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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大家正在忙着收拾行李,因为匆忙,难免显得嘈杂凌乱。幸好大家都是军人,良好的生活习惯和简单的内务陈设保证了迅速行动面对紧急状况的发生,他们最具备游刃有余的素质。苗岩峰和魏可凡也不例外。不大的工夫,行装已经基本收拾妥当。
不过魏可凡好像并没有准备立刻上路,他看看一旁的苗岩峰,犹豫了片刻,从军装衣兜里掏出了火车票。
“岩峰,这张车票给你,你先走,我还有点资料要抄一下。”
苗岩峰接过车票,略一沉吟,随即爽快地答应:“行,没问题。”随后将韩玉娟借给他的那本资料取出来,又飞快地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笺,一并交给魏可凡说:“这本书是韩玉娟借给我的,你一定要帮我还给她。另外,这封信你也帮我交给她。”
“有话当面说不行吗,还写信,搞得挺神秘。”魏可凡接过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苗岩峰没有回答,反而直截了当地问:“可凡,你是不是真心喜欢韩玉娟?”
“我已经对你说过,我喜欢她,一见面我就对她留下不错的印象。”
“既然喜欢,就大胆去追,如果需要帮忙,你就说。”
“可是我常常感觉韩玉娟就像是一团摸不着看不见的空气,飘渺不定,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让我不知从何接近。”
苗岩峰忍不住笑起来:“有那么严重吗?”
“不过……”魏可凡迟疑了一下,试探地说,“说句心里话,我倒觉得韩玉娟对你好像更有意思。”
苗岩峰心头猛地一跳,顾作镇定地问:“是吗?”
“你真的不明白?可是我有言在先,在没有明确的结果之前我是不会放弃的。”魏可凡适可而止地表明了态度。
“你想多了吧!咱俩是朋友,我不希望在这件事情上有什么误会,何况你也知道我……”说到一半,苗岩峰又煞住话语,戛然而止。
“又是玛莎,你早该清醒了。”
苗岩峰笑了笑:“别再教训我了。不管怎么样,我们把话说出来,总比装在心里要轻松多了。我该走了,班车就要开了。”
魏可凡将苗岩峰他们送上班车,挥手告别。目送着班车绝尘远去,他从兜里拿出苗岩峰写给韩玉娟的信,信里面会说些什么呢?他实在太想知道了,守着这个问葫芦真能把人憋屈死。
可是,不管怎么样,想想就算了吧,魏可凡对自己摇摇头,叹了口气,情场胜负靠的可不该是这个。想着,他又把信塞进兜里,转身回了宿舍。
听说苗岩峰他们马上就要返回北京,韩玉娟立刻丢下手里的事,急急忙忙赶往宿舍送行,谁知还是迟了一步。
看到韩玉娟脸上流露出来的掩饰不住的失望和难过,魏可凡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让岩峰先走,否则也不用受这份刺激了。可是转念一想,既然已经留下来,那今天就痛痛快快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要玉娟给个明白话,省得老这么胡思乱想地瞎猜疑。是好是歹,早晚横竖也得一刀。况且,无论如何这也是个机会。
拿定了主意,魏可凡把心一横,硬着头皮说:“玉娟,进来说话吧。”
韩玉娟没有动,仍然站在门口:“苗岩峰留下什么话了吗?”
“你先进来吧。”魏可凡没有回答。
见魏可凡一脸的不自在,韩玉娟说:“那,我就走了。”说罢转身要走。
魏可凡见状连忙喊住她,拿起那本资料:“我差点忘了,岩峰让我把这本书还给你。”
“他没有说别的吗?”韩玉娟走进门,接过书,低垂着头,手指在书脊上慢慢摩挲,轻声问。
“他走得急,什么话也没有留下。”见玉娟没有开口,魏可凡鼓足勇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玉娟,我一直想和你谈谈。你知道,我对你很有好感……”
“可凡,你别说了。”玉娟打断了魏可凡的陈白,“我们是同志,我也希望我们能成为好同志,就这样。”
魏可凡强忍住失望的情绪:“玉娟,你真的就这么拒绝我了?我是真心的。”
“拒绝你?我什么也没有答应过你呀。”面对魏可凡的直率,韩玉娟有点慌乱,“好了,我还要到办公室去一下,再见!”
“请你等一下,这是岩峰给你的。”魏可凡沮丧地从兜里拿出那封信。
“谢谢你。”韩玉娟有点诧异地接过信,心里明白了什么,踌躇了一下,转身走出门去。
追出门外的魏可凡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没精打采地转过身,突然看到徐秋萍站在身后,吓了一跳:“你……”
“刚才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请你原谅,我不是故意的,你们开着门……”徐秋萍连忙解释。
“没关系,请进吧。”魏可凡淡淡一笑,竭力保持着男人的自尊。
“不了。这个时候,你更应该一个人待一会儿。”
“秋萍,还是你了解我。”魏可凡突然发现温柔时的徐秋萍原来也很善解人意,不由得颇为感动。
“我明天去送你,等着我,好吗?”
“谢谢你,秋萍!”此刻徐秋萍的话就像是一股暖流淌进魏可凡的内心,冲刷着被韩玉娟拒绝的灰心丧气,他忍不住牵住徐秋萍的手。
“别这样——”徐秋萍慌忙躲开,随即嫣然一笑,转身跑掉了。
这个笑容,仿佛一线阳光照亮了魏可凡此刻乌云密布的心,他不免有点心猿意马。诚然,对玉娟他可算是一见钟情,明里暗里下了不少的功夫和心思。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徐秋萍火辣的性情给了他许多遐想的余地。特别是今天,被韩玉娟拒绝后,徐秋萍的友善为他的情感打开另了一扇天窗。
魏可凡的心里重新燃起了火苗。
北京装甲兵礼堂门前,苗岩峰意外地发现了韩天柱,他惊喜地上前招呼,一老一少边兴奋地谈论着关于把拖拉机厂改成坦克厂的传闻,边随人群走进会场。
“同志们,首先我向大家传达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主席台上讲话的是中央军委装甲兵副司令祝洪山,那些鼓舞人心的传闻在他的口中得到了证实,“毛主席、党中央决定在北京隆重举行建国10周年庆祝大典,天安门广场上将举行盛大的阅兵式和70万人的大游行,受阅部队将全部装备国产最新式的自动步枪、火炮。坦克、喷气式歼击机,向全世界展示新中国的国威和军威。毫无疑问,这对中国的装甲兵建设是具有历史性意义的。哪位同志说说,咱们解放军的第一支坦克大队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报告,是1945年12月1 日,在东北解放区成立了东北坦克大队。”人群中站起一位干部,铿锵有力地回答。
“同志们,这位同志就是我军第一任坦克大队大队长孙三同志。”祝洪山向大家介绍,“来,伸出手来,让大家看看你手上的老茧。光荣啊,这就是我们装甲兵的历史。当时这个大队只有一辆缴获的日本轻型坦克,这辆坦克参加了解放沈阳的战斗,后来被命名为‘功臣号’,在1949年开国大典上还受到了毛主席的检阅。”
潮水般的掌声顿时在礼堂内响起。
“谁参加过天津战役?”问话一出,就看到下面许多人纷纷举起了手,“在这次战役中,我军的坦克车第一个冲进城里,大发雄威。同志们,那是怎么样的战斗啊?”祝副司令指着一位仅有一只胳膊的同志,“你是在那次战斗中负的伤吧?”
独臂干部起立说:“报告祝副司令,当时我那个坦克就是一个八仙桌,上面盖上几床棉被,我顶着它炸了5 个炮楼,一共负了8 次伤。可就是负它10次伤,阎王爷也不能把我带走。”
“好,这就是我们的军队,勇往直前,不怕牺牲。同志们,我们现在面临着一场新的战斗,这就是建设一支现代化的革命军队。如果再打起仗来,我们决不能再让我们的战士顶着八仙桌当坦克。陆军要强大,必须装甲化。我们总不能告诉全世界,我这个中国的装甲兵司令带领的是用八仙桌当坦克的部队吧?我们总不能让毛主席去检阅一支用缴获和购买的洋坦克装备起来的坦克部队吧?我们~定要造出国产坦克来,一定要在我们的手中结束中国人不能制造战车的历史!”
祝洪山激昂的讲话引起雷鸣般的掌声。他摆摆手接着说道:“你们算过没有,从现在起到建国10年大庆还有多少天?我们的国家现在还很落后,而坦克是集中了很多现代科技和现代工业的产物,我们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搞好坦克大会战,还要请在坐的各位给我一个答案。韩天柱总工程师来了吗?”
韩天柱站起来回答:“来了!”
“同志们,当年解放上海的时候,修理那些美国人留下的破旧坦克的,就是韩天柱同志。请你转告你们拖拉机厂的工人同志们,军委和国务院已经批准,你们的工厂不久就要改建成中国的第一个坦克工厂!”
这个决定让整个会场都沸腾了,人们拼命地鼓掌,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激动,久久不能停止。就让这喜悦多停留一刻吧!要知道,为了迎接这一天的来到,人们已经等了太久,盼了太久,也憋了太久!
欢庆的掌声中祝洪山刚劲有力地继续说着:“还是毛主席说的那句话,‘人是决定一切的,我们有人就有办法’!”
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回拖拉机厂了。苗岩峰和魏可凡坐在疾驰的列车上,心中都有着相似的感慨。
几天前,他们还在拖拉机厂埋头实习;几天后,又从北京载满了沉甸甸的喜悦打了个转儿回来。而那个拖拉机厂也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新中国的第一个坦克工厂。面对如此巨大的变化,要他们做到心平气和真不是件容易事。
“你听说没有,韩玉娟和徐秋萍要调到咱们研究院工作了。”魏可凡的消息总是出奇的灵通。
苗岩峰讶异地收回眺望窗外的视线:“是吗?她们也入伍了?”
“当然。再说咱们研究院也正需要人呢。”
“你们在说谁呀?”一旁的韩天柱放下手中的报纸,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问。
“天气,我在说今天的天气。你看天气还真不错,是吧,岩峰?”魏可凡急转船舵,扯起了天气。
苗岩峰禁不住好笑,反问道:“你说呢?”
韩天柱也哈哈笑起来说:“还跟我装神弄鬼,我都听见了!研究院是要从咱们厂里调一些技术人员。”
“有玉娟和秋萍吗?”魏可凡着急地问。
“有。不过,上级机关还没有最后批准。”
魏可凡和苗岩峰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忐忑不安。
呵呵,这两个小伙子心里藏住人了!其中一个居然还是我的闺女呢!韩天柱不动声色地将他们的心思尽收眼底。“可现在是攻克坦克制造的非常时期,来不得一点怠慢呀!唉,这些年轻人……”他一边想着,一边展开报纸看起来。
拖拉机厂顺利地改建为坦克工厂,新厂牌在阳光下还散发着新鲜的油漆味,白底红字充满了朴素的活力。为了尽快走上正轨,杜延信和韩天柱牵头,抓紧时间召开了坦克工厂成立后的第一次讨论会,车间到处挂着写有“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加快生产国产59式中型坦克,向建国10年大庆献礼”等口号条幅。
讨论正在热烈地进行着,祝洪山悄无声息地站到人群后面,认真地聆听着大家的发言。
“……我们只能立足于现有的条件,我们的国家现在只能炼出普通钢材,我看这种普通钢材也完全能够满足我们生产坦克的需要……”这种论调立刻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苗岩峰显然非常不满,小声对魏可凡说:“去他的普通钢材吧!”
“请同志们不要在下面开小会,有什么意见到前面来说。刚才已经有6 位同志发了言,讲了各自的意见。还有谁要发言?苗岩峰,你刚才和魏可凡在说什么呢?大声点说,让大家都听听。”杜延信点名让苗岩峰发言。
苗岩峰站起来道:“首长和同志们,我不知道自己的意见对不对……”
“这是讨论会,又不是让你拍板,对不对,讲出来大家才知道嘛。”人群中发出会心的笑声。
苗岩峰停顿了一下,直奔主题:“我认为,我们是在造坦克,不是造拖拉机,更不是在造锅碗瓢盆,如果我们使用普通钢材,整车的重量将增加三分之二,防护性能也根本无法达到设计要求,这对坦克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不言而喻的……”
有人站起来反驳:“我来补充说明一些情况。首先,我要说明,我们到会的同志大概没有谁不知道,我们要造的是坦克,问题是现在我们还炼不出这种特殊钢材。用外汇买?我们国家的外汇十分宝贵,就是国家能够拿出外汇来,美帝国主义正在对我们进行经济和军事封锁,也没有人卖给我们。这就是现实。我很理解刚才这位年轻同志的心情,但是我们是讲科学的,我们总不能把办不到的事情说成是可行的吧。”
苗岩峰并没有被问住:“可是,我想问,我们用造锅造碗的钢材制造出来的坦克能打仗吗?普通钢材不能用,特种钢材,刚才大家已经说了,又没有。结论是什么?结论是我们必须有!”充满豪情壮志的话语博得一片掌声。
旁听的韩玉娟起劲地拍手,脸上却无端飘起了一朵艳艳红云,好像方才斗志昂扬的人是自己一样。
“说得好!”随着话音,祝洪山穿过人群走到了前面,“同志们,我刚从聂荣臻元帅那里来,他交给我一样东西,现在请大家一起看看。”他接过秘书递来的一个红布包打开,慢慢举起一块瓦蓝色的钢,“这是什么?你们知道吗?这可是真正的宝贝,这就是国产59式坦克的用钢,钢铁工人兄弟把它炼出来了!”
这件意想不到的礼物犹如燃放烟花的火苗,顿时点燃了欢呼的引信。
“钢有了,下一步就看你们的了。另外,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消息,第二批苏联专家组很快就要到了,我们是仿制苏联的坦克,要虚心听取他们的意见。”
“我代表大家向首长立了军令状,我们决不辜负党和人民的期望,一定按时完成任务!”激动的杜延信郑重地向祝副司令敬礼,岁月镌刻风霜与沧桑的面容上,洋溢出慑人的神采。
在历史唯物主义论者看来,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是处在永不静止的矛盾当中,就像苦涩会让香甜更甘美,酷暑会让清凉更惬意,遗失会让记忆更完整,而终点则让前进重新来到起点。事物的对立面带来的不尽是痛苦,有时也意味着快乐。
而苗岩峰与玛莎的重逢,无疑正陷人了这个变幻莫测的矛盾当中。经历过生离死别的痛苦,让他们的重逢漫溢出巨大的喜悦;而这不受他们意志左右的短暂相聚,同时又加深了别离的创伤。
离开苏联前发生的事情苗岩峰记忆犹新,在这样一种敏感的国际关系中,玛莎能够作为苏联专家组的成员被派来中国,的确出乎苗岩峰的意料。当魏可凡跑来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苗岩峰走进车间时,玛莎和苏联专家正在教中国技术人员安装机械零件。好像在梦里一样,就这样相见了。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有彼此的不断走近,走近。
“玛莎!”
“岩峰!”
两人不禁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岩峰,你瘦了。”
“玛莎,这一段你还好吗?”
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眼前的爱人,不再是记忆中的幻影,不再是思念中的虚空,而是真真切切的,伸手可及。有太多的话想要倾诉,有太多的问题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可是此时此刻,却全部拥挤在胸口,彼此哽咽推搡着,不能成语。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没有忘记我,是吗?岩峰,我想听你告诉我。”
凝视着玛莎海水一样深幽的眼睛,一股久违的柔情再度弥散在苗岩峰的心房。
“是的,我无法忘记你!”苗岩峰情不自禁地低声说道。我又怎么能够忘记你呢,玛莎?人生的初恋永远只有一次,决不会再有什么人可以取代这个位置,就像世上没有人能够同时踏人两条河流一样。时间和记忆让我脑海中的你渐渐变得飘渺,可是却依然那么美好。不!也许比从前更加动人。是的,玛莎,我无法忘记你,尽管我曾经试图这样做,试图用繁忙的工作和新的生活来阻挡对你的记忆。一度我以为自己做到了,可是在许多个思念不期而至的时刻,我才发现那不过是把这份感情藏得更深而已。
但是,玛莎,这样的念念不忘带来的却是更大的痛苦。我们无法违背自己的使命,正如不能蔑视我们的良知和情感。在这股无法由我们自己来操纵的旋流中,也许就像可凡说的那样,注定只能成为一朵不能结出果实的浪漫之花。
“玛莎,你好!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魏可凡的出现打断了他们忘情的相聚,他一面向玛莎伸出手,一面在心中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