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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克苏鲁神话ⅱ-恐怖人间 作者:[美] 斯蒂芬·金 等-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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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但在没写完小说之前,我打算就呆在这儿。”
  利搓了搓他的下巴。“其实,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但——这个房子里就没有其它地方可以让你工作的了?”
  他盯着卡森的脸看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
  “我不指望你能相信我。你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大多数人都是。但还是有一些我们这样的人,我们知道,在所谓的科学之外,还有一种更伟大的科学,它是基于常人几乎无法理解的定律和原理的。如果你读过马臣的东西,你就会记得他提到过存在于意识世界和物质世界之间的鸿沟,而要沟通这两个世界也是有可能的。‘女巫室‘就是进行这种沟通的一个桥梁!你知道‘回音廊’是怎么回事吗?”
  “啊?”卡森瞪大了眼睛。“可是这儿没——”
  “打个比方——只是一个比方。一个人可以在一个走廊上——或山洞里——轻声低语,如果你正好站在100英尺之外的某个特定的位置上,你就可以听到他说的是什么,可有人可能站在10英尺处却听不到。这是一个简单的声学现象——将声音传到一个焦点上。除了声学,这个原理在其它领域也有应用。在任何有波动的地方——连思想都包括在内!”
  卡森想要打断他,但利仍继续说着。
  “你的‘女巫室’中央的那块黑石板就是这种焦点之一。地板上的那些图案——当你坐在黑石板上时,你就会对某种振动——受某种思想支配的振动——异常敏感,很危险的敏感!当你在那儿工作的时候,为什么你会觉得你的头脑如此清楚呢?那是一种误导,一种虚假的清醒——因为你只是一个仪器,一个麦克风,被调好了来拾取某种有害的振动,而你是无法领悟这种振动的本质的!”
  卡森的脸上现出惊愕和怀疑的表情。“可是——你不是说你真的相信——”
  利退后一步,眼睛里的热情不见了,换成了严酷和冷漠。“太相信了。但我已经研究过阿比盖尔·普林的历史了。她也知道我所说的那种超级科学。她用它来做恶——就是所谓的黑巫术。我已经阅悉她过去曾诅咒塞勒姆——巫婆的诅咒会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你能——”他站起身,咬着他的嘴唇。
  “你能起码让我明天再来一趟吗?”
  卡森很勉强地点点头。“可是,我想你恐怕是在浪费时间。我不信——我是说,我没有——”他结巴着,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只是想让自己确信,你——噢,还有一件事。如果你今晚做梦,你可以试着记住你的梦吗?如果你在醒来之后马上就去重温你的梦,你常常就能回忆起来。”
  “好吧,如果我做梦——”
  那天晚上,卡森做梦了。他恰好在黎明之前醒来了,心脏狂乱地跳动着,还有有一种很奇怪的、不安的感觉。他能听到老鼠在墙里和他的床下偷偷摸摸地乱窜。他赶忙下了床,在清晨冷冰冰的灰暗中打着冷战。惨淡的月亮还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散放着微弱的光。
  他想起了利的话。他做梦了——毫无疑问。可是,他梦见的东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完全想不起来了,无论他怎么努力,可是,他有一个很模糊的印象,觉得自己在黑暗中发了疯似的跑着。
  清晨的老屋里的那份静寂让他感到不安,所以他很快地穿好衣服,跑出去想买一份报纸。然而,时间太早了,商店都没开门,为了能找到一个报童,他便在第一个拐角往西走了。走着走着,他开始有一种奇怪的、说不出来的感觉:亲切而熟悉。他以前曾在这里走过,对这里的那些房屋的外形和屋顶的轮廓都有一种很模糊的、令人不安的亲切感。但是——而这是其中最离奇的一部分——就他所知,他以前从没来过这条街。他从没在塞勒姆的这个地区转悠过,因为他生性懒惰;但随着他继续往前走,这种亲切感也变得更强烈了。
  他走到一个拐角,不假思索地就往左拐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增强了。他慢慢地走着,思索着。
  毫无疑问,他以前曾经在这条路上走过——那很可能是在他出神的时候,所以他才没记住这条路。但当卡森拐上渣打街的时候,他觉得有一种无名的不安在他的内心苏醒了。塞勒姆在觉醒;冷漠的波兰工人开始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奔向磨坊。偶然还驶过一辆汽车。
  在他前面,一群人聚集在人行道上。他加快了脚步,感觉到灾难即将来临。他非常震惊地发现,他正经过渣打街的坟场,那个古老的、恶名昭著的“埋葬点”。他急匆匆地从人群当中挤出一条路来。
  压低了嗓子的议论声传到了卡森的耳朵里,一个大块头的、穿蓝色制服的背影出现在他前面。他从那个警察的肩膀上窥探着,惊恐地屏住了呼吸。
  一个男人靠在老坟场的铁栅栏上。他穿了一身廉价的、俗气的套装,紧紧地抓住生锈的铁栅栏,多毛的手背上的肌肉都隆起来了。他死了,他的脸歪成一个极不正常的角度,仰望着天空,留在脸上的是极度令人震惊的恐怖的表情。他翻着白眼,眼睛可怕地凸出来;他的嘴歪着,露出忧郁的笑容。
  卡森旁边的一个人把他的一张白脸转向了他。“看样子像是被吓死的,”他声音有点嘶哑地说。“我讨厌看到他看见的东西。啊——看那张脸!”
  卡森机械地慢慢退开了,感觉到有一股无名的、冷冰冰的气息让他浑身发冷。他揉了揉眼睛,但那个扭曲的、死人的脸依然在他眼前游荡。他开始战战兢兢地往回走。他无意中往旁边一看,目光落在了点缀着老坟场的那些坟墓和墓碑上。一个多世纪以来,那里没埋过任何人,长着青苔的墓碑和墓碑上那些长着翅膀、圆脸蛋的小天使,以及坟墓好像吐出了一种古老的毒气。是什么东西把那个人吓死的呢?
  卡森深吸一口气。的确,尸体的样子很吓人,但他不应该让它搅扰他的神经。他不能——他的小说会受影响。此外,他严厉地对自己说,那件事情很容易解释。死者显然是一个波兰人,是住在塞勒姆港的那些移民中的一员。晚上路过坟场的时候——近三百年来,围绕着这个坟场有好多可怕的传说,醉醺醺的他肯定把模糊不清的幻影当真了。这些波兰人是出了名的情绪不稳定的人群,容易产生歇斯底里和疯狂的幻想。在1853年那次严重的“移民恐慌”中,有三个女巫的房子被烧毁了,而它的起因就是,有一个老太婆糊里糊涂、歇斯底里地说,她看见了一个神秘的白衣外国人“把他的脸摘下来了。”对这种人还能有什么指望呢?卡森想。
  但他仍然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直到快中午了才回家。到家的时候,他发现利,那个神秘学者,正在等他,他很高兴见到利,并且很热情地把他请进了屋。

  利很严肃。“你听说你的朋友阿比盖尔·普林的事了吗?”他开门见山地问。卡森瞪大了眼睛,然后拿了一个玻璃杯,开始打水,慢慢地调了一杯威士忌递给利,又给他自己到了一杯纯的,这才开始回答问题。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什么——她怎么了?”他装做很轻松的样子,问道。
  “我已经查过记录了,”利说,“我发现阿比盖尔·普林1690年12月14日被埋在了‘渣打街坟场’——有一根火刑柱穿透了她的心脏。那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卡森有气无力地说。“怎么了?”
  “怎么——她的坟被扒开了,还被盗了,就是这样。那根火刑柱被拔出来了,而且在附近被找到了,坟的周围到处都是脚印。鞋印。你昨晚做梦了吗,卡森?”利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目光很严厉。
  “我不知道,”卡森迷迷糊糊地说着,搓了搓他的额头。“我想不起来了。我今天早上就在‘渣打街坟场’。”
  “哦,那你肯定听说了什么,关于那个男人——”
  “我看见他了,”卡森打断了他,耸耸肩。“那让我觉得很不安。”
  他一口气喝光了酒。
  利看着他。“那,”他说,“你仍然决定要呆在这个房子里吗?”
  卡森把杯子放下,站了起来。
  “为什么不呢?”他没好气地说。“有什么理由说我不该留下吗?啊?”
  “在发生了昨晚那件事之后——”
  “发生什么事之后?一个坟被盗了。一个迷信的波兰人看见了那些盗贼,被吓死了。是吗?”
  “你是在自欺欺人,”利平静地说。“在你心里,你知道——你肯定知道——真相。你已经成了某些相当可怕的势力手里的一个工具,卡森。三百年来,阿比盖尔·普林一直躺在她的坟墓里——没有死——等待着有人落入她的陷阱——那个‘女巫室’。也许她在修建它的时候就预见到了未来,预见到有朝一日有个人会误打误撞地闯进那个邪恶的房间,落入那个马赛克陷阱。你掉进了陷阱,卡森——而且那个陷阱使那个没死的恐怖女巫有了沟通意识世界和物质世界的能力,能够和你建立联系。在阿比盖尔·普林骇人的魔力作用下,一个人很容易地就被催眠了,她能轻而易举地迫使你去她的坟墓,拔掉把她固定在那儿的火刑柱,然后她又把你所做的事从你的记忆里抹去,这样即便你以为是个梦,也记不得那些事了!”
  卡森站了起来,他的眼里闪动着奇怪的光。“以上帝之名,老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利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上帝之名!还不如说是魔鬼之名——此刻威胁着塞勒姆的魔鬼;塞勒姆正处在威胁之中,可怕的威胁。当那些男人、女人和小孩将阿比·普林绑在火刑柱上的时候——他们发现无法把她烧死,她诅咒了他们。今天早上我仔细查阅了一些秘密档案,我来这儿是要最后一次请求你离开这个房子。”
  “你说完了吗?”卡森冷冷地说。“很好。我不会离开这儿的。你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喝多了,但你的胡说八道打动不了我。”
  “如果我给你一千块钱,你会走吗?”利问。“或者更多,唔——一万块?我能自由支配很多钱。”
  “不,见鬼去吧!”卡森突然发怒了。“我就想独自留下来写完我的小说。我无法在别的地方写——我不想,我不会——”
  “我料到是这样,”利说,他的声音突然缓和下来了,还夹杂着一种不寻常的同情。“老兄,你跑不掉了!你掉进陷阱了,太晚了,只要阿比·普林的意志通过‘女巫室’控制住了你,你就无法逃脱了。最糟的是,她只能借助你来显形——她消耗着你的生命力,卡森,像一个吸血鬼一样吸食着你。”
  “你疯了,”卡森冷冷地说。
  “我是在担心。‘女巫室’里的那块铁板——我在担心它,担心在它下面的东西。阿比·普林侍奉过不为人知的神,卡森——我在壁龛的墙上看到的一些东西给了我一个暗示。你听说过尼约戈萨吗?”
  卡森不耐烦地摇摇头。利把手伸到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块纸。“这是我从凯斯特图书馆的一本书里抄下来的,”他说,“那是一本叫《死灵之书》的书,是一个被人叫做疯子的人写的,他专门钻研不为人知的秘密,钻得很深。看看这个吧。”
  卡森皱着眉头,读着那段摘抄:
  人们确信他就是“神秘住民”,是被称为“尼约戈萨”的大恶神的兄弟。他受到召唤时,就能通过特定的山洞和裂缝来到地球表面,男巫曾在叙利亚和雷恩的黑塔下面看到过他;
  卡森不解地看着利,利平静地看着他。“现在你明白了吧?”
  “咒语和炼金药!”卡森说着,把纸还给了利。“都是胡说八道!”
  “绝对不是。神秘学者知道那个咒语和那个炼金药,而且已经用了几千年了。从前,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自己也曾经用过。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他转身向门口走去,嘴唇都被咬得失去了血色。“这种显形过去也曾经被挫败过,但困难在于得到那个炼金药——很难得到它。但我希望……我就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你能先别去‘女巫室’吗?”
  “我说不准,”卡森说。他的头隐隐作痛,而且渐渐地加剧,直到强加到了他的意识里,他觉得有点恶心。“再见。”
  他把利送出门,然后站在台阶上,奇怪地不想回屋里去。他看着那个高个子神秘学者匆匆地在街上走着,一个女人从隔壁的房子里走了出来。她瞥见了他,她的大胸脯挺着。她突然开始愤怒地尖声数落着什么。
  卡森吃惊地扭头看着她。他的头一阵阵地痛。那个女人正走过来,恶狠狠地挥着一个胖拳头。
  “你为什么吓唬我的莎拉?”她叫喊着,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你为什么要用你愚蠢的把戏吓唬她,啊?”
  卡森舔了舔嘴唇。
  “对不起,”他缓缓地说。“真对不起。我没吓唬你的莎拉。我一整天都没在家。是什么吓着她了?”
  “那个棕色的东西——它跑到你的房子里去了,莎拉说——”
  那个女人止住不说了,大张着嘴。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她用右手做了一个很特别的手势——用食指和小指指着卡森,同时把拇指放在另外两个指头上。“老巫婆!”
  她匆匆地走开了,吓人地用波兰话咕哝着什么。
  卡森转身进了屋。他往一个平底杯里倒了些威士忌,想了想,便放到一边了,没喝。他开始踱着步子,偶尔用手指搓搓又干又烫的额头。一些模糊、混乱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他的头一阵阵地疼,发着烧。

  最后,他去了楼下的“女巫室”。他一直呆在那儿,但没有干活;在那个死寂的地下室里,他的头痛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过了一会儿,他睡着了。
  他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他梦见了塞勒姆,梦见一个幽暗的黑影在街上猛跑,速度快得吓人,那个乌黑发亮的、呈胶状的东西就像一条巨大无比的阿米巴变形虫,追赶着、吞噬着那些尖叫着逃跑的男人和女人。他梦见了一个骷髅脸正窥探着他,干枯、收缩的脸上好像只有眼睛有生气,闪烁着邪恶的光。
  他终于醒了,从梦中惊醒了。他感到很冷。
  周围安静极了。在电灯泡的光照下,绿色和紫色的马赛克好像蠕动着向他靠过来了,当他张大惺忪的睡眼仔细看时,那个幻象又消失了。他看看手表。2点了。他睡了一下午又大半个晚上。
  他感到出奇的虚弱,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的气力好像都被耗尽了。刺骨的寒冷好像都钻进了他的脑子里,但他的头却不疼了。他的头脑很清醒——充满了期望,就像在等待着什么事的发生。身边的一个动静吸引了他的目光。
  墙上的一块石板在动。他听见了轻微的摩擦声,同时看到一个窄窄的长方形黑洞渐渐扩大成了一个正方形。有什么东西蜷缩在黑洞里。卡森极其恐怖地眼看着那个东西动了,慢慢地爬了出来。
  那像是一个木乃伊。过了令人难熬的、漫长的一秒钟,卡森的脑子里猛然出现了这个念头:它像是一个木乃伊!它是一具尸体,像骨架一样单薄,颜色像羊皮纸的那种棕黄色,它像是一具骷髅,骨头上覆着像蜥蜴皮一样的东西。它轻轻地动着,往前爬着,它的长趾甲刮划着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它爬到女巫室里,在白色的灯光下,它没有表情的脸显得很冷酷,眼里闪烁着死亡的光。他能看到,在它棕黄色的、缩紧的背上有锯齿状的突起。
  卡森一动不动地坐着。极度的恐惧已经使他无力动弹了。他像是被幻想麻痹症缚住了手脚似的,大脑成了一个漠然的旁观者,不能或不想把神经刺激传递给肌肉。他发狂似的对自己说,他是在做梦,他马上就会醒。
  那个干枯、可怕的东西站了起来。它单薄的骨架直立着,向壁龛走去,走到壁龛前的那块铁板旁边。它背对着卡森,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突然用干巴巴的声音开始轻声说着什么。听到那声音,卡森本应该被吓得尖叫起来,但他却叫不出声来。可怕的低语一直持续不断,卡森知道那不是地球上的语言,接着,像是低语起了作用似的,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震颤开始传到那块铁板上。
  铁板振动着,开始上升,极慢地上升,那个干枯、可怕的东西像欢呼胜利似的举起了它像烟斗管似的手臂。铁板差不多有一英尺厚,随着它渐渐升到地面以上,一股隐隐的气味开始在屋里弥漫。那是一种很讨厌的、像麝香似的气味,闻着令人恶心;铁板势不可挡地继续上升,从铁板的边缘探出一个黑乎乎的小手指。卡森立刻想起他梦见过一个胶状的黑色生物在塞勒姆的街道上暴走。他徒劳地想从令他动弹不得的麻痹中挣脱出来。屋里暗了下来,一阵晕眩悄悄地包围了他。房间似乎在摇晃。
  铁板还在上升;那个干枯、可怕的东西依然站在那儿,举着双臂,念着带有亵渎意味的祝祷;那个黑色的东西仍在慢慢地蠕动着,一点点往外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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