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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定。如果你有避开窗户上的监测器的技巧,你可以从大门直接进来。”
阿曼达的多媒体掌上电脑响了。是麦克·威尔逊打来的。
会计师要星期三才能到——她是想要等还是找其他的人?有一个人可以星期二来,但威尔逊以前从来没有和他共事过。
阿曼达恼怒地敲着前额。只要新月保险公司付钱,她希望能早一点看到结果。而且对与她来说,会计师之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她回答说让另一个会计师星期二来。只要有人做,是谁并不重要o
“还没找到和凶手的脸吻合的人。”麦克·威尔逊说,“而且你真难相信泰勒演艺圈的那一帮人到底有多少是悄悄去做了整容手术。这对我们的工作极为不利。”
她打完电话就去找格雷。他下了楼,正蹲在标出尸体位置的红线旁边。“我一直在想作案动机。”他说,“我们现在能想出来的就只有嫉妒。”
“会计师明天就来了——也许我们能发现一个大债主。”
“有可能,不过像那种可以使人去杀人的债通常是不会记在账本上的。而且杀了人就意味着再也没有人还债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壁挂的画。泰勒在这上面花了大笔的钱,不管他的品位有多值得商榷。“你认为他们会偷走什么东西吗?”
“我们知道的是,能闯入这儿的一定是个职业高手,可能会是强行逼债的人。也许他的死只是一个偶然的事故。我们能确定的是,这位深夜来访的人室者对目标了解不够,不知道克莱尔会来。我说,拜恩的保密工作还真不赖,结果他在被认为该睡着的时候却还醒着。”
“也许。”她说。
“新月保险公司一定有他收藏的画的清单;要查画有没有被偷走是再容易不过了。”
“好,我们就试试。”
“很抱歉我没能给你更具体的说法。”快走到门外的时候,他蹙着眉停下来最后看了一眼那幅古怪的小画,然后心事重重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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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阿曼达将她的多媒体掌上电脑链接到新月保险公司的记忆库里,调阅泰勒的家庭财产清单。格雷错了。所有保过险的画都在那儿。让人惊讶的是最值钱的居然是《云山雾景》。她在画前站住,不敢相信她正看着的画会价值两万新先令。艺术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享受的,她想。
星期二会计师终于如期而至。他带来了三个专用的多媒体掌上电脑和一个装着各种金融分析程序的存储晶体的皮包。他详尽的准备、积极的工作作风和强烈的自信让人忽略了他的外貌看起来只有十八岁。阿曼达让艾莉森去协助他。
格雷在午餐前出现了,“我听到了你的留言。”他说。他显得很沉默,一点不像平常的样子。
“值得继续调查下去。”她向他保证,“我早就该这么做了。”
“我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现在我知道那是什么了,是那幅小油画,画着飞碟什么的很可笑的那幅。我敢肯定。”
“有什么不妥的吗?”
“我不知道,但一定有。”
“我知道它与众不同。但这正证明了泰勒懂艺术。前几年当麦卡希访问英格兰时,他俩出席了同一个宴会。不管你相信与否,这幅画是所有画中最值钱的。”
“噢。”格雷开始看起来更得意了,“那不是原作,阿曼达。”
“怎么会?画还在那儿,没有被偷走。”
“是你让我插手这件事的,还记得吗?”他轻轻地说,“我想我不用再向你来解释我的腺体心理学的功用。”
她盯着他足足一分种,本能、直觉和对失败的担忧交织在一起,敲打着她的头。最后她决定在他身上赌一次。对,是她邀请他参加的,她希望他能提供一个独特的视觉。曾经她听见埃莉诺——他的妻子谈起他的天赋,说他的预言就像别人事后回顾一样准。
“你想怎么做?”她以一种破釜沉舟的语气说。
他咧嘴笑笑,表示感激,“我们需要找些懂行的人来看看那幅画。我们还应该多注意那位艺术家……让艾莉森去查一查他的背景。”
“好。”她打电话将麦克·威尔逊叫了过来。
“艺术鉴赏家?”他嘲讽地问。
“新月公司一定有一打这样的人。”格雷说,“艺术品诈骗非常普遍。保险公司每天都面临这些事情。”
“我们倒是有,但……”
“一个专家告诉我们那幅画有问题,而且我的调查也得出同样的结论。”她说道,语气平和,但很坚定,足以向他表明她不会在这件事上妥协的态度。
他只好举手投降,“好吧,好吧。但你只有三条命,不是九条。”
休·斯奈尔并不是阿曼达想像中的学者型老人,他穿着袖口磨破了边的斜纹软呢上衣,戴着半圆形的眼镜。当他在教堂林荫公寓露面的时候,穿的是一件哈里一戴维森的皮衣,鼻子上穿着一个钻石鼻环,左边耳朵上还戴了五个耳环。他帽子上一尺来长的印第安人装饰羽毛被染成了明亮的紫色。
他看了一眼泰勒的收藏品,然后放声大笑,“妈的。他花钱就买这些?真是个冤大头。”
“它们一点都不好吗?”阿曼达问。
“我在绘画上没什么天赋,可以说几乎没有。我讨厌讲死者的坏话,亲爱的,但如果他想要的就只是裸体画,他应该从黄色书刊里撕下几页插图,然后装在相框里。这纯粹是中下层人士的附庸风雅。我了解他,可我不懂那些艺术家——他们逆来顺受,又好吃懒做。”
麦克·威尔逊指了指麦卡希的那幅,“这幅怎样?”
休·斯奈尔夸张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镶了金边的单边眼镜。他优雅地举起眼镜,细细地检查这幅画。“嗯,不错的赝品。”
阿曼达难以掩饰脸上欣喜的神情,她扭头对腺体心理医师说:“谢谢,格雷。”
“不用客气。”格雷面无表情。
“这幅画保了两万新先令的险。”她又转向艺术鉴赏家说道。
“天,哥们儿,你们被骗了。”
“你肯定吗?”
休·斯奈尔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请不要再在公众面前展示你的无知了,那是对别人的不礼貌。这甚至不是一张上档次的复印件。任何稍好点的复印机都能每分钟印出二十张来。当然,它可以糊弄不懂行的人,但干这一行的任何人都能一眼瞧出来它是真是假。”
“有道理。”阿曼达说,“最小但最值钱的东西。你能把它一卷,放在口袋里带走。”
“完全可能。”格雷白言自语。
“我应该向你致歉,曼德尔先生。”麦克·威尔逊说。
“别放在心上。”格雷客气道。
“还是值得庆贺。”威尔逊对阿曼达说,“那么这应该是一起出了岔子的入室偷盗案。也就是说这是职业人士所为。难怪我们的调查老触礁。”
“也是一桩有预谋的抢劫案,如果他还带着一张复制品的话。”她说,“我敢打赌即便泰勒本人也不会觉察画已被调包。”
“这就是说这个人一定知道泰勒家里的墙上挂有一幅麦卡希的画,而且知道它值多少钱。”
阿曼达走到这幅画面前,得意地笑了笑,“我会让勘查组的人回来好好看看它。”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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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克莱斯汀哇哇大哭起来,这表示她已经决定此时是一天的开始。而格雷才囫囵睡了三个小时。听到她的哭声,他睁开眼,感觉满嘴苦味,四肢乏力,一点也提不起精神。以前熟悉的酩酊感觉——如果真是醉酒就好了,起码那还意味着他昨晚狂欢过。
“我去抱她。”埃莉诺嘟哝着。
当她爬下床,向婴儿床走去时,他身上还紧紧地裹着羽绒被。“该我去了吧?”他问,旁边的哭声更大了。
“噢,谁去都一样。”埃莉诺大声说,“我只想她赶快闭嘴。”
他立刻噤声。他服兵役的时候,有一次执行秘密任务,潜入敌人阵地,他创下了连续几天不睡觉的记录。唉,最近老是想起以前那些宁静的日子。克莱斯汀足以让圣战①组织的成员知道什么叫不屈不挠。
【① 圣战,吉哈德,伊斯兰教徒对异教徒的战争。】
埃莉诺开始给他们的女儿换尿布。
门铃响了。格雷想他可能是昕错了。他眯缝着眼瞅了一眼数码电子钟,6:23。
门铃再响起来。他和埃莉诺对视了一眼。
“谁这么早……”
来人继续按着门铃。
脚下的地板冰凉,他踮着脚,连蹦带跳地到了前门,他勉强拉上睡衣,啪的一声打开锁,将门拉开。一个虎背熊腰的年轻人正抬手在按门铃。
“你到底要怎么样?”格雷吼道,“你知道现在几点吗?”克莱斯汀哇哇的大哭声从身后传来。
年轻人似乎也给弄糊涂了,“埃莉诺住在这儿,是吗?”
“是。”格雷注意到这个人外罩一件黑色粗布衣服,胸前挂着一个十字架,里面穿着蓝色的羊毛衬衣,脚蹬一双笨重的黑色皮靴。这回轮到他畏缩了,自从那晚与埃莉诺的父亲闹翻脸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基布兹合作农场的人。
“你是谁?”
他让他的腺体分泌出少量腺素。他似乎看见进发出的一股白色液体在他的头脑中奔流冲撞的场景,神经荷尔蒙很快填补了传送感觉的神经突触的断档空隙。在通常情况下人的生理机能并不是这样运作的。在头脑中幻化出这个画面是大多数像他这样的心理战特种部队的老兵所特有的习惯。自然人体内除了肌肉外没有哪一个部分能被人的意识控制并作出相应的动作。所以心理便通过影像幻化出某个画面来解释某种感觉。此时他感觉到的是一种强烈的不平、悲愤又夹杂着一点哀伤的情绪。来人似乎承受了各种根深蒂固的疑惧的压力,强迫自己来到曼德尔农场。
“我是安迪。”他回答道,好像不明白格雷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好像他的名字就可以说明一切似的。
“安迪·布罗迪,埃莉诺的弟弟。”
安迪坐在厨房桌子旁的椅子上,显得很不自在。他惊奇且夹杂着嫉妒的眼光扫过厨房里的橡木橱柜和瓷砖镶面的工作台。
顺着他的眼光,格雷感到有些尴尬。屋子只装修了几年,而且欧文夫人还每星期来三次替他们打扫清洁,照顾克莱斯汀,但屋子仍然乱得一团糟。工作台上满是洗过和没洗过的奶瓶,两大只尼龙袋里要洗的衣服已经满得快溢了出来,准备扔出去的购物袋里堆满了空的饼干盒、苹果酱罐子和一些黏糊糊已经变昧的东西。前天晚上的杯盘碗碟胡乱堆放在洗碗机上。地上东一块西一处地放着五颜六色的玩具。餐桌上散乱地放着埃莉诺整理农场产品销售价格时的各种资料。
克莱斯汀坐在安迪的腿上咯咯笑着,他低头讶异地打量着他的小侄女,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如同每一个没带过孩子的单身汉一样,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怕万一自己让她摔下去,或者万一她开始哭,要不就怕万一她打嗝,给呛住了……
“她多大了?”
“快六个月了。”埃莉诺打开洗碗机取出三个杯子。
“她真可爱。”
“那帮我一个忙,把她给带回家去。”
安迪惊诧地抬起头。格雷安慰似的对他眨眨眼。
埃莉诺往杯子里倒满红茶,然后把它们放进微波炉里。格雷过去从不喜欢瓶装茶,认为自己还算一个不错的厨师。这年头每样东西都是快餐食品。
埃莉诺在她兄弟对面坐下,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发生了什么事,安迪?”
“什么事?”
“没事你不会到这儿来。”
他勉强地点点头,“是爸爸,他出了车祸。”
“真够倒霉的!”埃莉诺叹一口气,擦了擦眼睛,“严重吗?”
“他被车撞了。我们把他抬回家时,他已经不能动了。他伤得很重,而且他摸起来很烫……像是在发烧,他还咳血、便血。”
“而且,他肯定还不愿上医院。是吧?”
安迪摇摇头,悲伤得说不出话来。
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谁在照顾他?”
“帕蒂,但他不懂医,不像你。他没经过真正的培训。你走后,爸爸就不愿意让我们上大学读书,说基布兹以外的地方都是邪恶之地,会腐蚀我们。”他不安地看了格雷一眼,“他说是魔鬼把你偷走了。”
“我没有被偷走,安迪。我是被赶走的。我发现了,只要你有勇气,而且也有人愿意稍稍拉你一把,”她的手摸着格雷,“生活就会发生很大改变。”
他吻了一下她的头顶。安迪的表情僵住了。
“我不是跟你争辩什么,安迪。”她说,“但我们都有选择的权利。包括你,我知道今天不是他叫你到这儿来的。”
“那……你会去看他吗?”
“是的,安迪,我会去。”
这一天格雷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矛盾,他在反感和爱的情感中挣扎:一方面他不愿埃莉诺到任何靠近基布兹的地方——更不用说回去,另一方面他又不能让她独自去面对承担一切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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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他们开车,很快就到了伊格里顿。基布兹在这个小村庄的另一端靠近公路的一块平地上。农场的旁边是拉特兰郡河。滑稽的是基布兹与岛上曼德尔农场里的柑橘林隔河相望。两地距离很近,但相处的时代却似乎相差很远。
埃莉诺过去常给他讲基布兹的事情,他们甚至可以站在柑橘同里越过椰子树顶依稀看见农场里的几处屋顶。即便这样,看见真正的基布兹农场仍让他吃惊不已。所有的房屋都是平房,一间一间紧挨着,里里外外共三层环绕着中心的教堂。和所有气候变暖后修建的房屋不一样,这儿的屋顶都没有安装黑色闪亮的太阳能板,用的还是以前的木板条。砖砌的烟囱冒着木材燃烧的烟尘,飘浮在明净的天空中。最外层房屋远处的空地里,两只驴被套在一根木杆上,绕着一个砖井不停地转,居然也能打出地下水来。
房屋周围的田地里种着玉米、大麦和土豆。每块地里密实地栽种着各种日常蔬菜,一些地里还栽着矮小的果树。果树盘枝错节,叶子绿油油的。格雷沿着田间一条坑洼不平的路开着他的越野车,穿行在房屋四周迷宫般的栅栏中间,最后他们停在一处门外。畜栏里关着羊、驴、牛、马和美洲驼。格雷注意到这儿的庄稼和牲畜都没经过基因改良。
他忙着从婴儿提篮里抱起睡着的克莱斯汀。埃莉诺咬着嘴唇打量着自己的老家。她突然嘴里恨恨地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从越野车的行李厢里猛地提出急救箱,猛地丢到地上。他们沿着房屋间的干裂的泥地朝布兰迪家走去。沿途狗在不停地叫,家养的火鸡昂首走在路中间,咯咯叫着。几个孩子跟着他们跑,还咯咯笑着向安迪打招呼。他们看起来营养状况还不错,格雷想,尽管他们的衣服都是自家缝的,而且还打着补丁。几个大人站在屋外,戒备地看着他们,其中几个一定认出了埃莉诺,因为他们相互用手推搡着,还彼此意味深长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埃莉诺毫不迟疑地径直走到前门,推开门走了进去。格雷和安迪跟在后面。这是一个单间的长方形房间,床放在另一端,中间放着几件简陋的家具。墙上挂着耶稣和圣母玛丽亚的画像。窗户上没有玻璃,而是百叶窗。
一个苍白的身影躺在床上,身上搭着一条薄毯。格雷几乎认不出尼奥。布兰迪了。他只见过老头子一次,那还是在好几年前的一个晚上,当他遇见埃莉诺的时候。如果世界上有两个人注定不能成为朋友,那一定是他和尼奥。
现在那张顽固的脸已经干瘪凹陷,正冒着汗。灰白的头发也更见稀少。他几天没刮胡须,脸颊和下巴已经胡子拉碴,上面还有一些干掉的唾沫星。
听到响声,他睁开眼,撑起头转过来,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我告诉那孩子别去打搅你。”
“安迪已经不是孩子了,爸爸,他已经长成一个可以自己作决定的成年人。如果他觉得应该告诉我你的情况,他完全可以这么做。”
“冥顽不化。”他猛地咳嗽起来,肩膀剧烈地抖动着,然后支撑不住的头又掉回到枕头上,“你还是没有学会上帝面前应有的谦卑吗,我的女儿?”
“我以我自己的方式尊敬上帝,爸爸。”
“通过离开我们,通过背弃耶稣和你的家人来尊敬吗?”他举起手指着格雷,“和那个恶棍睡在一起。你生活在罪恶中,你会在罪恶中不能自拔。”
“格雷现在是我的丈夫,爸爸。我们邀请过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我不会祝福你,那是在诋毁我一直以来对别人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