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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起活我就会废寝忘食的,我估摸,只要到小食店开几张发票报销就可以了,至于我,早上馒头中午一碗面晚上一个牛腩饭就可以让我浑身上下各个零部件运转正常了,加起来不用50元。另外50元可以作为车马费。我想我一定要跑很多地方的。
先从哪里开始呢?
就从我最感兴趣的开始吧。我最感兴趣的不是谋杀案本身,也不是尸体——我对尸体怀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我甚至不想马上接触前后两起连环谋杀案的档案,那些血淋淋的尸体不但倒我胃口,而且可能让我无法理智思考问题。。
昨天晚上最让我吃惊也最让我放不下的就是代号“十四刀”的李一刀院长。昨天黎海在说到他时脸上的表情简直有点恐怖,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想,就从市一医院原院长李一刀开始调查。李一刀是六个月前连环谋杀案的破案功臣,但听说之后不久精神出了问题,失去了院长职务。这次连环谋杀案再起时,这位站在科学最前线的外科专家却告诉黎海,死者复活了——这还不够跷蹊吗?
所以,当我前往市一医院时,对李一刀的兴趣远远超过了我对连环谋杀案本身。
市一医院前身是广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改革开放前,广海市全市只有六家医院的时候,第一人民医院的规模比另外五家加起来还要大。改革开放后,特别是近些年,各种医院都纷纷建起,广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重要性有所减,但仍然是当之无愧的最大医院,医生素质和医学设备在广海市都是数一数二的。只是医院在新装修时把医院的名字给改了,现在医院门口的几个血红大字是:广海市第一医院。“人民”两个字没有了。据说,很多地方都是这样的。
我来到医院传达室旁边的保卫科,两位干事接待了我。我说我来找院长李一刀。两位保卫科干事互相看了看,我怕他们没有听清楚,加了一句:“就是以前的院长,绰号‘十四刀’的。”
黎海告诉我,知道李一刀绰号的远比知道他名字的人多。果然,两位干事这次闹明白了。
“哦,原来你找‘十六刀’,早说不就得了?”
“什么?‘十六刀’?他不是‘十四刀’吗?”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保卫科干事笑了笑:“你不知道呀,‘十四刀’是半年前的外号了,他又成功做了两个心脏移植手术,这不,早改成‘十六刀’了……”
原来是这样,这人的绰号是得之于他成功移植心脏的数量随时变更的。
“我到哪里可以找到‘十六刀’?”我问。
“嗯,跟我来,”另外一位走出门房,站到门口给我指路,“左边那栋小楼,进去后,右边有一个很大的电梯,你坐电梯下到最底层,他就在那里,那里是我们医院的太平间。”
“啊——”我惊呼出来,“他、他在太平间…我来晚了,他死了?”
“瞎说什么呀,”那位干事皮笑肉不笑地说,“他现在不当院长了,他负责太平间。不过,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他可能和死了没有两样。”
我请保卫干事陪我去太平间,他们两位一听脸色都变了,连连摇手。我只好一个人去。
电梯在一楼,是货梯。电梯旁边有一个接待柜台,但已经空空如也。我按了电梯,电梯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电梯很大,可以容纳两张担架。
电梯向下走时,我才意识到,市一医院的太平间在地下室。这难怪,市一医院位处市中心,黄金地段,这种宝贵的地方自然不能让死人和活人争。
电梯“哐当”一声停下,我感觉走了好久似的。电梯门缓缓打开时,我心情有些紧张。
面前是一个稍大的接待柜台,没有人在那里。我发现自己置身一条长长走廊的中间。我站在柜台前,看到桌子上很整齐,但一些案卷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人坐在柜台后面了。
我小声问:“有人吗?”
没有任何动静。左边走廊的尽头有一盏日光灯忽明忽暗。
我提高了声音:“有人吗?”
这次,我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长廊里回荡,走廊里的日光灯照着苍白的墙壁,我木然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
我惊慌地回过头,电梯的门又打开了,但电梯里空荡荡的,我头皮一阵发麻,想到恐怖电影里,那些看不见的鬼魂从空荡荡的电梯里走出来。也许我来的不是时候——就在我准备跨进电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时候。左边走廊尽头有一扇门“吱呀”一声打开,我紧张地盯住那边……
“这里有很多人,不过能够回答你的只有我,”声音先传过来,接着一个被花白头发覆盖的脑袋伸出来,在那盏忽明忽暗的日光灯映照下很有些诡异,“你找我,还是找他们?”
“您是——李一刀先生?”我结结巴巴地说,心里已经断定走廊尽头的老人就是我要找的“十六刀”。
“我不能出来见你,你过来吧。”他的声音很宏亮,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我轻手轻脚地穿过半条走廊,走廊两边有好几个门,我都不敢朝里面看,我想那里面应该是停尸间吧。
走近他,我才知道他为什么不便过来,他穿着胶靴,身上挂着皮兜,就像农村杀猪的人穿的那种防水防血皮兜。
他打开门,“你要进来吗?”
我说是的,他用下巴指了指门旁的一双胶靴,“换上吧。”
换上后,他把门打开,我跟着他高大的身躯进入他的工作间。
就在扫了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后悔进来了……
“年轻人,不用怕,这里比外面安全多了。”他回过头说。
我不怕,我只是觉得胸口一阵郁闷和紧张,胃里也翻江倒海般地折腾起来。这里确实是他的工作室,不过他的工作室也就是太平间。房间共有十几张铁床,其中几张上面躺着几条一丝不挂的尸体,两外两张铁床上的尸体被裹尸布盖着。那些浑身赤裸的尸体在苍白的日光灯下泛出石蜡的颜色……在左边一张单独分开来的较大的铁床上,一具男尸躺在那里,肚子被剖开,肠子翻在外面,铁床上不停滴着血水……为了不踩在血水里,我低头小心地移动步子,结果没有注意到,尸体伸在床外的手,在我衣服上拉了一下……
我慌慌张张亦步亦趋地跟着李一刀走到角落里,这里有一张桌子和两张凳子。李一刀自己先坐下,然后招呼我坐下,“年轻人,你要喝点茶吗?”
我赶紧摇头,眼睛仍然没有离开躺在不到十米的铁床上的解剖了一半的尸体,浓浓的消毒药水和血腥味让我脑袋里空空荡荡的。
“我这里很久没有活人来了……”老人喃喃地说。
我这才注意到,这位老人见到我,不但没有询问我的来历,甚至没有问我找他干什么。我想,这就对了,他一定很寂寞,就算我是误闯进来的,他也会愿意用茶来招待我。
“李院长,这里就您一个人工作?”
老人叹息了一声,“本来有好几位工作人员,自从闹鬼,都走了……”
闹鬼,我心中一紧。本来想问闹什么鬼,但看看眼前好几具苍白的尸体,以及正在滴着血水的敞开肚子的刚刚才好像拽了我一把的那具尸体,我压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老人,除了不整洁的胡子和花白凌乱的头发,眼前的李一刀和黎海给我描述的形象相差不是太远。只是,我发现,老人的眼神很凌乱,远远没有黎海当初告诉我的那种好像能把他刺痛的手术刀似的目光。
“您正在工作,李院长?”我小声问。
“哎,工作不完的,”李一刀叹了口气,眼光转向手术台上的尸体,“那个尸体的家属要举行瞻仰遗体的追悼会,所以要求我们把尸体处理好。这不,我正在帮他把那些很快就会腐烂的内脏掏出来——哈,开棺追悼会,年轻人,你知道打开棺材让亲人朋友瞻仰遗容的追悼会的来历吗?我告诉你,以前医学不发达,经常发生人还没死就被活埋了,所以,打开棺材让大家都看看死者,也是让大家能够来确定一下,人确实死了……”
他突然停下来:“你找我有事吗?年轻人。”
我说明来意,在我说的过程中,我注意到李一刀脸上的表情变化无常,更加奇怪的是,有好几次,我注意到,他那本来散乱无神的目光突然射出手术刀般锋利的精光。
讲完后,我加重语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李院长,您能确定当初您的结论没有错吗?您认为他们抓对人了吗?”
“年轻人,公安局的黎海告诉你什么了,不错,无论从推理,还是我从科学得到的证据,以及最后罪犯的坦白,你都没有理由怀疑当初抓错了人,杀错了人。”
“我知道,可是……”我心有不甘地说。
“可是这次又出现了相同的犯罪,而且上次的凶手的指纹出现在犯罪现场,对不对?”李一刀突然脸色阴沉,严肃地说道:“我不是说了,陆卫方没有死,或者说,他已经复活了。”
“李院长,”我浑身打了个颤,不觉提高声音说,“李院长,我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您说出来的,什么复活……”
李一刀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向床上的那具尸体,我也只好跟了过去。
“你看,你看,年轻人,”李一刀激动地用手在尸体的胸腔和肚子里乱抓一通,一会把肠子拉起来,一会把肺部抓起来给我看,“年轻人,不要教训我!你看,这些是什么,这些是尸体,是内脏,可是他的家属告诉我,这个尸体前天还在一个宴会上大吃大喝有说有笑,他幽默的笑话至今还让与会的客人记忆犹新——送进来时,我在他的生殖器上发现粘有两个女人的阴液,可见死前他连夜风流快活——可是,你现在告诉我,眼前的这个尸体是什么东西?那个人到哪里去了,你说呀…年轻人!”
我急忙朝后退了两部,深怕李一刀会把手里的内脏突然递给我。
李一刀目光时而散乱时而射出精光,这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症状。
都怪我,谁让我从一个疯子那里着手调查。
我这时就算想即刻告辞离开这个鬼地方也不是那么容易,激动的李一刀突然好像控制不住自己,滔滔不绝,大谈起眼前的尸体和灵魂之类的鬼话:“年轻人,你知道什么?人是有灵魂的,可是灵魂在哪里?躲在什么地方?哈哈,你能够感觉到吗?……你以为人死如灯熄吗?不那么简单的呀,灵魂是存在的,我迟早会找到的……”
我浑身颤抖,并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我找机会退到门口,换上自己的鞋子,掉头就走,慌忙朝电梯走去。在我进入电梯时,我瞥见那花白头发的脑袋还在走廊尽头那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摇晃,进入电梯我还听到他在那里嚷嚷:“你不是想知道陆卫方吗?告诉你,他没有死,哈哈,是我让他复活了,我让他的灵魂继续活着……”
从那里回到地面的人间,我倒真是失魂落魄了。
第09章
中午吃午饭时,我找到黎海,我气呼呼地坐到他对面的凳子上。
“你必须告诉我李一刀发生了什么事!”
“呵呵,怎么啦,杨子?”
“一定有很多事,你没有告诉我,他为什么不当院长,又怎么疯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什么呀,”黎海不满地瞪着我,“你丫的什么时候问过?你在广海市也半年了,这么大的事难道没有听说过?再说,昨天我不是告诉你了,他疯了,我怎么知道你竟然要从一个疯子入手查案?”
我打断他:“可是,他好像不是全疯,而且,我认为,他和破案有一定关系,你现在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吗?”
黎海停了一下,讲了发生在李一刀身上的事。
无巧不成书,造成李一刀失去院长职务的事件就从广海市第一医院的太平间开始。
很久以前,第一医院的太平间和全国大多医院的太平间一样,就是在医院最偏僻的地方建立一栋独立的小平房,设备简陋,都没有冷冻设备,尸体大多放一个晚上,就被家属拖走了。记得我们小时候,经过医院的时候,常常会注意到一栋没有灯光的阴暗偏僻的平房里传出嘤嘤的哭泣声,那就是守夜的家属在伤心地哀悼他们的亲人。
但随着城市的发展,人口的增加,这样的太平间显然过时了。广海市第一医院这座位于地底下的太平间就是十五年前兴建的。当时还有人出来指责大兴土木的必要,理由是哪有那么多死人要储藏的。
这指责显然是错误的。后来由于人口增多,生活水平提高,死在医院的人越来越多(二十年前,死在家里的人口远远超过死在医院的),而且,死者的家属都不是那么急急把尸体运回去,他们宁愿出高价,让医院把尸体处理并保存一段时间,等到家属打点好葬礼才运走。太平间不但拥有了最先进的冷冻设备,而且还配备了处理尸体和为死人化妆的技术人员。很多病人送到医院时已经憔悴不堪、面目全非,当家属来取尸体时,发现亲人已经被化了妆,脸上扑上红粉,眉毛也描画了一番——这多少是对活着的人的一丝安慰。
所以,广海市第一医院的太平间这些年都人满为患,工作人员也一度增加到十人。生意好时,甚至还接受非病死在医院的死人业务。
然而,中国人对尸体和死人一向保持不求甚解的神秘态度,所以太平间也就成为世间最神秘和恐怖的地方。从太平间传出的鬼故事源源不断,可以说一刻都没有停止过。这也是当初广海市传出第一医院闹鬼的故事时,有识之士都一笑置之的原因。
但直到有一天,第一医院太平间工作人员小程突然死亡事件发生……
小程是刚刚参加工作的,他是无神论者,对自己在太平间工作不当一回事。这天下班后他回到寝室才发现手机忘在上班的太平间了。他正在等一个女孩子的电话,又没有那个女孩子的号码。于是,他急急忙忙返回太平间。
都下班了,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小程喊了两声没有人应,于是走到走廊右边的办公室,发现电话不在这里。他想不起来把电话拉在哪里了,今天他几乎进出过所有的停尸间。
就在他犹豫时,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他拿起桌上的座机,拨通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他把电话放在一边,走出办公室。
来到走廊上,他隐约听到自己手机那熟悉的铃声在走廊尽头飘荡,他顺着这忽强忽弱的声音走过去,感觉这铃声有些异样,就好像走廊尽头那盏忽明忽暗的日光灯。
他来到走廊尽头,从半开的门里飘出他的手机铃声。他想起了,今天下午在这间最大的尸体处理间处理尸体时把手机忘在了墙角的桌子上。
这间最大的尸体处理间也就是我今天刚刚光顾的那间。那里是从地面运下来的尸体的第一站,在这里,工作人员完成对尸体的放血和清理程序后,才分送到各个尸体储藏间冷冻起来。
小程正准备推门,手机铃声突然停了,他疑惑地回头看了看远在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难道有人把座机的电话放回去了,否则怎么就停了呢。不可能,如果有人进来,一定要从电梯下来,那么小程肯定会看见的。
这时,他突然听到半开的门里传出了两个苍老声音的对话:
“我不懂听……我乱按一通,唱歌就停了……”
“乱按的?这玩艺得多少钱……”
“听说要几千——”
“那么多?我有那么多钱,就不会死了……”
……
“我没有那么多钱……”
“你那床冰吗?我这里好冷……”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阴间——”
“如果早知道阴间有地方休息,我早就来了,也不愿意拖累孩子——”
里面有人?小程没有多想,突然推开了门,他看到一个老人坐在墙角桌子旁边的地上,赤身裸体,颤巍巍的手里正举着自己的新款手提电话东看西看。另外一个声音则来自一位躺在一张铁床上的尸体,那尸体本来被白床单盖着,现在却把那颗脑袋伸出被单外!
小程浑身的血液一下子都凝固了似的,他认识这两位,这两位就是下午刚刚送过来的尸体,他如果不是想着晚上的约会,下午本来就把它们处理了的——给尸体放血和淘空内脏——可是,眼前这两具尸体在讨论自己的电话,一具甚至爬下了床——
小程本来想拔腿就跑,但他的腿却沉重得好像铅块似的,他挣扎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挪到电梯门口,但就在他伸手按电梯按钮时,那电梯门却突然打开了……
第二天早上工作人员来上班时,发现电梯无法使用,走下来的工作人员看到小程倒卧在电梯门口,一只手伸进电梯里卡住了电梯门——小程已经气绝身亡多时。
法医断定,小程因为惊吓过度,心脏衰竭而死。
“我靠,这种事你竟然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