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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出枯枝后,可不敢注意他的效果,心神一点也不敢分乱,紧紧注视着胡笠。
“嘶”一声,岳铁马好强的内力,那枯枝破空竟是锐响一声,果然不出所料,那树上藏的人哈哈一笑,飘身下来,凌空一把抓住枯枝。
但闻“吧”一声,那枯枝尚未入手,离奇的炸开,登时碎片四下激射。
那人不料如此,一时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避过,落下地来。
岳多谦这一下用的可是岳家独步天下的“飞雷”手法。操纵暗器,简直有如兵刀,比之“摘叶飞花”的上乘功夫只要高出一等,来人不虑有此,果然差点吃亏。
那人落下地来,怒哼一声,烘声道:“岳铁马好俊的工夫!”
岳多谦可不敢还嘴,倒是胡笠疾退一步叫道:“什么人?”
在场四人八道眼神齐齐一扫,除了班卓外,尽皆识得,正是笑震天南萧一笑。
岳多谦一怔,笑震天南已大笑道:“好啊!七奇之三齐临关中,这一位恕萧一笑眼拙——”
班卓正奇是何人驾临,一听萧一笑三字,雄心不由一奋,太声道:“老夫班卓。”
萧一笑惊呼一声,来不及出言,胡笠已叫道:“萧老师冲着胡某,我可决不含糊——”
萧一笑应声反身,看了胡笠一眼道:“好呀——”
在场五个人此时个个心中大乱,岳多谦暗暗忖道:“萧一笑这一插足,形势急转而下,胡笠立站下风,可是我岳多谦是何人,岂可以众凌寡?”
心念一动,踏上一步道:“萧老师大名久仰,如雷贯耳——”
萧一笑哼一声道:“咱们朝过相啦——”
岳多谦心中暗笑,知他不能将那日在酒店对掌之事放下,口中却问道:“萧老师是冲剑神胡老爷子来的了?”
萧一笑点点头。
岳多谦双目一凝,大声道:“老夫不管你和胡庄主有何梁子,但今日之事,乃是老夫和班兄先架手的,你且等一下,老夫可不领你情。”
萧一笑面色一变,答道:“岳铁马好说,在下插不插手,尚未决定,凭什么要听你姓岳的教训——”
岳多谦身旁班卓冷冷道:“萧一笑,你别卖狂,要打先冲着班某来!”
敢情他牢牢不忘要和萧一笑过招。
萧一笑何等性子,大叫道:“妙极,妙极!”
说着便上前两步。
蓦地胡笠子身一掠,拦住萧一笑,沉声说道:“萧老师来找我姓胡的,这两位也是如此,我胡家庄何等荣幸,竟有如此多位大英雄上门,足使寒门生辉,少说几句话,你们三人一齐来吧!”
班卓冷嗤一笑,岳多谦蓦然大声道:“慢着—一”
阳光渐渐从石壁孔缝中透了进来,虽然这支日光可能是穿过深水才射入水底之宫的,但是在幽暗终日的石室中,仍然显得那么明亮可爱。
岳君青抬头看了看那一小方日光,正再缓缓地移动,这些日来,他已习惯地熟知,当日光透入时,那巳是将近正午的时分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眼光又收回,落在地上的“定阳真经”上,页首仍是那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卿云四式”中的第二式:“虬缦缦兮”。
“这一招真不好施。”君青想道:“这一招的要决只怕就在‘虬、和‘缦’两字上,只是如何‘虬’变为‘缦’,里就令人糊了。”
他认真地把前后覆想了两遍,仍然不名其所以,于是他象是废然地闭上了眼。
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睡过觉了,不过自从他苦思这招“虬缦缦兮”以来,至少已是三天三夜了。
他的后脑枕在坚硬的石壁上,但是在他看来仿佛枕着鹅绒软枕,他眼前现出一个迷蒙的倩影,那眼睛、鼻子,全都是迷迷糊糊的,但是可以辨出那出尘的美丽,于是他揉了揉眼,努力睁开眼来一看,那个女孩子却更模糊了,终于象仙女一般消失了。
他调皮敲脑袋,暗道:“这司徒姑娘我从来见过,但是我却……我却老是想着她,甚至她的面容我都似乎想象得出,不过怎的那么模糊不清呵?”
他倦极了,拢了扰蓬散的头发,昏昏睡着了。
这一觉,带给了他一个绮丽的梦。
月光从小缝中钻入,斜斜地洒在君青的脸上,照着他挺直的鼻梁和广阔的前额。
地上斜斜地躺着那本武林奇书,翻开的页面上,仍是那“虬缦缦兮”。
岳君青翻了一个身,睁开了眼,忽然他觉得一个思想一闪而过,他身形一跃而起,拾起地上的竹枝,左右划了两下,从中一圈而落,竹枝所过,发出呼呼劲风之响。
但是君青的手臂却缓缓垂了下来,他暗忖:“难,难,这招的真正妙处只怕我还没有摸着边儿。”
于是他又呆望着那“虬缦缦兮”四个字。
“喂,岳哥哥,晚餐来啦。”是司徒丹的声音。
君青心不在焉地漫声应道:“司徒姑娘,‘虬缦缦兮’是什么意思?”
上面的司徒丹怔了一怔,奇怪地道:“虬缦缦兮?好象是说卿云纠合纡卷的样子对不对?咦——你问这干么?”
君青听到“纠合纡卷”四字,心中斗然一惊,叫道:“是啦,是啦——”
他再看那“定阳真经”上,“虬缦缦兮”的十个图形,莫不是从那“纠合纡卷”之态着手,君青心中不禁狂喜,暗叫道:“这回大约成了——”
司徒姑娘惊诧地叫道:“喂,你到底在干什么?”
君青漫道:“等一下。”
说着挥动那“竹剑”一招一式的演练。练到第三遍上,真力破啸之声从那破竹尖上发出,呜呜充满全室,君青身随“剑”走翻腾之中,隐约宛如祥云四布,舒卷盘曲之态!
他大叫一声:“成啦!”
身形刷地落了下来,仔细把剑招又想了一遍。
这时他才想起:“呀,她到那里去啦?”
抬头一看,那石板关起,却留下好大一个空口。正闷呐间,忽闻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哼,自从这臭小子被抓进来之后,你处处向着他,见着我就不高兴,你……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我的心么?”
君青立刻发觉正是司徒丹师哥的声音。他连忙侧耳倾听,却听得司徒丹道:“师哥,你胡说八道——”
那人抢着道:“师妹,你不用瞒我,我那一点比不上这臭小子?再说这小子是岳多谦的儿子,你怎能——”
司徒丹高叫道:“你快走,我不要听你胡说八道。”
那家伙怒吼了一声:“这姓岳的小子,退早是死定了,我——”
君青愈听愈怒,喃喃骂道:“你才是死定了的。”
忽闻一个陌生的声音:“祁爷,宫主唤你去。”
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远去了。
君青恨恨地把右掌击在左掌心上,坐了下来,司徒丹那甜美的声音一直在耳鼓中缭绕不绝,那神秘的倩影又出现在前眼。
这糊涂的幻影在君青眼前不知出现了多少次,每一次都象是更清晰,都象是更美丽,事实上,君青连她的容貌都没有见过。
“哼,我一定要纵出去!”
于是他拿起地上的“定阳真经”,又翻过一页,上面该是第三式了:“日月光华”。
一股浑厚的真气在君青周体圆满地运行了一周,最后回到丹田,君青掀开了眼,两道精光从瞳仁中射出。
他的双眼凝视在手中书卷上,这一招“日月光华”令他苦思了一天一夜,仍然无法领悟。
他看了看图中所绘的姿势,那最后三式,持剑人须发簌然,剑上放出一圈弧形的光华。
“这道光芒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难道画中人所执的是—柄宝剑?”
“不,不会,因为前面几幅图中并没有这圈光芒呵。”
他把自己所知道的武学道理全部想了一遍,也无法解释这困惑,他想到那天夜里,大哥芷青和他拆招的情形,那些招式—一流过胸中。
“唉,大哥他们现在不知在那里?他们必然为我已葬身波底的了……妈妈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于是他又想到了只身赴敌的爸爸,突然他异常担忧父亲和剑神之战的胜败。
“爸爸大约会胜的……不,他一定会胜!”他手中的“竹剑”一刺,“夺”一声在石壁上留了一个痕迹。
“不过,如果……”他不敢想下去了。
于是他连忙换一个口气想:“爸爸大约会胜的……不,一定会胜!”
“夺”一声,竹枝在石壁上又留下一痕。
他看了看两个并排的浅痕,想起自己重三夜四的思想,不禁哑然欲笑,但是,他没有笑出来,因为他重觉烦闷了。
这大概是午夜了,君青觉得黑暗中有一点冷意,于是他站起身来,用竹剑舞了两路。
忽然,君青被一种奇异的声音所震惊,那声音象巨钟一般,在君青的胸腹之间沉沉打了一击,君青不禁斗然大骇,连忙仔细倾听。
只觉那声音似从左方传来,声是极小,但是却令人听了产生一种重重被击的感觉,君青专心听了一会,只觉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就象跌在万丈瀑布下,受那千军万马般的大水冲击一般,他连忙心神守一,运气凝神,霎时一股纯和之气遍达四肢,那古怪的声音虽然仍然在耳旁不住响着,但是那等难受的感觉为之大减。
君青此时功力已极深厚,他猜想这种声音必是伴同着一种厉害的内功所发生的,他曾听爸爸说过,西方佛门各种支教中,有好几种高深内功,运动之际,啸声如虎如龙,可化声为有形之物,伤人内腑于百步之外。昔年西方阿禅布达掌教米丘真人,在白驼峰上一笑而退百虎,传为佛家降魔大法之美谈。
君青一念及此,不禁暗暗奇怪,何等人竟具有这种功夫?
渐渐,那声音越来越响,象是雷鸣之声,又象是置身海涛之中,隆隆中具有一种摄人心神的神秘力量,君青暗暗运功,心中虽不受影响,但是觉到周围空气似乎都在踉着震动,而且愈荡愈厉害,就如在海底一般。
忽然那声音又是一变,象是浪涛才过,后面一个浪涛又到,借着上一个浪涛的余力,愈打愈劲,愈激愈高,啸声也愈来愈是震人心神。
那一个一个震荡高到极处,声音又自一变,宛如急湍深潭,呜咽流水,那浑然声响中夹着一种令人哀伤的情感,似乎是历尽沧桑的老人在向世人诉说他的不平。
君青听得又奇又敬,心想这发声人功力实在太深,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物。
那声音愈来愈奇,君青在不知不觉间,运功也愈来愈深,忽然他感到那声音渐趋律调,宛如千万人在齐声高唱,那曲调渐渐明晰,竟是“水调”之声。
君青饱读经书,精识音律,知道这“水调”原是极悲之曲,果然不久,那声音越来越是悲沉,好比婺妇夜哭,巫山猿啼。
渐渐那一水调中飞出百般寒意,而且音调飘荡之间,竟带阵阵湿气,直如身坐水底。
想到“水底”两字,一个念头斗然闪过君青心田:“这水调之声令人如置水底,难道那什么‘水底之宫”与这有关?”
那声音渐渐低弱下去,但是精通内功之道的君青知道这一阵子低弱;必然会引起另一番惊人之声。
果然那声响一转,宛如千丈水柱直卷青云,但是,就在这一刹那间
蓦然,一个声音从右面升起,顿时压在原声之上,君青猛觉心中一震,连忙大吸一口真气,努力定住心神,细听之下,只觉那声音好象森林大火,烈焰腾空,火上风主之音,猛烈无比。
然而那声音却短促无比,一响而止,原来左边那声响也跟着停住。
君青心中被两种声音一和,险些把持不住,这时听啸声已止,不禁长吁一口气。
这时左面传来人声:“我道是谁,原来是于兄到了。”
这人声音好生阴森,令人闻而生寒,偏又功力深厚之极,声音在空中凝而不散,荡曳不巳。
君青暗道:“这大概就是原先发声的人了,这人功力深厚之极,只怕是那司徒宫主本人——”
右面极远处传来一个童音:“司徒老鬼,咱们几年不见啦?”
君青不禁大奇,暗道:“这小孩怎地如此口气?嗯,左面那人看来必是司徒青松本人了。”
那人干笑了一声,冷冷道:“于兄,咱们是足足三十年未见啦,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君青奇道:“怎么司徒青松称这小孩‘于兄’?”
那童音道:“我最近听说这水底下出了鬼,哈哈,我一猜就猜中必是你这只老水鬼在兴风作浪了。哈哈。”
这童子似乎因猜中了而高兴无比,哈哈大笑。
“咱们兄弟情同手足,心意早通,于兄自然知道是我司徒青松的了,嘿。”
那童音大笑道:“谁和你老水怪是兄弟,也不知是那一个首先发起唤咱们‘崂山二怪’的,我老儿岂能和你水鬼并论,哼,我若找着这胡说八道的人,定然好好打他一顿屁股。”
他越说越是忿怒,到最后竟是咬牙切齿起来了。
君青暗笑道:“怎么这孩子自称起‘老儿’来着?”
司徒青松道:“于兄多年不见,功力精进,端的令小弟愧作。”
君青吃了一惊,暗想:“难道方才啸声如烈焰腾空的竟是这小孩?”
那童音道:“司徒水鬼,你再虚伪做作,我就要走了。”
司徒青松道:“不是兄弟口是心非,于兄三十年不见,功力精进之快,着实令人赞佩。”
那童子似乎信以为真,乐道:“老水鬼不必客气,哈哈。”
这两人相距虽远,但是各以内力灌注,君青不仅一字一语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耳膜震得隐隐作痛。
司徒青松又道:“凭良心说,方才于见那手‘烈焰飞烟’的气功,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只怕,嘿嘿,那什么武林七奇也未必是于兄对手了。”
童子喜道:“那里,那里,人家武林七奇何等威名,岂是我所能望其项背。”
口中虽如此说,但从他语气中自可听出他说得极不诚恳。
司徒青松声调不变地道:“恭喜于兄终于练成天下第一的奇功啦——”
那童子听到“天下第一”四字,似乎十分痛苦地呼了一声,大叫道:“老水怪不要捧我,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司徒青松故意道:“我看尽管天下之大,奇人异士车载斗量,但如于兄这等功力的,只伯再无第二人的了。”
那童子再也忍不住,大叫道:“去你的,前三天……我在嵩山……栽在一个……手中。”
司徒青松惊道:“有这等事?是武林七奇中人?”
那童子暗道:“哼,这老鬼方才说我比武林七奇强,可是这会儿听说我栽了,就立刻想到武林七奇,哼,他岂会安着什么真心眼?”但口中忍不住道:“不是!”
接着又解释道:“我在黑暗中和那人对了一掌,栽了一个跟斗,连那人脸孔也没瞧见。哼,雷公剑神在关中,班卓也在龙池,岳铁马大约在终南山,秦允和姜慈航绝不会在嵩山上,那人可也不是少林和尚,你说说看,怎会是七奇中人?”
司徒青松盘算一会,正色道:“于兄忘了一人——那是七奇之首!”
童子道:“呵——你说“金戈’艾长一?”
一阵沉默。
又是那童音道:“老水怪,我去了。”
司徒青松道:“不急,于兄请在舍下盘桓几日。”
那童音道:“不高兴。”
司徒青松冷笑道:“那么请便罢!”
那童子道:“你别神气,你这水底怪洞别人不知底细,在我‘风火哪咤’眼下,还不是要出就出,要进就进。”
司徒青松一阵冷笑。
又恢复了沉静,也不知过了多久,君青突然听到司徒丹的声音:“师哥!你干什么?”
是那姓祁的声音,带着无限恐慌:“呵!师妹,是你!我……师妹,你别阻我,我……要杀了这……姓岳的臭小子!”
君青大怒,暗道:“你才是臭小子。”
司徒丹低声道:“师哥你不要——”
那人叫道:“我要!”
司徒丹柔声道:“师哥,你醉啦。”
那人似乎神志不清,怒道:“胡说,我要杀他。”
接着一阵扯拉之声,忽然“拍”一声,司徒丹惊叫了一声。
君青听得勃然大怒,拾起地上竹枝,忘却一切地往上—纵——
君青这一跃乃是急怒之行,情疾之下,一跃才起,巳达两丈许,当他身在半空,才想起自己轻功不成,这一念才兴,心神微乱,身子立刻坠了下来。
“噗”一声,君青立足不稳,一交跌坐在地下。
石室外叫骂之声又隐隐传来,君青心中怒火上升,也顾不得许多,爬起身来,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