蚀的!”
我感到兴奋是正常的,因为之前的一切经历中,能够很直观地接触和了解南陵有关信息的机会几乎没有,即便我们进入的这个大殿,它的格局和形式虽然有些异样,但并不足以表述出有关南陵的任何信息。而壁画的发现就不一样了,考古活动中壁画的作用太大了,很多壁画上蕴含的信息简直是不可替代的,有经验的考古人员根据壁画上的内容,就能剥离出一大段历史。
与我的兴奋相比,龙少为自己险些与这些东西失之交臂懊悔不已,亏得三炮那几铲子铲得及时。
我们沿着铲开的口子,小心地开始剥那些石蜡,由于时间太久了,这些石蜡透明度已经很差,颜色也很深,灰黑冷硬。不过很薄很脆,用力一掰便弄下来一大块,我们怕破坏里面的壁画,掰得十分小心,四个人足足弄了半个多小时,整块影壁的石蜡全部被清理掉了,一幅色彩绚丽的壁画完整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因为蜡层的保护,这些壁画保存得十分完整,刚剥出来很是崭新,就像是刚刚画上去的一般。
壁画的色彩异常的鲜艳,和四周的古老陈旧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而我看到那些壁画内容的同时,直感到阵阵杀气从壁画里透出来。
这一大幅长卷是叙事型的,大部分内容是有关战争的,其中最醒目的是,画面中有一群人和不同的军队在进行着激战。
这些人的装束比较原始,连基本的铠甲防护都很少,而且武器和人数都处于明显的下风。相比之下,他们的对手要凶悍强大得多,他们中有蒙古的军队,有汉人的军队,也有其他东南亚王朝的军队。画面非常写实,其中有很多肢体横飞、鲜血四溅的场景,极其血腥。
我看得有些不舒服,三炮却乐道:“嘿嘿,我说这南陵的国王人品应该不咋地,得罪的人太多了还是怎么的,你们看这都惹众怒了,天南海北的哥儿们都赶过来揍他!”
鹰戈道:“你别瞎扯,也许是侵略呢?你不招惹人不代表别人不来招惹你!”
“没错,这是不同的历史时期南陵遭受的侵略战争!”龙少点头接过话,一边指着壁画一边道,“你们看,这是蒙古的军队,那时候蒙古军队出现在这里,很可能是忽必烈南侵那个时期,蒙古灭大理,顺道入缅进击南陵。这是汉人的军队,应该是万历时期明朝在缅甸的征伐战争,剩下的这些是其他王朝的军队,从装束上看,有蒲甘王朝、阿瓦王朝……似乎他们都有相同的目的,就是攻取南陵。这个国家可谓多灾多难啊!”
龙少说完微微一声叹息,很快目光又被另外的一幅画面吸引,忽然“咦”了一声,满脸困惑的模样:“这幅画想表述什么意思?”
我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目光凝聚在最中间的那幅画面上。这幅画面的场景虽然不是在描述战争,但仍旧血腥,占据画面大部分的是一根巨大柱状物,它的两边布满了侧枝,就像是一棵巨树上布满了枝桠,更像是云梯,而奇怪的是,这柱状物不完全是直的,一大半的地方都扭曲成了S形。
等我仔细看清楚那东西的真面目时,又吃了一惊,这根本不是什么立柱嘛,这不是我们之前看到的那种石雕蜈蚣龙吗?再往下一看,果然如此,那蜈蚣龙的触手上插满了人,鲜血淋漓,蜈蚣龙口含巨大的玉珠,因为鲜血的浸染,那玉珠显出了骇人的血红色,并且向外绽放着血光。
“这不是……”我刚想说话,龙少对我做了个手势打断我,示意我继续往下看。
眼下我非常肯定,我看到的东西正是那种口含巨珠的石雕蜈蚣龙,虽然之前就知道这是用于祭祀的祭器,但万万没想到这种祭祀竟是如此的血腥。
蜈蚣龙正对的地方,是一处巨大的裂谷深洞,深得让人无法想象,虽然运用了比较夸张的手段,但我相信这种地方肯定是真实存在的。难道南陵人所祭祀的某种东西就在这底下?那会是什么东西,要用这种特殊的方式?
接着,画面中的裂谷里腾起了阵阵浓烈的蓝色烟雾,烟雾中夹杂着很多模糊的影子,好像有东西顺着悬崖在往上爬。很快地,画面上又出现了之前战争中的那些军队,此刻他们都已经被浓雾包围,丢盔弃甲四散奔逃,画面中还特意描述了很多人肢体断开的场景,同样的血腥,应该是浓雾中有什么东西在攻击他们。
遭受攻击的不仅仅是敌国军队,南陵人自己也遭受了这种攻击,很明显,这种东西没有什么意识,敌我不分,并且异常嗜杀。更让我奇怪的是,除了那滚滚的蓝色浓雾,没有任何地方能体现出里面隐藏的具体的东西,壁画的制作者似乎刻意在掩盖这些东西的真面目。这算怎么回事?再吓人的东西也得有个样子吧!既然是正式的描述,为什么又不让看见那些东西,这里头有什么秘密不能公开吗?
三炮道:“这好像是在搬救兵,但他们的救兵好像不太领情,找事的人、自己人大小通吃!”
龙少道:“这应该是南陵在面临亡国灭族的危险时,迫不得已采取的一种同归于尽的办法,这种血祭的光球,正是招呼这种东西的祭器。壁画可能会运用夸张的手段,但一般不会作假,我肯定这上面的描述都是真实的!”
“那他们召唤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会是人吗?”这些东西越看越诡异,此刻我感觉像掉进了血水里一般,有些发憷地对龙少问道。
龙少道:“这可能和南陵的主要民族扎鬼多人的来历有关,这可能是他们的另一种生存方式!”
“另一种生存方式?”
“这是南陵的传说:南陵人都是没有灵魂的,他们将灵魂寄存在地底某个堪称神迹的地方,所以他们的命运就由地下那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掌握着。正史上,南陵的建国非常奇特,它出现得非常突兀,没有任何征兆地,崇山峻岭之中居然就出现了一个在当时拥有相对高度文明的国家,这让所有的史学家都感到无从探求!”
我将信将疑,只听得龙少继续说下去:南陵具体的建国时间无法确定,但它出现的突兀性是公认的,然而历史条件也大致是具备的。当时的伊洛瓦底江流域莽林中有很多丛林部落,要是某个强大部落统一众部落建国,也不是不可能。但当时的丛林部落大多很原始,统一部落和建立相对有秩序的国度,是需要时间的,不可能一蹴而就。
龙少曾从国外收集过到一份资料,那是从一座地下黑塔中发现的古卷,当年日本驻军在修筑防御工事时无意中发现的,战后被英军缴获,由一个英国军官收藏,龙少正是通过关系从那英国军官手中高价购得的。
经过几年的努力,龙少的人破译了古卷的部分内容,其中一部分正是和南陵建国有关的。
根据古卷中的记载,南陵的建国和一个地下遗迹有关,遗迹存在的历史非常悠久,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被称为远古的神迹。后来遗迹所在的地层发生了剧烈的地质运动,某种东西被破坏掉了,某些东西被释放了出来。龙少他们翻译的原文是:地狱囚笼被挣脱,灾祸之门由此打开!
这些当然仅仅是龙少他们按着字面的翻译,真实寓意无法深究,但龙少对此颇有信心,认为译出的内容就算不完全准确,却也八九不离十。我们听了都有些冒汗,心道地狱里跑出来的不就是恶鬼吗,难道这南陵国是一群鬼创立的?要真是这样,那绝对空前绝后、绝无仅有了。
一系列这种古怪的信息接收多了,有些让人承受不住,接下来的壁画内容还得半看半猜才能理解,我也失去了兴趣,索性让大脑放松放松,把目光移开舒展了下身躯。
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中,我习惯性地举着手电扫了扫四周,看看并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突然,我脑中一个念头一闪,立即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好像有个地方,和刚才不太一样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忙举着手电寻找,惶恐之下我很快发现哪里出现了异常:铜栓门石碑两侧的灯奴依旧矗立在那儿,我清楚地记得所有的灯奴都是跪姿的,而此时石碑左侧的那尊灯奴,不知什么时候成了站立的姿态,就好像自己站起来了一样。
第十四章 记号
我吓了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时几乎就乱了阵脚。好在我很快沉住了气,再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灯奴是青铜铸的,是固定的造型,不可能会改变姿势站起身,但是它的确无声无息地比刚才高出了一大截,这情形着实让人不寒而栗。
我小心地将情况告诉一旁的鹰戈。刚听我说完,他抬眼一看,当即抬枪就准备打。我赶忙制止,对他道看清楚了再说,万一是风师爷这一下直接就让你报销了,鹰戈回道那家伙一般不会脑子进水,搞这种把戏吓唬人。
但是,眼前的一幕的确让人胆寒,如果不是人为的,这铜质的死物怎么还会起身?这地方邪门得厉害,难不成天长日久的,这里的东西都有了灵性?
鹰戈显然没我考虑的那么多,只见他一拉枪栓上膛,“嘭”地就开了枪,那灯奴上溅起几点火星后,突然重重地磕到了地上,摇晃几下后便不动了,又恢复了原本的跪姿。
我们将所有的光源都集中到那里,确定再无异常后,小心地近前。我仔细检查了下那尊灯奴,这里的湿热气候很不适合这类活泼金属物品的保存,再加上年代久远,灯奴上已是铜绿斑斑,灯奴的表情很怪异,或许之前的经历让我有了心理阴影,此刻总觉得那东西正死死地盯着我看。灯奴心脏的位置有一处弹孔,四周剥落了一大片铜绿,正是鹰戈刚才那一枪的杰作。我心道你这厮也太地道了,跟一个铜人还这么较真,这准头也忒好点了吧!
“这东西是用模子直接铸死的,根本不可能起身。”我检查完了之后满脸困惑,之前的一幕却如此真切,总不会是我和鹰戈两人都看花了眼吧?
我话音刚落,鹰戈突然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警惕地望了望那灯奴,举着枪绕到了它的身后。随即他一放松,示意没事了,我们才跟了上去。
“应该是有东西在作怪,灯奴肯定是被什么东西举起来了,这里光线不好,所以你们才会有它自己站起来的错觉。”龙少听了我们的描述后,非常肯定地道。我们听了也点头称是,的确这是唯一的可能。
三炮惊道:“我靠,你的意思是这里还有其他人?”
鹰戈道:“那可不一定是人,这地方,很难说没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搞不好是墓里的游魂野鬼!”
三炮道:“甭管什么东西,那他吃饱了撑的还是怎么的,拿这么重的东西举着在这里练三头肌吗?这年头游魂野鬼的运动健身观念也这么强?”
鹰戈懒得听他扯皮了,在石碑后小心地摸索着,很快来了一声:“有发现!”
我探过身去一看,只见灯奴正后方的地面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图案,图案很简单,仅仅是一个“@”状的圆圈,再引出两个箭头,很像是某种记号。而且这记号的痕迹很新,应该是刚刚才做出来的。
鹰戈对龙少道:“少爷,你看……”没等他说完,龙少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种种迹象看来,这里的确存在着我们以外的其他人,或者是其他东西!
鹰戈道:“这里有情况,来者不善,注意戒备!”
三炮道:“会不会是那女的队伍先到了,装神弄鬼地吓唬哥儿几个,让咱知难而退?”
我听了不以为然,对他道这完全没必要,看那女的就知道她那队伍也不是什么善类,直接把咱结果了不是更省事吗?何必玩这种无聊把戏。
我接着道:“对方举动青铜灯奴,应该就是吸引我们过来发现这记号的,也就是说这记号很可能就是对方做给我们看的,可能是对方想告诉我们什么!”
龙少表示赞同,接着我们的目光又都凝聚到了那记号上,记号上那“@”状的圆圈我们很熟,这正是龙少公司的LOGO图案,具体有什么意义我无从知晓,龙少也自称一无所知,他只是将公司名的首字母截取下来作为公司LOGO而已。
如果这样,那能让我们直观理解的,也只有那两个箭头了,我认为这是指示方向的,其他人也不否定。箭头指示的是两个方向,一个是那块矗立的石碑,另一个是石碑后的山体石壁。
我很奇怪地摸向了那块石碑的正面,石碑的表面光滑如镜,呈浅灰色,并无任何的图案和文字,是一块无字碑。正面已经无字,背面更不会有了,石碑的背面相对粗糙,却也是空白一片,我们并没有任何异常的发现。
鹰戈也在石碑和石壁上都摸索了一阵,一样一无所获,叹道:“要是九指金那老小子在这儿,事情就好办多了,对这些东西他比较在行!”
听到他说这话,想起我们这一路上的遭遇,还未到最为凶险的地方,就已经落下两人,生死未卜,我心里不由得一阵叹息。
龙少还是一贯的那样处事不惊,其实我真钦佩他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好的心理素质,之前听龙铭提到过龙少是名门之后,祖上曾风光无限,我感叹这家伙还真没少继承祖上的优良传统。
只见龙少不声不响,闭上了眼睛在石碑上开始前后摸索,他屏住呼吸,手指像游走在钢琴键上一般小心地探知着什么。许久,我正感到奇怪,龙少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左手的食指停在了石碑背面的一个位置,反复感知了几下后,猛地一发力,身后随即传来“霍霍”的声响,原本严实密封的山体石壁上,突然开启了另一道可供一人出入的暗门。
我大奇,十分惊愕地看了看龙少。因为工作的缘故,我和古董界打交道比较多,玩明器的人有几个底子是完全干净的?这些业内人都心知肚明,所以行当里传奇的事情很多,不少都是有关倒斗的江湖神技。
“拈花负叶”就是传说中的绝技之一,顾名思义,捏起一片花瓣背着一片树叶,这都是极其微小的感知,所以“拈花负叶”在明器行当中被用来形容那些堪称高人的玩者。他们仅凭着极其微小的感知和信息,就能准确地判定出明器的各方面信息。很多人拿着高仿的明器来糊弄票子,到了这些人手里,随便扫一眼,用手掂掂分量,就直接发话:拿回去当痰盂吧。
琉璃厂有名的“黑纸扇”杜麻刀,当年就是凭着这本事,从藏画竹筒上一个小小的虫洞判定出了一幅阎立本的宫廷真迹,就此而发家的。
在倒斗界更是不乏这样的高人,古墓里险象环生,如果没有极敏锐的感知能力,一个疏忽就足以丧命。这种倒斗高手的一双手,精巧无双,极其敏感,任何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
我不知道龙少所用的这招算不算是“拈花负叶”,但刚才那种情况的确是个技术活,没有两把刷子是绝对应付不了的。我只知道龙少出身名门,只不过是个热衷于探索的商人而已,之前真不知道他居然还会这种旁门左道。
“嗯?有门,进不进?”一看出现了暗门,我们都吃了一惊,一时也不好决断。制造记号的那东西想告诉我们的应该就是这道暗门,但能进不能进真的不敢贸然断定,谁知道对方是善是恶,搞不好是个陷阱。
鹰戈提出自己一个人先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