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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六儿……”惨叫着冲过来的,是在山上替富户守墓的小伙子周双学,因为身子荏弱,所以老半天才从半山腰赶过来,一看自己的心上人已经一命呜呼,不由抱住尸体痛哭起来。
“不要哭了,那个本来就是假冒的,我叫九儿,我才是……”虽然因为同族援手占了上风,不过显然也已经耗力不少,另一个女子气喘吁吁地劝道。
“放屁!什么真的假的,还我的人来还我的人来……”听对方这样一说,周双学更是怒气冲天,破口大骂起来。
——两个月前,周双学偶然看见一只野狐狸被几只狗追咬得毛血狼藉,不由起了怜悯之心。用树枝打退了狗群,周双学把那只气息奄奄的狐狸抱回了屋内,小心将养了几天,看它伤势已无大碍,才把它放了。
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一个美女来找他,自称就是被救的那只狐狸,名叫六儿,为了报恩,自愿嫁他为妻,周双学见她容华绝艳,自己穷小子一个,能娶到这样一位美妻,自然十分欢喜,也无需什么媒证,六儿当夜就住了下来。夫妻二人成亲后十分恩爱,只是渐渐地周双学常常会觉得身子有些乏力,不过他也丝毫没有疑心到六儿身上。
这天晚上,两个人正在枕边唧唧哝哝地说着情话,忽然听到窗外有人大骂道:“阿六,你这个贱人,趁我养伤未愈,竟然冒名顶替来魅惑我的恩人,借机采补,真是不要脸,快给我滚出来。”
六儿一听,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就从床上一跃而起向后窗窜出,没想到对方早就防到了她这一手,在屋前屋后都预先伏下了人马,两下里相遇,一言不合,就动起手来,渐渐厮扯到了山脚下。周双学因为身子衰弱,行动迟缓,等手忙脚乱穿好衣服追到山脚下,六儿已经被打得一命呜呼,周双学伤心不已,只是抚尸痛哭。
九儿虽然在一旁反复劝说,又力证自己才是当日周双学所救的那只狐狸,六儿只不过趁自己养伤的时候,冒名顶替来骗周双学以达到采补的目的。可周双学受六儿惑溺已久,任凭九儿说得口干舌燥,他只是抱着六儿的尸体痛惜恚忿,最后发狠道:“别再让我看见你,不然我一定要扒了你的狐狸皮。”说完抱着六儿的尸体痛哭而去。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忠而见谤,信而见疑吧,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以至于灵智蒙蔽,连是非对错都分辨不清了,真是可怜可叹!
妒祸
“吁——”勒住了马车,驾车的车夫跳下马来,揭开了车帘,恭恭敬敬地道:“应该就是这里了,少爷。”
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人,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轻袍缓带,帽子正中结着一块名贵的青玉,显是大家出身。踏出马车,少年抬头打量了一下那幢破旧的房子——只见门前杂草丛生,门上金漆剥落,屋顶满茬的椽子都已经烂得露出了头,只有从门口那仅存的一只石狮子身上还能依稀看出这里曾是一家朱门大户—— 少年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破,不是说张家是永辉县的首富吗?”
“嗐,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自打张老爷过世,张家又没子嗣,老太太虽然厉害,挡不住族里那些泼皮们三头两头地来搅事,后来过继了一房儿子,又是个没良心的种,钱财一到手,就什么也不管了,听说老太太最后两年常常连饭都吃不上,简直是活活气死的……”多嘴多舌的车夫三两句就道尽了张家这十多年间的沧桑,让那少年人听得直摇头。
“原来如此……”叹息了一声,少年人打消了本来要进去一看的念头,转身上了马车:“回去吧。”
“啊——”车夫的惊诧是有由来的,虽然他是从城外接的这位客人,不过一路上健谈的车夫已经从少年人的嘴里打听出来,他是从山西赶了几天路程到的本县,特地来寻张家的,怎么临了只是这样看一眼就打道回府了?不过这事也轮不到他来多管,只好满腹疑惑地应了一声,翻身上马,一扬鞭,驱转了马车又向来路而去。
辚峋的马车声中,那个少年回转头,最后望了一眼已经将近倒塌的张宅,闭上了眼睛。一丝苦笑浮在了嘴角。
……在这个县城里,大约没有人知道,其实自己就是张老爷唯一的骨血,嫡生的独子……
——因为一直没有子嗣,所以张老爷在六十岁的时候,终于不顾太太黄氏的竭力反对,硬是娶了一房小妾。小妾的肚子很争气,过门不到三个月,就有了身孕。正巧此时例逢张老爷各地钱庄到了收帐的时候,张老爷出门前便把小妾托付给黄氏。本来想着黄氏虽然妒悍,但这是关系到张家后代香火的事情,总要看待三分。没想到黄氏早就对张老爷纳妾憋了一口恶气,张老爷前脚出门,后脚就命人扒下了小妾的锦衣罗裙,把她赶到下房和粗使丫鬟一起劳作。每日里更是打骂不休,有心要寻机堕落她的胎儿。
好在那孩子命硬,竟然挣到了十月生产。黄氏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等孩子一落地,就买通稳婆把孩子扔了,只说生了一个死胎,又说那小妾命硬克子,打发牙婆将她远远地转卖掉。等张老爷回来,人去屋空,不但小孩没有着落,连大人也无影无踪。张老爷急怒攻心,一头栽倒在地,当晚就咽了气。
张老爷一死,那些早就觊觎他家财的族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三天两头地到张家借贷,黄氏不胜其挠,央着族长替自己过继了一房儿子,谁知那人也存心不良,开始装得甚是孝顺的样子,骗得了黄氏的信任扣,将值钱的房屋地契席卷一空,扬长而去,末了还对黄氏道:“你连自己老公的亲儿子都不要,我这个假儿子算什么?”
那些贪财的族人本来见她过继了儿子,都暂时收敛了几分,现在见此情景,又纷纷寻畔滋事,甚或有明抢的。族中的正直之人,都恼她当时手段太狠,绝了张员外一脉香烟,所以也无人出来主持公道。不过七八年间,偌大的家产便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虽然黄氏后来也派人去找过那个被丢弃的孩子,但稳婆只记得是把孩子丢在了一辆空置的煤车里,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任何线索了,永辉县邻近大同,每日有近千辆煤车出入,要在其中找一辆毫无标记的煤车,何异于大海捞针?
晚年的黄氏一个人锁闭空屋,终日悔恨痛哭,以泪洗面。
——有谁能想到,那辆煤车本属大同最大的煤矿,主人莫员外正好也是年老无子,那个婴儿被无意中带到莫家后,莫员外见这个婴儿长得玉雪可爱,喜得如获至宝,马上就收养了下来。
多年后辗转打听,才算知道了这个孩子的由来,莫员外心善,忙叫家人陪着儿子去认一认自己的亲生父母,谁知到了当地,张家已经可说是家破人亡,再也没有相认的必要了。
“唉……”莫清松在心底轻轻叹息一声,闭上眼,脑海中仿佛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妪,坐在破屋中,泪流满面,凄凉之态令人唏嘘……而那样悲惨的晚景,说起来,却只是源于她昔年心头那一点点如炽的忌妒之火……
错爱
正午的阳光从船顶照射下来,照得人懒洋洋的,渡船上的人差不多都随着摇晃的船身昏昏欲睡起来。只有施平夫,虽然也装作瞌睡的样子,其实却将眼皮掀开了一条缝,竭力乜过了眼珠子向身右侧看过去。
——那边是一个美丽的少妇,看年纪不过二十挂零,虽然一身村姑打扮,但长得俊俏秀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此刻也正有意无意地向施平夫这边瞟来,瞟得施平夫只觉口干舌噪,不知吞咽了多少口唾沫。
打从刚一上船,施平夫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这个少妇,很快寻机坐到了她的左近,大约是发现了施平夫灼灼的目光,那个少妇也扭过头上下打量起施平夫来,施平夫趁机也对着她挤眉弄眼挑逗起来,喜的是那少妇也不恼,对着施平夫微微而笑,仿佛也颇有情意的样子。
施平夫心中就此打开了小九九,这条河两个渡口间相隔辽阔,船行约要一天一夜的光景,如果入夜后能靠近那少妇甚或一亲芳泽……想到这里,施平夫简直连一刻也捺不住了,只盼着日头早点西落。
好容易等到入夜,船上的客人吃过了自带的干粮,纷纷拉开铺盖席地而睡,因为男女有别,船老大在船舱中拉了一条布帘权充屏障,施平夫早看准了那少妇所睡的方位正紧挨在布帘一侧,忙把自己的铺也帖着布帘这边放好,躺了下来。
舟行劳顿,不一会船中就响起了成片的鼾声,施平夫估摸着众人都已入睡,正想撩开帘子以通曲款,想不到帘子那边先自伸了一只手过来——摸着手骨纤细,显然是一个女子——施平夫欣喜若狂,除了那少妇还会是谁?忙握住了用力一扯,那少妇从布帘那边被他直扯过来,滚入他的怀中。
施平夫连忙一把搂住,上下其手肆意亲薄起来,那个少妇扭动着身子也情浓如火的样子,两个人一夜欢好,简直忘了天之将明。
直到微微的曙光从船舷外透入,施平夫才想起船上渡客众多,如果被人发现自己和一个陌生女子并头而卧实在不雅,正想要让那少妇再回到布帘那边,凝神一看,臂弯中一团花白的乱发如枯草一般,施平夫着实吓了一跳,心中尚自迷糊:“怎么一夜功夫竟然连头发都白了?”只见发下露出一张黄黑的脸来,鸡皮鹤发,形容猥琐,哪里是什么少妇?分明是一个老妪,再细看,倒也有几分脸熟,白天里仿佛是坐在自己右手后侧的样子。
施平夫瞠目结舌,不由惨叫一声,那老妪见他象遇鬼一般的模样,低下头,羞涩万状地道:“老身承蒙公子垂怜,万分荣幸,我正愁老病,从此后半身得以依托,还望公子不离不弃……”
此时船上已经有不少人被惊动,纷纷靠拢过来,知道了原委,无不笑得弯腰捧腹,施平夫恨不能有一个洞可以钻过去,隔帘的妇女们也过来看热闹,那个少妇挤在人堆里,抿着嘴笑不可抑。施平夫被那老妪牢牢捉住不放,也没功夫去研究如何一眨眼的功夫美人变成了老妪,只是作揖打拱,求她饶了自己。后来还是船老大作张作智,让施平夫陪了二十两银子给那老妪了结此事。
施平夫这个懊恼可想而知——二十两银子,在城里的妓院足足可以嫖上几个月了,自己满心只想揩油偷腥,没想到却人财两失,可嗟可叹。
报复
黄河畔,西津渡。
旭日初升,朝霞映得水面轻红浅碧波光粼峋,煞是壮观。岸边一艘巨大的船舫随着水波轻轻摇晃,早起的仆妇们正围在船舷边梳妆盥洗,一长溜的人影,数一数至少也有二十多个,煞是热闹。
“听说那是臬台胡大人的夫人到杭州灵隐寺上香……”有知情的人指点着说。
“难怪如此排场……”在普通老百姓看来,臬台府的官船自然不同凡响。近侧的水域里,稍小一点的船都很识趣地避地远远的。
不过,有一艘大船却自官舫起航的时候就靠了过来,而且越靠越近,简直大有并驾齐驱的样子。
“真讨厌,是什么人,竟敢和我们的船争先!”气愤愤地甩下帘子,胡小姐忍不住骂出了声——虽然名字叫婉柔,她的性子可是暴燥地很,和名字丝毫也不相衬。看这艘船居然压过了自己的座船,骄纵惯了的胡小姐立刻恼怒起来。
“算啦,这么宽的河面,碍不到事的,再说这里又不是你爹爹的治下,耐一耐气吧!”胡夫人倒是好脾性,见女儿生气,出言劝慰道,同舱的女眷们也纷纷相劝。胡小姐却兀自不肯罢休:“……如果回程的时候还跟着我们,一进爹爹的治下,我可要好好收拾他们……什么东西……”
但是,她并没有机会再等到回程了。
船行到河面最宽一段的时候,那条大船忽然紧紧地逼挤过来,十几个黑衣汉子一跃而上,很快就占据了官舫,看着他们手中明晃晃的钢刀,船上的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奇怪的是,这群强盗似乎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来,对胡夫人急慌慌捧出的一叠银票视若不见,只是驱喝着船上的女眷们到舱外,在甲板上站成了一排。
难道是劫色?——想到了这一点,这些锦衣玉食的女子们都吓得瑟瑟发抖,不知道等待着她们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隔船的窗打开了,窗帘后露出一张少女的脸来,只是扫了一眼人群,便伸出手来指了一指——正是胡小姐——那群强盗立刻把她从人群中拉了出来,胡夫人吓得紧拽住女儿不肯放手,急道:“你们要什么都可以,别带我的女儿走。”
“呸!”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强盗啐了一口:“谁要你们的臭钱?实话告诉你,刚才那个是我的女儿,以前因为家里穷,才把她卖在你家做丫鬟,谁知你女儿酷虐万端,简直不把她当人,又是鞭子又是烙铁的,变着法子整治她,总算她见机早,拼着一死逃了出来,今天老子就是特地找你女儿来算旧帐的。”说着,一脚踹翻了胡夫人,一挥手,把胡小姐拖过了船。
七月间正是大风天气,那船扬帆顺流而去,须臾间踪影全无,只剩下胡夫人倒在甲板哭得昏厥过去。
虽然臬台大人很快发出了捕令,命令各州各县加意缉寻,但始终也再没有得到过胡小姐的半点消息。
——本来小户人家穷到卖女为婢,自然是无可奈何之极,即便是遇上象胡小姐这样酷虐的主人也只能自认倒霉罢了。只是没想到这个丫鬟的父亲竟然会改业为盗,还能带着女儿回来报仇,当胡小姐对着下人肆意施虐的时候,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这一点吧。
居功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侍郎家闹起了狐仙,大白天的常常无缘无故就是一阵飞沙走石,要不就是常有东西莫名其妙的不见了,从日至夜嬲挠得片刻不停,林侍郎便命家人请来了城里有名的王术士劾治。谁知王术士徒有虚名,过来连设了几坛,不但没有能治住狐仙,最后一次反而被狐仙隐身在半空中当头泼了一身的墨汁,弄得浑身上下淋漓腥臭,惹得林家那些在旁边看热闹的仆妇们都捂着嘴直笑。
当众丢了这样一个大脸,王术士如何忍得下这口气?自己是黔驴技穷了,好在还有授业的师父,王术士立刻修书一封,去请师父亲自出马。
七天后,师父李道士果然如约而来,带着全套的符彔法器在林侍郎家设坛檄将,刚摆好了架势,就听楼上一片噪乱,侧耳细听,竟然是那些狐仙们大呼小叫地在搬东西,还嚷着“快走快走”!片刻功夫,宅院就为之一清。
李道士心里这份得意劲儿就别提了——即给徒弟雪了前耻,又替自己挣了脸面——挺胸叠肚地从坛上走下来,林侍郎早就在坛下恭迎,向李道士连连称谢,说早已备下酒菜敬请入席,又命管家捧来了丰厚的谢仪。
忽然就听半空中有人大声道:“这可不干臭道士的事,本来林公衰运将临,所以我们才敢到府上相挠,谁知昨天林公捐了九百金给京中的育婴堂,德感明神,福泽大增,此刻已经有善神来卫护家宅,所以我们才赶快离开的。臭道士只不过运气好恰逢其时,他居然不要脸想把这窃忝为自己的功劳,骗点酒菜吃吃也就算了,还要骗钱,这可不行!”
众人听话声朗朗从头上传出,抬头看却并无半点人影,除了狐仙还会有谁呢?听了它一番话,再看林道士师徒,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溜走了。
娶贤
虽然是寒冷的冬夜,胡员外家里却是灯火通明,只不过被高高的围墙挡住了,外人无法看见。不过胡家可不是在操办什么喜事,此刻胡府上上下下男女老少都被绑得象粽子一样,堆叠在地上——看情形,分明是遭了抢匪。手执着明晃晃的大刀,那些蒙面的大盗在火把的照耀下看起来份外骇人,此刻正在府中里里外外搜寻着金银细软。
虽然胡家人并没有被堵上嘴,但也没有谁敢呼救——明摆着,这样的深冬寒夜,阖村人早已睡下,自家墙高院深,又在下风口,逆着风喊破了嗓子恐怕也不会有谁听到,何况还有几十把刀指着,又有谁敢轻举妄动?
搜刮了小半个时辰,显然是收获颇丰,强盗头子听了手下的轻声报告,满意地一笑,用刀背拍拍胡员外的脑袋,居然还十分客气地道一声“叨惠了”!只是胡员外苦着脸,哪里还答得出话来。
强盗们正要退离,忽然间后房红光闪现,竟然着起大火来,风助火势,片刻间就烧红了半边夜空。
“妈的,是哪个王八蛋不小心点着了火!”强盗头子怒骂了一声,还来不及追究,全村的人都已经被惊醒,喧嚷着救火围了过来,大火将胡家烧得明如白昼,那些强盗无所遁形,村民中也颇有好身手的人,和强盗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