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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魂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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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爷饶命,小太爷以后不敢了。”他破涕为笑,夸张地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我笑着坐回到原位,又问他:“那次以后,你又去调查过么?”

“去了,其实后来从湘西回来以后,我立马又回去找了一趟。”他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你猜那个赶尸老司怎么了?”

“死了?”

他突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连他原本油光铮亮的大背头此时好像也失去了光彩,黏黏糊糊的贴在他的脑门儿上。

“死了,”他有气无力地说,“不仅仅他,还有日记里那个里耶文化局的李同志,也失踪了。这些年,我查到哪里,那里的线索就断了,要找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就像我身后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一切。我不敢查了。”说到这里他居然呜呜地哭了出来,声音还是很难听,就像是一只被羊群遗弃在荒野上的老羊,孤独并且恐慌。

我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这个不怪你,既然是背后有人操控此事,必然不是一般的人物,那也不是你一个人就可以抗衡的,起码他们不怕弄出人命。恐怕是跟院里也脱不了干系!”

“笃笃笃。”突然包厢外面有人敲门。伊山羊赶忙拿纸巾擦了擦脸,坐好,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来,还强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进来。”我好笑地看了一眼眼圈犹自通红的伊山羊,朝门外喊道。

门打开半边儿,小兔钻进来半个头,笑眯眯第看着我们,说:“什么太吓人了呀?你们在说我吗?”

伊山羊赶忙接过来,擦了擦眼睛,又讨好似地朝小兔眨了一眨。小兔一看他朝自己眨眼睛,吓得“啊”地叫了一声。看来她刚刚才注意到山羊瞳仁的颜色。

伊山羊一脸尴尬地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劝,赶忙给我使眼色,想让我解释一下。

“伊叔你眼睛怎么了?”她指着伊山羊的眼睛说。

“叔这叫火眼金睛,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炼出来的。天生异相,叔可就指着这双眼睛吃饭呐,什么妖魔鬼怪的,叔一眼就看穿了。”

小兔撇撇嘴问道:“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叔可不会骗人。”伊山羊拍着胸脯说道,好像完全忘记了当年是怎么用一把槟榔骗我的事儿了。

小兔从兜里掏出来方才那个金镏子,交给伊山羊,怯生生地说道:“伊叔,这个还你。太贵重了,我姐不让我要。”

我瞥到那个戒指上面多了几个细小的牙印儿,看来是被小兔偷偷咬过检验真假了,可能是一验货是真的,就不敢自己做主,去问了问她姐姐,就是本店老板娘,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妹妹随便收人东西。

“给你的你就收着,又不是给你姐的。”伊山羊安慰道,“又不是多好的东西,一个小玩意儿,就留着玩玩。”

“我姐不让……”小兔很坚决地把戒指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要走。

“老鱼,你看看这个。”伊山羊无奈地朝我求助,要说先前他给小兔这个戒指还有些花花心思,这一刻却是有些真情流露了。

“行了,小兔,你收着,你姐那里我去说。”我笑眯眯地望着小兔。

“鱼爷要跟我说什么啊?”我话还没问完,包间儿的门一下子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一脸嗔怪地回了我一句。

我一看正主来了,赶忙站起来,朝她笑道:“罗老板不经念叨,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第二章 罐非罐

〔我在罗玉函的餐厅里为伊山羊接风,却意外发现玉函戴着一个古老的玉瑗,和那只罐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罐子不经意摔到地上,让我们发现个中另有玄机,也让伊山羊突然失控……〕

【1】

走入包房的,正是聚美斋的老板罗玉函。

罗玉函年龄与我相仿,还与我是小学同学。只是后来因为我父亲那几年做买卖,居无定所的,我就转校走了,一直到我前些年回来,有发小在聚美斋请客吃饭,才又见面。至今我还保留着转校时她送我的照片。

她小时候胖乎乎的,脸上还有雀斑,性格又有些泼辣,我们老喊她胖丫。胖丫在班上总是欺负我,到现在我还有心理阴影呢,这是玩笑话。不过十几年过去了,她倒出落得跟一朵花儿一样了,今天一身合体的职业装,装衬得她越发亭亭玉立。

“这位是鱼爷的朋友?”她微笑地看着慌不迭用纸巾擦手的伊山羊问道,“欢迎光临小店,不知道菜合不合口味啊?”

伊山羊赶忙起身,抱了一个拳,赔笑道:“这位就是罗掌柜吧?久仰久仰。”

罗玉函礼节性地朝他点点头,眯起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笑着说:“敢问怎么称呼?”

我打小就见不得她眯眼睛,关老爷一眯眼就要人人头落地,这位可是关二哥的超级粉丝。我一见她眯眼睛就觉得脖子后凉飕飕的,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她打遍全班无敌手的本事来。

我正琢磨着我办错了什么事儿得罪了她时,那边伊山羊站起来使劲儿捋了捋他的大背头,贱兮兮地伸出手说道:“鄙人匪号伊风清,是小鱼的拜把子大哥,行里人都喊我伊山羊,您喊我小伊或者小羊都成。”

罗玉函倒是很大方地伸出玉手跟他握了握,笑道:“哦?伊大哥在哪里高就啊?”

“鄙人在京里开了处小买卖,可比不得你罗妹妹家大业大啊!”伊山羊一脸贱笑地从皱巴巴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满脸通红倒是把他那红眼圈藏下去不少。

“伊大哥说笑了,我们小地方的小鱼小虾怎么能比得上京城里的藏龙卧虎?”罗老板接过名片耷拉着眼皮扫了一眼,又转向了我,“一出手就是真金白银的,我们姐妹可是有点消受不起啊。”

“玉函,”我搓着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些,“好些日子没见你了,最近好么?”

“我很好,劳鱼爷费心了。”罗玉函眯着眼睛神色有点不冷不热的,她又一指伊山羊,“我还不知道您还有这么富贵的朋友,那您什么时候把欠小号的账给结一下啊?”

“嘿,老鱼,你丫还该人钱呐?你这可太不应该了哈。”一边的伊山羊一听,又来劲儿了,跳着脚地往前挤,“妹妹你放心,这事儿包小太爷身上了。”

“那可多谢伊大哥了。”罗大掌柜笑眯眯地朝伊山羊点点头,回头跟站在门外露着半拉头朝里面瞅的小兔说道,“你还不快去把鱼爷这几个月在这里签的单子都拿过来算算?”

小兔飞也似的跑了。

我回头看着伊山羊气得直咬牙,拿手指戳了他油光闪亮的大脑门子几下,低声骂道:“你你你你你你……你大爷的!”

“噗……”罗玉函可能是看我戳得好玩,一下子就笑出声来,一弯腰,一个圆形的玉瑗①从她胸前掉了出来,用一根红绳儿穿着挂在脖子上荡来荡去。我一瞥,觉得那东西有些面熟。

『①瑗:是从新石器时代流传下来的一种臂饰,扁圆而有大孔,即扁圆环形。瑗同援义,其孔大,便于二人抓握相援。玉瑗纹饰繁多,流行坡刀阴线鸟纹、龙纹等。瑗体趋向精美、小型化。由于宗法礼制的约束,各时期玉瑗形制较为统一,多呈薄片状,制作规整,工艺手法以坡刀阴线为主,纹饰以卷云纹、鸟首纹等最为流行。战国玉瑗形状与新石器时代的瑗的区别是战国玉瑗纹饰渐多,有些作扭丝纹的玉瑗,肉部中央加厚,两边变薄,剖面如枣核形。纹饰以谷纹和云雷纹为多。也有变化成条首尾相接的龙形或筒形的。』

我顾不得再跟伊山羊较劲,指着她胸前那个玉瑗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来的?”

她一看我直勾勾地盯着她胸口,红着脸“呀”的一声,捂住了低领衫领口露出来的一抹雪白。

我见她误会,也顾不得解释,走到她身前,伸手抓住那玉环。罗玉函又羞又急,低声斥道:“你干什么?铁鱼你个臭流氓,你怎么这样啊?”

这时,小兔正好急匆匆地跑回来,手里抱着一堆账本,一推门,就看到我手伸在她姐姐胸前,一时有些发愣,支支吾吾地问她姐:“姐,这个还算么?”

我伸手把她拨棱到一边,说:“还算什么算,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你姐姐说。”

“噢。”她撅着嘴巴一摔门又跑了。

伊山羊在一边都看傻了,举着大拇哥放不下来。我没理他,直接从她脖子上把玉瑗摘了下来。罗玉函见我摘,也没阻拦,由得我。我拿着那东西在灯下晃了晃。

这个玉瑗由两个圆镯组成,一个略大的玉瑗套在里面一个小一号的玉瑗上,周身刻了一些螺旋状的花纹。大小环是一个整体,是用一整块上好的和田玉石雕刻出来的,精美绝伦,只是上面多了几朵枣红色的色块。我对着灯光仔细看了一下,发现那并不是玉石本身的皮色,而是很老的沁色。从包浆程度来看,这件东西并没有那种一般玉器长时间与人体接触而呈现出的特有光泽。

“你这东西到底哪来的?”我看了一眼一脸愠怒的罗玉函,皱着眉头问道。

“当然是我买来的。”她没好气地看着我说,“难道还是捡的么?”

我朝伊山羊招了招手,他一脸贱笑地走过来,暗中朝我举了个大拇哥。我打掉他的手,问他:“你认识这件东西么?”

【2】

“玉扭丝纹瑗嘛。”伊山羊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道,“有什么奇怪的?这类东西,潘家园儿有的是。”

我很认真地看着他,说:“你再看看!”

他伸手拿过去,在灯下照了一下,大惊道:“靠,是真的!”

他又仔细地看了一下,有些迟疑地跟我说:“这好像不是院里那件儿。”

“废话,当然不是。”我指着上面那些枣红色的沁色说道,“院里那件没有这个颜色的沁!更不可能戴到她脖子上去。”

他接过去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还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有些吃惊:“这东西还带着土腥味儿,是出土没几天儿的东西。”

“难道现在到了战国神器满天飞的地步了么?”我狐疑地看了一眼罗玉函,又问她,“是谁卖给你的?”

她眼神突地恍惚了一下,忽又变得冷冰冰地朝我说道:“这个就不劳您费心了!这东西我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谁也没规定我有个东西非得告诉你。”然后,她一把从伊山羊手里把玉瑗抢了回去,转身就要往外走。

我赶忙拦住她,急声说:“玉函,你知道你这件东西是什么吗?”

“玉扭丝纹瑗啊,”她眯着眼睛看着我,“你们刚才不是说了么?”

“没错!”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道,“而且是一块带了血沁的战国玉扭丝纹瑗。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国宝,可谓之神器,故宫博物院就有这么一件。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得到的。”

“我当然知道它是真的,要是假的我还买它做什么?”罗玉函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又似笑非笑道,“我是一般人么?”

“玉函,我不是开玩笑。”我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平静,“若是你实在不方便讲明这东西的来路,我也不问了。但有一点,这件东西还带着尸气,你以后不要再戴在身上。”

“干吗听你的?”她耀武扬威似的把手里的玉瑗麻利地套在脖子上,眯着眼睛说道,“这跟你鱼爷有什么关系?你又凭什么管我?”然后一甩手,转身走出了我们的包厢。

我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关上了门,消失在视线里。伊山羊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笑道:“我说你小子一直一个人过呢,枉费我跟小路还替你操心,原来这是惦记着大鱼呢!”

我没好气地打掉他的手,说道:“别胡说八道,我们只是朋友。”

伊山羊掐着兰花指,阴阳怪气地捏着嗓子学罗玉函:“这跟你有啥关系,你凭什么管我……”我扬手作势要打,他赶忙嘿嘿笑着躲到一边。

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有些沉闷,我再也无心喝酒,忧心忡忡地说道:“方才那个东西不简单,上面还有血沁,而不是土沁。”

伊山羊兀自抓着大虾,满不在乎地说道:“我看到了。不过也不一定是血沁嘛。好像小太爷还没见过一件真正从土里刨出来的带血沁的东西呢。哪儿有这么巧,就被你这个相好得了去?”

我叹了一口气,朝他说道:“你拿来的那个罐子上面,也有这个沁色。”

他听到我这么说:赶忙咽下嘴里的食物,一拍自己的大背头,恍然道:“哎呀,我说那个颜色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而且,”我顿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刚才闻到的,不只是土气,还有尸气。”

“那东西跟你那个罐子一样,都是真真正正死人的东西,连味道都一模一样。”我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怀疑,它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伊山羊忽然站起来,一抹嘴巴,朝我说道:“吃饱了,走,回去。”

我点点头,把桌上的日记本包好递给他,然后跟他一起走出了包厢。

一出包厢,我就看到小兔站在门口。我奇怪地问她:“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姐呢?”

“刚才急匆匆地走了。”她有些担心地说,“走的时候也没跟我说别的,就说让你把账结了再走。”

我一头冷汗地掏出钱包,跟着她去前台把账结清。出门我把跨斗开过来,招呼伊山羊上车。这回他学乖了,抢了我的外套,从前面把胳膊伸到袖子里,戴上头盔,捂得严严实实的,才跳上跨斗。我忽然想起刚才没问完的那个问题来,便歪着头问他:“那罐子你从哪儿收来的?”他甩甩头说:“回去再说。”然后伸直手臂,向前一挥,在头盔里瓮声瓮气地喊,“开路!”

【3】

回到店里,大约九点多了,伊山羊给他老婆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老婆他在我这儿。他老婆不信,他就在那一个劲儿地解释。我听着他跟小路在电话里起腻,禁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哎哎,鱼爷,”他举着电话叫我,“小路要跟你说话。”我说我没空掺和你们的事儿。他就大声地对电话里说道:“你听见了吧?是老鱼说话吧?他忙着呢,行行,我替你问好。”然后还朝我挤眉弄眼地伸了伸舌头。

我没搭理他,径直走到保险柜前面,把它打开,将里面装着罐子的黄布包裹取了出来。放到桌上,接着重新打开了那个藏着一个来历不明的罐子的木盒子。

因为刚喝了些酒,我胆子比方才大了不少,戴上手套,伸手就从盒子里把罐子提了出来。我仔细听了听,并没有出现先前那个声音,又壮着胆子晃了晃。罐子里像是有个东西,被我晃得咣叽咣叽地响了几下,却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我心中觉得奇怪,重新又把它放到桌子上,喊了一下还在抱着电话腻歪的伊山羊。

他看起来喝得有些多,听到我叫他,就一边腻腻歪歪地跟小路告别,一边朝我这边歪七扭八地走过来。

“你他妈怎么那么多废话要说?”我说不上是嫉妒还是真反感,反正我一见这号跟老婆打电话没完没了起腻的人就觉得憋得难受。

“好了好了,老鱼催我了,小太爷这会儿可有正事儿,没,没在洗浴中心,真没,我对天发誓,嗯,嗯,办完我就回去,嗯,好。”然后他朝着电话狠狠地咂了一下嘴。我在一边浑身难受,过去伸手就把他电话夺了过来。他脸上突然紧了一紧,闪了一下。我斜了他一眼,把他电话拿过来放在耳朵上,“歪,小路啊……”

电话那头却没有传来任何回答,我歪了几声,奇怪地看了一眼电话,上面还在显示着正在通话的时间——11分21秒,我说你这什么破电话,没信号了,然后把电话丢回给他,跟他说:“你丫是不是经常犯错误啊?小路怎么对你这么不放心?”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嬉皮笑脸地朝我说:“没事儿,她就那样。”说罢甩了甩头。贴在他头皮上油乎乎的头发被他甩得像被风抿倒的狗尾巴草一样。

我刚想张嘴刺挠他几句,突然身后“嘭”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桌子上摔了下来。我回头一看,那个原本被我放在桌上的罐子此刻正躺在地上。当我回头看时,它还在地上“咕噜噜”滚动了几下,因为罐身有凸刺,滚了几下便支棱在那里不动了。

我看了伊山羊一眼,发现他也是一脸不明就里。我耸了耸肩,四处看了一下。门窗在我们进来时都被关得严严实实,不可能有风吹进来。再说那个罐子起码有三十多斤,即便有风,一般小风也不可能吹得动它。真要有那么大的风,我们俩也不可能感觉不到。老鼠?更不可能,这儿街道办事处一个月发两份儿老鼠药,一份儿毒药,一份儿老鼠避孕药。现在老鼠见了我们这条街都绕着走。

“真是见了鬼了。”我嘟囔了一句。

我俩小心翼翼地走到跟前。难道里面装的东西是活的?要不然怎么解释这些?从开始里面的刮擦声,到现在自个儿跳桌子的举动。

“老鱼,你看这是什么?”伊山羊有些惊讶地指着那个罐子的一个角,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个角被摔残了一小块,残口在日光灯下发出一抹青黄色的光。

我把罐子抱起来,重新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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