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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却她因为从前与霍祯共处时留下的顾虑,这也确实是个原因。席兰薇点一点头,没有否认。
霍祁轻声一笑:“是,总有世家将自家女儿送进宫来、或是像吴家那般再送个美女进来,觉得结了姻,日后什么都安稳些。”他的笑意中添了点无奈,随意地摇了摇头,又道,“如此能让他们安心没什么不好,省得再算计其他。但说实话……”
霍祁沉了一沉,尚有些犹豫是否要和席兰薇说得如此明白。思忖片刻,浅一颔首,终是说了下去:“觉得送自家女儿入宫为妃,朕便要顾着颜面连正事都敷衍过去,实在自欺欺人了些。”
对上席兰薇惶惑不定的明眸,他略笑了一笑,话语温和而诚恳:“所以朕说喜欢你,就当真是喜欢,没有别的算计。朕待你好,就是一心想待你好而已——你可以因为先前夏月的事存疑,但总也得再给朕个机会,毕竟……”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像有些不太容易说出口的话。待得说出之时……那般不加掩饰的坦诚也着实让席兰薇心中愈发复杂,“朕从前没有如此待过哪个嫔妃,这样的事……朕当真是‘初学’。”
后一句话隐现笑意,笑意中略带三分嘲讽,半开玩笑的口气仿佛只是在逗她开心。
席兰薇却听得愕住,坠在两世的不同中,笑也笑不出来。
纵使笑不出来,却又心思明晰而无法抑制地觉得……这一世算得幸运。
☆、61 栗子
辗转反侧一整夜,待得天色初明时;席兰薇深深地沉下一口气;到底算是想通了些。
兴许……兴许该是试着去信皇帝的,他和霍祯不一样。
他待她的好是真的,且比霍祯待她最好的时候还要好上一些。纵使这一世于她而言是与上一世相连的、上一世的一切记忆都在;她也总该往前去看。
若不然,活得太累、太委屈。
再者,又凭什么拿对霍祯的种种不满;让霍祁觉得郁结于心呢?
对谁也不公平。
。
一夜未眠;向景妃问安时难免精神不济。好在“精神不济”的不止她一个;众人的目光便全落在那人身上。
吴妃;在这一趟避暑行程中一度风光大盛的人,这几日愈显颓色了。这也难怪,她吴家送进来的人如今惹得皇帝不快、禁了足,不知何时才能解禁,她偏又是借着夏月才晋到妃位上,且连册礼也还未行,难免觉得地位不稳。眼下……快回长阳了,吴妃当然免不了多想一道——若是回宫之后提起为她册封的事,皇帝因为夏月而迁怒于她、索性不册了该如何是好。
景妃自然知道如何处事,在看得出吴妃气色不佳也会避之不提,总不好将皇帝的喜恶放到台面上来议论。又知道进来宫中变化多些,各样的议论也起得很快,便寻着由头告诫众人说:“来年是采选之年,新宫嫔自会不少,到时若再有人拿着宫中传言乱嚼舌根,本宫必是要整肃宫规的。”
话语说得温和,听来只想是在说“来年”之事,但六宫嫔妃毕竟不是傻子,都明白这是近来的议论实在太多了些,连景妃都觉得烦了。
。
自景妃处告退而出,各嫔妃便都比往日安静了些,各自施个礼告辞,带着宫人回宫去了。
“婉华。”听得一唤,席兰薇回过头去,见吴妃正抬手示意宫人止步,径自向她走来。
兰薇一福身,秋白清和齐声道了句:“吴妃娘娘安。”
吴妃侧眸看了看二人,倒是没吩咐她们也退下,打量席兰薇一番,面上半点笑意也无:“婉华娘子晋封有些时日了,本宫也没去道贺。”
席兰薇颔首,对这般不冷不热的寒暄无甚兴趣,等着她的下文。
“婉华娘子也是世家贵女,该知道世家有世家的难处。”吴妃说着,有一分笑意在唇角转瞬而过,“本宫也不说其他,只希望娘子能给旁人留条活路。”她语中一顿,轻覆的羽睫压下一抹冷笑,“若不然逼急了,于娘子也未必有好处。”
“吴妃娘娘何出此言?”清和的声音几乎能与席兰薇的口型一致了,前后差着最多不过两三个字,莫名地添了两分气势,“臣妾自然知道世家的难处,更知道吴家在朝多年素来忠心,怎么会逼吴家?”
没想到席兰薇会如此不甘示弱,借着清和的嘴说出的话语甚至比吴妃还要强硬些。吴妃面色一凛,复又睇一睇她,森冷的话语已近质问:“非要本宫明说?夏才人一夕间遭了禁足,你敢说与你无关么?”
席兰薇无声轻笑,摇了一摇头,遂对上吴妃的目光,口型动得清晰,清和道出的话语也字字掷地有声:“当然和臣妾有关。”
承认得毫无惧意。
“娘娘您看得很清楚,是贺宴那天,夏氏对臣妾不敬、而后陛下带着臣妾离开,其间那茶是怎么回事娘娘也是心知肚明的吧……如今怎还有脸来质问臣妾?”席兰薇徐徐笑着,微扬的下颌带着两分并不过分的傲气,却堵得吴妃一时说不出话来,“漫说臣妾不曾有意跟陛下告过状,便是当真告了,娘娘觉得错处在臣妾身上么?”
在吴妃的语塞间,席兰薇踱上半步,手随意地搭上她的手腕,美目轻垂,遂将腕上那枚成色上佳的羊脂玉镯子顺势推到了吴妃腕上。她没有看吴妃的神色,微微偏过头,让清和犹能看清她的口型:“臣妾知道世家的难处,也知道如娘娘这般世家贵女的难处。大概从娘娘降生起,吴家就指望着娘娘进宫了吧……”
她抬眸,恰好捕捉到吴妃神色一震,便衔着笑意退了半步回去,话语温温和和,“臣妾家中不是呢……父亲一直是想臣妾嫁人为妻的,故而臣妾虽是明白娘娘的难处、却当真不懂娘娘心思如何……也罢,好在受家中教诲多年,臣妾到底知道如何做个好妻子,日后体谅着娘娘这般难处就是了。”
她说完,不再理会吴妃反应如何,转身便走。清和无比投入地替她说完之后瞬间脱了力,被她扶了一把才没有跌下去。
她……她方才说了什么?
“无碍。”席兰薇笑容轻松地握着她的胳膊,“吴妃不敢怎样。再者,我一直还是守礼的,这话传到景妃那儿去,景妃都不会信。”
这是早算计好了吴妃只能吃下这口哑巴亏。清和听罢不仅安了心,更觉得实在畅快。这半年来,可没少为吴妃和夏才人费心力。
。
兰薇回吟月居用罢了早膳,到院子里望了一望,日头不毒、不会太热,便到小厨房做了三两样简单爽口的点心,往广明殿去。
她需要一些刻意些的改变,让自己把这一世的心思理顺些。
到了广明殿时正有朝臣在殿中议事,看看宦官为难的神色,席兰薇知道此时不便进去。便耐心等着,过了大约两刻的工夫,终于听见里面告退的声音,抿起笑容,从秋白手中接了食盒过来,让她们在外面候着便是。
霍祁听说席兰薇求见时微有一讶,原还想着昨日的事她恐怕难免有些尴尬,以为自己今日都不宜去见她,她倒主动来了……
“嗒嗒”的木屐声听上去挺轻快,霍祁循声看过去,兰薇浅浅泛红的双颊上笑容轻蕴,不知怎的……觉得似乎跟往日看上去不太一样似的。
屈膝一福,又继续朝他走来,有宦官上前欲接她手中拎着的食盒,她却颔首一笑示意不必。食盒搁到他案头,席兰薇揭开盒盖,当即眉头一蹙。
原是备了三样点心:杏仁豆腐、冰碗和栗子糕。
因着在外等了一阵子,目下那栗子糕无碍、杏仁豆腐看着也尚好,冰碗中的冰却多半化成了水。席兰薇嘴角轻轻一扯,很是失落,只将杏仁豆腐和栗子糕拿了出来,冰碗连同食盒一起交予宦官撤下。
于是霍祁看看眼前两道做得精致的点心,又打量打量她:“什么事?”
“……”席兰薇抿一抿唇,在他手心里写说,“陛下尝尝?”
霍祁自然而然地又是一副“有话直说”的样子。向来如此,她无事鲜少主动来求见,这一点不仅霍祁知道……其实席兰薇自己心中也明白。只是思量之下仍然觉得无事不要求见为好,一来显得恃宠而骄,二来她本也不是会刻意博宠的人。
却是昨日霍祁的话让她生了点不一样的念头,觉得也许主动去见一见也好,不为别的,单是他肯为她存那一份心……她也该存个谢意不是?
知而不谢,才当真成了恃宠而骄。
眼见他还是觉得她是有事相求,席兰薇哂了一哂,再度劝着写道:“陛下尝尝看。”
霍祁看着她的神色满是狐疑,扫一眼两道糕点,试着往自己所希望的那一面去想,遂有一笑:“专程送糕点?”
席兰薇重重点头,神色诚恳无比。便见霍祁又笑了一声,提起筷子去夹那栗子糕,筷头刚一触及糕点又停下来,再度觑向她,仍是疑惑不定:“这么好心?”
“……”席兰薇大觉窘迫,心中感叹自己身为嫔妃,送个糕点都让皇帝“不信”成这般,只怕也算罕见了。
沉了沉色,兰薇看他拿着筷子便不再在他手上写字,自行取过纸笔,提笔写道:“陛下可要宣宦官来试毒么?”
“……”霍祁眉头一挑,继而嗤笑出来,可算夹起了一块栗子糕。送到嘴边一咬,香气盈了满口,味道甜而不腻。
“很好。”霍祁夸了一句,正要咬下下一口,余光一瞥,席兰薇正写下来的字是:“臣妾有话要说。”
……合着到头来还是有事相求?
霍祁滞住,少顷搁下筷子,略有失望地支了额头:“说。”
“臣妾入宫逾一年,自知顾虑颇多、算计亦有……”她笔下一顿,仍是忍不住睇了一睇他的神色才又继续写下去,“便如陛下道自己是‘初学’故不知如何做,臣妾此番顾虑,亦有繁复原因掺杂其中。”她抬了抬眸,在他出言追问是何原因之前又继续写了下去,“此事一言难尽,也求陛下莫要多问。日后……臣妾会尽力……”
尽力……突然不知后面该用什么词为好,席兰薇斟酌再三,接下来写出的是:“不作隐瞒。”
霍祁安静地看着,待看到这四个字时,浅皱着的终于眉头舒展,心情愉悦地看着她接着写:“但求陛下给臣妾些时日去……适应,毕竟臣妾也是……”她三度抬眸打量了他的神色,笔复又落下,书下最后两个字,“初学。”
“唔……”霍祁的眉头重新皱起来,扫她一眼,话语不冷不热,“这样麻烦?”
“……”席兰薇轻怔不解。
他拿起筷子,思量着在那栗子糕上戳了一戳:“想想都觉得累……朕还是宠别人去好了。”
口气恹恹,说出的话连自己都觉得好生无耻。板着脸欣赏着席兰薇霎然复杂不定的面容半天,神色一松,啧了啧嘴,好像在面对一桩难以决断的事情一样,更加无耻地“讨价还价”起来:“若不然……你每天做点什么送过来?”
☆、62 回宫
回到皇宫时;长阳也已经凉快了。树梢上叶子打着卷;仍在枝上挂着,看上去却明显无力。风一吹;发出的不再是春夏时节嫩叶摩挲的“沙沙”声,而是干枯低哑的声音了。
避暑带去的宫人到底有限,兰薇晋位后该添的宫人一时未及补上,目下回了长阳,尚仪局不敢耽搁;头一件事就是为她将宫人添齐。是以漪容苑又添了两个宫女两个宦官,除却一个叫涟漪的年纪小些,余下三人一看便干练得很。
见了礼;席兰薇命他们退下,免不了叮嘱清和秋白近来仔细盯着些;毕竟宫中势力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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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择定了吉日,吴妃的册礼照旧行了。席兰薇乐得看她顺利晋位,若不然,吴妃更要看她不顺眼了。
于是宫中又为吴妃好生庆贺了一阵,席兰薇却是没什么心思凑这个热闹去。再说,还要每日往宣室殿走一趟呢。
“御医说又给你调了方子。”霍祁一边品着她送来的汤一边道,睇一睇她,“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还是……不肯说话么?”
席兰薇颔首苦笑。她自然知道霍祁如此心急是为她好,可这事……比让她试着相信霍祁还要难些。夜半无人时,她偶尔鼓足勇气出上一声,便又一次被那可怕的声音吓住,哪敢说给他听。
“你嫌声音难听,但总是不说也……”霍祁的声音骤停,沉吟片刻,才避着她的目光又道,“朕问过御医,你若久不开口,时日长了,当真会‘忘’了如何说话的。”
席兰薇登时震住,纵使看不到自己的神情,也知道自己现在必定面色惨白。
“朕也不想逼你……”霍祁又道。目光划上她的面容,接下来的劝语转为一喟,摇了摇头,转而评价那汤去了,“很鲜。”
看得出席兰薇离殿时很有些失魂落魄,她不肯开口的原因,莫说霍祁明白,就连袁叙也明白。望了望席兰薇远去的方向,确定她听不到了,袁叙在皇帝身边轻语道:“陛下,婉华娘子是怕陛下听了就……生厌了。”
“朕知道。”皇帝眉头紧皱,明显心烦意乱,“还没法劝,劝了她也照旧不安心。”
“这也怪不得婉华娘子。”袁叙又道,顿了一顿,缓言说,“臣觉得,陛下不如寻个能让她说话的物件。”
“‘物件’?”皇帝略显疑惑,不解其意。
“是。”袁叙一揖,沉缓地道出自己的想法,“陛下您想,她若只是怕陛下生厌,平日里大可以跟旁人说说话,目下眼见没有——连跟秋白清和都不说话,婉华娘子便不只是怕陛下生厌,在旁人面前也是舍不下脸来。”
这倒不难理解,一来她已太久不开口,二来声音又确实不好听,一时不适应、张不开口怕丢人都很正常。
但袁叙说的“物件”是……
袁叙笑了笑,启发道:“陛下记不记得,世宗皇帝驾崩时,恭贤皇后大恸,见人便发脾气,南瑾大长公主送了什么去……”
霍祁倏尔恍悟:“姑母给皇祖母送了只猫去。”
“是。”袁叙深深一揖,“此事臣想了几日了。说畜生不懂话,它又有灵性,能听懂些许;说它懂话,它又不像人心思太多、不会乱传,陛下若嘱咐婉华娘子同它说说话……大抵比迫着娘子开口和陛下说话容易些。”
霍祁自然想到了兰薇的那两只梅花鹿,尤其那小鹿,机灵得很,兰薇尤其喜欢。
袁叙却又说:“那鹿不行。鹿进不得屋,若让婉华娘子在院子里跟它说话,宫人来往难免的……娘子还是开不了口。”
还得给她寻个能进屋的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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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恬再来见席兰薇时,席兰薇正坐在房中失神。目光空洞面色发白,仿佛受了什么极重的打击。
“……兰薇?”芈恬拍了一拍她的肩头,兰薇怔怔地回过头来,动了动口:“你来了。”
“怎么了……”芈恬被她这般神色吓住,敛身在她身边坐下,“表哥欺负你了?”
兰薇摇头,拿起笔来,手上写得无力:“我如果永远说不了话……”
“怎么会?”芈恬否认得很快,继而带着宽慰笑起来,“我听表哥说过,你现在能出声了。”
兰薇又是摇头。
她现在的恐惧,芈恬不懂,霍祁也不知道。御医说,若总不说话便会“忘”了如何说话,那么……若从上一世算起来,她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说过话了。
她的记忆是连贯着的,如何能不担心,若要忘……兴许已经忘了。
偏她现在还能出声了。
如果她能出声、出那种极其沙哑的声音,而又说不得完整的话,岂不是……
还不如一直安静下去呢。
心绪翻涌着,感觉好像存在许久的期许被击碎了,从霍祁下旨为她医嗓子开始,她就满心盼着自己这一世能开口说话,她的声音还是很好听的。
结果……头一次发声,让她知道她的声音不再好听了;今天,又让她听说,即便她能发声,也未必还有本事说话了。
席兰薇始终神色黯得可怕,芈恬自然不知她在忧心什么,试着在旁边劝了许久,她又显然没听进去。
直待宦官的通禀声传进来,芈恬提高了声连唤了两声“兰薇”,她才倏然回神。
“陛下来了!”芈恬浅蹙着眉头,说完这句就连忙离席起身,往正厅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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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大安。”二人一并福下|身去,如常只有一个人能道出这句话。皇帝淡扫了芈恬一眼,当即想到的就是得想个法子让沈宁闲下来才好。
不然她总来找兰薇解闷……
“兰薇。”皇帝揽着席兰薇往里走,有意无意地再度扫了芈恬一眼,端的就是要她看出来:他一点也不想芈恬隔三差五地出现在漪容苑里“捣乱”。
芈恬撇撇嘴,很有自知之明地一福身直接告退,不惜得给他们“捣乱”。
往外走了两步,还没跨过门槛,芈恬迎面碰上了进来奉茶的宫娥。都是在皇宫深宅长大的,芈恬一见那宫娥便蹙了眉头,伸手一挡,觑一觑她:“你是新来的?”
“是……”忽被挡下的宫女怔了一怔,很快福道,“翁主万福。”
“叫沈夫人。”芈恬没什么好脸色地纠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