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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 万里 中国经济体制改革始于农村。一般提起来，便是安徽凤阳小岗村18户农民冒死分田到户而立的契约文书。不论是奴隶创造历史还是英雄创造历史，反正大人物是不可少的。万里便是个大人物。万身高1．80米。 万里出道甚早，不到40岁便由建设部长转任北京市副市长，此后便与邓小平共沉浮。 1975年邓复出，万里任铁道部长。1977年邓再次崛起，8月万里便由北京南下，任安徽省委第一书记，时61岁。 当时的中国，最需要朴素，需要实话。也正是由于那特殊的时代，讲实话便是大智大勇，便是惊世骇俗。 万里问一个农家青年，你有什么要求？小伙子说，吃饱肚子。万里问，还有呢？答，把地瓜干换成粮食。 万里弄了个文件，很朴素的：尊重生产队的自主权，粮食分配要兼顾个人的利益，允许和鼓励社员经营正当的家庭副业，已经收回的自留地如数归还社员…… 万里这是给电影《青松岭》里老是琢磨着倒腾点小买卖的钱广撑腰，而不是另一个一心为公、总惦记着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姓万的“万山大叔”。 《人民日报》的编辑注意到了安徽的事。1978年3月27日发表了一篇文章《坚决贯彻按劳分配的政策》。党中央副主席汪东兴大怒：把矛头指向毛泽东思想，这是哪个中央的意见？ 万里长征才刚开始。1979年1月5日，万里对凤阳县委书记陈庭元说：单干也没什么了不起。 单干是个吓死人的词。“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谁担得起？ 1980年9月14日，中南海召开省市区第一书记座谈会，对于包产到户，众书记各持己见，只有安徽和四川公开声明在落后地区可以搞包产到户，其余要么模棱两可，要么坚决反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会后，中央发了一个很谨慎的文件：包产到户是“依存于社会主义经济，而不是脱离社会主义轨道，没有什么复辟资本主义的危险”。 用不着太费脑筋。去看看那个农家小伙儿饱否？ 其后万里进入中央主抓农业。后当选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 年度背景 1．【自卫反击战】2月17日，中国军队越过中越边界进行自卫反击战，击毙越军37300多名，俘敌2200多名。25天后中国军队撤回。在此之前，1月1日中美建立外交关系，1月29日邓小平以副总理身份访美，2月6日访日。这两者之间也许有某种默契？在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谨慎了6年之后，中美关系开始了新时期。 2．【停炮台湾】在另一个方向，炮火的硝烟却散了。1月1日，国防部长徐向前宣布，福建部队从即日起停止炮击大、小金门等岛屿。徐特别声明，此举与中美建交有关。 3．【军转民】显然，在这个时刻与越南人干一仗，中国是被迫的。中国自己有太多的事要做。就在战争前后，中国大量的军工企业正在转产民用产品（当时为什么不叫“商品”？）。10余年之后，前军工企业长虹集团成了上海股市的领头羊。 4．【农业学大寨】供给的短缺也不利于作战，兵马未动粮草先行。5月传来消息，近3年国家已经挖掉粮食库存100多亿斤，净缺口280亿斤。为增产粮食，国家提高粮油棉等18种主要农副产品的收购价格。价格是一种经济手段，虽然计划经济也有价格，但在市场经济中价格更有用武之地。在农村，适应市场经济的包产到户愈弄愈多，而更适应计划经济的农业学大寨模式，11月3日第一次受到《人民日报》的批评，称其“犯了主观主义和形而上学的错误”。1980年4月，四川省广汉县向阳乡率先摘下人民公社的牌子。 5．【逃港】除去粮食，百姓偷渡外逃也是个头疼事。6月，广东省革命委员会发文号召全省人民与之作斗争，对有功人员将给予奖励。但中国的大门只会越开越大，一味的严防死守愈发困难。一年后的8月26日，深圳经济特区正式成立。除去事先设想的4个窗口作用，深圳特区的超高速发展，也最大可能地缩小了与香港的经济势差，形成一个缓冲带。 6．【待业】一边是有人往外跑，另一边是上千万下乡知青回到城里找不到活儿。1979年，城镇待业率为5．4％。国家一下子安排不了，当时的口号是“广开门路，三扇门（国家、集体、个体）就业”至此，主动的或被迫的，非国有经济开始大发展。这意味着，官的作用开始缩小。 7．【渤2号翻沉】一个典型的官僚主义瞎指挥造成渤海2号钻井船11月25日在渤海海面上翻沉，72人遇难身亡，直接经济损失3735万元。国务院解除了石油部部长宋振明的职务，并给主管石油工业的副总理康世恩记大过处分。 8．【王守信】和官僚主义一样，贪污犯罪并非改革开放专有。自1971年到1978年，黑龙江省宾县燃料公司经理王守信贪污和侵吞物资折价共计550770．02元，王被处死刑。55万在当时是个天文数字。另有杭州两个高干子弟熊紫平和熊北平，自1974年到1978年结伙强奸猥亵妇女百余人，二熊一死刑一死缓。这两个案件都因公开传播而震动全国。20年后还能记得的事，那就真是个事了。 9．【西单民主墙】另一个让人记得的事是魏京生反革命案的公开审理。北京市公园服务管理处工人魏京生因诽谤攻击党和国家领导人，进行反革命煽动，并向外国人提供军事情报，10月16日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12月6日，北京市革命委员会关闭了“西单民主墙”。 10．【人体画风波】民主墙要关闭，广告之门却要打开。1月28日，上海电视台为参桂补酒播放了中国第一条电视广告，可见中国人善饮。中国人怕的是另一个东西——新建成的首都机场候机大厅里有一大型壁画《泼水节——生命的赞歌》，其中出现正面女人裸体。有关人士好心地把她们遮了起来，怕吓着女人和观者。
第一部分 江山巨变 谁主沉浮第2节 鼓舞了国人
第一部分 江山巨变 谁主沉浮第3节 拥抱了荣誉
1981年 袁伟民 这么高的荣誉，袁伟民可能没有料到。 1981年3月20日，中国男排在世界杯亚洲区预赛中与南朝鲜争夺第一，中国人先输两局，愣扳三局，看得国人心花怒放。当晚有大学生聚会庆祝，有人喊出“团结起来，振兴中华”。此口号后来发扬光大起来，很是鼓舞了国人。 男排是很努力的，但女排更是了得，在以后的几年里，连着五六次世界称雌。女排主教练袁伟民，虽然不是第一个引出这句时代口号的，但以其五连冠的辉煌，以其冷面的大将风度，自然而然地拥抱了荣誉。 时值乌云刚刚拨开，许多人尚在制作“伤痕文学”，尚在抱怨“人生的路怎么越走越窄呢”；而在此之前，除去乒乓球，中国体育很少能在世界叫阵，甚至很少参赛——在这种情形下，中国体育，中国女排，中国袁伟民，不自觉地承担了太大的责任，也得到了空前绝后的喝彩。 后来袁担任了国家体委副主任，以及不提气的中国足球协会的主席。不论小赢大输，袁都不会受到太认真的褒贬，更不会和中国兴亡扯在一起——哪怕将来某一天万一中国男足不留神拿了个世界头份儿。 时势造英雄，时势造了个空前绝后的袁伟民。 年度背景 1．【个体户】7月7日，国务院文件里有句大实话：个体户也是劳动者。1952年，中国的个体户有750万人。经过20多年兴无灭资的改造，到1978年，个体户只剩下15万人。1981年底，个体户增长到101万人。当时私营和民营企业还不被承认，个体户也被限制在拾遗补缺的范围：“个体经济是社会主义经济的必要补充，应允许雇少量帮工和学徒。”少量是多少？据说是7人，超过7人，就从量变到质变了，成了资本家了。想扩大规模多雇些人怎么办？于是戴起了红帽子——找个单位当爹，明明是个体却装成个集体模样。后来可以往家搂了，想摘红帽子了，于是惹起数不清的官司——此乃后话。 2．【城乡差别】个体户是专授予城里人的名称，旁人莫沾。12月30日，国务院通知严格控制农村劳动力进城做工，控制农业人口转为非农业人口。但这个控制却日益软了。其后民工潮一浪高过一浪，后来浪也没了，竟把城市淹了，农村包围了城市。中国高层总在讲要缩小城乡差别，但真正做起来又满是难处。真正把城乡差别缩小了的是农民自己。民工里出人才，比如东方集团的张宏伟，当年就是扛着铁锹进的城，如今你多大的来头不一定弄得到钱，但张宏伟行，1998年3月30日一贷就是3000万，10年期低息，还是美元。 3．【两地分居】农民进城免不了两地分居，国家管不了。但1980年到1981年，国家共调整了32万对夫妻分居的干部，多是技术骨干。那时不像现在，抬腿两人就住一块儿堆了。工作谁给安排？人来了住哪儿？没有户口就没有粮票布票，就吃不上麻酱用不上肥皂。以吃穿用住为例，除吃和用比以前好外，1980年棉布消费量人均没有达到1957年的水平，而1980年底人均居住面积只有3．9平方米，不及1952年的4．5平方米。经济上真得下劲了。 4．【国库券】发国债是发展经济的一个常规手段，但中国长期沉浸在既无内债也无外债的喜悦中。从1981年起中国开始发行国库券（国债的一种），国家向人民借钱，这在官员和老百姓都不那么习惯。当时对单位要分配发行，对个人说是自愿认购，但许多人在工资袋里发现了国库券，不要也没辙，又不能上市买卖。当年共发行48．7亿元，最小的面额是10元，最大的是100元。 5．【烟酒提价】假如今天你买个五万十万的国库券，给你10元面额的券，你不得扛它一袋？——莫笑，当时就是那么精细。11月18日，国务院调整烟酒价格，甲级烟零售价平均每盒提价0．27元，乙级烟提0．08元，丙级烟提0．02元，丁级戊级不提价；酒更复杂，名牌白酒、散装粮食白酒、薯干白酒、散装啤酒、散装黄酒，光看这么多“酒”字，也得醉晕了。当时国务院说：“这次调价是人民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今天没人再把这当一件大事，国务院的官员也犯不着去扒拉烟呀酒呀，大事多着呢。 6．【中共历史问题】当年的一件大事是，6月27日，中共中央通过《关于建国以来党的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3万余言，力图稳妥地承前启后。在此前后，中央指出：在干部中，“左”的东西有多少之分，深浅之分，觉悟迟早之分，没有有无之分。此言之严厉，可见形势之紧迫，工作之艰巨。 7．【批《苦恋》】“左”要防，右也要管。4月20日，《解放军报》发表特约评论员文章指出：部队作家白桦创作的电影文学剧本《苦恋》，违反了四项基本原则，散布了一种背离社会主义祖国的情绪，打着反封建主义、反对现代迷信的旗帜，诋毁党的领导和人民民主专政的国家政权。文章认为：《苦恋》的出现不是孤立的现象，它反映了存在于极少数人中的无政府主义、极端个人主义、资产阶级自由化以致否定四项基本原则的没有任何限制的绝对自由。当时文艺界最走红的是报告文学，第一届得奖的有徐迟的《哥德巴赫猜想》、刘宾雁的《人妖之间》，黄宗英的《大雁情》，等。 8．【学位制】文学太浪漫了，而学位制则相对严谨，浪漫与严谨的结合就是文学学位。中国从20世纪50年代就试图建立学位制，其间反反复复一直到“文革”都没能实行。1976年，中国高层再次决定建立学位制。到1981年，新中国建国30多年后，中国学子总算戴上了学士帽。努把劲，后面还有硕士帽、博士帽。 9．【外资】实行学位制是与国际接轨的一个方面。经济上接轨的一个较早的大动作是，3月2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同意中国在今后12个月内换取4．5亿个特别提款单位，以支持中国政府1981年经济调整计划。显然，此举与中美迅速亲近不无关系。这种亲近关系的另一背景是，中越边境炮火不断，5月22日，中国军队在云南麻栗坡将入侵越军85人全部击毙。 10．【摸着石头过河】“摸着石头过河”是这20年中经常说的话。10月29日，国务院批转《关于实行工业生产经济责任制若干问题的意见》，在这份官方文件中较早使用了这句民间语句：“……实行经济责任制，目前还处在探索阶段，要摸着石头过河。”整个20年，要摸的石头，不仅是经济的，还有政治的、文化的、军事的、外交的。
第一部分 江山巨变 谁主沉浮第4节 台湾问题
1982年 廖承志 这年7月24日，廖承志写了封信。不到一年后，廖去世。 这封信是写给台湾国民党主席蒋经国的。廖承志说：3年以来，我党一再倡议贵我两党举行谈判，同捐前嫌，共竟祖国统一大业。惟弟一再声言“不接触，不谈判，不妥协”，余期期以为不可。 廖说：倘能与吾弟手中成此伟业，必为举国尊敬，世人推崇，功在国家，留名青史。 廖说：人到年高，愈加怀旧，如弟方便，余当束装就道，前往台北探望。 能与蒋经国称兄道弟的人不多了。廖承志之父廖仲恺乃蒋经国之父蒋介石之“同志”，国民党左派元老，与共产党极为亲密，壮年遇害。1949年建国，第一任华侨事务委员会主任委员乃廖承志之母何香凝，廖任副主任委员。至1978年恢复更名为侨务办公室，廖任主任。 国家统一，是中国历代政府的大要，是中国百姓的恒愿。现今，中国大陆进入规整时期，台湾问题便摆上桌面了。 廖承志去世4年多后，1988年1月，蒋经国去世。 虽然能称兄道弟的人都走了，虽然两岸关系尚无突破性进展，但两岸百姓来往明显增多了，两岸的经济势差明显缩小了——这是祖国统一的必备条件，甚至比称兄道弟还重要。 廖承志去世后，其子廖晖入掌侨办。 年度背景 1．【离退休】新陈代谢这一自然规律得到正视。2月20日，中共中央规定，担任副省部级以上的正职干部退休年龄一般不超过65岁，副职不超过60岁。老干部离退休以后，基本政治待遇不变，生活待遇还要略为从优。作为过渡办法，9月1日召开的中共十二大决定设立顾问委员会，中顾委委员可以列席中央委员会会议，副主任可以列席中央政治局会议，邓小平出任了中顾委第一任主任。10年后，1992年10月召开的中共十四大决定，不再设立中顾委。 2．【任期两届】《宪法》跟进。11月26日，《宪法》修改草案规定，国家主席、副主席，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副委员长，国务院总理、副总理等国家领导人连续任职不得超过两届，10年。 3．【中国特色】1982年的中央1号文件是关于农村的。此后一直到1986年，连续5年中央每年的1号文件都是关于农村的。先有饭吃，再说别的。其理论背景在9月召开的中共十二大上体现出来，第一次提出了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理论：在经济文化落后的条件下，建设社会主义必须有很长的一个初级阶段，必须根据本国国情走自己的路。 4．【体改委】1982年是国务院精简机构的一年，其部委从52个减为41个。但3月8日却增加了一个经济体制改革委员会。在其后的岁月，体改委集聚精英，高朋满座，声名远扬，权势倚重，比如曾握有股票上市审批权。在1998年3月的机构改革中，体改委消失了。与体改委相比，中共中央政治体制改革研究室可谓秀气，1988年2月27日成立，1989年后就消失了。 5．【翻两番】这一年在物质和精神上各做出两个决定。9月，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提出，到本世纪末，力争使全国工农业总产值翻两番。3月，中央高层规定，每年3月为全民文明礼貌月，提倡共产主义道德风尚，开展“五讲四美”活动，治理脏乱差。到1995年，ＧＤＰ提前5年比1980年翻两番。 6．【星期日工程师】上述5个故事，都是中国上层在努力推进。每当上层认真了，就说明这事难办。比如科技人员兼职，3月23日，国务院科技干部局专门发文：对兼职的科技干部，要在精神鼓励的同时，给予一定的物质鼓励。1988年1月18日，国务院又专门转发文件，称“允许科技干部兼职”。上层的文不是瞎发的。1985年前后就出过这样的事：原上海太平洋被单厂助理工程师郑鸿坚业余兼职被判刑，后平反。时至今日，上层再不会发此类文件了，甚至管科技人员的专门机构都没有了。今天，不仅是科技人员，任何人，只要有一技之长，就满中国满世界发财，自己就给自己许多许多物质奖励。 7．【摆洋货】要把科技人员推出去，但对个体户还是要捆着绑着。广州市决定，从10月1日起，个体户不准经营进口商品。那时还真把洋玩艺当个事儿，只好偷着卖，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