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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是这样,赵承平也拾了条长凳拖来,坐下:“我撞了头失忆的事情,整个赵家上下都知道,也从没瞒过外头,难道罗公子不知道?”
“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的性情可以如此大的变化。”罗馨远缓缓眯起了眼睛,“除非……借尸还魂。”
赵承平好像听见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似的,哈哈大笑起来:“拜托,罗大公子,好歹你也是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念过书的人,就算没毕业,也该知道讲科学讲民主吧,我在省城都知道德先生赛先生,怎么你出了趟东洋,反而变得更加迷信了?”
罗馨远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叩着,整个人相比刚才已经放松了许多下来,他轻扬着嘴角:“科学到最后,总会进入神学的领域,世间那么多奇怪的事情,是科学逻辑所不能解释的。这一点你承认吗?”
这一点当然承认,不然也不会有奇怪的亮晶晶旅馆,也不会有收高价房租的老板娘了。
“罗公子意有所指,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突然感触这么深?”赵承平问道。
罗馨远微微闭了闭眼睛,又看着他:“如果我说,我重活了一次,你信吗?”
“重生?信啊,你是活到多少岁死了又重生的?”
重生这个话题说给谁听,都会觉得是在胡说八道,罗馨远曾经尝试对父亲说了一些相关的事情,假托是别人家发生的事,却被父亲斥为怪力乱神,胡言乱语,还让自己不要再想这些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想到眼前这个赵家少爷,却应的这么快,莫非,他与自己一样,也是有故事的人?
本来罗馨远根本不想把自己是重生者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听,但是,在他死前的那一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小镇几乎被屠杀殆尽,他也因此而失去生命。
既然上天意外的给了他重生的机会,就说明他有义务去做一些事情,但是需要有人可以相信他,并且支持他做出一系列的变革,避免悲剧发生,对他来说,是再次发生。
看着家人朋友死在眼前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
罗家与赵家是镇上两大家族,平日虽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但是却总是交往不深,那一晚在街上相遇发生的事情,是偶然,也是罗馨远借助这个机会,与赵承平相识。
毕竟赵承平是在省城里读过书的年轻一辈,也许他能明白自己的想法。
两人之前的寥寥几次的交往经验并不那么令人愉快,不过罗馨远还是想试试,也许在失忆后,赵承平会有所改变。
只是没想到,变得有点大,让他不敢相信,不得不想到他是不是也遭遇了与自己相似的反科学事件。
赵承平想起自己必须融入空间的事情,还是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说撞过头失忆之后,脑子里就有这些奇怪的想法,并不是什么重生的人。
仔细观察赵承平的微表情之后,罗馨远也没有发现赵承平有任何说谎的迹象。
的确也不是说谎,他是穿越来的人,并不是重生。
“别看了,我真的没说谎,微表情也是看不出什么来的。”赵承平对这种试探来试探去感到了厌烦,单刀直入的说破了罗馨远的心事,这让罗馨远又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微表情在这个时代,其实也只是在一个起步试验阶段,甚至只有初步的理论,更多的案例收集还没有完成,这是他在东京帝国大学时候的课程之一,他的成绩则是相当的自豪,被教授称为他最好的学生。
没想到,这个最远也只在省城读书的人,竟然知道他在干什么,几经试探之下,赵承平也没有说真话,这一点让罗馨远感到很挫折,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现在他感觉到自己完全是被赵承平捏在掌心里。
被别人掌控的感觉真不好。
“你也不用沮丧,虽然我没有像你那样学过,但我在省城读书的时候学画画,画了很多很多的人,从他们的神态举止,就可以猜出来他们在想什么,这样才会方便以后创作。”
虽然觉得他这个理由也是随口胡扯的,但是没有什么反对的证据,罗馨远也只好这么一听,随便呵呵一笑,算是揭过这一篇了。
“这批货卖出去,能挣不少钱吧。”罗馨远问道,“挣到之后,你有没有更想做的事?”
“有,振兴民族工业。”
罗馨远睁大眼睛:“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自从英国工业革命之后,欧洲就一直在突飞猛进,让一直强盛的中国好像突然之间就落了下风,我们怎么还能只沉迷于发展丝绸瓷器这种太平盛世才能欣赏的东西?”赵承平说。
道理谁都懂,但是从一个小手工业者云集的小镇里长大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想到这一点,这也是罗馨远重生之后,最希望做的事情,有了工业,有了先进的武器,开启民智,那么,数年之后的惨案也不会发生了。
就在刚才赵承平说相信他是重生者之后,他看见了合作的希望,那一瞬间他脑中高速飞转,想了许多说法,以说服赵承平可以和自己合作开创民族工业,没想到,赵承平自己就提出来了。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罗馨远由衷的说了一句。
振兴民族工业说起来简单,一步步做起来那简直是难之又难,整个国家大环境都处于死气沉沉的状态,上头军阀割据,各自称王,只关心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只要不打到他头上来,乐得抄着手看热闹。
泱泱华夏此时如同一盘散沙,在强敌未入的时候,想要他们能联手出人出钱做成一件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真正等到强敌入侵,等到他们愿意放下彼此之间的成见合作,那一切就已经迟了,需要以无数人的鲜血为代价,去唤醒全体国人。
这一切,罗馨远已经经历过了,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如果可以提前觉醒,为什么不能呢?
那些重生的传说里总是讲的很简单,男主角重生了,然后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想干什么都没有干不成的,随便念首诗唱首歌都能让旁人惊为天人,进而一路平步青云,一小心就统治了地球。
而实际上呢,就算是古代最大权在握的皇帝也做不到这些,权臣外戚这些势力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罗馨远所遇到的是比皇帝更加大的阻力,他重生在刚刚从日本回来的时间点,家族里的人希望他用自己在海外营造的关系,去扩宽家族里的生意,把那些精美的中国制造卖向世界。
因此,他根本无法向家里解释为什么要去发展看起来销路很小,原材料又难弄的工业化产品。
当赵承平向他提出要买一台海外的全自动纺织机的时候,他对小镇还是抱有希望的,罗馨远无奈的笑笑:“那个时候,你说要我弄一台纺织机,我真的一下子以为世界有了什么惊人的变化,但是,当那些织户将纺织机打坏的那一刻,我就对这里的民智失去了信心。”
“失去信心干什么?就算是在蒸汽纺织机诞生的国家,那些纺织工人也一样有砸机器的事情啊。关键是,要让他们得到好处,解放劳动力,对于大老板们来说当然是好事,可以大大减少人力成本,但是对于那些只会纺织的人呢?他们无事可做,衣食无着,不砸机器还能干什么。”赵承平笑笑。
罗馨远点点头叹道:“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那当然,重生与穿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一个在这个时代的人重活一次,见识与眼界,还是会与这个时代匹配。
发展民族工业谈何容易,首先还是要有大量的外国样品来研究,然后找出其中可以发展的突破口,还需要有大量的金钱投入去开发测试,那些废弃的试验品,也都是钱啊。
在没有经济基础的时候谈什么上层建筑?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愚公移山感动了天神,最后移山之事瞬间完成,可惜天神只是传说,做事还是要靠自己一步步的来。”罗馨远感叹。
听着天神两个字,赵承平不由抽了抽嘴角,天神倒不是传说,只是他们自己还一身的事儿。至今培训班也只送走了一位,不知道这个培训班有没有毕业时限,要是留恋人间,舍不得走,到时候世界真得乱了套了。
他与罗馨远敲定了酒器的图样,预估了交货时间,便先告辞离去。
在小巷里的神仙培训班,一向人迹罕至,今天破天荒的在巷子口站着个青年,赵承平仔细一打量,这不是陈狗蛋吗,看他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的衣服虽破旧,却也是浆洗的干干净净,手里托了个包袱。
巷口这地方乃是背阴之处,这大冬天虽不雪不雨,但是没了太阳光,瞬间就好像低了五六度似的,加之这巷口又是蹿堂风,随便一刮,就是冰寒刺骨。
陈狗蛋紧紧抱着包袱,抖抖索索的在巷子口溜来溜去,时不是向着黑漆大门看一眼,往那里走几步,又仔细听着墙里传来的声音,想敲门,却又放下,继续在巷口转悠。
“你在这里做什么?”冷不丁赵承平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把他吓了一跳。
陈狗蛋捂着胸口:“哎呀,我的亲哥哎你这是要吓死我啊。”
赵承平戏谑的看着他:“我又没有故意放轻脚步,你脑子里在胡思乱想着什么才没听见?”
陈狗蛋嘿嘿笑着,紧握着包袱的手有些松开。
里面露出的是一件衣服,就是昨天他落水之后,谢芸给他找出来的旧衣服。
见赵承平打量着那个包袱,他连忙将包袱递上:“这身衣服我连夜给洗了,烘干的,还跟人家借的洋皂胰子,味道特别香。”
“你一个大男人还会洗衣服?”赵承平挑眉道,“洗得不干净还如不如洗。”
陈狗蛋着急道:“不是不是,我真的特别认真的洗了,每块地方都搓了一百遍。”
一百遍……衣服都该给搓出洞来了吧,真是用心良苦。
他将包袱递给赵承平:“不信你闻闻,真的洗得很干净了。”
“你跟谁借的,找谁去还。”赵承平拍了拍黑漆门,来开门的正是谢芸,见到陈狗蛋和赵承平站在一起,不由一怔:“你们俩?”
赵承平说:“他来还衣服,你们慢慢聊。”说着,便走回自己的房间。
北落师门已经出发,按计划,再过三天他就该回来了。
目前暂时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做,赵承平拿出神仙们放在桌上的各自功德积累的说明,现在离功德圆满最近的人是女丑。
她本是山海经里记载的女巫,但是,由于天出十日将她晒死,她一口怨气不散,与天上的日宫太丹炎光郁明太阳帝君结下了深仇大恨。虽然这位太阳帝君反复解释那十个太阳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女丑完全听不进去。
两人在天上大打出手,砸坏了天宫一角,所以始作俑者女丑就被谪贬下界去了。
记载中,她是活活被晒死的,也难怪怨气深重,因此她的功德值要求很低,几乎只要勾勾小手指就能做完。
但是……她就是不想勾勾小手指。(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不得不说驿马星君跑的就是快,就这么短短一天一夜的功夫,已经从余杭回来了,并带回了三眠蚕的蚕籽,只等春暖花开,桑树吐新芽。
法兰西商人的首笔货款已经准时进账,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平时赵承平都在外面,偶尔回去一两次与全家一齐吃饭,父亲赵思远的态度也对他赞许有加,虽然大房太太各种不满,不过也没有办法,他现在连家里的铺面和传统经营项目都没有拿,谁还能指摘他什么。
原本一切都是这样的平静,忽然一个惊人的消息在小镇里传开。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一天的清晨,小镇里起早清扫路面的叶老伯在清理搁在死胡同里的那几个大柳条框时,竟然发现了一只人手,这只手是被生生剁下来的,伤口还很新鲜。
吓得叶老伯当时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手脚并用连滚带爬的奔去了镇上的保安大队。
保安队长冯大勇,土生土长本地人,今年二十七,家里也不是什么特别有权势的人,父母辈都是热情好客的好人,镇上的人都认识他们家人。
冯大勇本来一心想要从军,他老娘哭着喊着说他是独生子,绝不能去战场。
后来说想要去省城当警察,他老爹说省城里大官太多,万一办个什么案子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二世祖,到时候他们这小镇出身的人,还不一个指头就被人碾死了。
在父母的威压之下,他只得呆在小镇上当个保安队长,图一个安稳清闲。
也的确如他父母所愿,镇上近二十年来,出过的最大的案子,也就是一家媳妇儿不堪婆婆辱骂,悬梁自尽。这种无头碎尸案,从保安大队成立以来就没有出现过。
小镇上甚至连一个能验尸的都没有,他们能做的,就是去搜索镇上所有的角落,希望可以找出剩下的尸块,毕竟,只有一只手,不能说明就一定出了命案。
也许只是械斗的时候被砍了下来,人跑了。
如果出了人命案,少不得就要向上一级汇报,无头公案十分难查,万一报上去了,到时候给压一个限期破案,那这年就别想过好了。
时至中午,从保安大队出去的人三三两两都回来了,出去十几个人,只有一个人发现在镇口的路边有半只右脚掌,刀口扭曲歪斜,拉的口子似乎使用的刀刃十分钝,而这人的手劲也不是很大。
现在只有一只手和半只脚掌,只能看出来是个男人,除此之外,实在很难看出来什么。
发现手的地方,恰好就是神仙培训班隔了一条河的位置,因此,那附近的住户都会被保安大队的人找去问话。
当赵承平得知此事并赶到神仙培训班的时候,保安大队的人小李正好迈上最后一级台阶,伸出手。
“咦,赵少爷,真巧啊,你怎么会来这?”赵家三少爷的脸,在小镇里谁不认识,小李客气的冲着他打招呼。
赵承平看着那大门:“这屋里都是我家乡下来的亲戚,也要问吗?”
“嗨,没事儿,就是问问昨天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有赵家担保,没在保长那里登记也没关系。”小李乐呵呵的说。
赵承平担心的却是另一件事,这些人都是从省城直接跑过来的,在哪里也没有个户籍,如果认真要查起来,或者他们说漏嘴了,都是个麻烦。
如果有可以消除记忆的法术就好了,赵承平默默看着小李敲响了大门。
前来开门的是赤脚大仙,他的凡人形象就是一个看起来乐呵呵傻乎乎的大汉,听小李说了来意,他十分热情的表示愿意配合。
除去身在南海的北落师门,屋里现在有十几口人,浩浩荡荡的从小巷出来往保安大队而去,他们平日深居简出,而小镇居民互相之间都是认识的,赵承平十分担心他们这么走在路上,过于招摇,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没想到,根本就没有人在意,他们从大门口走到保安大队这一路上,根本就没人看他们一眼。
赵承平低声问赤脚大仙道:“你们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我们出现的时候,上头就已经帮我们安排好了身份,无论在哪里出现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那上次婆婆纳仙子回去的时候,似乎所有人都忘记有她这个人的存在,也是你们的法术?”
“嗯,每个人回去之后,在人间的所有记录都会被抹掉,相关的记忆也会被修改,比如她如果送给谁什么东西,那个东西不会消失,但是会在接受的人记忆里变成是另外一个人送的。”
赵承平了然,他点点头:“那就好。”
发现碎尸的巷子离大宅有一条河的距离,问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人都摇头说不知道,这也在意料之中,保安队长也没有什么怀疑。
最后问到了女丑,她始终低着头,用袖子掩着脸,这让保安队长产生了怀疑:“你为什么不抬头?”
“奴家长的丑,怕吓着官爷。”
保安队长不由笑起来:“我什么没见过,碎尸都见过了,难道你还能比它还可怕?把手放下来。”
“那,官爷可不要害怕。”女丑的声音还是那么娇娇弱弱。
然而,她的手一放下来,可真正把保安队长给吓了一大跳,本以为这女子的脸上不过是有些疤或是太田痣,再怎么也没想到,可以丑成这样。
脸上皮肤黑如炭也就算了,偏偏是黑一块,白一块,好像被烧伤了似的,眼睛如同在脸上用刀子随便割出了一条缝,眉毛只有疏疏淡淡的半条,鼻子扁扁塌塌,还是个外翻的朝天鼻,一对招风耳好像随便吹上一阵微风,她就能起飞。
能看的也就只有那张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