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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埋下头去，失了语言。无法理解，为什么，老天爷会如此残忍！……过了些日子，紫儿的心境在我的细心照料之下渐渐有了好转，虽然依旧闷不吭声，但也不再像前些天一样不吃不喝，脸上也开始有了些表情。我听陈元龙说，隆科多的情况也一直不是很好，出事之后连着两天没出过府门。当陈元龙和十三去探望他时，竟看见他蓬头垢面，满身酒气。这些天虽然开始振作精神，处理公务时却仍然有些心不在焉，已经被康熙大大训斥了好几回了。这些情况我倒是都能预见，可是，我万万想不到的，这件事情居然没多久后就开始在坊间流传起来，多难听的说法都有。面对这些叫人难以承受的舆论，我束手无策。顾不上去管消息是怎么走漏的，流言可畏，陈元龙只能明确下令不准下人们乱嚼舌头，使得消息隔离在院外，封锁紫儿的视听。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再怎么防，却还是没能防得住。这天，我抱着念蓁正想带紫儿去前院靠着海棠树晒晒太阳，不想，还没过垂花门，耳朵里竟硬生生闯进这么一个声音：“她不过只是格格的丫鬟，又是个汉人，居然还想傍隆大人那等大官，真是自作自受了，反被人欺凌失贞不说，现在就是想嫁出去都难了。”我愣住，下意识马上转头去看紫儿，只见她也停了脚步，却是异常平静，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回走。害怕她想不开，我也顾不得去责骂那乱嚼舌根的人，只得赶紧快步跟了上去，轻轻唤了她一声：“紫儿。”听到我唤她，紫儿顿住脚，回头看了看我，竟是勉强笑笑，微微张张口，哑声说道：“格格你放心，我没事。”说完，便直朝我屋子的方向走去。猜不透她的心理，我也不敢多问，便只能闷闷地抱着念蓁跟了上去。回到屋里，紫儿靠窗站立，不发一言。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紫儿，我只得沉默不语地抱着念蓁坐到床上，小心翼翼地盯着紫儿。
不多会儿，却见紫儿目光呆滞，静静地走过去把门关上，然后缓缓走到我面前跪下，猛地给我磕了一计响头，低头闷声说道：“格格，紫儿对不住你。”疑惑不已，我急忙腾出一只手去拉她的胳膊，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她却是轻轻拨开我的手，继续说道：“格格，其实，你和四爷之间的事情，是我说出去的。”
我顿时傻眼，目瞪口呆地盯着她，说道：“你，你说什么？”紫儿没有理会我的诧异，语气平缓，接着说道：“是我透露给太子妃，皇上才会知道的。”
难以置信，我愣了愣神，遂把念蓁放到床上，半蹲下身去抬起紫儿的脸，一字一句说道：“紫儿，你开玩笑呢吧？！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紫儿含着眼泪，凄绝地望着我，说道：“格格，这是真的，是我受了太子妃唆使，害了你和四爷。”一瞬间，我顿觉脑袋里一片空白，站起身来定定看着紫儿，完全无语。紫儿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便垂下头去，缓缓道出这几年来，我所不知道的一切内幕。
“三年前，太子被废之后没多久，也就是老爷去世格格带我住到四爷府的那会儿，有天，我在上街买完东西，正要赶回府时，突然被一个陌生男人抓到了一间黑屋子里，他拿剑威胁我，逼我监视你的一举一动，然后汇报给他。他说，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做，就会把我剁手剁脚，放到坛子里泡酒。当时我很害怕，什么都不敢想，就答应了他。回到四爷府之后，我越想越后怕，又不忍心做出害格格你的事情，便一直只是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汇报给他听。”“后来，太子复立，格格你也被皇上召进宫去，我本想着可以留在四爷府，就能躲开那个人，不用再去过提心吊胆的日子，不想，没过多久，格格你却是又托四爷将我带进宫去了。也是直到那时，我也才真正了解到，原来一直叫我做这些事情的那个男人，其实是太子妃的手下。而且，我还了解到，原来向皇上告密、蛊惑，令皇上以为是你勾引太子，差一点儿就要把你送去边疆的军营充军为官妓的那个人，也是太子妃。”“那时，太子妃不止一次叫人把我喊去毓庆宫，每次都会详细逼问有关格格你的一些事情。好在，格格那时心无旁骛，并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抓住的把柄。而我，实在不愿意继续如此过下去，也曾主动去找过太子妃，想求她放过我。谁知，她却向我提出一个要求，说是只要我按她说的去作伪证，证实格格你曾用魇术控制太子，她就会彻底放过我，并给我一大笔钱，送我远离京城。我知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极有可能会将格格推进万劫不复的境地，便死命不从。谁知，太子妃大怒，更是拿了毒酒出来逼我喝掉，无奈之下，我只好把你和四爷之间的事情说出来，证明你和太子之间并无任何瓜葛，想劝太子妃放弃对你的仇恨。之后，太子妃也许是顾忌四爷，也就没再跟我提这事，于是，我便天真地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然而，之后格格你还是因为受了陷害，被皇上幽禁在了永和宫，我几次三番想揭发太子妃的阴谋，却苦于没有勇气。好在后来，皇上派十四爷和三爷全力以赴调查此事，终于还格格一个清白，也叫我安下心来。”“但是，我万万想不到，就因为我告诉了太子妃你和四爷的事情，太子妃竟利用了这一点，又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使得皇上把格格你送往广东，让你和四爷从此南北相隔，彻底失去在一起的机会。”“不过格格，说实话，那时候，其实我是有些庆幸的。我想着，只要我从此远离京城，就不用再受太子妃的摆布，被她逼着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而你，或许也能就此放下四爷，安心随了额驸。并且，我很幸运，还在那里遇见了让我心动的隆大人。在广东的那一年，我算是暂时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却是一直陷在自责里不能自拔。格格，我总在懊恼，如果不是我说出四爷和格格你的事情，格格也就不必忍受这么多痛苦！可是大错已经酿成，除了说服你忘掉过去，我别无他法。”
“只是，我没想到，安宁日子没持续多久，皇上又将额驸调回京了。并且，就在我们回京当天，太子妃又派人来找过我，她叫我必须时刻注意你的动向然后向她报告，不然，就把我曾经背叛过你的事情揭露出来。格格对我的好，我心里很明白，所以，我索性就豁了出去，完全没有再理会她。还好，后来因为太子身边的人不断惹出一些事情，太子妃想必是无暇顾及到我，也让我又安生了好些日子。而格格你却在那时告诉我，你居然已经怀上了四爷的孩子！到了这时，我才算是真正铁了心。我想，就算太子妃真的要杀了我，我也是决不会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了。”“命运倒是还很眷顾我，到了畅春园，最令我想不到的是，隆大人居然也对我有了心思，还说要娶我为妻。我顿时觉得自己的幸福已经来临，从此，我不会再无依无靠。谁知，就在我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时，老天爷又跟我开了一个玩笑。太子妃那个狠毒的女人，居然，居然派人把我骗走抓了去。她告诉我，其实上次我们在去岫云寺的路上所遭遇的抢劫，也是她安排的人。本来，她是想叫那三人把你捉了去，将你生吞活剥，却是没想到额驸居然会武！她心有不甘，誓要把你置于死地，便叫我一定想办法偷偷把你带出去，我说什么也不愿意，她，就叫那几个男人……”说到这里，她已经泣不成言，而我，苦闷地望着眼前这个因为我而无辜受尽折磨的女孩，被这些迟到的真相，震慑得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第七十八章
静了半晌，窗外暮色渐浓，念蓁独自一人乖巧懂事地睡了醒，醒了睡，我也仍旧呆若木鸡，而紫儿，却是逐渐平息了情绪，重重给我磕了一个头，说道：“格格，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既然我把事情全盘向你托出，也就做好了让你恨我的准备，不管你对我做出什么样的惩罚，我都毫无怨言！只是，我想劝格格一句，太子妃那个人，已经被妒火和权力冲昏了头，绝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我想，她既然敢留我一条命，就肯定不怕我把这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格格，算我求你，千万不要去跟她斗！”低头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我无力地伸出手摸了摸她依旧纯白的脸，深呼吸后慢慢说道：“紫儿，我谁都不怨，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孽。要知道，就算你不说出我和四爷的事情，我和他，也是断然没有结局的。只是我想不到，太子妃会对我如此恨之入骨，几次三番要将我置之死地，不但把你牵扯进去，还把紫烟的命都给赔上了。你叫我不要去跟她斗，可是，我从来没有跟她斗过啊，那为什么，还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呢！？”说完，我不禁黯然落泪，郁积于胸。见我如此，紫儿竟是又重重给我磕了一个头，伏地不起。我知道她心里比我还委屈，便起身扶起她，哽咽道：“紫儿，你真的不必如此！你对我如何，我不是不知道，我很清楚，这件事情，真的不能怨你！所以，你完全不需要觉得对不起我，更不需要再为此内疚伤神。反倒是我应该愧疚，是我，把你给害了。”紫儿望着我顿了片刻，眼泪复又掉落，紧紧地抱住我，泣道：“格格，我发誓，今生今世，我再也不会离开你身边！”……晚上，我思索半天，还是决定要把紫儿跟我说的所有事情全都告诉陈元龙，毕竟紫烟的死是因我而起，我没理由不把真相告诉他。于是，陈元龙一回来，我便把他拉到他屋里，很冷静地将所有事情复述了一遍。陈元龙一听完，一开始是错愕不已，紧接着便是震怒，竟把桌面拍出几条不深不浅的裂缝来。
看他手掌直发颤，我正欲上前检查一下他是否受伤，他却是紧握拳头嚷道：“太子妃那女人是不是疯了！居然能做出此等罪大恶极的事情！她就不怕天打雷劈吗？！”生怕被别人听了去会引发事端，我连忙捂住他的嘴，说道：“你怎么也不冷静了呢？”
陈元龙拿开我的手，愤慨之情溢于言表，他说道：“雪落，这一切，你叫我怎么冷静？如果不是这个疯女人，你不会平白遭受那么多磨难，紫烟也不会死，而紫儿，更不会落得这么一个凄惨的下场！就因为她一个人的私欲，将我们这么多人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而她，居然还在妄想做一国之母！我真真想不到，居然还会有这么蛇蝎心肠的人！雪落，若不是紫儿，现在的你，岂能如此安然无恙！我真不敢想象，她还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举动来！不行，我必须尽快找十三去商量一下，扳倒太子，势在必行！还有，太子被废之前，你和紫儿绝不能再踏出家门半步，进宫就更不行了，知道吗？皇上和德妃那边，我自会想办法应付。”明白他的狂躁是因为担心我，我仰望着他沉默了一小会儿，只觉得周身都疲惫不堪，便双手攀住他的肩膀，用头顶住他的心口，低低说道：“晨哥哥，算了，不要再和她继续纠缠下去了。此刻，我连恨她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想，我是真的累了。以后的一切，顺其自然吧，反正，她的下场，我们也早就知道了，但求再也不要有不幸降临到我身边的人就好。以后，我只想平平稳稳地过完每一天，足矣！”冷静听我把话说完，陈元龙身子微微僵住，任我依附着他，不发一言。……时间，果然是平息流言蜚语的最好方法，也是治愈一切伤口的最好药方。
紫儿还算坚强，很快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笑容，也渐渐多了。而隆科多，却是再也没有在我们面前出现过。陈元龙说，碰到这样的事情，隆科多一直都很苦恼，却是无法面对现实。我想，这样也好，如今这种局面，即使紫儿嫁给他，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冬天来临之后，万物萧疏，因为有念蓁这么个小宝贝，我和紫儿整天窝在屋里，日子倒也过得很是惬意，那些不堪的过往，因为我们的刻意回避，渐渐的，在我们心中仿佛已经成为上个世纪的事情，我想，应该很快便能烟消云散。一天，我正在屋里一边烤火一边跟紫儿学着做荷包，突然有丫鬟走了进来，对我说道：“格格，额驸让我来通报您一声，四爷和熹薇福晋带着小王爷来了。”听到这句话，我的手没由来地一颤，指尖猛地被针扎了一下，鲜血立即就冒了出来。
紫儿见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说道：“格格，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说完，便拉过我的手去，作势就要帮我吮吸伤口。我却是缩回了手，攥紧拳头，惊慌失措地望着紫儿，说道：“紫儿，是弘历来了，对不对？”
紫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还立在一旁的丫鬟，朝她说道：“你去回额驸，格格一会儿就出来。”说完，待那丫鬟一走，紫儿低低叹了口气，凝望着我说道：“格格，总是要见的。你还是镇定一些，不要叫旁人看出什么来才是。”我只得捂住胸口狂乱不已的心，猛地深吸一口气，对她重重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念蓁，起身独自直奔正厅而去。到了前院，只见四爷一身裘装，肃然直立在正厅门口，盯着院子里那两棵只剩下枝竿的光秃秃的海棠树发呆。听见我的脚步声，便侧过脸来看着我，冲我微微一笑。我心里更是紧张，极度不自在地朝他福了一福，然后屏住呼吸深深看了他一眼，赶忙侧过他的身子，疾步踏进了正厅。正厅之内，只见陈元龙捧着茶杯呆呆看着地面，而正在专心低头哄着弘历的姐姐，一见着我，忙站起身来，抱着弘历走到我跟前，温柔地把他递到我怀抱，细细瞧了瞧我，说道：“雪落，你怎么越发消瘦了？”一心扑在眼前的弘历身上，我却是没顾得上回答姐姐的话，兀自埋下头去，痴痴地看着正睁着眼睛天真地望向我的弘历。我看见，这个已经不属于我的孩子，长着一张极为清秀的脸庞，五官更是和四爷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浓密的睫毛，细长的单凤眼，尖尖的鼻翼，薄薄的红唇。一时情难自禁，我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不想，待我吻离之时，他竟是咯咯地笑出声来，不知怎的，看着他如此灿烂的笑容，我更觉心里压抑难受，眼泪顿时涌了出来。
姐姐见状，忙过来替我擦了擦泪，轻轻抚了抚我的后背。就在这时，却听见身后四爷的声音响起：“何苦哭坏自己的身子呢，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总不能见一次哭一次吧。”他话一落音，我下意识回头看他，不想，却瞧见他的眼睛里，满是忧伤。
姐姐也随着我的眼光一齐看了看四爷，深深叹了口气，握住我的肩膀，缓缓说道：“雪落，你再这么苦下去，可叫我们如何是好！”说着，便低头揉了揉眼睛。不愿见姐姐难受，我忙吸了吸鼻子，努力止了泪，对着姐姐勉强一笑，说道：“姐姐，我没事儿的，你不要担心！我只是见弘历这么乖，感到窝心罢了。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来就是个爱哭鬼啊！”说完，我又安抚似的对她笑了笑，便抱着弘历坐到陈元龙身边去，淡淡瞄了一眼四爷，沉默起来。不想，我才一坐下，陈元龙却是一眼就瞅见我手上的淡淡血迹，慌忙拉过我的手去仔细看了看，急急说道：“你这手上的血是怎么一回事？”四爷和姐姐一听，连忙也聚拢了过来，四爷更是皱着眉头，死盯着我的手看。
我不禁慌乱起来，忙把手从陈元龙掌中抽了出来，尽量平淡地说道：“不过是被针扎了一下，没大碍的，别这么大惊小怪了。”说完，我便垂下头去，躲避他们的视线，和弘历四目相接。
陈元龙见我如此，想必是有些尴尬，遂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去叫陈福安排晚饭吧，四爷和福晋难得来一趟，应该吃过饭再走的。”说完，便直奔门口而去。不想，四爷却是一把拉住他，说道：“不必麻烦了，今日我来，除了陪熹薇和弘历过来探望雪落，其实，也是想来劝说劝说你，有关联名上书的事情。”说完，四爷便走到门口把门关上，转身对陈元龙说道：“你做事一向谨慎，这一回，可是不大理智了。”不知道四爷所谓何事，我听得一头雾水，抬起头来看着陈元龙，他却是一脸平静，缓缓说道：“四爷，你要说的话，十三爷都已经跟我说过了，道理我不是不明白。可是，想必你也清楚，我真的很担心，我再不采取行动，谁知道太子妃又会做出什么伤害雪落的事情来！？坐以待毙，我做不到。”
被他们的话弄得更加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