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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青插口道:“伯伯定是说出她父母双亡的伤心事。这才引得她大哭起来。”
班卓大惊道:“你怎么这样聪明?哈哈。毕竟我老眼无花。”
君青心想:“这有什么了不起?伯伯的神拳才叫了不起哩!”
班卓道:“我这一阵乱揖倒是有效,她果然不哭了,反而笑了起来,这一次,我竟呆呆站在那里看了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偷瞧一下君青芷青,见他们神色自若,并无讥笑之色,这才放心说下去:“那笑容很好看,很好看,就象高山上住的仙女一样好看。”
君青心念一动,不由又想起司徒丹那含媚带俏的笑容,心中一甜,班卓又道:“小表妹含羞向我作了一揖道:
“大哥哥,我现在!现在只孤孤单单一个人,一切要……大哥哥作主。”
她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我连忙胡乱劝了几句,就溜进自己房里。’”
班卓又道:“我回到房里只觉心中空空荡荡,我老班一生行得正立得稳,从来不曾心虚过,一气之下就往外跑。到山上打猎去,恰好南山有猛虎,偷噬山下居民养的牛羊,我这就在山下跑了三天三夜,终于撞上四头白颔吊眼大虎,吃我老班数记神拳全部了帐,我选两头皮色好看的背了回来,一走近家门,远远便听到一阵黄莺的叫声‘大哥哥回来啦。’我定睛一看,原来我那小表妹欢天喜地的站在门口向我招手哩!”
芷青一直用心听着,不曾开口,此时突然问道:“听说大虫气性很长,如果徒手对付很是辣手,班伯伯你施出霸拳么?”
班卓笑道:“这霸拳是我班家神拳中杀手锏,非是遇着一等高手轻易岂可使用,而且此拳一出,多半两败俱伤,对付这区区大虫怎可用这拳中之王,我躲在树中学虎啸,结果引来一只大公虎,我老班往它头上一拳,你想想看大虫有多大气候?大虫这东西最是合群,不见那母虎又来了,我如法泡制便轻松的毙了。”
君青道:“大哥真是好武,一提到有关武学,便不休求教。”
班卓道:“咱们先说故事,我当时见表妹站在门口,真是高兴得很,那朱子廉也站在门旁,脸上很不愉快,我也没有注意,那小表妹年纪虽小,却是什么也不怕,伸手摸着那软软的虎肚皮笑道:
“大哥哥,我每天等你回来,那叶大哥说你去打虎了,我真担忧得紧,早知你这高本事,我也不必每天站在门口望你啦!”
我当时真是大喜若狂,就如苦思终霄终于想出一招武式一般。便对表妹道:
“大哥哥替你打条虎剥皮作件衣服,天气渐渐冷啦。”
她笑着,皱皱挺鼻道:“你说的可是真?”
我哈哈大笑道:‘天下岂有大哥骗小妹妹的。”
那朱大廉甚不耐烦道:“好啦!好啦!进去再说可好?”
君青听到此,心念一动,他想到朱大婶最爱惜的虎皮外套,恍然若有所悟。
班卓接着道:“她当时身子还很小,一条大虎皮作了一套衣服,还作了一顶皮帽,那帽子戴起,真象一头小虎,她高兴得不得了,我这作大哥哥的自然也很快乐。”
“后来过了几年,小表妹长得大了,不再胡乱顽皮,出落得十分温文娴然,那朱子廉也长得一表人材,文武双全,还有一个也是从小就住在我家中的叶大哥,他也是父亲朋友之子,我老班对这一兄一弟敬爱非常,那姓朱的读书确有他的见地,就在廿岁那年考上了进士,姓叶的精明干练,我家务全都交给他,此人就是那日和苦和尚一齐走的叶万昌。”
芷青君青大惊道:“那苦和尚跟班伯伯原来认识!”
班卓道:“不知当年姓叶的为什么一去不返,他武功也是不错,怎会去跟这怪僧苦和尚去做跟班?”
君青道:“当年家父在广西曾救过他一难,是以他那日数次出言阻止苦和尚伤我大哥。”
“我老班在家住久了,心中甚是不耐,那时候江湖上正在盛传着岳铁马因一事被逼退隐江湖,而且我听武当道士说此事和金戈艾长一有关,想我老班当年何等喜爱热闹,不是因为担心表妹无人照顾,老早就出去闯荡了。”
芷青正色道:“家父因先祖铁骑令久访无踪,心想铁骑令门后人竟然连这门户之信令都不能寻到,心灰意冷,这便隐于终南山。”
斑卓道:“武当道士武功高强,偏他耳朵又长,天下武林掌故又了若指掌,可是对于此事只是一知半解,而且他预言令尊岳铁马热心人也,他日必然重返江湖,为江湖上主持正义,现在令尊果然为老范之事破誓下山,这道土有点鬼门道。”
要知三十年前武林七奇已然名震天下,只是金戈为人冷傲,喜悲无常,剑神雷公霹雳在家纳福,并精研武学,姜慈航为人诙谐无抱,虽则行侠仗义,可是往往不得要领,善恶分不清楚,只有岳铁马和他拜弟范立亭联手邀游天下,扶义锄奸,也不知积下了多少功德,是以以武当名门之掌门,犹且口口声声以铁马为江湖正义象征。”
芷青道:“目下家父巳然查得铁骑令下落,此事不久便见分晓。”
班卓道:“那好得很,喂,先别打岔,我讲到我老班在家愈来愈不耐烦,那小表妹也不象从前一样,终日在身畔取闹嬉笑,朱子廉叶万昌也瞧我不顺眼似的,我老班想不通为什么,也赖得去想。”
君青道:“他们见伯伯的表妹对你好,便妒忌啦!”
班卓叹口气道:“其实我老班对那小妹虽是爱护备至,可是我只认为那是作大哥哥应该给小弟妹的照顾,你想想看我老班少年时就是这样黑森森一张大脸,再怎样女孩子也不会喜欢呼!”
君青自从与司徒丹相识,对于这少年男女相恋之事大有进展,他心想如果是心中相爱的人,就是再难看也不会相嫌,当下辩论道:“伯伯威若天神,怎么会,怎么会……”
班卓笑道:“我老班却也不在乎,这容貌是父母所生,终不能为讨女子喜欢而生得俏俊些。有一天我突然接到武当道士千里来信,要老班去观武当第三代弟子出门大典,老班心想武当离此往返千里,一去至少须半年,便殷殷嘱咐朱叶二人善待表妹,正待出门,忽然来了一个英武壮汉。”
班卓长吸一口气仰望天空,正是落霞欲隐,漫天红云的傍晚,他缓缓一字一字道:“这是就是纠缠老夫半生的糊涂汉!”
君青脑筋快捷,立刻想到首阳山上的怪人,那怪人一出现班卓立刻遁走,便脱口道:“班伯伯?这人是猎人星座么?”
班卓用力点头道:“正是这厮!正是这厮!老夫!唉,我半生误人误己都是此人一手促成!”
君青想到清河庄芦老伯全在被烧惨况,早已按耐不住道:“班伯伯,把他杀了不就得了!”
班卓摇头道:“如果能杀他,那么也不用你两个孩子来替老夫解决难题了。”
芷青插口道:“听说那人的漆沙功,可以不畏火攻,不知是否真实。”
班卓道:“这厮为了报仇,就去练那种邪门武功,当年清河庄芦庄主火器天下闻名,因一事和他吵起来,赏了他一颗磷火珠,只烧得他须髯尽焦,抱头鼠窜,于是他就去练漆沙功,前不久听说他烧了清河庄,不知可真?”
芷青君青悲愤道:“芦家庄被烧成一片焦土,芦老伯也死于荒野,这笔帐咱们总得清算。”
班卓摇头叹息道:“这人就是这么想不开,有仇必报,你两位将来撞上他,还须看在老夫薄面,放他一马。”
君青不语,班卓道:“这人姓欧名文龙,竟是我那小表妹从小走失的亲哥哥,当时他们兄妹相逢,自是一番悲喜,我因要急于赶回到武当,便交待叶朱两人好生款待,向众人告别而去,才走得十几步,忽得背后风声一起,我一回头一掏,抓住一个小纸团,原来是我小表妹写的,约我晚上在林中相会。”
芷青君青听到这猎人星竟是班卓表兄,这事曲曲折折,不知如何发展,表兄弟终于成仇,班卓接着道:“我在附近达留了一会,等到天黑了便走进林中,忽然头顶上一阵轻笑,跳下一个女子,原来正是我那小表妹,她此已长得亭亭玉立,可是在我心目中她还是那明艳淘气的小女孩——什么也不懂,只会缠着她大哥哥做这做那,她见了我,兴高采烈地道:‘大表哥,我轻功好么?”
原来我这小表妹平日常常着我练武,磨着我指点她轻功,几年上夫居然也自有成就,我见她喜容满面,虽然她轻功还差得远,不忍使她失望便道:‘俊极啦!又轻盈又美妙。”
她欢叫道:“真的,那么大表哥我跟你到武当山去。”
我内心暗笑,原来她在家住腻了,想出主跑跑,我一向无拘无束,一去家便海阔天空东游西荡,如何能照顾一个大姑娘,当下连声拒绝,我那小表妹便不高兴了,我一向对她百依百顺,她一向乖得很,从不和这粗心的大哥斗气,此时见她呼呼的,真是毫无办法,只有道:
“等你长大了,我再带你到江湖上去闯!”
她更不乐,嘟嘴道:‘我已经长大了,哼,你自己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呀!”
我陪笑道:‘我很快便回来,而且一定替你带回来一件你最喜欢的物事。”
她见我决心甚坚,便也不再胡缠,扭怩了半天,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用发制成小袋,低声对我说:
“这头发是我前年伤寒时脱落的,大哥哥……我小时……不是……你你不是说我头发……黑得很好看吗?这个……这个就送给你吧!”
我伸手接过,轻轻抚了一下,那发袋又软又韧,我笑道:
“小表妹,真多谢你啦!我永远留在身畔。”
她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幽幽道:
“你……大表哥……你看到这头发,就如见着……见着我一样。”
我一怔,夜风吹起了她几丝秀发,我突然感到表妹已经长大了,心想这一去也不知会荡上几年,便道:
“那姓朱的待你很好,他生得既俊,人又聪明,实是文武双全,小表妹,你……你认为怎么样?”
她脸色一寒,随即苦笑道:
“好啦!好啦!大哥哥你上路吧!我知你本事大得紧,晚上走路和白天一样,看得清清楚楚。”
我随口应道:
“是啊!晚上走路比白天更爽快些。小表妹,大表哥虽然走了,可是你亲哥哥却来了,一定会很热闹的。”
她不理会,半晌见我已欲开步离去,这才狠狠道:
“你……你这……你这傻子,什么也不懂。”
她说完一转身,便飞快跑出林外,我真是摸不清她到底为什么,心中上觉得又是温暖又是悲伤。
月光从树梢照了进来,正照在我身上,忽然远处一阵虎啸;声音凄厉已极,我脑子一醒,当时雄心大起,大踏步走离林子。”
班卓歇了歇气,君青暗暗忖道:“这位老前辈当真是武迷,她表妹这般对他表示,依然浑然不觉,这自然会是悲剧收尾的,其实他老人家又何尝不喜欢小表妹呢?只是……只是自己不明了罢了!”
班卓沉吟半晌道:“其实,唉!过了廿年后,我才……才知道……我那小表妹是喜欢我的,我……我也是一样的啊!”
他说到这里,老脸胀得紫红,他这满面黑髯都遮住羞惭之色,看来他真是羞惭极了,唉!其实这是已过了几十年的事呀!
班卓何等目力,早见芷青仍是不拘言笑一本正经,君青却强忍着笑,神色甚是尴尬,班卓只觉羞愧难当,大喝道:“君青,你看后面是什么?”
君青芷青双双回头,芷青自然而然一按地护在君青前面,放目四看,月色如水,四周静悄悄的连鸟叫虫鸣都没有。
君青从小厌武,直到上次在水底宫被困,这才改变思想,致力武学,芷奇对这个幼弟真是爱护巳极,随便一发现有甚异状,便不加思索挡在君青前面,他一向如此,此时虽知君青连得异学,武功大大进展,自顾已是有余,可是仍然改不掉这心理。
君青好生感激,握着大哥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只听班卓连声道:“许是老夫年老眼花看差了,老夫看差了。”
君青见他脸色恢复正常,神情甚是得意,心念一转,巳知中了这奇人诡计,便向芷青做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发问。
班卓道:“一个人对什么事都不能太迷,一迷就坏事,我看你一脑子尽是什么绝招,什么奇学,这样子很不好。”
芷青恭然答道:“晚辈也想改这脾气,只是总改不掉。”
班卓道:“我从前又何尝不是如此?成天只想练成天下第一人,芷青你想想看,武林七奇武功是够高了,可是除了你爹爹外,其余六个人都是孤孤独独优忧寡和,别说要练成武林七奇功力大是不易,就是练成了,又有什么好处。”
芷青君青听他喊自己兄弟名宇,只觉甚是亲切,班卓又道:“我一离家便奔到武当山去,这老道眼巴巴望我来参加武当第三代弟子出门大典,一方面自然是想和我老班聚聚,一方面却是因为武当弟子闯了一个天大的祸,得罪了一拳打遍十八省的无敌神拳石为开,想要拉上我老班挡挡。”
芷青插口道:“家父说过石为开拳法惊人,是脱自北宋年间梁山泊好汉武松之神拳。只是此人为人卑下,后来家父隐居,便没听见此人名声,散手神拳范叔叔三番四次找他,都没有找到哩!”
班卓道:“孩子,你武林掌故倒是丰富,这石为开就在武当开府第二天,单人匹马上得山来一直挑武当老道梁子,我老班瞧着不顺眼,手一扬击碎他身旁青石,要不是他闪得快,只怕就会为碎石所伤。他见我老班甚是不弱,便向我挑战,约好次日到后山比拳。”
班卓又道:“我们两人讲好谁也不用别人帮忙,次日两人到了后山绝崖,面对着面站在那宽只一尺长只五尺的山巅,老班一挥手示意他先发拳,这厮也知老班不好惹,使点点头,一连发出十拳,老班气纳丹田,尽数接了下去,身形没有移动丝毫,那厮那也是条汉子,也挥挥手叫我老班发拳,我第一拳用了七成力道,这厮接下了,第二拳用了八成力道,这厮幌幌勉强也接住了,老班大喝一声,那厮忽然失声道:’阁下可是班神拳班大侠?”
那老班道:‘不错,正是区区。阁下退缩么?”
那厮哼了一声道:‘班神拳和牛鼻子是过命的交情,在下倒忘了,发拳吧!”
我心中敬他是条汉子,一拳发出劲道仍留了一分,那厮哼都没哼一声,居然挺了,我老班一气,双拳齐发,忽然力道直往前去,毫无阻滞,那厮身形如纸鸢一般飞下深渊,老班连忙下盘运劲,这才收住发劲,过了许久,才听到从渊底传来落地声。”
芷青道:“我想定是前辈三拳发出那厮已死了,犹自硬拼在那儿。”
班卓点头道:“正是如此,我一回身,只见那老道满面正经立在绝崖下一层,这老道虽则是正宗玄门掌教,可是天性诙谐,偏他知道的又多,江湖上大大小小的事他就没有不知道的,人家修道人讲究一尘不染,他却是一天到晚注意大千世界红尘诸事,他见我将姓石的打下深渊,便满面得意笑道:
“这厮作恶已多,贫道这才令门下弟子故意接下梁子,敝教有班施主撑腰,天下有甚人敢来撒野?贫道借班施主之力为江湖除害,这功德倒要记在施主头上。”
我一听才知是落了老道的算计,两人纵声大笑,携手回观。”
芷青问道:“班伯伯,如果你施出霸拳,那厮却又怎的?”
他日前见班卓霸拳威势,真是如天神临凡,是以念念不忘,班卓缓缓道:“天下无人能正面对抗霸拳,就是武林七奇,也至多落个两败之局。”
君青道:“伯伯,后来,后来,你怎么和表兄猎人星交恶了。”
班卓一拍大腿道:“对,时间不早,咱们别扯得远了。我老班在武当一住就是半年,每天与老道击剑高吟,纵谈天下英雄,是何等快活,那老道想是雄心奋发,这半年老班只见他眉飞色舞,没有做个一刻道家修炼性功夫,那还有一点象是出家人。”
芷青君青想到良友聚合畅论天下古今,的确是令人响在之事,班卓道:“后来老班辞别了老道,在江南武林去走走,也怪我那时年青好动,倒处行走,看着不平便去拔刀相助,江湖之大,奇事真是层出不穷,我那时和你们两个一样,年纪青得很,好奇之心也很重,只要有热闹一定赶去,只要闹事,一定有我老班在内,唉!那时节也有趣得紧。”
君青道:“班伯伯,我自从下了终南山,在江湖上行走,并不觉得这江湖上比家里好玩呀!”
班卓叹口气道:“你是从小就住在山上,心性不会野