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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甲英豪-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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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还要继续煽动下去的时候,魏可凡突然站起来宣布:“同志们,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现在散会。”
  眼看着他的观众乱哄哄地离开,郭红义不由得恼羞成怒:“老魏,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是你讲的,不能让苗岩峰给我们捣乱吗。”
  “老魏,我听说把苗岩峰借调回来,是你的主意。”郭红义颠倒黑白的理由就像放在一个百宝箱里,似乎永远都取之不竭。
  “这是谁说的?造谣!你该清楚,借调苗岩峰是革命委员会集体决定的。再说了,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打捞T62 ,他确实也是起了作用的。”
  “那好,T62 打捞完了,他还留在这儿干吗?”郭红义蛮不讲理地说。
  魏可凡无言以对。
  “让他快点走,省得搅了咱们的坦克大会战。”郭红义瞪了魏可凡一眼,气哼哼地走了。
  苗岩峰在这场闹剧中又成为了牺牲品。但是,所谓的“坦克大跃进”也并没有真正形成气候,1971年9 月13日凌晨,中国共产党副主席林彪的专机坠落在蒙古温都尔罕草原。随着林彪反党集团的垮台,这场坦克大跃进也悄然收场了。
  黎明刚刚睁开昏睡的眼睛,田野间的小路上匆匆走来了返家的苗岩峰。
  他迫不及待地轻轻推开大门,院子里静悄悄的,睡梦中的韩玉娟听到响动,急忙起来。苗岩峰已经走进了房间。
  “岩峰!”
  “玉娟!”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不说一句话,静默中享受这久别重逢的甜蜜。年幼的儿子被惊醒,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好奇而又怯生生地看着眼前这个英武而陌生的男人。苗岩峰走上前去,激动地想要抱起未曾谋面的儿子,却引来孩子哇哇的大哭。
  “这就是我们的儿子?起名字了吗?”苗岩峰百感交集地搂抱着儿子问。
  “按你说的,爸给起名叫苗军。”
  “唉,我差点忘了,我这次在北京见到了杜院长的老伴陈阿姨。杜院长被送到‘五七干校’劳动改造,陈阿姨刚从于校回来,院长特意让老伴给孩子织了一件毛衣。”苗岩峰把孩子交给妻子,从提包里取出一件精巧的毛衣,上面还织着一个小小的坦克。
  “杜院长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坦克。”韩玉娟把头埋在孩子的脸颊旁,眼睛湿润了。
  院子里公鸡的呜叫惊醒了韩玉娟,她扭头一看,身边睡回笼觉的苗岩峰没了踪影。一阵莫名的慌张袭上心头,她快步走到屋外。苗岩峰正蹲在一个士坑前出神地看着什么。韩玉娟松了口气,随即好笑地也蹲到丈夫身边问:“刚回来就惦记着这些臭家伙。”
  “你猜这东西身上为什么不沾泥土,总是光亮光亮的?这回我在北京专门请教了几个生物学的专家。”苗岩峰一脸得意和神秘。
  “他们怎么说?”
  “你也对这些臭家伙感兴趣了?”苗岩峰孩子似的笑着说。
  “你就别卖关子了。”
  “是因为它的身体表面在释放静电,这就是它出污泥而不染的原因。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个原理用在国产坦克上。我在北京查到一些资料,国外已经开展了仿生学的研究……”
  “又是坦克。”韩玉娟听着丈夫滔滔不绝的设想,无可奈何地把一块土坷垃丢进土坑,屎克螂顿时四散逃逸。过了一会儿,见天下依旧太平,又重新忙碌起来。它们到底为什么这样辛苦呢?它们也有理想吗?
  随着苗岩峰的归来,苗家的生活仿佛又恢复了正常。三代同堂的和睦相处,男耕女织的夫唱妇随,让韩玉娟感到一个家终于完整了。可是命运不知为何偏偏要捉弄这些善良的人们,好像不知道即使是轻轻一弹指,迸发的力量也会让波澜不惊的生活陷人无法逆转的灾难之中。
  一天,苗家老两口赶着他们忠诚的牛车去集市卖自家磨制的豆腐,苗岩峰到农机站帮忙修理拖拉机,韩玉娟则带着两个孩子在家里。外面天寒地冻,屋里的温度也格外低。玉娟生怕冻坏了孩子们,往火炉里多添了点煤,旺旺地烧着炉子。
  “妈妈,怎么这么臭呀?”苗苗使劲嗅了嗅,奇怪地问韩玉娟。韩玉娟也闻到了,赶快去看风斗。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风斗坏了,燃烧后的煤气散发不出去,积聚成一股股难闻的气味。
  “等你爸回来,让他赶紧修修。苗苗,你和弟弟在屋里玩,开个门缝透透气,可别中了煤气。”韩玉娟叮嘱着女儿。
  突然邻居张大妈的孙子慌里慌张地跑来汽喘吁吁地说,苗家二老出事了,牛车在村口不远处翻了。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打在韩玉娟的头上,她发疯般冲向农机站找到苗岩峰,两人坐着铁柱的拖拉机赶到村口,将不省人事的老人送往医院。
  苗苗陪着弟弟苗军待在家里玩耍,等妈妈回家。年幼的苗军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渐渐困意袭上,猫在床上睡着了。一旁的苗苗乖巧懂事地给弟弟盖好被子,不知不觉地也趴在他身边进入了梦乡。一阵风吹过,门被关上了。
  煤气慢慢充溢了整个房间,两个孩子却浑然不觉,红扑扑的脸蛋依然娇嫩得如同阳光下的小花,沉睡在香甜的梦中。
  苗岩峰和韩玉娟焦灼地徘徊在急诊室外,忧心忡忡地等待命运的宣判。
  由于抢救及时,苗家二老顺利脱离危险,但医生建议继续住院检查。韩玉娟长舒一口气,整个人也虚软下来,后怕的惊心让她依然忐忑不安。突然她想起家中的风斗坏了,不祥的感觉猛地涌了上来。她一下子站起来,拉着苗岩峰就往家里跑。
  然而不幸已经发生了。
  苗岩峰和韩玉娟跳下拖拉机,冲进屋中,苗岩峰一把将儿子从床上抱起,来到院子里。可是幼小的苗军已经永远沉睡在梦中,长长的睫毛合拢着,如同月夜下的影子,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看着儿子依旧鲜活的脸,韩玉娟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那个她10月怀胎的骨肉,伴随着他父亲成功打捞出T62 坦克的欢呼声降生的孩子,还没来得及认清这个世界,就走完了他短短的一生。母子连心的痛苦让韩玉娟一夜之间衰老了许多。
  目睹儿子的死亡、妻子的悲痛欲绝,苗岩峰第一次尝到了真正的心碎。这个铁骨刚强的男人,这个穿越核辐射的死亡地带时依旧谈笑风生的军人,在残酷的命运面前,泪如雨下。
  不过灾难和痛苦从来都不是历史和生活永恒的主题,无论是对一个民族还是个人,错误和不幸终究会被坚强的品格纠正修改,历史在崎岖的道路上艰难地前行,生命在坎坷的行程里绵绵长流,最终朝着明确清晰的方向走去。
  十一
  1976年10月6 日,中共中央胜利地粉碎了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王洪文“四人帮”反党集团,给党和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十年“文化大革命”至此结束。
  不久叶剑英同志和邓小平同志先后恢复主持中央军委工作,邓小平在中央军委召开的座谈会上,进一步阐述了军队要把教育训练提高到战略地位的思想,国务院、中央军委决定成立中央军委科学技术装备委员会,并做出了《关于加速我军武器装备现代化的决定》。
  而这一切变化,远在农村家乡的苗岩峰和韩玉娟还浑然不知。
  杜延信站在这个陌生的农家小院里,眼前由各种型号的泥坦克组成的坦克阵明确无误地告诉了他,这里无疑是苗家。
  他深情地在模型坦克群中缓缓地走动,最后蹲在了一辆T54 模型前。抚摸着中国第一代坦克,浩瀚往事如烟风涌。
  “爷爷,爷爷,你别动它,爸爸要生气的。”一个稚嫩的童声从杜延信的背后传来。杜延信转过身,眼前的小男孩圆睁着黑亮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他。那眉宇间的神态,五官轮廓,依稀相识。
  “你是谁呀?”
  “我是苗小军。”孩子毫不胆怯畏生,落落大方地回答。
  “让我猜猜,你爸爸叫苗岩峰。”杜延信边说边打量着苗小军。
  “你怎么知道的?”
  韩玉娟闻声从房间内走出来:“小军,你在和谁说话呀?”
  “妈妈,妈妈,这个爷爷摸爸爸的坦克……”苗小军朝着韩玉娟跑过去。
  杜延信转过身。
  “院长?杜院长!”韩玉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这个老人头发花白,沧桑的面容刻满岁月和浩劫留下的沟壑纵横,但是那挺直的腰板,坚毅宽厚的笑容,除了杜延信还会有谁?
  “玉娟J 年没见,我真想你们哪。”
  “杜院长!”苗岩峰闻讯气喘喘吁吁地跑进院子,两人不禁拥抱在一起,百感交集。
  “岩峰,下地干活儿去了?”杜延信使劲拍拍苗岩峰结实的后背。
  “家里没人手,我现在也能顶个壮劳力了。”苗岩峰露出憨厚的笑容,忽然看到李安民也在身后,“小李子,你也来了!”
  “还是小李子呢,说话我就37岁了,都有白头发了。”李安民喜笑颜开,“苗工,杜院长是来接你回去的。”
  “回去?”
  “岩峰,现在‘四人帮’被打倒了,邓小平同志重新主持中央和军委工作,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了,全党全国的工作重点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上来,我是代表党委来为你平反,接你回去工作的,继续研究国产坦克,把被‘四人帮’耽误的时间追回来。”杜延信把现在的形势和此行的目的告诉了久居乡间的苗岩峰。
  同时下了通碟,命令道:“你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跟我回北京。”
  “院长,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喜悦的神情霎时点亮了苗岩峰的面庞。
  这一夜,苗家灯火通明,苗岩峰拉起了久违的二胡,屋里传出杜延信字正腔圆的京剧《打虎上山》。屋外,皓月当空。
  铁柱和站长又在农机站捣鼓他们那爱撂挑子的宝贝拖拉机,在苗岩峰的传授下,现在他们的修理技术显然大有进步,像模像样的。
  “站长,苗岩峰家门前停了辆吉普,听说是北京来的大官。”铁柱一脸羡慕地对站长说。
  “来干什么?”站长停住手里的活儿,话音有点不太自在。
  “刚才那个司机去买酒,供销社的老张问他,他说是接苗岩峰回北京的。这下,老苗是熬出头了。”
  “熬什么,你快给我干活儿。”站长突然嘟哝着个脸,没好气地说。
  “您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人家苗岩峰的好事,站长干吗脸拉得老长,跟鞋拔子似的?铁柱心里头唠叨着,可没再敢吭气,加紧忙活起来。
  第二天清晨,苗岩峰整装待发。得知消息的乡亲们也纷纷赶来送行,苗家里外被围得水泄不通。
  苗岩峰向杜延信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道:“报告,苗岩峰向您报到!”
  杜延信回礼道:“苗岩峰同志,我代表党委欢迎你归队!”
  这一刻的到来,对于他们两人,都绝非言语能够表达,他们选择了军人最朴素的方式——敬礼。杜延信与苗家二老告别后又叮嘱韩玉娟:“玉娟,你也赶快收拾一下,争取早点到北京报到。”
  “是,我一定尽快到北京报到。”韩玉娟敬礼保证道。
  这时,农机站的拖拉机突突突地开过来,站长跳下车,径直走到苗岩峰面前说:“老苗,这么说你真的要走啦?”
  见苗岩峰认真地点头,他转身看向杜延信,“首长,我是个粗人,给你提个意见,行不?”
  “你有什么就请直说。”
  “我们不同意让老苗走。”站长直愣愣地把话掏了出来,表情严肃,“老苗走了,以后拖拉机坏了,谁修?”
  “这还真是个实际的问题呢。”杜延信不由得乐了。
  苗岩峰也笑了:“站长,拖拉机有个小病小灾的,你们完全可以对付得了,如果再搞不明白,给北京打电话,找我老苗。”
  “这可是你说的,可别进了城就不理我们这些泥腿子了。”站长嘿嘿地笑了。
  在乡亲们依依惜别的叮咛中,苗岩峰再次踏上坦克之梦的行程。汽车绝尘远去,向着前方,义无反顾。
  “文化大革命”这10多年,我们在搞人为的阶级斗争,西方国家却实现了科技革命,新中国成立初期我们已经缩小了和西方国家之间的差距,但现在我们的科学技术和经济方面的差距拉得更大了。落后就要挨打,落后就要亡国,中央军委根据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精神,提出“军队建设要以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为中心”。面对百废待兴的新一轮建设,我们必须付出更大的努力,加快追赶世界先进国家的步伐。
  “在坦克方面,西方国家的新一代主战坦克及其家族已经问世,而我们因为‘文化大革命’的浩劫,连第二代坦克的定型试验都没有完成。因此军委命令坦克研究所即原坦克研究院,派人到南方边境进行调查研究,同时帮助部队修理厂解决一些技术问题,这对发展我军的坦克将是一次难得的宝贵机会。”
  杜延信之所以十万火急地接苗岩峰归队,就是想把这个任务交给他,由他带队赶往前方部队修理厂执行任务。
  苗岩峰在车上听到党委的这个决定,简直恨不能插上翅膀,把失去的时间一分一秒地都抢回来。他打开一个小箱子,取出一大堆图纸,将这些年他对发展国产坦克的构想一股脑地拿给了杜延信。
  苗岩峰终于又回到了久别的阵地,他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话:“我回家了!回家了?是,回家了!这里也是我的家,是载满我坦克梦想的家!”
  “不知道可凡现在怎么样了?”苗岩峰想起自己的老朋友,生死中共过患难的兄弟。
  “你可能听说了一些魏可凡的情况,‘文化大革命’中他表现不好,当然他也没干过什么大的坏事。不久前,他已经被免职了,现在他很苦恼,徐秋萍又在跟他闹离婚,你跟他们夫妻俩都熟悉,多做做工作。”杜延信的话解答了苗岩峰的问题。
  傍晚,苗岩峰放下行李就赶到了魏可凡家。眼前是一片狼藉,衣橱柜子的门大敞着,书本杂物扔了一地,原本整洁干净的房间形同战场。很显然,这个家的确刚刚发生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魏可凡独自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发着呆。和徐秋萍的吵闹一幕幕出现在脑海中:“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大吵大闹的,也不怕影响不好?”
  “你还怕影响不好?!当年参与打倒杜院长和苗岩峰的不是你吗?当上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的不也是你吗?现在怎么样,没有人要了是不是?整个一个无业游民,还怕什么影响好不好?告诉你魏可凡,我和你算是过够了。”说着,徐秋萍把离婚协议书扔到了可凡面前,上面已经签好了她的名字。她还打算像扔协议书一样扔掉这个婚姻,扔掉这个家!
  为什么?难道我魏可凡真的走到了尽头,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厌恶地想要甩掉我,就像甩掉一块沾满了污垢的破抹布!过去曾听说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看来一点也不假呀!
  魏可凡呆呆地想着,什么也不愿意做,如果时间就这样停止下去该多好!那样,就不用再面对明天,面对以后也许更难堪的事情了。他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到了门口站立的苗岩峰。
  “岩峰?你回来了。好,如果你还把我当做朋友,那就陪我痛快地喝一场吧。”魏可凡从厨房里拿出一些菜和香肠,打开一瓶白酒。
  魏可凡拼命喝着酒,滔滔不绝地说:“岩峰,你回到北京,这10多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了。今天,我以酒壮胆,要告诉你一件事儿。不!是坦白,坦白一件事!当年你从苏联回国前的那些事情,是我说出去的。虽然那是郭红义让我揭发的,但我原本完全可以不说,这和主动揭发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在我心里憋了10多年,我一直想告诉你,可就是没有勇气,今天我终于把它说了出来,我现在感到好受了一点。我不会请求你原谅的。因为我知道,原谅这两个字对于我所做的事情来说是太微不足道了……”
  “可凡……”
  “让我说下去!我实在憋够了,憋得太苦了!这些年我魏可凡升升降降,当过造反兵团副司令,革命委员会副主任咱也干了,可我心里一天也没有塌实过。现在我是一抹到底,整个研究所没有一个单位愿意要我,成了臭大粪,这也是我咎由自取吧。我不瞒你,你看,这是离婚协议书,是徐秋萍写好的,我只要在上面签个字,我就连家也没有了。哈哈……这都是真的。我魏可凡现在是孤家寡人,这是我自作自受啊……”
  “可凡,你不能再喝了。”苗岩峰夺下魏可凡手中的酒杯。
  “为什么?难道我连喝酒的资格都没有了吗?”已有几分醉意的魏可凡大声喊道。
  “可凡,我是来跟你谈正经事儿的。我想过了,你还是回研究室来吧,我们还在一起干,像我们年轻时一样。”
  “什么?!”魏可凡的酒醒了一半。
  “你回研究室来,咱们一起干。我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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