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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
“唉,不知情的人以为我是老风流,哪里知道我的苦。”一想起伤心断肠的往事,李用文只觉悲从中来。
夫妻两人本来曾育有一子名叫李壹,因为是中年得子,未免对他期望甚高,所以平时管教他十分严厉。没想到有一日李壹被几个同学拉着逃课下山游嬉,大概是怕回家后被父亲责打,竟然偷了一点银两逃走了,韩氏为此哭得死去活来。
一眨眼过了十多年,李壹音讯全无,韩氏又思子成疾,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要想再生一个继接宗祧也已眼看无望。李家在当地算得上是富户,族中人看他们年老无子,未免动了心思,起初三天两头地跑来哓哓不休大献殷勤,希冀能把自家的孩子过继一个给他们,渐渐看出李用文无此打算,有些人说话就难听起来——难不成你们还要把这点钱带到棺材里去?
李用文无奈,只好咬了咬牙,重金托媒婆在外地买了一房小妾,今天正是成亲的日子。
虽然是喜事,但李用文想起卧在床的老妻,沓无音讯的儿子,哪里欢喜得起来?耳听得乐声渐近,李用文只好振一振精神,准备成礼。
农家婚事本就简易,娶的又非正妻,不过片刻便行完了礼,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李用文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只见她长得端庄清秀,颇有宜男之相,倒是有几分喜欢。只是新娘的年纪实在也太过幼小,最多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李用文想起媒婆曾说这女孩子是因为家中遭难,才被从山东一路卖到这里来的,不由心中怜悯:“这也算是好人家的儿女了,被卖与我这老翁作妾,着实委屈了她。”不由放低声音,轻声道:“你不要怕,我们老夫妻都会善待于你的,只望你能生下一儿半女,延续我李家香烟,那可真是感激不尽了。”
谁知那新娘一听,抬起头,诧道:“你也姓李吗?那我们是同姓了,而且我父亲的原籍也是此处,可真是巧极了。”
李用文听新娘和自己同宗同籍,也觉此事甚巧,顺口问道:“这里离你家少说也有千里之遥,你父亲如何会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落籍。”
新娘子想了想道:“我小时候听父亲说,他本来是此地人,后来因为逃学不敢回家,一路流浪到了山东,后来被人收养为义子,在那儿长住了下来。他虽然一直挂念亲生父母,不过山东和这里相隔实在太远,一直没能再回来看一看,他常常为了此事伤心痛哭呢,每次都要我娘劝他好久。”
一番话听得李用文怔在当场作声不得,双手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老半天才想起追问道:“你父亲叫什么?”
新娘子见他神情紧张,额头青筋暴现,不由害怕起来,轻声道:“家父大名叫作李壹。”
“李壹”两字入耳,李用文简直如被雷殛一般,忙又细细追问那李壹的形貌,不是自己的儿子是谁?李用文拉起那新娘子的手,欢喜道:“那你就是我的孙女儿了,好险!”说着连声呼唤下人备马套车,带着那女孩片刻不待直奔山东而去。
一路上李用文向那女孩说了事情原委,两个人日夜兼程,李用文犹嫌马车行驶太慢。等到了地头一看,女孩的父亲果然就是自己的儿子李壹。父子两人相见恍如隔世,双双抱头痛哭。李壹又唤出妻子见过父亲,原来他在此地落藉,已经有了四子二女,不久前此地瘟疫流播,义父母双双染病身亡,李壹无力营葬,不得已才狠心卖了幼女筹措银两,没想到小女儿辗转千里,竟然会卖到了自己老父的身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李用文当下便载着儿子一家八口回到了家,老妻韩氏本来病息奄奄,忽见失踪十多年的儿子无恙归来,不药而愈,从床上一跃而起。李家从此儿孙满堂,人丁兴旺。
正气
自从两个月前,族长为村中私塾请来了李学究,那些生徒们可算是遭了大难——李学究生性乖僻端方,平生最喜欢的就是以那些苛刻的礼法来约束学生,动不动就责之以古人大义,赏上十几下手心板子更是家常便饭,弄得那些学生见了他就象见了鬼一样避之不及。
不过显然家长们很是欣赏李学究的作派,听到那些学生嘀嘀咕咕地在背后数落李学究,常反过来斥责他们:“李老师人品方正,你们若能学上一两成,象他一样规行矩步的,那就一生受用不尽了。”
这一天,李学究吃过晚饭,在月下散步,忽然看到前方树丛中隐约有人影一闪而过。李学究一惊,还以为有宵小之辈前来偷盗,忙上前察看,却是一个少女躲在那里,见了李学究,忙跪下道:“我是前面山上的狐女,因为看这里的野花开得好,所以来采摘,没想到惊挠了李先生。先生是正人君子,我不敢不避,还请先生宽恕我的冲撞之罪。”
李学究看那狐女言词间百媚横生,眼波流转,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搀扶,那狐女格格一笑,也伸出手来。两人指尖相触,李学究只觉她一只手柔若无骨,肌肤滑腻,不由神魂飞荡,忍不住一把握住,再也舍不得放开。
那狐女倒也不恼,反而顺势滚入李学究怀里,曼声道:“我仰慕先生也已经很久了,今天既然遇上,情愿自荐枕席,先生可不要嫌我不顾廉耻哟。”李学究当此情景哪里还把持得住,搂着狐女就往内室而去。
两人在帐内颠鸾倒凤,快五更时分才相拥着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天已微亮,李学究想起自己平日在学生面前一向师道尊严,不由慌起神来——如果让他们发现自己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那可真是要丢尽老脸了。忙欠身推了推狐女:“快走吧,不然让人发现可糟了。”
狐女伸了个懒腰,笑道:“没关系的,我会隐形,别人都看不到我的。”李学究这才定下心来——说实话,以前在繁华的江南一带求学的时候,他可没少去花街柳巷,自从来到这此地教学,为了端出清严方正的老师架子,这日子着实过得刻板苦燥,如今初尝温柔滋味,他也实在舍不得这狐女就此离去,正盘算着怎么做一对长久的鸳鸯呢。
不一会外面人声渐多,显然学生们都来上早课了,李学究穿戴好衣帽起了床。虽然那狐女说会隐形,毕竟还有些不放心,放下床帐密密遮好才打开了房门。
谁知门一开,就见一顶青昵小轿停在门前,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婆子见李学究出来,拉着嗓门便朝房内喊:“女儿,我来接你了。”那个狐女从房内应声而出,向李学究福了一福,媚声道:“多谢先生昨夜的恩宠,过几天再来拜访先生。”说着施施然地坐入了轿子。那老婆子对李学究福了一福:“多谢先生看得中我们天香院的姑娘,以后可要多多来捧场啊!”
此时正是早课时分,李学究的房子周围挤满了学生,那狐女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李学究的房内走出,那付衣襟半掩鬓发散乱的样子被众人看得一清二楚,再加上那老鸨的大嗓门,李学究便是有一千张嘴也辩不过来。看着学生们鄙夷、好奇、嘲弄……的眼神,李学究真恨不能有一个地洞钻下去。等学生们早课散尽,李学究已经不告而别,连这个月的束樇都不要了。
只是,在急匆匆的逃亡中,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来,虽然自己不费一文享了一夜风流并不吃亏,可那那个妓女又是为了什么要来陷害自己?
他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那些学生们搞的恶作剧——大家凑了钱,请城中天香院的妓女演了这样一出好戏,要挫一挫李学究的古板刻薄之气。
本来学生们还怕李学究为人迂执,未必会入觳,想不到李学究平日里虽然道貌岸然,却是外有余而中不足,竟然一击就中。
拉花
上元佳节,天津城内到处张灯结彩,流光飞溢,各村各县的赛神队,踩着喧天的锣鼓点子,扭着秧歌穿行在大街小巷,热闹非凡——也难怪,今天已经新年的最后一天,自然所有的人都打算要好好地玩乐一番。
诸嘉远也夹杂在人堆里,本来是和朋友一起出来的,想不到人多挤散了,好在自己是本城人氏,不怕迷路,随着人流拥来挤去,也玩了个尽兴。
月上初更的时候,人流渐渐稀少起来,诸嘉远正准备辨一下方向回家,忽然瞥见远处的巷子里有一个少妇站在那里,左顾右盼,仿佛是迷路的样子,等靠近点一看,只见那少妇风姿楚楚,颇为妍丽动人。诸嘉远性喜拈花惹草,如何肯错过这样的机会?忙凑上去搭话,那少妇却只是低头微笑,一句话也不说。诸嘉远见她神色闪烁似乎别有内情的样子,一转念已经推断出其中关窍——每年上元佳节,总有不少野鸳鸯都会趁此花月佳期出来幽会,这少妇定然也是其中一名,估计是对方不知为什么失了约,所以她才会滞留在此地去留两难,又不便对人言说。
这样一想,诸嘉远不由来了兴头:“有这样的把柄在我手中,无论我要她做什么,都不怕她不从,这是送到嘴边的肥肉,可不能轻轻放过。”打定了主意,诸嘉远就涎着脸要拉那少妇到自己家中去,那少妇只是摇头,架不住诸嘉远生拉硬拽,硬是把她拖到了自己家里。
其实诸嘉远早已娶妻,此刻妻子何氏正和两个未出嫁的小姑子一起在花园的暖阁里饮宴赏月,见诸嘉远带了一个美貌的少妇回来,不由一怔。不过诸嘉远好色的毛病众人是素知的,何氏虽然不乐意,也无可奈何。诸嘉远要充正人君子,故意让那少妇坐到了妻子和妹妹中间,接着频频劝酒,一心想把她灌醉了好便宜行事。
那少妇起初十分不情愿,几杯下肚,神情才从容起来,渐渐还有了不胜酒力之态,一会靠在何氏肩头,一会又倒在诸嘉远两个妹妹怀里。诸嘉远见她媚态横生的样子,不由连吞馋涎,也装酒诈醉,探过身子一把拉住那少妇的手,道:“小娘子,今夜就留在这里吧。”那少妇瞄了他一眼,幽幽道:“嗯……那先借我一间空房换一换衣服吧。”
诸嘉远大喜过望,忙带她到了内书房,又让妹妹拿了几套衣服过来让她替换,谁知那妇人摇了摇手,独自进了书房,不到片刻就出来了。
原来那哪里是什么少妇,抹干净了脸上的胭脂,又褪去了外面的裙衫,露出了内里的短褂,分明和诸嘉远一样是男子之身。原来竟是秧歌队中反串女妆,也就是俗称“拉花”的人,那少年大步出了书房,对诸嘉远一揖道:“多谢先生招待,现在我要去找失散的伙伴,不能久留,先生对我的盛情只好留待以后再报了。”
这一下可把诸嘉远气得七窍生烟,想到刚才他和自己的妻子及胞妹那付亲热的样子,因为当时以为对方是女子,所以也没在意,想不到自己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可对方又是自己硬拉回家里来的,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人家头上,诸嘉远为此懊丧得大病了一场——有了这一次教训,大概以后他的行径会稍稍改过一些了罢?
狐戏
卢家的枣树种好,那是远近闻名的,不但个大皮薄,而且除了枣子本身应有的清甜之外,在嘴里多咀嚼几下,唇齿间更会别有一种酒香之气萦绕,令吃的人回甘无穷。所以寻常枣子不过卖三五文一斤,卢家的枣子却可以卖到一文钱一枚。
既然如此美味,自然每年一到枣熟的季节,来偷吃的就大有人在,因此每逢七八月间,卢家的人就在枣园里彻夜轮守,不敢懈怠。
这一天轮到卢家的三子卢慧生在园中看守,他是年轻人,并不因通宵不睡而疲倦,只是觉得十分无聊,不停地在枣园里逛来走去,片刻不停。
这一趟正走到园子里左首墙下,忽然就听到墙头“嘘”的一声,卢慧生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女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原来是隔壁李家的大女儿李芳娣。卢李两家比邻而居,彼此十分熟识,李芳娣见卢慧生发现了自己,向他招了招手,轻声道:“我想吃你们家的枣子,能不能给我一点?”
李芳娣是村中出了名的美人,平时卢慧生对她也甚是留意,月光下见她一双美丽的眼睛望着自己,卢慧生心中一热,立时就跑到树下打了几十枚枣子递给了她。李芳娣谢着接过了,一时却并不下去,站在靠在墙头欲言又止的样子,卢慧生本来也不愿就此和她分开,站在墙下,仰着头等她下文。
良久,李芳娣才轻声道:“今天我家里人都到瓜田里去守夜了,只有嫂嫂在家,一早就睡了……”说着,用手指了指脚下,抿嘴一笑,下了墙头。
虽然话只说了半截,但卢慧生哪有不懂之理?见她手指斜指向下,知道必然是将登墙的梯子留在了那里等自己好过去,既然李芳娣如此垂青自己,卢慧生忙不迭地将自家的梯子搬了过来架到墙边,“蹭蹭蹭”三两步就骑上了墙头,算准了方位向下踏去。
谁知一脚踏去,竟然是空的,这一下哪里还止得住势子,只听“卟嗵”一声,原来那边墙下不但没有梯子,更兼有一个一人多深的大粪坑,卢慧生摔在里面,老半天才挣扎着爬了上来。响动声早就惊动了李家人,深更半夜的只当是进了贼,不由分说拥过来就是一顿暴打。等卢慧生喊出“我是慧生”,已经被他们打得鼻青眼肿,满头满脸的血水混着粪水,狼狈不堪。李家的两个儿子还揪着他不放,直追问他翻墙过来意欲何为。
卢慧生又气又恼,不由嚷出:“是你家芳娣让我来找她的。”李芳娣的父亲一听,大骂道:“我老婆带着两个女儿昨天去邻村的外婆家了,要明天才回来,我看你是见了鬼啦!”
听李父这样一说,卢慧生才醒悟过来——乡村多野狐,看来自己所遭遇的一定是狐鬼一类的邪魅了,只好自认侮气。也不知那只狐狸为什么无缘无故搞这样一场恶作剧,害卢慧生吃了一个大苦头。不过如果卢慧生当时把持得住,不见色起意去做偷香窃玉的事情,狐鬼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奈何不了他,所以说到底还是少年人不老成,才招致这一无妄之灾哟。
七婿
孙家老爷子去世了。
家里人虽然悲痛,不过老爷子已经是七十四岁高龄,人生七十古来稀,倒也可以算得上是喜丧。孙家没有儿子,只生了七个女儿,闺阁中人不宜抛头露面,所以就由七个女婿担负起了哭灵叫魂、守孝祭拜的责任。七个女婿十分尽职,把一场丧事办得庄严隆重,丝毫也不比那些有儿子的人家逊色。逢到有人客来上香,七人在灵前一字排开,叩拜还礼,煞是壮观。
不过渐渐地,另外六名连襟就发现,大姐的夫婿王秀才,行动似乎分外鬼崇,每逢七人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说肚子疼急着去登坑,就是推托头痛脚痛的要回房休息,好象总是在躲着其余六个人的样子,惹得那些连襟们疑云四起,找时机揪住了王秀才就问他倒底怎么回事?
王秀才起初不肯说,被逼急了,才吞吞吐吐地讲出,自己前两天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和六位连襟被用一根红绳紧紧绑在一起,他觉得这个梦是个不详之兆,所以一直竭力避免与六人同处一室。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但又觉得王秀才此言有些牵强——梦如何作得准?就凭这一个梦,似乎也不能完全解释他的行为。
六个人一商量,就搞起恶作剧来,到这天在灵堂旁的厢屋里吃晚饭的时候,悄悄吩咐下人把门反锁了,王秀才吃了一会,果然老调重弹,又假借着如厕想走,一推门才发现无法走脱。王秀才见连襟们都在自己身后偷笑,倒也不好意思起来,讪讪地又复坐下。
酒喝到半夜,七个人都醉得东倒西歪,在桌边或倚或靠,打起盹来。没想到灵堂上的一对蜡烛被老鼠碰翻了,点着了灵幔。时逢冬天物候干燥,火势蔓延得极快,等下人们发现,灵堂和厢屋都已烧成了一片,哪里还救得过来?七人竟然因此同时葬身火海。
——如果不是做了这个怪梦,王秀才就不会躲着六位连襟,六位连襟也不会特地把他和自己反锁在一室,更不会因此而同时葬身火海。这样推断起来,上天竟然是故意用一个梦来引诱王秀才,使这七人无一得以逃脱。
——而七人同为孙家之婿,却同日同时而死,不知是何因果?他们的七位夫人同生于孙家,又同日同时而寡,更不知是什么夙因?其中的缘故,大概只有老天爷才知道了罢?
惑溺
两个人影气咻咻地扭作了一团,靠近细看,才能发现原来是纤秀的两个女子,拉扯得钗发散乱,各自的脸上也有不少血痕,其中一个大约是带了不少帮手,看自己人一时占不了上风,便纷纷扑了上来,只不过一眨眼功夫,竟然把另一个女子活活打死在了当场。
“啊呀,六儿……”惨叫着冲过来的,是在山上替富户守墓的小伙子周双学,因为身子荏弱,所以老半天才从半山腰赶过来,一看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