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以作参考?”
“我想是的。”
“好吧。”青沼叭地一下将酒杯搁到桌上,“既然这样,那就坦白吧。”
“恋爱的忏悔?”
“说起来话就长了,简单地说,是这样,事情是从一件交易上开始的,后来,我便喜欢起那个女人来,于是答应了她的条件。虽然工作很忙,在交往中又产生了另一种欲念。”
“那是啊,那种机会是少有的,女编辑都很严厉吧?”
“严厉不严厉我不知道,不过,一出事就麻烦了,很快就会弄得尽人皆知。……她是什么人倒没关系。”
“对对,还是话归正题吧。”
“总之,我喜欢上她了。她也很高尚,同那些半职业性的妓女不一样。”
“对不起。”
“内心的感情,她在一起睡觉前和睡觉后完全不一样,就是说,分界线上起了变化。”
“那么,她怎么样?分界线怎么样。”
房子的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中午前,野见山房子来到附近杂草丛生的空地上。那块地的主人一直不肯脱手,地上还留着一些树。阳光映照在树叶和草丛上。1600平方米的台地任其荒废,杂草自由生长。因此,颇有一种自然的情趣。周围是住宅街,一过中午就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
野见山房子知道绀野卓一常到这儿散步。上午到那儿去,准能见到卓一,他不是坐在建筑物的水泥基础上,就是漫步在茂密的草丛中。
房子看到这会儿绀野卓一正呆然靠在一棵树上,不禁喜上眉梢。
卓一头发蓬乱,格条衬衫配上长裤,穿着木屐。
“你好!”房子打招呼。
“啊,”卓一回头笑了,半边脸上映照着阳光,一笑就露出了酒窝。
“你怎么这么早?”他对走近前来的她说道。
“早上9 点起床的。”
房子摇着身子来到卓一身旁。
“真不简单,夜里工作到很晚,早上还要起得这么早?”
“习惯了,排戏的时候,到研究所去要更早些呢。”
“什么时候开始到地方上公演?”
“下一个月。”
“一时不能同你见面,我就寂寞啰。”
野见山房子朝卓一投去了一丝微笑。
“看你竟这么说,你有个漂亮的太太,怎么会寂寞?”
“嗯,可是,她白天不在,工作又忙,一大早就要出去,夜里很晚才回来。”
“你太太真漂亮啊!”
“唔,漂亮。”卓一认真地答道。
“不担心?”
“一点儿也不。她爱我。”
“夜里很晚回来也放心?”
“那是为工作,而且,出版这项工作很不容易。”
“你的诗集由你太太办的出版社出版?”
“对。所以,她拼命工作。……我必须写出好诗,她为了让我写诗就让我玩,本来对她的工作我也帮不了多少忙。”
“你太太那么爱你?”
“我想是吧。我的诗别的出版社不愿出版,她说无论如何要自己出,因此,首先要创办一个像样的出版社。”
“是恋爱结婚?”
“当然啰。”
野见山房子忽然不作声了。原来是因为卓一的话像孩子一样太爽快了。那是一副诚实的面容。在酒吧,每天晚上能听到那些男客敷衍的客套话和富有心计的私语,能看到那些男人的内心世界。在她的眼里,卓一是个不可思议的人。
他是否知道太太同青沼祯二郎之间的关系呢?即使不知道青沼这个名字,在工作上会遇到这种危险,这一点他该知道吧?
“你太太经常访问一些作家,是吧?”房子有些不耐烦了,心怀不善地往下问道。
“是啊,现在社里没有编辑,她一个人到处跑,走访作家好像很辛苦,书稿很难到手,大家都想争夺一流的作家。”
“这些事,都是你太太告诉你的?”
“是的。”
“青沼祯二郎的事也是她告诉的?”
“青沼祯二郎?噢,这个人的名字常在报纸、杂志上见到,是个名作家。”卓一答道。
“太太也到青沼那儿去?”
“唔,具体的我不清楚,她好像说她去过。”
野见山房子想起昨晚青沼祯二郎说的话。青沼的口气半吞半吐,好像同那位出版社的女社长已有关系,又好像没有。他本来就好色,绝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卓一的妻子回家后什么都告诉他,可是对青沼的事她具体地都说了些什么?青沼自己说:
“她是个惊人的美人,为我服务得很周到,这样一来,在外面没答应的新书也只好给她写了。”
“服务?服务到什么程度?”房子手里端着酒杯,偎着青沼问道。
“这个么,不说你也知道。”
“啊,讨厌。出版社不提供色情服务,作家就不给写稿?”
“她同别人不一样。如果是一流出版社,只要付些稿酬就行了,而她是一个要创牌子的无名出版社,不那样服务,恐怕谁都不会给她写稿的。”
“就是说,用身子来攻关?”
“也可以这样说吧。”
“您让她下水了吗?”
“噢,这个还是不说为好。”
青沼笑嘻嘻的。
究竟卓一的妻子同青沼发生了关系还是并没有那种关系,抑或是青沼出于一种虚荣心而故作那番宣传?
不论有无此事都可以认为,卓一的妻子正在拢络青沼。
“这么说,在你太太的劝说下,青沼答应执笔了?”
劝说两个字,野见山房子略微说得重一些。
“她就是这样的人嘛。”卓一道,“不是实现了吗?在这一点上,我们这些男人也不及她。”
野见山房子有些发急了。他妻子正在进行一桩危险的交易,这事怎么告诉他呢?青沼说得好像很自信,但房子猜测,还没到最后一步。但是,看来那也只是时间问题。反正又不能露骨地说,你太太现在危险。
观察卓一的脸色,脸上没有丝毫的怀疑。他相信自己的妻子,看上去真像个菩萨,眼睛天真地流露出无邪的光。
看到这些,房子好像感到触到了什么珍贵的东西。每晚接触酒吧的顾客,于是便为自己那半嘲笑的风姿感到惭愧。
卓一的妻子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接触她丈夫的呢?他毫无顾忌地说,妻子很爱我。事实上,他脸上的表情像他说的那样十分满足。
那位美貌的妻子好像是个小事业家,性格同卓一迥然不同。可以说,他是个只会写诗的无生活能力者。可是,即使对象是另一个人,她的事业也会很强的。在那略显严厉、近似冷酷的容貌背后,蕴含着对工作的炽热的火焰。
正因为同青沼祯二郎这样的男人交往,她才会更爱卓一这样的丈夫。——房子在酒吧见到过形形色色的男人,作为亲身感受,她作出这样的想象。被置于那种环境中的女人,反而要追求纯洁的东西。
美也子到Y 饭店访问谷尾重夫。在电话里,约好晚上 10 点钟来访。在总服务台通报了姓名,于是被告知在四楼一号房间。电梯里有许多外国人。
敲了敲门,里面重重地应了一声:进来!
谷尾重夫正在台灯下伏案著书。桌头堆着参考书。旁边,单人床上皱巴巴地铺着毛毯。谷尾也许是嫌头发垂到额头上麻烦,头上缠着布,不停地挥笔疾书。下颚上胡子又长又黑。身上穿着饭店里的浴衣,敞着前胸。
美也子进到屋里,谷尾也不回头,便不声不响地坐到墙边椅子上。房间很大,也许是因为住着一个男人。屋里有一种气味。窗户全都紧闭着,窗帘开着。
“还有一点儿。”谷尾眼也不抬,手握着笔说道。
“您慢慢写。……工作时来打搅,实在对不起。”
美也子无事可做,便悄然拿出香烟,打着了打火机。打火机的声音使谷尾蓦地转过脸来,他顿时停下了笔。
“烟灰缸,这儿有。”
这儿,是指谷尾办公桌的头上。美也子坐着的是会客家具,虽然有张小茶几,但没有烟灰缸。抬眼一看,原来两只都在谷尾的桌子上,里面全是烟蒂。
“先生,我把烟灰给倒掉,好吗?”
“不,不用。一倒干净我反而静不下心来。”
说着,谷尾频频察看来到面前的美也子的脸。台灯光照亮了她鼻子以下的部分,眼睛以上的部分成阴影。那种明暗的差别却使谷尾感到了女人的妖艳。
“好漂亮啊!”谷尾说。
“哦,开玩笑吧。”
美也子嫣然一笑。
谷尾袖子里的手眼看就要伸过去了,她转身又回到刚才的椅子上。谷尾对哪个女编辑都会开玩笑似地动手动脚,这在记者同行中广为人知。美也子对这些也有耳闻。
不知是把书稿暂停一下,还是因为有客不想写,他把笔搁在稿纸上,来到美也子面前。取下缠头布,长发像幽灵一样散落在额头上。
“青沼那边的工作有进展吗?”他坐下来就问。也许是工作疲乏了,他面容黢黑,惟有一双眼睛在闪亮。
“嗯,进展很快。”美也子鼓足气力说道。
“噢!”
谷尾像小看人似地用鼻子应了一声,转眼间现出精悍的表情。他心里产生了竞争意识。
“嗯,我慢慢干吧!”他自信十足地说。那种若无其事的口吻显示出自己同青沼那种人并不一样的自负。
“拜托了,能出版您的大作,我的出版社就有希望了,起码地位也可以提高一些。”
谷尾对此并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盯着美也子的脸。
“哎,你不能同我约会吗?”
他脱口而出,那表情既不像正儿八经,又不像开玩笑。谷尾的面容本来就与众不同,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特别是现在,正是工作最忙的时候,也许是疲劳了,脸色也不好。
“哦,您开玩笑。”美也子莞尔一笑。
“是真的。我早就想,要有你这样年龄的女性,就跟她约会。”
“我已经是老太婆了。”
“哪里,我不喜欢年纪轻的女孩子,不知为什么,最近同那样的女孩子在一起心里就没劲。”
谷尾的语气好像被女人缠得没办法。
“说真的,那些女性的魅力你全有。……哎,你,”他忽然改变了语调,“青沼对你动手动脚了吧?”
“没有。”美也子优雅地吐着烟雾说道。“青沼先生怎么会把我放在眼里?”
“唔,怎么说呢?那家伙对女人很有两下子。”
谷尾好像一提起青沼便斗志昂扬。
电话铃响了。
谷尾朝电话机走去。浴衣的背后净是皱褶。
“不行!”他对着话筒怒吼,“我有工作,不能去。什么,来了?……岂有此理,你呀,你去找个醉汉吧,这会儿别打电话来!”
他叭地挂断电话,回到美也子面前,又开颜微笑了。
“是个酒吧女郎,真烦人!”他高兴地咧着嘴笑了起来。
“啊,先生,您很有人缘哪!”美也子笑道,“本来,像先生这样,女孩子是不会放过的。”
“女孩子哪个都这样。”谷尾说,“哎,同我约会一次吧……”
第九章
中午的餐桌上添了一份蕨菜。刚采来,虽然已经煮过,咬到嘴里,还有一股泥土味。
“哎,在河边上能采到吧?只要一说,附近的孩子就会拿好多好多来。”
旅馆的女佣对井村重久和美也子说。
打开的拉窗外,大山遮住了一半的视野。晴朗的天空在阳光里显得很混浊。出彩霞还早,山林呈现出一片淡绿色。
有马温泉在一个山窝里。旅馆街夹在一条山谷的两个斜坡上。
“冷吗?”美也子望着井村的肩膀问。
“不,不冷。”
井村将短外衣的前襟合在一起。
“风有点儿凉,把玻璃窗关上吧?”
“你要冷就关上,我进点儿凉风不要紧。”
“我也不要紧。冷了就洗洗温泉。……要是感冒了,就不能参加您家小姐的婚礼了。”
美也子一说,井村便默然地抽着烟,望着对面山丘上;的旅馆。身材矮小的女佣正在打扫房间卫生。
——昨天是星期六,井村重久因为自己担任行长的那;家银行的支行有事,出差前在东京突然叫美也子到有马温;泉幽会。井村是硬使她同意的。他说,旅馆已经订好,登记的是东京的“杉山”,所以,你快点儿来。
“这么急?什么事?”
美也子一问,井村只回答了一句见面再说。听声音带点微笑,但又好像很认真。现在不是到外地温泉去享受爱情欢乐的时候。美也子从井村的语气里有一种预感。
在从羽田到伊丹的飞机里,美也子一个劲地猜测井村会说些什么。同井村已有五年的关系了。
两人并非经常见面,一个月一次或两个月一次,五年中一直保持关系。他们是美也子同卓一结婚两年前就认识的。
在美也子来到这家旅馆等了三个小时的晚上8 点左右,井村来了。他笑着说,本想早点儿来的,同支行的人在一起耽误了时间。从总行跟来的秘书已经安排他“休假”,约定星期天在大阪的饭店里会面。美也子的事谁也不知道。
井村洗罢温泉,谢绝了宴会,晚饭吃得很晚,重要的事好像很难对美也子说。
美也子用轻柔的口吻引诱他开口,他终于勉强地说了出来。
果然,他是想同美也子分手。
“我三年前就该提这个了。”井村接着说,“那时候你也有这种愿望。可是我想不开,硬拖住你,到如今,又不能轻易开口了……”
所谓三年前,就是美也子决心与卓一结婚的时候。井村避而不提美也子的结婚,故意用了三年前这句话。对于井村来说,对未曾相见的卓一有一种罪恶感。
“不,那不是你的责任,是我不好。”
她并不想说,因为是女人,所以才懦弱。她知道,自己虽然结了婚,仍喜欢井村。
“我是个坏女人。”美也子有一次向井村坦白说,“我是想同你分手,才同卓一结婚的,因为,反正我同你是不能结婚的。卓一是个好人,我非常喜欢他,可是,我也比以前更喜欢你了。”
美也子在被卓一追求时,同井村商量过,井村也从她那里了解了卓一的性格。井村赞成她们的婚姻是因为听说过他的人品,他也打算就此同美也子分手。由于最初他对美也子怀有执拗的爱,对年轻的男子怀有一种嫉妒,结果两人不能分开。
听了美也子的坦白,井村说:
“我知道你喜欢卓一。听你的话,他好像是个菩萨般的人。若是性格懦弱的女性对那种丈夫反倒会感到不满,而你那样喜欢他,是因为你的性格太坚强了。你的感情若一般地解释,可以说成是一种母性的爱,不过也不完全相同。你对男人的内心见得太多,了解得太多,对卓一这样的人就会像宝石一样非常珍视。”
“视为珍宝,那不是爱吗?”美也子想。可是井村这一席话深深地印在了她的心底,后来曾经几度浮上她的脑际。
“因此,你同时又喜欢我……”当时井村继续说,“你的坚强性格也许惟有我能容让,这可能是我骄傲自大吧。”
美也子认为井村说的对。井村一直是自己的支柱。如果没有井村,自己的精神和生活将更加不堪设想,即使有出版卓一诗集的动机,也绝不会立志从事出版这一事业的。
仔细想来,准确地说,出版丈夫的诗集不能叫做动机。如果仅仅是这个目的,可以自费出版。想让正规的商业出版社出版,给丈夫的诗贴金,为此,自己办出版社,在这个名义下,隐藏着她想干一番事业的野心。如果没有这个野心,是不会产生办出版社的欲念的。
“我一直在身边看着你,所以才有这种心情。”美也子答道。
“是吗?可是,竟作起了出版社这种小气的生意来。如果经常看着我,就不该做那种没意思的事。”
井村并不把出版工作放在眼里。
“我有自知之明,你都是同钢铁、电机等日本骨干产业的大户来往,出版对你来说不过像个玩具;对我却正合适……而且,你对出版一无所知。所以,我的心情很好。”
井村说打算给她一些必需的资金。
“那当然好,可是,如果是你的零用钱我就不要。虽然不大,但毕竟是我的事业。要你的零用钱,那太没志气了。我从你的银行贷款。”
“从银行贷款需要担保、信用。你什么都没有。要放贷,就需要各种繁琐的调查和手续。小出版社往往都是无计划地开支,在银行里根本就没有信用。”
“最后还是要依靠你。”
像原先希望的那样,美也子在井村的银行里存款开设账户,贷到了款,但申请却是直接交给行长。
“部下的人不感到奇怪吗?”美也子问。
“当然会感到奇怪,准以为是我的什么人吧。”井村笑道。
“你不为难吧?”
“我是行长,认为我庇护一个人也没关系。……再说金额又不大,不过是通融一下资金罢了。最终我会妥善处理的。”
以前说过的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