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女人脸上露出的只有一片茫然。
“你从哪里来?你问的这个人听上去很怪,我如果见过,一定会记得起来。”她的普通话也还过得去。
“那您听说过‘伤心至死’吗?”
那女人脸色大变,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伤心什么?”
“伤心至死。”
“你哪里听来的?”
“我进过一个山洞,一个垂着三具悬棺的山洞……”
那女人面部的肌肉开始扭曲,身边那名少女的脸更苍白了,连嘴唇也没了血色。母亲忽然向女儿大叫起来,满口的方言,孟思瑶听不懂,也知道那女人不想让她听懂。少女先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又和母亲回嘴。那中年妇女终于气不过,走上来作势要打女儿,扬起手却没下去,恨恨地瞪了女儿一眼,猛然跑开了去。
孟思瑶被眼前这奇怪的场景惊得木立在一旁,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只是觉得,哪里出了岔。
那少女忽然向孟思瑶叫道:“你快走,快走,等他们来,你就走不掉了!”
“谁?他们是谁?”
“快走,现在一下子跟你讲不清楚的!下次不能再说你去过那个山洞!这个村里没有人会回答你的问题,没有人会帮你!”
“为什么!”孟思瑶见少女神色慌张到了极点,知道自己虽然执着地想知道事情的究竟,但有远比真相更迫在眉睫的顾虑,比如安全。
她不再等少女回答,少女也根本没有回答她的意图。她四下张望,忽然拔腿往村中跑去,听见少女在身后叫:“你往哪里跑?往回,往回,从你过来的路上跑回去。”
孟思瑶心想,再去数墓碑和暴尸的枯骨吗?
少女的叫声逐渐听不见了。孟思瑶又跑了一阵,觉得又累又饿。带来的矿泉水早已喝完,她真希望能坐下来,吃吃,喝喝,休息一下。
前面那家小粥铺,似乎是专为她准备的。
孟思瑶快步走到粥铺的门前,又犹豫了。自己此时像是个逃犯,虽然不知道究竟犯了哪宗罪。在这里逗留,是不是对危险的邀请?
小屋里的主人似乎听见了脚步声,探出身来。孟思瑶又是微微一惊:一个颇有些书卷气的男人,三十余岁,一张苍白的脸,像是在哪里见过。
和刚才见到的母女二人相像的苍白。
真的,这里真的是座怪村。仅仅是因为这份苍白吗?
那人看出孟思瑶惊讶疑惑的眼神,问道:“小姐是外乡来的吧?”普通话出奇地标准。
孟思瑶想起那少女的叮嘱,不能说自己去过悬棺洞,于是点头说:“是啊,我是来找人的,找一个总是穿雨衣的人,大哥你见到过吗?”
主人微微一怔,随后问:“你是说,一个晴天里也穿着雨衣的人吗?上了年纪的一个人。”
孟思瑶一阵欣喜:“是啊,原来你也见过!”
那人点点头:“我哪里见过,这是一个传说。让我猜猜,你是不是遇见过他,进过一个山洞?”
孟思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想起刚才那少女的嘱咐,不能说去过悬棺洞。忙改口道:“没有,没有的事。那个传说,是怎么个说法?”
“好,进来吧,先喝碗粥,送你的,你边吃着,我和你慢慢说。”
孟思瑶感激地望了那人一眼,轻声道谢,走进小屋,只见里面只有三张饭桌。她在一张桌前坐下,静静地等着店主给她盛粥。
这时候,还有什么,比一碗粥更能让她解除饥渴?
耳中仍回响着少女的警告:这村里,没有人会帮你。
盛粥应该转眼就能做完的事,为什么这么久?孟思瑶想,也许是自己多疑了。但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悄悄走到了厨房门口,立刻被眼前的情形惊得目瞪口呆:那男子侧对着门,手中捏着什么,悬在灶台上一只碗的正上方,似乎在用力挤,手中间或有数滴液体落下。
他在干什么?
更令她惊异的,是看见灶台边桌上的一个玻璃瓶,瓶子里翻动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蜥蜴!
那人忽然感觉出了孟思瑶在窥探,扭过头,眼中露出一丝冰冷,孟思瑶仿佛被刺得打了个冷战,不再多想,转身奔出粥铺。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那人冷冷地问:“你老实说,是不是进去过那个山洞?”
孟思瑶知道,此刻不是和他分辨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出,这个村里,的确有一种诡异的气氛,似乎针对的正是自己,或者说,针对自己曾去过悬棺洞的历史。他们究竟和这悬棺洞有什么样的渊源?
她不知该往哪里跑,不择方向地往前奔逃。忽然,前面也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群人赶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在村头那家见到过的中年妇女,遥遥地指着孟思瑶大叫。那群人中以男性居多,让孟思瑶身心更寒的是,这群人的手中都拿着各类工具农具。在她眼中,这些都是凶器。
4…3
不管这里有多么古怪,也许都不应该知道得太多。此刻,恐惧感完全压倒了好奇心,她几乎是调动了潜能在全力奔跑。
转变方向,不能自投罗网。
叫声和追赶的脚步越来越近,孟思瑶渐渐觉得有些熟悉的人声,回头瞟一眼,竟看到了日前在华西镇见到过的那一班人,中年夫妇、精瘦的小巴士司机、一起围住她的汉子。
她觉得自己还是到了强弩之末,那群村民追上她,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忽然,一阵引擎的响声斜刺里传来。孟思瑶绝望了,跑不过追赶的双腿,又怎能跑过机动车?
一辆小摩托横在了孟思瑶面前,她正本能地要再次转换方向,带着头盔的骑者突然叫道:“跟我上车!”听声音很年轻。
孟思瑶愣了一下,身后传来一阵喝骂声,她不再犹豫,爬上了小摩托的后座。小摩托轰鸣一声,在颠簸的山路上飞驰起来。孟思瑶努力回头看了一眼,谢天谢地,追赶的人群已逐渐消失在视野。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他们要把我怎么样?”孟思瑶有无尽的疑问。她到这“怪村”来,本是想解决心头一个莫大的存疑,得到的却是更多的问号。
摩托先上了山,又下了坡,入了林,最后停在一条山涧旁。一路开来,孟思瑶随时都在担心这小小的摩托会散架,车一停,她也跳了下来,警惕地望着这位骑手。那人摘下头盔,转过身,朝孟思瑶一笑,竟是个十八九岁的俊气大男孩,头发长长的,从头盔里散下来,披在肩头。
“我心太软,不想看你死。”男孩蹲下身,撩起水喝了几口,又泼了水在脸上。
“为什么?”
“你去过悬棺洞,对不对?你们一批有好几个人,见到了一个穿雨衣的老头,老头说,你们都会伤心至死,但你们还是去了。”男孩说话时的神情,简直是幸灾乐祸式的镇静。
“你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叫陈麒麟,也是这个村子里的,高中刚毕业,村里著名的败家子,混世魔王、小色狼……虽然我从小到大只有一个女朋友……”
“我在村头见到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真聪明!她妈妈去纠集人来抓你,她却来找我,让我救你。刚才说的,有些是我猜的,有些是你自己说的,有些是袁姐姐说的。”
“袁荃?她也来过这里?”
4…4
“袁荃?她也来过这里?”
“也差点送了命!就是她四处问,结果村里人都知道你们的事情。也不能怪她,谁让你们遇见了他,谁让你们不听他的威胁,进了洞呢?”
“他又是谁?真是你们村的么?怎么可以找到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进洞的人真的会一个个死去?”
“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还是不知道。”
“你拿我开心吗?”孟思瑶不相信这个男孩会毫不知情,也不认为他会有意隐瞒,“你既然不肯说,为什么又要帮我?”
“还是那句话,因为我心软呀!你那个叫袁荃的朋友问我,我也只有这些回答。我身边有很多奇怪的事,我都没有答案。我生活在这里十八年了,嘴也问破了,连我父母都懒得再理我,我还是蒙在鼓里。”
“比方说……”
“比方说,和本村隔了蛮远的悬棺洞,绝对去不得,为什么?没有解释。这个村子为什么没有名字?没有解释。村里人总是神神秘秘,在干什么?没有解释。附近的村子都有好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历史,族谱有山那样高,为什么这个村子的历史是一片空白?没有解释。我甚至怀疑我们这个村的人都是外星人的后裔。当然我自己知道,本人一点可炫耀的特异功能都没有,就算是外星人的后裔也很没劲……”
“真是很奇怪,看来你和我一样,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别人都能接受既定的事实,而你却在寻求真相。”
“我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其实我最不能接受的,是他们,整个村的人,都在扼杀我出去闯荡的想法。”
“为什么?难道还是没有解释?”
“解释倒是有,但莫名其妙,比不解释还糟。”
“你说说看。”
“伤心至死!”
孟思瑶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什么?!”
“伤心至死。你没听错,所有的长辈都说,山外很好,但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让人伤心至死的世界。说到底,他们虽然都说我是个坏胚子,还是心疼我,不愿我吃亏。”陈麒麟的嘴角浮出一丝苦笑。
孟思瑶怔了怔:那些长辈,说得似乎不无道理,这个宁静的小村,虽然透着古怪,但一定有着单纯的生活,没有都市里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自己过去数月里的经历,不正是最好的注释?
“那你倒说说,村里人怎么个神神秘秘了?”
“不能告诉你,”陈麒麟斩钉截铁,“虽然全村的人都说我坏,我却不能说太多我们村的事,这是原则性的问题,我很为难呀——你那位朋友袁姐姐,几乎要送给我一堆好东西,我口水都快流尽了,还是坚持没有说。”
“想不到,袁荃居然也有为难的时候。那她岂不是空手而归?”孟思瑶怎么也不相信袁荃会白跑一趟。
“当然不会。首先,她确定了穿雨衣的老头不是住在本地的任何一个村子里——她来这里之前,已经跑遍了附近的村镇,这是最后一站。”
“早就觉得,什么‘少小离家老大回’是一派胡言。”
“很难说哦——这就是她的第二个收获,她证实了‘伤心至死’确有其事,这个村的长辈们既然有此一说,似乎证明那个穿雨衣的老头至少和本村有那么点渊源;第三条收获,为什么这个村的人对你们这么凶?仿佛你们会带来灾祸,这除了证明穿雨衣的老头、或者悬棺洞,一定和我们村有关,还暗示着,绝对不会是什么友善的、正面的关系,而是负面的关系。这点我可以帮你澄清,我从来没有在我们村里见到过他。”
“那袁荃就更应该盯住你们村的长辈不放,直到他们说出真相。”
“有些话,连我都不说,你能指望村里长辈们说吗?”
孟思瑶更迷惑了:“不对,既然穿雨衣的老头和你们村的确有关系,但你又从没有看见过他在村里出现,如果他真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只有可能和你们村的过去有关,而多半和你们村的现在没有太直接的瓜葛。
“同时,被悬棺洞的诅咒所伤害的人,都是被一封电子邮件引到那个山谷去的,如果他就是发邮件的人,又别有用心地挑选江大旅游协会发出邀请,这说明他有可能和江京也有渊源。或者说,他就住在江京。他发出邀请,然后回到新裳谷,守株待兔。”
“真有趣,袁荃和你说得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我更不知该怎么办了,似乎所有的路都走不通:你们这个怪村是一堵长满刺的墙;江京呢,又是一片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到哪里去找那个老头?真气死我了!”
“袁荃当时,看上去比你还气急败坏呢!”陈麒麟的确是个坏小子,竟又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忽然,一声长而凄厉的鸟鸣传来,孟思瑶不寒而栗:“这是什么鸟叫?”
“不是鸟叫,是竹哨!我和我老婆之间特殊的联络方式,她在报警,村里人找来了,不久就会到。我的小轻骑跑不了前面的山路了,爱莫能助,你顺着山涧走,如果不快点跑,我对你活着出山一点也不看好。 ”陈麒麟的话里听不出是说笑还是认真。
“好,我这就走,但你快想想,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现在还有机会。”
陈麒麟想了想,说:“真的没什么了,你走吧,代我向袁姐姐问好。”
“她已经去世了。”孟思瑶的喉咙有些哑,她看见陈麒麟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这个看上去玩世不恭的男孩,居然也有害怕的时候。孟思瑶说了声再见,转身向西行。
“你等一下!”陈麒麟忽然几大步追上孟思瑶,从怀里摸出个皱皱巴巴的小本子,塞到她手里,轻声说:“这个不知道有用没有,但至少和我们村有关。”
5.轨迹
这是一本地图集。确切的说,是一个“手抄本”的地图集,二十几张白纸装订在一起,每张纸上都有一幅手绘的图,只有黑白二色,似乎是一个喜爱画地图的业余人士,用一支钢笔画出了这些作品。
更奇怪的是,乍一看,全本所有的地图,都是一模一样。再仔细看,每张地图的大致轮廓是一样的,中心都有“焰山”两字,但又有些差异。比如第一张地图只有粗粗几道线条,脚注有“唐延和元年,疑伪作”。往后的绘图逐渐精细,有更细致的线条和地名标注,有的脚注写“年代不详”,有的注着确切的年代,比如“明嘉靖廿一年”、“清道光二年”、“1935年”,最近的是“1983年”;从“明天启三年”那张图开始,一个小圈上标着“华西镇”,往后的各张图,小圈的范围不断扩大,显然华西镇越来越具规模。
原来这是本地的一份地图,会给我什么样的启示?
怪村,一定和怪村有关。
孟思瑶曾仔细看过石蜡村里得来的地图,清晰记得怪村的方位。她翻到最后一张“1983年”图,果然,在怪村的方位有一个浓浓的黑点,注了一个“甲”字。
她又翻到前面一张图,脚注是“1959年”,粗粗一看,怪村的方位还是一个浓浓的黑点,也有个“甲”字。但仔细看,黑点所在的方位稍稍偏东南了一些。很难说,这地图是手绘,有细微的偏差很正常。她又翻到前页,是“1935年”,黑点似乎又偏东南了一些。真是这样的吗?是不是我的眼睛在欺骗我?我的眼睛不是测量仪,怎么会准?
尤其在这开往机场的摇荡不定的大客车上。
孟思瑶灵机一动,从小包里取出圆珠笔和一张白色纸巾,展开后覆在“1983年”的地图上,面纸的一角对齐地图的一角,怪村所在方位,那浓浓的一点,透过稀薄的面纸泛出来,孟思瑶在面纸上做了记号,同时在“华西镇”和“石蜡村”的方位上也各做了一个记号。接着,她又将面纸盖在了前一张“1959年”的地图上,同样做了三个记号,特别注意到怪村的方位和“1983年”的点大致重合,但的确有那么一点微小的偏差,而“华西镇”和“石蜡村”的方位则毫厘不爽。
就这样,从后往前一张张描点,一直到“明天启三年”,华西镇的起始年。
孟思瑶惊异地发现,怪村的位置在每张地图上都略有不同,越古老的地图,怪村的方位越偏东南,十四张图后,面纸上的十四个黑点竟连成了一条弧线;而华西镇和石蜡村的位置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
这说明什么?陈麒麟说得不对,谁说怪村的历史短呢!怪村至少有数百年的历史。最初的怪村离华西镇不远。随着时间的推移,怪村却逐渐移入深山,顺着这条弧线……这条弧线,正是孟思瑶走过的那条路,深草中天葬的尸骨和无字的石碑布满沿途的艰辛之路!
孟思瑶的心底又升起一股寒意。
是啊,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艰辛之路!一段什么样的扭曲历史!多少悲剧曾发生,就在他眼前发生,还有那些古老的故事,一样悲惨的故事,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多少年来一直在他脑海中栩栩如生。
雨衣人并非每天都穿着雨衣,他坐在开往机场的客车上,一个毫无特征,寻常不过的老者。他知道这一路回江京将没有任何风雨,但他心里,还是因为重见那本手抄的历史地图册子而风雨交加。前面座位上的孟思瑶,大概因为又有了惧意,深深地呼吸着,身子微微战抖着,总算给了他一些报复的快感。
当然,这还只是个序幕,还只是个开始,恶梦才刚刚开始。
6.腹中信(1)
这是江京入冬来的第一场雪,比往年略早,最高气温挣扎在零下十度左右,格外地冷。
孟思瑶从出租车下来,几乎是冲进了楼门,还没来得及将行李提上楼,就径直跑向钟霖润的房间。这几天出门在外,她没断了惦记钟霖润的伤势,从心底觉得内疚——钟霖润养伤最要紧的关头,自己应该整日守在他床边才是。但他很理解,除了表示对她安全的担心,并没有阻止。
昨夜的电话里,钟霖润对她思念的话儿听不够,她几乎就要告诉他自己今天就会回到江京,但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